【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在民国混口饭吃 作者:筱娘子 文案 穿越这回事很玄亦很悬,看新时代小粉领旅个游就碰到衰事翻车的穿到了民国军阀混战时期,这年头儿穿越和喝凉水似的容易! 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姐不用等十八年又是水灵姑娘一枚,受伤就晕、睁眼就痛……这不是折磨人嘛,还不如死了干净!这年头命比钱重要! 在民国混口饭吃,我容易嘛!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民国旧影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沐云,沐心语 ┃ 配角:楚沐廷,孔思琪,霍飞扬 ┃ 其它:   1.穿越必须的前戏   这个世界上什么方法的穿越最俗套?   车祸!   好吧,她沐心语就是个俗人,从小到大没雅致过。说话不够轻声细语、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大大咧咧……就在前几天中午还同事边吃边狂贬所谓“穿越”是扯蛋,可现在……   一场车祸之后醒来,她躺在一个潮湿肮脏的小巷子里,身边除了烂菜叶子还有吱吱叫的老鼠!看小说就到移动书城!   沐心语不是那种怕老鼠的女生,但旅游大巴翻下的是一个山坡,也不是在城镇里翻车啊?她怎么就躺在这里了?还是哪个无良的人救人不彻底啊!   毕竟是生活在“潮”时代的年轻人,沐心语的脑子转得也很快。眼前这种状况有点不寻常中透着不正常,她心底那种猜测呼之欲出。   哈哈!站在巷子口,沐心语真想大笑三声,然后抱头再跑回巷子的角落里蹲着,宁可闻着那阵阵恶臭也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   张大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岂是用热闹能够形容的场面,完全就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穿着短襟土布衣和飘飘长衫的男人中间混杂着穿西装的男人、穿花布衣裳和旗袍的女人中间两个穿洋装的女子款款而行……   这是神马情况?沐心语觉得自己呼吸和心跳都瞬间停止了似的僵立在那里。   导游小姐说这次旅游的目的地是雪乡,那里倒是有个影视基地,但隆冬季节穿旗袍和薄衫拍戏,演员们太敬业了吧?以往电视剧中拍冬天戏时导演不是很人道的让演员们穿棉袍的吗?   而且这大巴翻得太巧妙了,一个跟头就像孙大圣似的把游客翻到影视基地啦!   “麻烦,借过!”一个穿着脏污短褂子、戴着破帽子的男人匆匆的跑过来,不客气的伸手一推挡在巷子口的沐心语。   啊!沐心语感觉自己左手臂像是被人用粗木棒击打了一下似的,痛得她哀叫一声撞到巷子壁上。   钻进巷子里的男人听到女人的哀叫声停下了脚步,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粗鲁推到一旁的人,竟然是一个穿着奇怪的……女人?   因为撞击,沐心语羽绒服上的帽子从头上翻了下来,露出她扎着马尾的长发和俏丽的脸庞。   “啊,对不起……小姐,我……”男子惊慌地道着歉。   沐心语呲牙咧嘴地揉着手臂怒瞪着男子,看到男子的两只手在裤腰处忙活着,正在系腰间的一根绳子。   腾的一下,沐心语的脸红了,她马上明白男子匆匆忙忙钻进小巷要做什么——小解。   沐心语慌乱的收回视线,低头轻声嘀咕一句,“真没公德。”然后像被鬼追似的从巷口跑开。   恐怕这个男子是临时演员突然尿急,所以钻到巷子里方便,偏被她碰上了。   男子对她这身装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异样,这是不是证明她并没有穿越,而真的是摔落到影视基地来了?   但是大巴从山坡上翻下来的瞬间她感到了天旋地转,也听到了阵阵尖叫,没道理她一点儿伤也没受啊?   沐心语边走边检查着自己身上,不但没有任何伤痛,连她身上的衣服除了被巷子里的脏污弄脏一些外,衣服也没有任何破损。   这个影视基地真奇怪,如果是拍戏怎么只看到很多群众演员在这里走来走去,却没有看到那些拍摄的工作人员和器械?还是影视基地里天天过“古人”的生活啊?   沐心语边走边观察着周围,而经过她身边的人也偶尔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并没有电视剧中女主完身穿越后被当成怪物看的场面,这使沐心语慢慢有些打消“穿越”的想法了,但她仍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舒服。   越是不认同某种事物的人在真正碰到这个事物时疑心就越重,也许就是潜意识里那种恐惧使人不安吧,沐心语此时正是这样。她不相信穿越,却对事故后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而感到害怕,“穿越”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大叔,现在几点了?”沐心语停在一个包子摊前,她决定打听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儿。   穿着短褂子、围着藏蓝围裙的中年男子边挪着笼屉边打量着沐心语,眼神中有一点点不屑。   “小姐,别寻我们这些人开心了好不好?我们都是看天算时间,天亮了就得出来吆喝、天黑了就收摊子回家!哪有你们那个看时间的洋玩艺!”将大手往围裙上抹了两抹,中午男子去招呼来买包子的人。   男子的话令沐心语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大婶,现在是哪年哪月啊?”沐心语走在街上又拉住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   妇人被沐心语吓了一跳,挣开她的心闪到一旁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沐心语,才皱眉道:“谁知道哪年哪月、哪朝哪代,不知道、不知道!”边摆着手边快步离去。   “大婶你等等!”沐心语追上去跟在妇人身后不死心的追问,“那现在谁是皇帝……或谁是大总统啊?”   妇人像是听到枪声的兔子,撒腿就跑,看得沐心语目瞪口呆。   “卖报啦!卖报啦!快看今天的报纸啊!”报童晃着手中的报纸尖声喊着,“饶城被我们应军拿下啦!楚二少、三少又立新功啦!”   对!报纸!看报纸!   拦住报童,沐心语抢过一张报纸摊开来看!   前十几秒沐心语根本没看明懂报纸,好不容易在一个边角处发现了年月。   天啊!扫了几眼后,沐心语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中,她真的穿越了!   老天爷啊!用句穿越小说中最常说的台词:人家女主穿越都是穿到古时候各朝各代当个公主、皇后、千金、丫鬟……再不济也穿越成清白之身的JI女,她沐心语怎么就这么点子正、人品爆发的穿越到了民国啊!   2.拍马屁的受害者   一阵天旋地转后,沐心语也不知道报童是怎么从她手中抢回报纸的,也不知道她傻怔怔的在街上走了多久,又走到了哪里去,直到好几次有人险些撞倒她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是唯物主义者!前几天还在午饭时嘲笑那些做穿越梦的人,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民国?一个动荡不堪、军阀混战的年代?   她地理和历史一向不好,从小学到大学,她一直是历史老师和史学教授心中永远的痛。   饶城是哪儿?民国八年是西历哪一年?沐心语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历史老师,她连辛亥革命是哪一年都忘了,真该撞豆腐以死谢罪!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了很久,沐心语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门楼,门楼下是黑漆漆的一个大门洞,几名穿着军服、拿着枪的士兵站在门口。   这是哪儿?沐心语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门楼上方,“应城”两个大字大剌剌的扎进她的眼睛里。   应城又是哪儿?   也许是清末时期便不断有中国官员或富有人家送儿女出国读书、加之各式学堂的开设,各式各样新鲜事物涌入的原因,大街上穿什么衣服的人都有,中式、西式、中西合璧,这也正是应城老百姓看到沐心语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棉皮鞋也不觉得奇怪的原因吧。   沐心语站在城门前,正想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时,突然城中的百姓开始骚乱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从城门外传来,滚滚尘土由远及近的从城外土路上飙来。   “闪开!快闪开!”   门口站岗的士兵突然凶神恶煞的跑过来开始赶人,百姓纷纷躲避到路的两旁。   沐心语反应还算够快,跟随群众的脚步不会错!她在如狼似虎的士兵拿枪过来赶人前闪到了一旁。   那阵轰隆声到城门口突然停止了,又传来男人清脆的口令声。   沐心语站在离城门较近的路旁,所以听得很真切,城门口像有士兵在整队似的喊着口令。   城内的兵都从门楼上跑了下来,整齐的站在路两旁起到拦阻两侧百姓的作用。   没想到自己穿越后就遇上了这种大场面,沐心语半是懊恼半是好奇的伸长脖子往城门口张望着。   鞋子重重踏在青石板地上的声音从门洞内传来,两队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扛着长杆枪出现在城内的大街上。   平时只能在电视剧中看到的画面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心大的沐心语竟然暂时忘记了穿越的苦恼,权当自己真的赶上了影视城的拍摄,恨不得手里有个数码相机把这一刻拍下来。   士兵往前走了两队后马,清脆的马蹄声不急不慢的伴着一簇马队出现了。   一个长相普通的的男人穿上挺板的戎装也会显得高大威猛帅气,更何况长得本来就很俊朗、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装帅哥呢!   沐心语又目瞪口呆起来,她的视线怎么也无法从马队最前面三个并骑的男人身上离开。   人帅马也帅!戴着宽边军帽、穿着合身军装的三个男人看上去是军官,他们笔直的坐在马上,都扬着下巴、挂着得意而傲然的笑容朝两侧的百姓挥着手,手上的白手套竟然真的异常雪白,就像进城前特别换了新手套似的。   沐心语发傻的原因并不是这三个男人有多帅,而是他们身上的军服!再没常识她看电视剧也记得,这身剪裁得体、布料考究的军装绝对不是人民军队的军装,这三个男人军装上的扣子在阳光下都锃锃发光。   民国……民国!沐心语移开视线,低头咬着手指。   这个时候我们敬爱的毛主席可能还是个知识青年吧?那延安也就不是根据地了?她就要在这个黑暗的社会里自谋生路了?   别说沐心语的思维过于跳跃,她太“随遇而安”,实在是沐姑娘不是那种喜欢纠结过去和未来、多愁善感的女人。经历了求学、求职、职场这些历练后,沐心语深刻的明白“适者生存”这句成语的意思,与其抓着头发对天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不如考虑一下现实的问题更实际。   人活着,无论是在哪里活着,就要不断的去适应生活,这是沐心语的生存信条。   “喂!别傻愣着,司令和三位少爷打了胜仗回来,你们怎么不欢呼!”靠近沐心语这边一个持枪维持秩序的士兵扭头朝身后的百姓喝斥道,“还不快点喊!”   包括沐心语在内的城中百姓都是一愣,傻呼呼的看着那名士兵。   这马队虽然走得慢,但为首的三位军官也已经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现在喊会不会有些晚啊?   “喊啥?”沐心语没经过大脑地问了一句,问完她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那士兵眼睛一瞪喝道:“当然是欢迎司令和楚少凯旋归来!”   太长了吧?沐心语舔了舔嘴唇看看周围表情各异的城中百姓缩了缩脖子,她是绝对不会当出头鸟的。   士兵见百姓没反应,而自己长官的马队就要走远了,他有点儿急,把手中的枪一横咬牙低声喝道:“喊啊!快喊!”旁边两个士兵听到他的话也恍然大悟,一起拿枪转向了百姓。   也许是畏惧士兵手中的枪,有几个男人在人群中举起了手臂弱弱的喊了一句:“欢迎司令……楚少归来。”   “蠢货,是凯旋归来,再喊!”那个士兵恶形恶状的晃晃手中的长杆枪让身后的百姓再喊。   这一次开口的人多了起来,男女老少参差不齐的喊了两声。   城门口这边猫叫似的喊声引起了前面队伍的注意,沐心语只看到一支带着白手套的手臂举了起来,所有人马都停了下来。   看吧,让你爱现!沐心语不满的在心底嗤声那个士兵。   马队中有一名骑兵催马跑过来,勒住马后冷脸扫了一眼沐心语他们这拨百姓,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有人在喊什么?”   想讨好长官的士兵没想到自己马屁没拍好,好拍马蹄子上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马前。   “报告林副官,这几名百姓在欢呼司令和三名楚少凯旋归来!”   沐心语撇撇、翻个白眼别过头去。   任何时代都不缺这种马屁精。   “瞎喊什么!”林副官喝斥那名士兵,“满城的百姓都没出声,就你们这边乌七八糟地乱喊乱叫,惊扰了司令和姨夫人怎么办?”   林副官的年龄看样子三十多岁,因为坐在马上,所以军帽并没有挡住他的容颜,眼尾处的纹理有些重。   士兵喏喏地退到一旁。   林副官又扫视了一遍沐心语他们,然后调转马头要往队伍前边走。   “林副官,发生什么事了?这队伍咋不往前走了?”不等林副官策马离开,一个手里扭着手绢、扎着两条编辫子的少女从士兵的队伍中穿了过来。   这应该是一个丫头吧?沐心语猜测着,这名少女的打扮与电视中那些贵妇身边的丫头很像,标志性的两条辫子垂落在微微贲起的胸脯上。   “四姨太晕车晕得厉害,司令说让快点回府里去。”丫头传达着主子的话。   “好的,请月如姑娘转告司令,刚才只发生了小事儿,我们马上出发。”林副官的脸和声音还是冷冷的,但语气里多了一份凝重。   叫月如的丫头点点头,又扭着手绢往军队里那三辆黑色的老爷车走去。   沐心语看着月如的背影,突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当有钱人的丫头也是个不错的差事啊!像她这种穿越而来没背景的人,当务之急就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和糊口的差事,而当有权有势人家的丫头则是最佳选择!   心动不如行动!她何不……   “楚大海,你的死期到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   还没等沐心语搞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推,整个人踉跄着摔了出去,然后手上就传来锥心的刺痛……有人踩中了她的手。   3.花表两枝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屡受打击的沐心语在穿越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内就迎来了她新生活的又一重创——踩踏事故。   有人在路边的百姓中高喝一声“楚大海你的死期到了”,然后一声枪响使得百姓惊慌乱窜,愣神的沐心语就这样悲剧的被推倒在地,让人踩中了右手。   好在沐心语的应变能力超群,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边甩着疼痛不已的右手边看着周围的百姓往哪跑,她好再次追随群众的脚步躲起来。   可就在她四处张望时,几名穿着普通短褂的男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正好落在了她的面前。   衰神!这么倒霉!沐心语在心底啐了两口扭头就一旁跑。   沐心语,女、身高163cm、体重55公斤……呃,她正在减肥。   不知道是民国时期的老百姓逃命功夫一流,还是现代人的沐心语胖得发虚,那几个胖墩墩的大婶从迅速围过来的士兵枪杆子下尖叫着钻了过去,她沐心语却一头撞在了士兵的身上弹回来。   乒乒呯呯的枪战打响了,沐心语只能抱着头蹲在原地不敢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如果这是一场梦,求您快让我醒过来吧!   围过来的士兵缩小了包围圈,将那群持抢男人中几个围在了中间,而沐心语则幸运的被缩小到了包围圈外。   松开手看到自己暂时脱离危险,沐心语想都没想的从地上跳起来扭头就朝正枪战的反方向逃去。   “咴!”马匹发出不耐的嘶鸣,一道黑影罩在了沐心语的头顶。   战马高抬的双蹄在空中蹬趵了两下,夹着风踏下来。   莫非天要亡我?沐心语眼睛一闭,做出常人的基本反应:等死!   马蹄落下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沐心语连心思百转都放弃了,浑身僵硬的她只感觉到耳旁风声阵阵,马蹄重重砸在青石板路面上时蹄铁发出的闷响。   她死了吗?沐心语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的腰间生疼。是不是被马蹄子给踏成两截了啊?   “二少!”混杂的声音中一道清朗的叫声传进沐心语的耳朵里。   “把她带到一边去!”   男人有着共振似的磁性声音在沐心语头顶响起,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被人一推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沐心语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福大命大,又一次不但没死还没受伤!   此时她正身子朝下的趴在马背上,眼睛看到的是急速移动的青石路面,胸腹因为马匹奔跑造成的颠簸而疼痛不堪。   “这位小姐,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比较好。”   一阵天旋地转,沐心语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地面上。   抚着额头抬头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谢……”   沐心语的感谢还来不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拨马冲往骚乱的地方。   难怪说军阀混战是民不聊生的时期,这种突然的冲突随时可能爆发,遭殃的还是弱势的老百姓。   沐心语也想不得太多,最后瞥了一眼枪声不断的地方,她脚步不稳的随着逃跑的百姓远离危险。   **   应城面积最大、最富丽堂皇、最与众不同的宅子就是楚家的司令府。   中西合璧之风不但使人们身上的着装有了变化,连修建房子和院子里的装璜上也变得西化起来。   司令府分成两部分,高高的围墙和雕花大铁门、雪白的柱子和前厅的彩色玻璃窗都颇具欧风,连庭院花草树木的修剪和几个雕塑都像走进了西式的花园。   虽然司令府的前厅和花园装饰欧化,可后面的宅子和花园却又风格一转的纯粹中式化了。   应城军的司令楚大海正搂着自己在饶城一战中收的新姨太太调情。   楚家从清顺治帝时期起就在应城扎根,楚大海的爷爷曾在清朝廷当过不大不小的官儿,而楚大海的爹又是个经商的奇才,利用家族便利使楚家迅速在应城变成数一数二的大户。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政府,没了朝廷可乐坏了本就不想进京捐官的楚大海,凭着一股热血扔下书本参加了革命军。   袁世凯死后各地军阀开始了争地混战,楚大海从直系军阀陈光远座下率领一支军队返回应城发展直系势力,借助家族财力和自己的才智竟然发展顺力,队伍一天天壮大起来。   陈光远被指任为江西督军后,楚大海作为其老部下更是春风得意。   比起那些土匪起家的军队和普通地方纠结起来的军队来,楚大海这个在北洋军阀军中历练过的人可要厉害得多,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以少胜多的将周边几个小城吞并,以应城为巢的建立起自己的应军。   楚大海娶了四房老婆,大老婆生下二儿子后没多久就死了,生下大儿子的二姨太顺理成章的升做当家夫人,下面还有两个姨夫人,怀中这个娇滴滴、表情木然的美女是他讨伐饶城时收的四姨太,也是饶城霍师长的小老婆。   霍师长战死沙场,楚大海抄家时看到瑟瑟发抖的霍师长小老婆齐雨梅就走不动了,当晚就在霍师长曾经的卧室里收了这个蚀骨的美人儿。   楚大海长得并不难看,也不像一些上了年纪的军阀那样痴肥,常年的军队生活和年轻时受过洋学堂的教育,使楚大海比一般军阀要多些文气,少些匪气,可以说得上是中年美男。   男人就是这样,得到女人身体的同时还想得到她的心,楚大海这样一个叱咤沙场的男人也不例外,虽然他占有了齐雨梅的身体,但他也能感觉得出齐雨梅并不情愿。   “雨梅啊,说实话你看我哪点不如霍胖子?你宁愿侍候他那样的男人,就不愿意从了我吗?”楚大海紧了紧手臂,将齐雨梅拥得更紧。   齐雨梅微白的瓜子脸上两道娥眉一蹙,轻轻扭了两下哼声道:“司令,您弄疼我了。”   叭嗒叭嗒在齐雨梅光滑如嫩豆腐的脸上亲了两下,楚大海的手在她胸下不老实的滑动着,“我疼你嘛,看你这不情愿的样子更让我想弄疼你。”   话音一落,楚大海长年摸枪长着老茧的大手就罩住了齐雨梅的乳/房。   可能是怕楚大海真的用力抓自己的胸,齐雨梅有些害怕的往后缩,嘴里啜泣的哀求着,“司令……您饶了雨梅吧……司……”   楚大海听了齐雨梅的哀求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抱起怀中轻盈的女人站起来就往里间走。   “报告!”楚大海刚迈进里屋,卫兵朗朗的报告声就在房门口传来。   “滚!我要睡了!”楚大海气恼地吼了一声,吓得怀中的齐雨梅一颤。   “报告司令,大少、二少、三少在茶室想见您,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司令您商议!”卫兵缩了一下脖子,硬着头皮道。   楚大海的浓眉皱了皱,放下怀中的齐雨梅转身看着屋外,“沐云也在?”   “是的,司令!”卫兵打了一个立正朗声道。   楚大海啧了一声,转身搂住齐雨梅的纤梅压下头狠狠的吻了两下才松开。   “雨梅,等我回来。”楚大海不舍地看着齐雨梅,然后扭头离开。   关门声响起,僵立在里屋的齐雨梅松了一口气,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下来,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坐下,掩面痛哭起来。   “子扬……子扬,你还活着吧?”齐雨梅喃喃地念着。   楚家议室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欧式的前厅军务会议室,一些作战计划和将领会议都会在那里召开;一个是内宅的中式茶室,楚氏父子议事大多在这里;最后一个就是当家姨夫人柯氏的大屋,楚家内府的家事都在那里商议。   茶室里古香古色,桌椅茶具都能称得上是古董,有楚家传下来的,也有楚大海征战掠夺来的。最显眼的还是茶屋里间那满满三大书柜的书画,中外书籍一应俱全。   楚大海刚到茶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他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4.谋生活第一天   沐心语发觉自己真的没心没肺到了极点,到民国八年的应城第一晚竟然睡得香香甜甜,在梦中还和父母一起过生日吃大餐……   睁开眼睛看到露出木椽的屋顶,沐心语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很久没梦到父母一起给她过生日了,自从他们离婚后,她的生日就一直是两边分着给过。   如今自己雪乡游翻车后穿越到了民国,不知道现代社会中的父母会不会又着急又伤心。   也许会,毕竟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也许不会,因为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她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   甩甩头,沐心语皱皱鼻子咧嘴给自己一个笑容下了床。   走到水盆前倒上水,沐心语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昨天城中骚乱过后,躲在远处的沐心语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去当铺,硬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和自己那头染成栗色的头发将身上那件羽绒服说成美国舶来品,并坚持当五个袁大头。   经过与奸商当铺老板几番舌战,多次欲擒故纵后,以四个袁大头卖掉了羽绒服。   虽然沐心语历史学得并不好,但她并没有全部就饭吃了,还是知道在民国钞票没有袁大头值钱。   为了充分利用这四枚袁大头,沐心语忍着饥饿走了很远的路,在城边的平民住宅区与一对老实的中年夫妇达成了租赁协议。   一枚袁大头租下他们的西屋两个月、供一顿早餐、换三套旧衣服、两双旧鞋子。   比起毛得让人吃不消的钞票,袁大头更实惠一些,沐心语一共走了六七家才挑中这对夫妇作为自己的房东。   洗完脸后,沐心语入乡随俗的把自己栗色的头发编成两根辫子,梳理整齐后出去吃早饭。   孟氏夫妇都是本分人,以前一直住在应城外的村子里,但儿子和女儿都到城里大户人家做工后,才搬进城来做些零活。   “沐小姐早,我们做活吵到你了吧?”孟家男主人孟来正在往担子上放做好的豆干儿,不好意思地跟沐心语打招呼。   “没有,我睡觉很死。”沐心语笑嘻嘻地摆着手,走到盛豆干的担子前看着里面各色的豆干,“孟大叔,你做的豆干好香啊。”   孟来拿起一块豆干递给沐心语得意地道:“是啊,以前在乡下我家豆干就很出名,祖上传下来的活计。”   沐心语也不客气,接过豆干送进嘴里。   豆制品特有的豆香瞬间漫延全口,她边吃边竖起大拇指。   孟来见外国小姐这么夸自己,格外的高兴,他一直认为有着浅发色的沐心语是落难的外国小姐。   “他爹,怎么还不走?啊,沐小姐起来啦。”孟大婶江氏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边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丈夫还没出门有些奇怪,旋即又看到了吃豆干的沐心语,“沐小姐,饭已经做好啦,快过来吃吧。”   孟来挑着担子走了,沐心语跟随孟大婶进屋吃早饭。   因为是做豆干儿的,所以孟家的菜色大多是豆干的各种吃法。   “孟大婶,你们做的豆干真好吃,生意一定不错吧?”沐心语边吃饭边和江氏拉家常,怎么也要和房东处好关系。   将红椒炒豆干往沐心语面前推了推,吃过早饭的江氏从针线箩里拿出衣服缝补着。   “啥不错哦。”江氏微笑地将针在头顶划了两下道,“现在钱太毛,没钱的人能省就省,买的也少了;有钱人还不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放在眼里。”   沐心语停下筷子看着江氏,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按江氏这么说,他们的生活应该很艰难才对,但她为什么却露出如此舒心的笑容。   “孟大婶,您知道应城哪记人家雇佣人吗?”沐心语想到自己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坐吃山空可不是她的作风。   江氏抬起头打量着沐心语,她的眼中闪着质疑。   这样一个文雅秀气的外国小姐想给别人当丫头?   看出江氏的疑惑,沐心语嘿嘿笑了两声不自在地顺了一下发辫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总得谋生活不是。”   江氏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做针线活,但没缝几针又抬起头看向沐心语。   “沐小姐,难道你没有其他亲戚了吗?”   “没有了。”沐心语心虚的低头吃饭。   昨天为了博取孟氏夫妇的同情,沐心语将看过的狗血剧情套在自己的家上,说自己原是其他地方某个小商人的女儿,父亲做生意被人欺骗,父母急火攻心先后病逝,她到应城来寻亲戚却发现亲戚搬走了,只好先找个地方落脚。   “像你这种好人家的小姐怎么也应该嫁个不错的人家,去别人家当丫头可惜了。”江氏好心地劝解沐心语,“一旦做了下人,将来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   身份和地位的偏差古今未变,江氏的话也不无道理。   沐心语不是没想过像小说中的穿越女们那样利用现代的知识和见闻,在民国开创一片新天地,成为民国时期的女强人。但她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在现代社会中一个女人想成功都很艰辛了,何况在这个乱世中。   “孟大婶,谢谢您为我考虑。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嫁人的事我还没想过。”沐心语微笑地向江氏道谢。   吃完饭,沐心语便出门去找工作,顺便逛逛应城。   应城很大,但主要的商业地带还是城东,那里云集着各式各样的店,甚至还有两家西餐厅,这使沐心语感到惊讶,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洋餐厅,不能小看西化对当时中国的影响啊。   因为出来得早,沐心语想到西餐厅应聘服务生却没开门,只好再在街上逛逛。   逛到小摊小贩最多的街时,沐心语发现了正在卖豆干的孟来,刚想开心的上前打招呼,她却发现站在孟来摊子前的三个男人似乎不是在买东西,而是在找麻烦。   “孟来,我说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站在中间的男人梗着脖子驼着背,一副典型流氓混子的架式,正不客气的用手指使劲戳着孟来的肩窝,“你听不懂我什么啊?你的豆干太臭了,影响别人的生意,让你滚到街角去卖,听、懂、没?”   “发哥,我的豆干都是当天早晨现做的,隔天的豆干我都不拿出来卖,不可能臭的!”孟来被戳得差点坐在地上,但他还是卑微的拱着手恳求着,“不信您尝尝。”   说完,孟来忙乱的从担子上拿起一个纸包,塞了几个豆干递给那位发哥。   发哥手一挥就将那包豆干扫飞,恶狠狠地道:“孟来,别以为你儿子、女儿都在司令府当下人就胆子大啊!发哥我说让你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别给我来这套!”   旁边做小买卖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看热闹,没有人敢上前说句话、求个情。   沐心语气得直咬牙,却没有上前,在这个时代和社会中生活就要遵守这里时代的规则,她强出头也没有任何用处,恐怕还更会连累孟大叔。   “孟来家的豆干哪儿有什么味儿啊?发哥今天咋突然来这出?”有人低声的议论着。   “啥味啊?不过是个由子罢了。”有人道出玄机,“街尾卖肉的朱屠户想往前挪挪,一定是塞了钱给发哥。”   “朱屠户?他在街尾卖得也不错啊,何必挤兑孟来?”   “你蠢,朱屠户给的月钱比孟来多多了,还有他媳妇——那个风骚的斏们儿……嘿嘿……”   议论的人发出猥琐的笑声,后面的话让人无限暇想。   孟来还在苦苦哀求,发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招呼手下的两个人要掀孟来的豆干摊子。   沐心语听了旁人的议论,又见发哥要来绝的,便马上冲了过去。   “等一等!”在发哥的手下踢翻了一人担子准备踢另一个时,沐心语拦在了他们面前。   沐心语的出现令发哥一伙愣了一下。   5.顺利与不顺利   “这位大哥。”沐心语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们搬,脚下留情。”   说完,沐心语转身看着孟来劝道:“孟大叔,我帮你搬到街尾。”   “沐小姐,这……”孟来有些惊讶,但对沐心语的话有些不情愿。   “孟大叔,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的东西好挪到哪里都一样招徕顾客。”沐心语扫视着街上围观的人群笑盈盈地道,“喜欢你豆干的老顾客不会差多走这两步光顾的,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里有人回应,虽然声音小却还是被大家听到了。   发哥凶狠的回头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却没找到应声的人,只好又转头看向沐心语。   “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   沐心语挺了挺胸、扬起头将发辫向后一甩清脆地答道:“我是孟大叔的远亲。”   一个小混混凑到发哥耳旁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退到一边盯着沐心语看。   他们在耳语什么?沐心语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里已经打鼓了,甚至腿都有些转筋发软。   发哥听了手下的报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沐心语,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悻悻地道:“孟来,你挺行啊!”扔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带着手下离去。   怎么回事?沐心语和孟来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迷茫。   这帮地痞流氓咋说走就走了?这摊子是挪还是不挪?   围观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开,但每个人都朝沐心语投去一瞥,眼神耐人寻味。   见人群散开了,沐心语也没有空去猜那个小混子到底和发哥说了什么,忙着帮孟来收拾。   两担豆干只剩下了一担,孟来阻止沐心语去捡地上的豆干。   “沐小姐别捡了,我来我来!”   沐心语将捡回来的豆干小心的用纸包盛包好放到空着的担子里,“这些虽然脏了,但拿回来洗洗留着我们炒菜吃还是行的,别浪费了。”   孟来的眼中蕴起湿气,扭过头用袖子擦了两下,然后强颜欢笑地道:“沐小姐说的是,别浪费了。”   除了被踩烂的豆干外,地上其他的豆干都收拾好后,沐心语才低声对孟来说出自己刚才听到的传言,并劝道:“孟大叔,我刚才那番话您觉得有道理没?虽然做生意的地点很重要,但如果你的东西好,想吃这口的客人还是会多走两步的。你和这些地痞流氓争也没什么用,不如就挪走好了,毕竟他还不是不让你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对不对?”   “是、是,沐小姐你说的对。”孟来搓着手应和道。   沐心语又劝慰了一会孟来,看时间西餐厅差不多该开门了,便告别孟来去西餐厅应征。   沐心语走得脚步轻盈,但她却没有发现对面茶楼二楼的窗口一直有两双炯亮的眼睛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   穿着长衫的楚沐云收回视线,喝了一口茶,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挑。   “这样的女人如果被爹看到,肯定收了。”坐在对面一个面白如玉的年轻男子讥诮地道。   “别把老头子说得像个色鬼。”楚沐云放下茶杯抬眼看着自己的四弟楚沐毅,“如果你也能一边坐拥美色一边战无不胜才叫厉害。”   楚沐毅哈哈一笑靠进椅子里连连摆手,承认不如自己老子那么厉害,“要说二哥你有那本事,我还相信,我和大哥、三哥都甘拜下风。”   楚沐云并没有因为弟弟的恭维而感到得意和开心,反倒因为楚沐毅提到自己的另两位兄弟而紧锁眉头。   “怎么?还在为昨晚的争执不高兴啊?”二十岁的楚沐毅很会察颜观色,见自己二哥肃下脸来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二哥,不是四弟我说你。爹明明器重的一直是你,但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要征求大哥的意见,三哥向来是好出风头的人,如果你站上风他不敢说什么,但你帮着大哥他肯定不高兴。”   自家兄弟的纷争的确令楚沐云烦恼,但他的隐忧并不是这个。   “大哥终究是大哥,你和三弟别一天到晚在大哥面前没大没小的,听到没?”楚沐云站起身瞪了小弟一眼,“我让你办的事别忘了,晚上我就要结果。”   “晚上?太急了吧?”楚沐毅也站起来,被楚沐云下的命令吓了一跳,“二哥,明天……”   “不行!就今天晚上,我等你!”楚沐云用手指点了点楚沐毅,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我相信你的能力。”   目送楚沐云下楼,楚沐毅颓丧的坐回椅子里嘟囔着,“二哥,我有什么能力啊?你还是别信的好。”   **   应聘维多利亚西餐厅的女侍一事顺利得令沐心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餐厅经理一看到沐心语就是眼睛一亮,聊了两三句后立刻就拍板定下来让她明天开始上班,而且工资给的还不低。   沐心语兴奋异常,向餐厅经理道了谢后便脚步轻快地朝孟家走。   餐厅侍者是两班制,七天一次轮换,沐心语向老板请求第一个星期上早班,先熟悉一下工作流程,老板应允了。   晚班侍者由餐厅提供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也可以自己回家,沐心语思量着轮到晚班时该怎么办。   进了孟家的院子,沐心语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的孟来和用围裙抹眼泪的江氏,还有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深深的把头埋在胸前坐在一旁。   见沐心语走进来,江氏连忙站了起来。   “沐小姐,你回来啦。”   沐心语点点头,“孟大叔,今天回来的好早。”   孟来闷不吭声的点了一下头继续抽烟。   江氏不好意思地拉着沐心语走进屋子里,在沐心语的房间里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沐小姐你别生气,他爹今天在集市上受到你帮助的事我听他说了,谢谢你。”   沐心语稍稍放下心,其实她真怕自己当时的武断令孟来不高兴,“那这是怎么了?孟大叔回来的这么早,院子里那个小伙子……”   江氏的眼圈又红了,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道:“那是我的儿子,一直在司令府帮工,今儿早上让楚家给辞了。”   哦……沐心语了然的点头,安慰地拍了拍江氏的手安慰道:“孟大婶别难过,这家不做做别家好了,您儿子还这么年轻,不愁找不到工作。”   江氏摇摇头道:“沐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孟奎说他听到楚家的下人议论,说我那个也在楚家帮佣的丫头恐怕过两天也得被辞回来。我和他爹搬到应城就是想和儿女离得近些,如果他俩都被辞了,这家里……”   难怪江氏早上说起家计的时候表情很愉悦,原来一双儿女以前都在大户做事,自然不愁饷钱,但如果同时失业了,恐怕再找一份合适的就不容易了。   沐心语对这种事也无能为力,在现代社会的工作中她看多了共事的人来来去去,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晚上孟氏夫妇邀请沐心语一起吃晚饭,虽然她只交了早饭的钱,但善良的夫妇还是不介意添双筷子。   孟奎是个内向的年轻人,吃晚饭时只和沐心语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埋头吃饭。   沐心语对孟氏夫妇说自己找到了工作,并且一个月中会有半个月要晚归。   江氏表现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说怕沐心语晚班时回来怎么办,万一碰到坏人就糟了。   沐心语被江氏的关心感动,“谢谢你孟大婶,餐厅会提供临时的休息室给晚班的员工,我想晚上就不回来了。”   看看低头吃饭的孟奎,沐心语暗暗决定明天问问餐厅邵经理有没有员工宿舍,孟奎回来了没有地方住,让他和孟氏夫妇挤在一起也不好。   上床睡觉前,沐心语又静坐了一会儿才躺在床上。   她来到民国时期是因为意外,那她还有没有回去现代的可能呢?   6.女人,啥时代都一样   应城东城区共有两家西餐厅,听说在西城区也有一家西餐厅,但维多利亚和西城的宝利莱都是同一个老板,而另一家图索西餐厅则主要是提供西式早中晚茶点的小餐厅,各自经营的模式不同,也不发生冲突。   沐心语向邵经理提及员工宿舍的事,邵经理说餐厅并不提供这样的福利,她只好另想办法。   当女侍并不会很累,客人们也不难缠,整个餐厅颇有小上海夜总会的感觉,令沐心语新奇不已。   终于轮到她上晚班这一天,沐心语特意在白天强迫自己睡了一个饱觉,然后去上班。   孟家一直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孟氏夫妇的女儿孟小芳并没有被楚家辞回家,而孟来的摊子挪到街尾后生意依然不错,这一切也让沐心语舒心不少。   与早班女侍交接工作后,沐心语正式走进了维多利亚餐厅迷幻的夜晚时分。   幽幽的灯光、优扬的琴声、软绵绵的歌声,这都令沐心语心底里痒痒的,再次感叹身边没有相机拍下来留念。   邵经理看到走进餐厅的沐心语就迎了上去,“心语啊,今天大少和二少要带朋友过来,你和小怀负责接待。”   “大少?二少?”沐心语不解地看着邵经理,“谁啊?”   邵经理一愣,见沐心语的眼神不像是装糊涂,一想她这个外来的人可能不晓得应城的权贵关系就释然了,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楚司令的两位公子,今天来的可都是贵客,你麻利点儿。”   公子?沐心语差点捂嘴乐出来,这种酸到家的称呼在现代会让人笑掉大牙。   “认真点儿!”邵经理严肃地叮嘱道,“他们那桌主要是小怀照应着,但如果忙的话你也多帮衬着点儿,听到没?”   “知道了。”沐心语恢复正色的点头应下,被经理器重也是一种光荣啊!   小怀在维多利亚餐厅当了二年的侍者,算是老资格了,做事快速而精准,就是为人有些傲气,自认为餐厅的重要客人都是由他来接待,所以对别的侍者和女侍总摆出主管的嘴脸。   沐心语决定低调做人,所以即使被小怀指使得东跑西颠也毫无怨言,这令小怀很是满意。   楚家两位公子订的位置是靠近舞台正中的位置,将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果盘、红酒、干果都提前摆好,就等贵客光临了。   晚上八点十五分,在众人的簇拥和邵经理的引领下,楚家两位公子及其客人一行终于到了。   沐心语站在暗处,当这行人走进来时她的心呯的一下快跳了一拍儿。   民国时期剪裁的西装可能款式老旧一些,但仍然很合身,这这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窈窕女人中间,一名身着黑色西装、条纹领带的男人在里面最显眼,他气度文雅、笑容迷人……   沐心语把自己会莫名心跳加速、又一眼就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原因归结为——因为他是这群人里面最高的一个,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边和身边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说着什么,边在准备好的位置坐下。   邵经理朝小怀和沐心语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给客人倒酒。   沐心语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才跟上小怀的脚步。   同行的客人中还有女宾,沐心语就负责给女宾们倒酒。   虽然餐厅里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也绝对不是幽暗,所以当沐心语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那头栗色的头发还是引起了注意。   “哎呀,这个餐厅有外国女侍。”一位穿着暗红旗、臂间挂着酒红纱巾的女宾惊讶的指着沐心语。   沐心语虚应的笑笑,然后弯下身子为客人倒酒,但她还是感觉到数道视线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染成栗色的头发在这个年代的确很引人注目,加上沐心语与旧时代女人不同的气质,使很多来餐厅的客人误以为她是外国人,邵经理也不解释,故弄玄虚的以此来招揽客人。   沐心语能感觉到有一道最令她浑身不安的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有两次险些将酒倒到杯子外面。   他也在看我吗?沐心语吞咽了一口唾液,匆匆为女宾们倒完酒,将酒杯放进冰桶里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等一等。”一位女宾出声叫住沐心语。   沐心语闭闭眼,再转身时满面笑容,刻意将目光定在那位出声的女宾脸上。   “请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会说中国话,还很流利呐。”那名浓妆艳抹的女人发出惊呼,并且咯咯的笑着,好像沐心语会说中国话是件很值得一笑的事情。   “你过来。”坐在一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胖男人身侧的女人朝沐心语招招手。   沐心语犹豫了一下,看到小怀使的眼色后不太情愿地走到桌前,“请问……”   “你靠过来我看看。”那女人又招招手。   沐心语微微弯下上身横过桌子,“小姐……啊!”   沐心语感觉自己的头皮传来刺痛,身子失去平衡直扑向摆着酒水和水果的桌子。   啊!沐心语绝望的闭上眼睛,可以想像得到下一秒她将会是多么的狼狈。   “小心!”一条结实的手臂有力的拦在沐心语的胸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下一秒,沐心语就感觉胸前呼吸突然一窒,然后跌进一个硬实的怀抱里。   “哈……”沐心语大口的喘着气,眼前金星乱冒的靠在那个怀抱里缓神。   “周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大少楚沐飞看着拿起酒杯要喝酒的女人不解地问。   周太太挑挑又细又弯的眉毛笑道:“看她那头发是不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呢。”   同桌另两个女人掩嘴咯咯笑起来,男人们则尴尬的陪笑两声。   沐心语缓过神来后站直身子,气愤地看着那位品着红酒的周太太,看她年龄也不过三十不到,脸上的妆是民国时期典型的仕女妆,穿着刺绣精美的旗袍、头上却不伦不类的戴着一簇假卷发。   众人都看着眼睛喷火的沐心语,那副看好戏的表情令人恨得牙根发痒。   顾客是上帝!顾客是上帝!这帮民国的蠢女人不知道有染发这种事,她们是在妒忌我的美貌!她们是在妒忌我的美貌!哈哈哈……   沐心语不要脸的开始在心底自我催眠数次后,眼中的怒火敛去,“咻”的一下变脸般露齿一笑,“让周太太失望了,真对不起,如果没有事我先告退了。”礼貌的行了一个礼,沐心语转回身,却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她真是气过头了,竟然忘了向救自己免于狼狈的人道声谢。   “对不……啊,谢谢你。”沐心语退后一步向救自己的人道谢。   “小心。”男人带有微微回振的声音中透着笑意,有力的大手又托住了沐心语的后背。   沐心语的膝盖窝撞到身后的桌子,她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朝那个人笑笑,“不好意思,谢谢你刚才……刚才……帮了我……”   是他!沐心语的脸一下子又红又烫。   是那个一进餐厅就吸引住她目光的男人!   自己竟然在帅哥面前出糗!想钻地缝的心情都有,慌乱的挣开男人的扶持逃离回后面。   身后调侃的声音不断,沐心语也没有心情去细听,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儿乱跳得厉害,回到后面临时休息室,她还捧着滚烫的脸没放。   真没出息!没见过帅哥啊!在现代社会中也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花痴,怎么穿越到民国就变成了超级花痴了!沐心语在心底暗骂着自己。   在临时休息室呆了一会儿后,沐心语才给自己鼓气的走回前厅,此时歌女已经开始唱起了绵绵之音。   “你英俊的脸儿映在我眼里,你唇边的微笑刻在我心底,我多呀多希望能够倒在你的怀里,一同数着星星道甜言蜜语……”歌女唱着甜腻的歌在舞台上左摇右摆,不时朝前面这张桌子抛个媚眼儿。   听到这个歌词,沐心语浑身起鸡皮疙瘩,过去人编的歌词不比她自己那个年代含蓄到哪儿去。   “怎么?被二少抱了一下就春心大动啊。”小怀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沐心语身后,嘲弄地看着向外偷看的沐心语,“别作白日梦了啊,想给楚家四位公子暖床的女人都排到饶城去了,轮不到你这个黄毛杂种。”   7.这时代失业率也挺高   楚家两位公子这次请的客人是北平来的,身份非常尊贵,楚家大少爷楚沐飞全程都部着笑脸,不停的跟同桌的人说着什么,而楚二少楚沐云则显漫不经心许多,不时状似欣赏舞台上唱歌的歌女或演奏者们般端着酒杯看向别处。   楚家这桌的下半场的服务换成别的男侍,也没有引起客人的注意。   邵经理气得不轻,双手叉腰的瞪着垂头站在一旁的沐心语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叫的小怀。   “沐心语,你怎么这么野蛮!?”邵经理朝沐心语怒吼着。   沐心语瑟缩了一下,盘好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   “你被开除了!”邵经理指着餐厅的后门吼道,“现在马上就滚!”   “邵经理!”沐心语不平的扬起头,她的脸上也有着一道伤痕,“小怀他污辱我,我只是教训他一下……”   “他污辱你什么了?你打人就是不对!”邵经理气恼地打断沐心语的辩解,“况且小怀还是指定为楚少服务的侍者,现在他这个模样怎么为楚少服务!”   坐在地上的小怀又哎哟地叫了两声,将自己被沐心语抓出伤痕的脸故意偏过来给邵经理看。   沐心语气得真想再踢两脚装模作样的小怀。   冲动是魔鬼,一时的冲动令她失去了这份工作,但她不后悔!   沐心语委屈的流下泪水,倔强地抬起头看着盛怒中的邵经理,“那我上个星期的工资……”   “你还有脸要工资!”邵经理又吼起来,“你刚才对客人瞪眼睛我就没说你什么,现在你打伤了小怀不要付医药费的啊!我没把你送到警察局就算是轻的了!快走!”   沐心语还想说什么,但想想自己是弱势,再多说也是无益,干脆一跺脚抹着眼泪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在邵经理的监视下,沐心语将餐厅的东西都归还,恨恨地看了一眼站在邵经理身后撇着嘴笑的小怀离开了维多利亚餐厅。   有人像她这么悲剧吗?上班一个星期不但丢了工资,还白给人家干了一个星期,一分钱也没拿到。   越想越觉得委屈,从维多利亚餐厅的后巷走出来,沐心语干脆坐在路边埋头哭起来。   突然,沐心语很想念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父母,虽然他们在她小时候离了婚,但对她的关怀却没有少过,父母的再婚使她觉得自己成为了没人要的小孩,必须要自己独立起来,即使穿越到民国她都不曾害怕和慌张。   可现在……   想到自己大学毕业找工作时的艰辛,爸爸和妈妈都会打电话来关心她,还给她鼓劲,当时她还觉得不耐烦,也没有感动,可现在想想看她那时候多幸福,如今她受了委屈,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应城的秋夜其实挺冷的……   **   “二少今天请的客人是外国人吧?”为楚沐云收拾西装的丫头茉儿好奇地问道。   正解衬衫袖扣的楚沐云一愣,转身看向将西装用衣架挂好放进衣柜里的茉儿,“什么意思?”   茉儿嘻嘻一笑,从桌子上捻起什么东西来举着道:“您西装肩头的位置有几根黄头发。”   楚沐云想了想走过来,从茉儿的手中接过那三根柔软弯曲的发丝摊在手掌里。   “二少,为什么外国人的头发是黄色的啊?还有眼睛像狼一样是绿色的,吓死人了。”茉儿转身从衣柜里拿出舒适的居家褂子递给楚沐云。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可皂荚是用来洗衣服的不是吗?她不会是用来洗头吧?   楚沐云想到那个有着一头棕黄色头发的女人,他记得她,而且印象挺深刻的。   饶城得胜而归那天遇到刺杀父亲的刺客,一片混乱中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头在太阳下乍眼的浅色,她穿着亮黄色的短衣、蓝色的紧身裤、过脚踝的矮靴……   楚沐云失笑的翻过手掌,那三根栗色的头发缓缓飘落到地上,他怎么会在电石火花之间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他遇到她的次数挺多的,三面之缘算是缘份不浅了吧。   换好居家服后,楚沐云拿起一本书开始看起来。但他根本没有把书中的字看进去,而是想着别的事。   四弟楚沐毅带回的消息令他有些费神,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接下来他要打的仗可就不是那么简单而容易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虚伪的笑脸,楚沐云愣了一下神。   她那虚伪的笑容明显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她转身差点撞到自己的刹那,他看到那双大眼中隐含的怒气。   最近,应城里的外来人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楚沐云放下书闭上眼睛陷入假寐的沉思中去。   **   失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孟家的失业率突然增高令大家尴尬。   沐心语被维多利亚辞退后她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出了名,应城内根本找不到当服务员的工作,谁都知道她是凶婆娘,打伤了维多利亚的当红侍应生小怀!而且还流传着一些不堪的污辱……   老天爷,莫非你是逼着我当民国时期的女强人?沐心语坐在孟家的院子里望天。   孟大叔的女儿孟小芳在某个中午也哭哭啼啼的回家了,被孟奎说中了,楚家人也辞了孟小芳。   孟家突然变得拥挤起来,沐心语便通情达理的建议让江氏和小芳和自己住在一个屋子里,孟大叔和孟奎住一个屋子。   孟氏夫妇很过意不去,他们坚持要还给沐心语那块银元,却被她拒绝了。   光靠孟来那一个豆干摊子养活大家是不现实的,孟奎回来后也出去找过几份工但都不了了之了,因为都知道他曾在司令府做过事又被辞,城里各位老板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孟奎如此,孟小芳更是一样,一家人只好天天早起多做两担豆干,让孟奎和孟来出去卖。   “沐小姐。”孟小芳捧着装黄豆的簸箕走过来,她受父母的影响坚持要称呼沐心语为“小姐”。   “小芳?拣黄豆啊,我帮你。”沐心语从神游中回神,热情的招呼着小芳坐在自己身旁。   孟小芳羞涩地拉条板凳坐下来,一声不吭的开始挑黄豆。   沐心语也帮忙挑拣着。   “小芳,你和你哥为什么被楚家辞了啊?”一直没有机会问,今天难得能和孟小芳单独相处……沐心语终于忍不住问道。   孟小芳挑豆的手一窒,好半天才幽幽地道:“是我和大哥做得不好。”说完又继续拣豆子。   就这样?沐心语不相信地看着孟小芳的侧脸。   孟小芳长得不是很漂亮,属于清秀的那种年轻女孩子,和她哥哥孟奎一样不太爱说话。   这样一对本分的兄妹应该是雇主喜欢的类型,为什么会先后被辞回家呢?   “沐小姐,我听我娘说你是到应城寻亲戚的?”孟小芳拉开话题和沐心语聊着。   “嗯。可惜没寻到,他们搬走了。”   “那……那您准备在应城住下来吗?”孟小芳抬眼看了一眼沐心语的栗色头发,马上又低下头。   沐心语眉头微皱,不太明白孟小芳这话里的意思,是赶她走呢、还是担心她呢?   两个女人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知道自己这头栗色的头发惹来不少非议,但孟家兄妹被辞应该与她无关才对。   “沐小姐,您的父母是哪里人?”孟小芳突然又开口问道。   “啊……北平人。”沐心语顺口胡诌道。   “都是做什么的啊?”   咦?这下怎么变成孟小芳盘问她了?沐心语觉得好笑。   “我爸是个司机,给一些大老板开车,我妈是名会计,我呢……”沐心语不经大脑的说着父母的职业,可当她迎上孟小芳吃惊的眼睛时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完全的“现代化”。   掩饰的咳了两声,沐心语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爹……”   “没事,我知道爸和妈是指爹和娘,四少经常这么叫司令和三姨太。”孟小芳低下头。   8.楚家风云战   好险!沐心语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又是沉默,沐心语觉得和孟小芳聊天有些压抑,因为孟小芳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该有的性格,说话总是欲语还休,搞得她有些紧张。   伸了伸发酸的背,沐心语站起来遛遛发酸的腿。   孟小芳的问题在沐心语脑海里盘旋,她真的要在应城定下来吗?如今应城似乎已经没有她能生存下去的条件,没有店家愿意雇她,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去上海、北京或是南京这些大城市呢?或者趁不需要港澳通行证的时候去香港也不错。   新的想法令沐心语振奋起来,她微笑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大门突然被哐哐的敲响,急促和用力的敲门声吓了院子里两个女人一跳。   “谁啊?”屋子里做活的江氏也被惊动到走出来。   “孟大嫂,你快去东城看看吧!”门外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响起,“孟大哥和你家孟奎被警察抓走啦!”   **   楚家前厅的会议室里坐满了身着戎装的威武男人,他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人。   楚大海扫了一眼自己部下,严厉的视线令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   “沐云,你说说北平特派专员转达的命令吧。”楚大海看了一眼二儿子楚沐云,语调低沉地道。   一身笔挺军装的楚沐云点了一下头,翻开桌上的皮本子,与楚大海有几分相似的俊脸上也是严肃之极。   “前两天北平特派专员到达应城后与家父和几位叔伯进行了密谈。”楚沐云的视线扫过几位参与密谈的将领,他们都微微颔首表示是有此事。   “冯总统现在身患重病,皖系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让安福国会的徐世昌取而代之,同时皖系军队频繁抢掠我们直系管辖的地盘。四天前,距离我们应城不足九十里地的翼城已经被皖系傅良佐手下的姚昌年拿下。”   “什么?翼城?”会议室里的将领们发出了愤怒的惊呼。   “翼城离我们也没多远了,姚昌年那孙子是想吞了我们应城啊!”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领拍案而起,“我们不能让他太张狂了!”   大胡子的话引来其他人的赞同,纷纷拍案要求起战。   楚沐云看着父亲,用眼色示意楚大海表个态。   冷着脸的楚大海眼睛一扫,在座张牙舞爪的将领们就都安静下来,十几道闪着火苗的眼睛盯住楚大海的脸。   “各位兄弟的意思我楚大海看在眼里、也明白在心里了。诸位也知道,翼城还是郭大头当司令时我可从来没动过抢他地盘的念头,现在姚昌年那孙子的狼子野心大家都看得明白,我们的确不能坐以待毙!五天后我们拉队伍去攻打翼城!”   会议室里一片欢呼声,这些军人提到战争个个热血沸腾。   楚大海也漾开了笑容,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三个儿子,最后视线落在三儿子楚沐廷的脸上,“沐廷啊,上次打饶城你抱怨没派你上前,这次就由你当指挥官,这下满意了吧?”   留着极短头发的楚沐廷脸上棱角分明,不似兄弟楚沐云和楚沐毅那般斯文俊秀,他的眼中透着凌厉。   “是,司令!”洪钟似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楚大海发出满意的笑声。   楚沐云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大哥楚沐飞,后者的颊肉不停的跳动着,似乎在咬着牙根,镜片后的眼睛眯了又眯,却没有说任何话。   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楚沐云再次开口对楚大海问道:“司令,我和大哥要做些什么?”   “沐飞做预备支援,沐云你跟沐廷一起去打翼城。”楚大海安排道。   “是!司令!”   **   一顶军帽狠狠的被砸在了茶几上,然后弹到地上。   楚沐飞用力踢了一脚沙发发泄着心中怒气。   闻声而来的楚家大媳妇凌思惠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发脾气的楚沐飞后连忙上前轻抚着丈夫的肩膀柔声问道:“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甩开妻子的手,楚沐飞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然后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   凌思惠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温婉的看着丈夫,“气大伤身又不解决问题,到底是什么事?”   瞥了一眼妻子,楚沐飞闷闷地道:“老三那小子就喜欢与我争!今天开会商讨攻打翼城的事,爹将这次战事交给老三了!”   “我当是什么事儿。”凌思惠听到丈夫的话后放下心来,脸上还现出喜色,“打仗这种危险的事,老三他想去就让他去,你知道每次你出去打仗,我都担心得……”   “妇人之见!”楚沐飞大声的喝斥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楚家什么样的人才能受器重?就是能够冲锋在前的人!将来我爹要是死了,谁能当应军的司令?哪个战功哪个才被认可!你懂个屁!”   被丈夫骂得面红耳赤,凌思惠也沉不住气地提高了声音,“当司令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好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这样的官不当也罢!”   “乌鸦嘴!滚!滚!”凌思惠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令楚沐飞暴跳如雷。   凌思惠无端被丈夫吼,委屈的掩面离开,侍候她的丫头和老妈子都叹着气追上去。   楚沐飞在家里也生了气,干脆换下军装出去喝闷酒。   车子刚开到门口就迎面碰上了楚沐云的车。   “大少,是二少的车。”司机报告道。   “又是这只笑面狐狸,不理他,我们走!”楚沐飞没好气地命令司机继续开车。   坐在车里的楚沐云也得到了报告,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沐飞的车就开了过去。   “二少?”司机询问的看着楚沐云。   “跟上去!”楚沐云俊脸阴沉地道。   **   沐心语在电视剧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民国时期的警察局有多黑暗,亲身来到这里后她感觉电视剧似乎有点夸张了。   处理案子的警察并没有匪里匪气地对待她们,相反有一名老警察还偷偷把江氏叫到一旁交待了一些事情。   江氏回来后说那名老警察姓张,刚刚把孟氏父子在集市上打架的事告诉了江氏,而且打得还是那个发哥。   “发哥?”沐心语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让孟来挪摊位的地痞,“孟大叔怎么会动手打他?上次他那么欺负孟大叔,孟大叔都没还手。”   “张警官说是大奎动的手……这可怎么办啊。”江氏虽然不常去集市上,但丈夫回家后常会提起集市上的一些人和事,自然知道那个收地皮费的发哥,“打了那个人,我们在应城就没法呆下去了啊。”   一旁的孟小芳也跟着母亲落泪,沐心语翻翻眼睛叹口气,“孟大婶,警察怎么说,我们既然来了是不是应该见见孟大叔啊?”这母女俩怎么就会哭啊。   经沐心语提醒,江氏忙向处理案子的警察申请见丈夫和儿子一面,但坐在桌子后面的警察翻翻白眼儿可没有姓张的老警察厚道,阴阳怪气地道:“那三个打伤人的犯人不能随便见,把人都打得进了医院,这还了得!没了王法了!不行!他们是……”   啪!沐心语一掌拍在桌子上,掌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警官,通融一下吧。隔着铁栏杆呢,说几句话也没什么是不是?”慢慢撤开手,沐心语的掌心下露出一枚袁大头,她又迅速的用手掌盖上,“就说两三句。”   那名警察的眉头挑了挑,有些不太满意地道:“一共三个人呢……”   9.女侠神马的   沐心语手一撤,桌面上干干净净,她回身对江氏和孟小芳道:“孟大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警官说不能见,我们也别让警官难做人,走吧。”   江氏和孟小芳不明白沐心语的意思,都呆愣愣的看她朝她们挤眉弄眼。   “哎?行啊,看在你们三个女人担心的份上就进去看一看吧,别说太多啊。”桌子后的警察连忙站了起来。   沐心语冷笑一下,转回身时脸上又挂着春风般的笑容,“谢谢警官,谢谢警官。”   “嗯。”警察状似无事的朝沐心语伸出手,手指头勾了两下。   沐心语把那枚握在手心里的银元放进了警察的手中,看他快速的塞进衣兜里。   “跟我来吧。”警察从抽屉里拽出一串钥匙在前面引路。   警察局的牢房可就真像电视剧演的那要阴暗了,铁皮灯罩摇曵着瓦数低的灯泡,沐心语差点因为没适应光线而一脚踩空,多亏孟小芳扶住了她。   “谢谢。”沐心语汗颜地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朝孟小芳笑笑。   “我应该谢谢您,沐小姐。”孟小芳小声地道。   沐心语明白孟小芳的感谢源由,所以也不多说什么,跟在收贿的警察后面来到关押孟氏父子的牢房前。   这个牢室里关着不止孟氏父子,一共关着六七个人,个个气息奄奄的缩在角落里。   “他爹!大奎!”江氏一眼就看到了丈夫和儿子,激动地呼喊着。   “娘!”孟奎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到铁栏杆前,“你们怎么来了。”他看看自己的妹妹和沐心语。   “大奎啊,这是怎么回事?”江氏抓着儿子的手痛哭,“你爹咋样了?”   沐心语看到孟奎不但鼻青脸肿,而且身上还有很多伤口,而牢里的孟来则一直没有动静。   “娘,我爹被柯世发打得吐血,现在昏迷不醒呢。”孟奎流下了男儿泪,回头看躺在烂草上的父亲,“可警察只抓我们,不抓柯世发那王八蛋!”   “哎?怎么说话呢!”那名警察不乐意了,上前拉扯着江氏嚷道,“行了行了,人也见到了,话了说了两三句了,赶紧走吧!”   江氏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嘴里呼喊着丈夫,死死抓住铁栏杆不放手,孟奎见警察拉扯自己的母亲也急了眼。   “你别拉我娘,我……”   “孟奎!”沐心语喝了一声,沉着脸瞪了孟奎一眼,“你不要在这里胡乱污蔑为百姓申张正义的警察局!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你们真的打伤了那位柯先生,所以警官们才会逮捕你们!”   “胡说!”一向话不多的孟奎突然变得能说起来,“是柯世发那小子……”   “孟奎!”沐心语气得直跺脚,冲到铁栏杆前用手直指孟奎的鼻子,“你有病啊!不说话能死啊!污蔑警察也可以治你的罪!”   沐心语的强悍使得牢里的人都震惊不已,她吼完之后牢房里一时间只能听到她直喘粗气的声音。   孟奎怔怔地看着这位个子只到自己下巴,气势却冲破屋顶的沐小姐。   “警官?”沐心语一转身,变脸绝活再度上演,却吓得那名警察向后退了一步,“警官,那位柯先生是被打死了,还是被打残了?”   警察吞咽了一口唾沫,眨了两下眼睛才喏喏地道:“那……那倒没有,只是被打昏了,送到医院去了。”   没死啊?沐心语在心里呸了一口,但脸上的笑容却甜得腻死人,“那您知道柯先生被送到哪家医院吗?我们去赔礼道歉送医药费。”   警察头一次见到这么开明大度、积极配合的犯人家属,不禁眼中现出迷惑,“我们应城只有一家洋大夫开的医院。”   “谢谢您,警官。”沐心语热情的上前握住警察的手晃了两下,“孟奎刚才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像您这种为我们弱势群体网开一面、具有人情味儿的警察不多了,谢谢。”   被沐心语恶心地恭维了一番的警察云里雾里的送她们出了牢房。   目瞪口呆的目送沐心语和自己母亲及妹妹走出了牢房,孟奎深深的被震撼了。   “噗,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牢里有人发出笑声。   孟奎一扭头,迎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放心吧,我觉得有刚才那个女人在,你和你爹很快就会出去的。”屈起一条腿坐在昏迷中孟来身侧的男人懒懒地道。   “先生!”孟奎激动地跑到那个男人面前,“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吗?沐小姐能救我们出去?”   男人露出雪白的牙齿,安抚的拍拍孟奎的肩膀道:“差不多。”   “对了,谢谢您刚才帮我们。”孟奎这才想起在集市上被地痞围殴时这名男子的出手相救,慌乱中他都忘了道谢。   男人双手向后一兜就倒在了有些骚臭味的草垫子上,淡淡地道:“我看你是个孝子所以出手帮忙,不用感谢。”   孟奎点点头,又担心的挪到父亲的身旁轻声唤着“爹”。   男子的眼神一黯,别过头阴郁地望着牢门外昏暗的灯泡。   **   拖着江氏和孟小芳,问了几个路人后,沐心语一阵风似的杀到了应城的爱心医院。   问了两名护士后才找柯世发的病房,沐心语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谁啊!”床上的人发出生气的吼声,显然很不高兴有人没敲门就闯进来。   沐心语站在门口看到头上缠着绷带,一条手臂也缠着绷带悬在胸前的柯世发后,突然心情大好。   看来柯世发也没占到便宜,他也伤得不轻嘛。   “是你?”柯世发认出了黄毛的沐心语,“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人去你们家要医药费!”   沐心语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病床前,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柯世发,又从脚到头的看回来,再从头到脚的看过去……   “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柯世发被沐心语那挂着不怀好意眼神的扫视吓得不轻,怎么看这个女人好像是都要使坏,“把她们给我赶出去!”他紧张的命令病房内的手下。   两个地痞过来就要推人,沐心语手臂一挥甩开地痞的推搡,又往病床前靠近一步。   “柯先生,我代表孟家人向您道歉。”沐心语深深的鞠了一躬,“提出您的赔偿要求吧。”   沐心语的直白倒令柯世发不知所措,呆愣愣的看着这个高傲的扬着下巴的女人,在她冷冷目光注视下,柯世发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在沐心语面前很卑微。   “五……五百现大洋!”柯世发狮子大开口地道。   江氏和孟小芳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然后江氏就摇摇欲坠的差点昏倒,多亏孟小芳扶住了母亲。   五百现大洋能折合多少现代社会的人民币这个汇率沐心语不太会换算,但看江氏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得是现代社会中的五万、十万?   沐心语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一会儿后再看向柯世发,发现对方正戒备的看着自己。   勉强的扯起一个笑容,沐心语从旁边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病房里的人都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静静的看着沐心语又要做什么。   “柯先生。”沐心语郑重其事地道,“不如我这样问吧,你是想让孟氏父子在牢里关上几年呢,还是想拿到赔偿的钱了事。以孟家目前的状况来说,你只能选择其一,如果让孟大叔和孟奎坐牢,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坐牢就坐牢呗,反正几年出来了还是过生活,大不了不在有发哥你的应城混了;如果你要钱,我劝你说个实际点,孟家能出得起的数目,否则我们只能让孟氏父子坐牢,而你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有句话说得好,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不惹穷得乱碰的,还有一句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逼急了啥事都能做,你明白了吗?”   柯世发眨巴着小眼睛,被沐心语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   “什……什么明白了吗?”柯世发嗑巴地问。   沐心语双手一拍,把病床上的柯世杰吓得一哆嗦。   10.猿粪啊猿粪   “柯先生,我的意思就是说,不如让孟家赔你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然后对警察局提出撤销控诉,放孟氏父子出来。孟家全家迁出应城,从此不再出现在您发哥的眼前,您看行不?”   柯世发被沐心语一堆没听过的词汇搞得头大,但总算听明白了最后一句。   “五百!就五百!少一块大洋老子也不会善罢干休!”柯世发用没受伤的那支手托着自己的手颈嚷道,“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这回病房里的几个小地痞可不含糊了,推搡着把孟氏母女和沐心语给赶出了病房。   沐心语挫败地咬着下唇,是她太天真了,以为用现代人那些小心机和拐着弯骗人的把戏就能搞定柯世发这个地痞,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五百啊,我们上哪儿弄五百块现大洋啊!”江氏坐在医院走廊的木头长椅子哭天抹泪,孟小芳坐在一旁边哭边劝着。   沐心语站在窗户前咬牙望着爱心医院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痛苦,让一个普通人家拿出五百块大洋无异于是不可能的任务!   沐心语落下了穿越到民国后的第一滴眼泪。   **   楚沐云从车上下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爱心医院窗前那醒目的一簇栗色,他讶异于缘份的巧妙,简直是玄得让他不敢相信。   如果第一次救她是他心存一线善念、第二次在茶楼上看到她巧舌如簧的哄走柯世发是巧合、第三次在维多利亚餐厅碰到她当女侍是缘分,那这第四次又该怎么解释?   楚沐云不受控制的盯着窗前的沐心语,有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存在,方寸之间只有他和她。   当军人久了就不太信邪,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又怎么会信神仙鬼怪,可眼前这个一头栗色长发的女人却令楚沐云有点“怕”,那种微妙到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惧”。   “二少?二少?”提着礼盒的司机见楚沐云发愣,便上前叫了两声。   “嗯?哦。”楚沐云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司机,他恢复了冷静自制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去打听一下柯世发在哪个病房。”   “是。”司机提着礼盒走进了医院。   楚沐云再次朝沐心语看去,入眼的一幕却令他动容。   她在哭,哭得倔强、哭得愤怒,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表情变化万千。   “二少,表少爷的病房是109。”司机问完后回来报告道。   楚沐云的眼神一敛,斜睨了司机一眼,“什么表少爷?”   司机自知说错话,点头哈腰的认错,而楚沐云则不理会司机甩手往医院里走。   穿着军装的男子在医院里走非常惹人注目,而应城里不认识楚家四位公子的真是少之又少,英武的楚沐云问了一名护士方向后就朝柯世发所在的病房走廊走来。   刚拐进走廊,楚沐云就看到了站得笔直的身影和那头被风吹得微乱的栗色头发。   着了魔似的,楚沐云一步一步朝那个纤弱却透着强硬的身影走去,脚下的皮靴与地面相碰每发出一个重音都仿佛是他的心跳一般又沉又重。   莫非是命运的安排?楚沐云的脑子里浑沌的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不信命的,他觉得手中的一切都是要靠实力打拼才能拥有!   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引起了孟氏母女的注意,孟小芳顺着声音看过去更是吓了一跳。   “二少!?”孟小芳从椅子上跳起来。   楚沐云并不认识孟小芳,他鲜少注意家中的佣人,除了身边几个侍候着的丫头、婆子外他也不愿意去记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可他却记住了她。   楚沐云在沐心语的身后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沐心语正思绪万千,在脑海里翻滚着很多事:救孟氏父子、离开应城去北平或上海、香港、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社会……   “二少,柯……柯世发的病房在前面。”司机轻声提醒着停下脚步的楚沐云。   柯世发?沐心语被这三个字惊醒,猛的转过身。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沐心语猛然转身甩起的发辫狠狠的抽中了楚沐云的脸和眼睛。   宽沿的军帽飞出去很远,在江氏的脚边停住,孟小芳捂着嘴、瞪大眼睛,惊呼梗在喉间发不出来。   司机手中的礼盒咣当的掉落在地上。   “二少!”司机惊慌的扶住捂着脸的楚沐云,“二少,有没有怎样……”   “对不起!”沐心语也没想到身后会不声不响的站着一个男人,更没想到自己的头发像神辫一样成了凶器,她也马上伸手去扶被自己误伤的人。   楚沐云觉得脸颊和眼睛都火辣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非常想笑,于是他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护士特意跑过来提醒楚沐云医院里需要安静。   楚沐云的司机也被主人的笑声吓到,只能不停的向护士道歉。   沐心语被楚沐云的笑声弄得不知所措,不停的询问对方,“需不需要看医生?这位先生,你……需不需要看看医生?”   手掌下那身戎装让沐心语的心一跳,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沐心语慢慢松开了楚沐云的手臂,她莫名其妙的抚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这里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楚沐云甩了甩头,然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将头发向后一耙露出俊逸的脸庞。   “是你?”沐心语认出了眼前这个军人是谁,她又惊、又喜、又讶,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军帽放在臂弯上,楚沐云朝沐心语点了一下头,“你好。”   “呃……你……你好。”沐心语一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那个……对不起,你的脸……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是我不应该无声无息的站在你身后。”楚沐云露出笑容道。   两个人又相对无语了几秒钟,还是楚沐云先开口道:“再见。”   “再……再见。”沐心语被动地抬起手说再见。   他们并不是很熟啊,怎么觉得气氛这么尴尬。   楚沐云朝孟小芳和江氏礼貌的点点头,然后由司机带路朝109病房走去。   沐心语傻呆呆地看着那挺拔的身姿消失在病房之内,大脑中暂时一片空白。   果然男人最帅气、最阳刚、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穿军装一身英气的时候,沐心语的头脑短暂的犯起花痴。   “沐小姐!”孟小芳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箭步窜到沐心语身旁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道,“沐小姐您认识二少吗?”   二少?那是哪根葱?沐心语怔怔的看着孟小芳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脸。   “小芳,你怎么了?”   孟小芳摇了摇沐心语的手臂,然后指着楚沐云离开的方向道:“刚才……刚才站你身后被头发抽到的男人就是楚司令的二公子,楚家二少啊!”   楚家二少?沐心语头顶像有雷云飘过。   她犯花痴的男人竟然是个高不可攀的司令之子?刚才她还用自己的头发抽了楚家二少?   应城真的不能呆了,她必须短时间内离开!   “沐小姐,柯世发是楚家柯姨太太的远房外甥,如果您去求二少爷帮帮我们,没准就能救出我爹和我哥,求求您了!”孟小芳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使劲晃着沐心语的手臂。   求楚家二少?柯世发是楚家的亲戚?沐心语一下子乱了,她看着孟小芳祈求的泪睛,嘴巴不受控制地挤出三个字,“不……不行……”   她不是想在民国独善其身不惹麻烦的吗?既来之则安之是指她想平平静静、安安生生的躲避战乱在这个民国时期活下去,她不应该搅与己无关的纠纷中啊。   11.贵公子,来约会吧   同样是未敲门即进入,可楚沐云的出现却令柯世发害怕得要从病床上滚下来。   “你们都出去!”楚沐云的司机朝守在病房旁的柯世发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地痞灰溜溜地从楚沐云身旁轻轻走过,然后又小心的把门带上。   “二……二少……”柯世发的舌头都打结了。   楚沐云的俊脸板得很紧,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后打量了一番柯世发的伤后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在应城地界还有人敢动你发哥?”   “哎哟二少!您可折煞小的了!”若不是身上的伤真的很重,柯世发真恨不得跪在地上抱住楚沐云的大腿求饶。   楚沐云冷哼了一声,将军帽扔到病床旁的小几上,从军装的兜里掏出一盒进口香烟,抽出一根烟来在烟盒上轻敲着。   “说说今天的事吧。”楚沐云把香烟放到唇边,瞥了一眼紧张得吞咽口水的柯世发,“一个细节也不要落下。”   “哎……是!”柯世发不顾头痛的连连点头,“二少,今天我按您的吩咐继续去查那几个司令回乡才进应城定居的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姓孟的人家,就是一儿一女都在楚家帮佣的那户人家。”   小心的看了一眼烟雾后的楚沐云,这位二少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睛深遂的盯着小几上的军帽,但柯世发知道二少将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听进了耳中。   “前些日子司令府辞了孟家的一儿一女,我准备按照计划将他们赶出应城,没想到今天找那姓孟的碴儿的时候被……被打成这个样子。”柯世发委屈地抬抬自己吊着的手臂哭丧着脸。   “谁打的?”楚沐云无动于衷地问道。   “姓孟那对父子最初没敢还手,但我手下的人出手重了点儿,把那个老的给打伤了,姓孟的小子就急了还手,突然又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一个帮手,就把我也给捎带上了。”柯世发不敢啰嗦,马上报告后续发展。   “半路杀出的帮手?”楚沐云要凑到唇边的烟停在空中,锐利的眼睛看向柯世发,“长得什么样?是应城里的人吗?”   “不是,不是应城的人,应该是今天新进城的家伙!长什么样当时太乱没看清,但警察局已经把他们都抓去关起来了,而且……”   门外的骚动使楚沐云皱眉的一抬手阻止柯世发再说下去,“去看看。”对司机扬了一扬下巴,楚沐云微皱眉头的看着门口。   司机拉开门,就看到柯世发的手下正拦着一名女子不让她靠近病房,而那名女子漂亮的双眸中正喷着怒火,一头栗色的卷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黄的光晕,正是刚才回头时辫子抽中二少的女子。   “怎么回事?”司机沉着脸看看左右,又望着沐心语。   “我想见楚二少!”沐心语坚定地道。   “你是谁?”司机的眼中浮现不屑之色。   在这应城之中,甚至在整个夷北地区,想见楚二少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这个女人不过因为刚才与二少有过一面之缘就妄想自己是特别的吧。   沐心语看到了司机眼中的轻屑,但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想法她无从去控制,现在她的想法却是一定要见到楚二少!   “我是孟家人的代表,想见见纵容亲戚横行乡里、祸害百姓的楚二少!”沐心语下了重药,硬将这盆臭水扣在楚沐云的身上。   如果激将法没有用,她就守在病房外,不信楚沐云会翻窗出去或BL的睡在柯世发的病床!   楚沐云看向柯世发,后者一脸气恼地咬牙。   “是那个黄毛丫头。”柯世发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好像是半个多月前来到应城的,就是司令进城遇刺那天,二少和三少救的那个女人。”   是她?楚沐云的心一紧,眉头又紧紧的锁到了一起。   **   “林坤。”闭目的楚沐云开口。   “是,二少。”司机林坤专注的开车。   “如果你开车碰到前面有紧急情况,你会怎么做?”   “踩刹车,二少。”   “如果比之还之前呢?事先知道那条路不能走、有麻烦、有危险,你……怎么办?”   “……”林坤是在楚家工作多年的司机了,对家里各位主子的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楚沐云这番话应该不是在请教开车的问题。   “用考虑这么久吗?”楚沐云睁开眼睛看着前面林坤的半张侧脸,“这种小问题都答不出,你这个司机当得不称职啊。”   “不……不是的二少。”林坤忙答道,“属下只是不知道二少您问这个问题有什么隐义。如果只是说开车的话,事先知道经过的那条有那么多障碍,属下肯定会绕行。”   “绕行?”楚沐云咀嚼着林坤的回答。   林坤大气也不敢喘的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中偷看着楚沐云的表情。   楚家四位公子,大公子生气是大吼大叫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怒气,三少爷光是用冷如寒冰的眼睛瞪一下就让人不寒而栗,四少爷鲜少发脾气,如果真的生气了像个孩子似的吵闹而已……林坤服侍楚司令一家四年,跟随楚大海南征北战也不下数次,但他从没见楚二少发过脾气,可他周身却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听楚家老佣人说,楚沐云活了二十六年并非一次脾气也没发过,他如四少楚沐毅一般大时,还没跑出去当兵的楚大海给二少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大地主家的小姐,十九岁的楚沐云拒绝父亲的安排而且亲自到对方家里退婚。   楚大海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而楚沐云也发了不小的火,至于当时到底有多么的可怕,老佣人只是摇头没敢多说,但咋舌的表情却可以想见当时的火爆程度,楚大海就是一个烈火般性子的人,但二少至今还是众家名媛倾慕的单身贵公子就晓得那次父子之争是楚沐云胜了。   **.   沐心语没想到楚二少会答应与自己见面,而且不单同意与她谈谈孟氏父子的事,还特别施恩的同意坐下来仔细听她“申张正义”。   只不过楚沐云约定的地点令沐心语感到不舒服——维多利亚餐厅。   因为在医院里时情况比较乱,楚沐云只是站在门口说和沐心语另约时间,会去维多利亚找她详细,沐心语也没来得及告诉楚沐云自己已经被维多利亚辞退了,楚沐云表现得也不愿多说就离开了医院。   不管怎么说,在应城楚家最大,他们也不希望一个外戚为非作歹影响了自家声誉吧?   江氏和孟小芳有些担心,想要陪沐心语一起来,但沐心语考虑了一下拒绝了。   “维多利亚的东西很贵,如果让楚二少破费就不太好了。我在餐厅门口等他,如果他想请客我也不会拒绝。”沐心语嘻嘻哈哈地道。   在孟氏母女担心的注视下,沐心语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去维多利亚等楚沐云。   到了维多利亚的门口沐心语才拍着脑袋骂自己蠢,楚沐云只说在维多利亚见,但没说是几点钟,她得等到几点去?   维多利亚最红火的时间段就是晚上六点半钟之后,应城这个地方终是比不得不夜城上海那般繁华、纸醉金迷,来维多利亚消费的也大多是一些城内的富贾或名流,但离开的时间也都比较早,基本晚上十点半以后维多利亚就准备关门了。   12.要不要这么狗血   沐心语租房子的时候顺便在江氏那里买了三套二手的衣服,但孟小芳非说见楚二少穿着那种大婶式的土布衣服不合适,从自己带回来的衣服包里挑出一套看来还不错的衣裤借沐心语穿。   抚抚身上这套浅粉的宽袖、宽脚的衣裤,沐心语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水嫩的衣服不太适合自己吧,还不如碎花粗布衣服穿着自在。   但孟小芳说的对,见楚沐云是不能太寒酸了,万一他要进维多利亚里面去,自己穿着江氏的衣服的确不合适……   七七八八的乱想一气,沐心语没发现时间过得挺快。   她是六点之前到达维多利亚的门口,在对面街的路灯下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思量着自己的穿着打扮,又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与楚沐云谈判时要说的话,后面的时间她就觉得难熬起来。   虽然手里没有表,但沐心语发酸的腿告诉自己她站了很久了。   维多利亚门前停下一辆老爷车她就充满希冀的张望,但每每都失望的缩回脖子,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沐心语干脆没形象的坐在了马路边上。   如果楚沐云真的像孟小芳说得那样每天都很忙,晚一些出来赴约也是有可能的。   等啊等,沐心语竟然在路边打起盹来,直到牛毛似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才被惊醒。   下雨了?要不要这么狗血?   沐心语从地上跳起来仰起头,路灯不甚明亮的光线映照出细密的雨丝。   糟了!她怎么睡着了!楚沐云会不会已经来了?如果他进了维多利亚却得知自己已经被辞退,会不会转身就走了?   沐心语跺着脚,也顾不得想太多,直冲向维多利亚的大门。   “哎?你干什么?”看门人见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姑娘抱着头想往里闯,马上伸手拦住她,“你是哪家的佣人,有事我们去给你找主人传话。”   “楚二少!我找楚二少!”沐心语也懒得解释,干脆装成楚家佣人好了。   看门人打量了一下沐心语,也许是因为她抱着头、光线也不明亮的原因,看门人并没有发现沐心语那头惹眼的栗色头发。   “楚二少今天没来。”看门人想了想答道。   没来?沐心语愣了一下,马上又问道:“麻烦您,现在几点钟了?”   看门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晚上九点四十分了,今天客人不多,恐怕会早些关门。”说完他朝外探了探头,马路上冷冷清清。   沐心语默默的走进雨中,回到马路对面,她找了一个商铺的屋檐下站着,她要继续等!   知道这么做很傻,甚至心底都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别傻了!那个什么楚二少根本就不会来了!那个让你发花痴的男人其实和地痞流氓是一家!民国时候兵即匪的电视剧不是看得很多了吗?   雨越下越大了,维多利亚今天果然早早关门,只留霓虹灯还在闪烁。   街上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缩在屋檐下的沐心语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全身,滴水的头发贴在脸颊上。   电视剧中总是这么演的对不对?沐心语嘲弄的拉拉粘在身上的衣服,等不到人老天爷都会加些料,例如下雨、下雪下冰雹的来应个景。   “有权有钱的公子哥儿戏弄穷丫头?”沐心语自嘲地自言自语着走出躲避的屋檐,反正湿透了,就没必要再遮挡什么。   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是助人为乐的继续帮助孟家?还是快些收拾东西离开应城?   沐心语的脑袋里乱乱的,脚下的步子也凌乱起来。   细一想,好像吃完早饭后她就一直没再进食了,因为孟家的事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是饿了吧。   扶着路边的一根路灯停下,沐心语抬起头看着被雨丝笼罩得模糊的街道,两行热泪滑下眼眶,“我……我想回家……”   就算父母离异又都再婚了,但他们从不曾遗忘过她,只是她自己刻意的疏远了父母,把他们那份关怀当成了负疚,可现在就算是他们的唠叨她都思念。   两束刺目的光线穿透雨幕直刷刷的照在了沐心语的脸上,她的眼睛一阵刺痛,抬起手臂遮挡。   13.你湿透了   楚沐云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了,他本来已经决定不去维多利亚了,在家中捧着新买的书看,可看了半天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在书局买的这本书究竟写了什么,合上书一看封皮他哑然失笑。   “中华菜谱。”楚沐云摇头笑着将书扔到了一旁。   自己捧着菜谱看了半天都没有发觉,可见用心之不专。   掏出衣襟里的怀表弹开,已经是十点过八分了。   再过两天他就要和楚沐廷去打翼城了,但半个多月前饶城胜仗归来时父亲遇刺的事却还没有眉目,他多少有些担心。   也许是得了一位新姨太舍不得离开的缘故,或许是占领翼城的姚昌年不值得畏惧,楚大海决定这次翼城一役完全交由楚沐廷来布署,自己和大儿子楚沐飞留守应城,这个决定令楚沐云感到不安。   “这雨下得真是烦人。”楚沐云房里侍候着的丫头茉儿关上窗户嘀咕着。   下雨了?楚沐云心头一拧,想到今晚的爽约。   他和那位黄头发的女人没定几点,如果这么晚他还没去,她应该离开了吧?   怀着不确定,楚沐云来到外屋,看到门廊外飘舞的雨丝。   “下多久了?”他问。   正做着针线活的茉儿抬起头看了看外面,“有一会子了。”   她该是离开了吧?   也许……不会离开。   她的眼中闪烁着与普通女人不一样的光辉,狡黠、聪慧、自信、坚定、毅然……   楚沐云从来不知道女人的一双眼睛可以拥有那么多种光彩,所以他觉得她真的很特别。   站在外屋看了半天的雨,楚沐云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拎出自己的军装。   “二少要出去?”茉儿马上站了起来,“这么晚了,还下着雨……”   “你撑伞去叫林坤,说我要出去。”楚沐云解开自己居家圆领衫的扣子开始换衣服。   茉儿也不敢多问,拿起门边的伞出去了。   他猜的没错,当车灯打在那狼狈的人影上时,他喉间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她果然一直在等,雨虽然不大却仍然令她像从水里掏出来一样,足见她等了多久。   “二少?”林坤也看到了那扶着路灯杆子摇摇欲坠却倔强地将湿发抹到脑后的身影,“是孟家那个女人。”   楚沐云打开车门跳下车,怔然的站在车门旁看着她放下挡光的手臂往路边挪去。   “二少,小心淋到雨感冒了。”林坤马上也下了车撑开伞。   她像一只在雨中流浪的小猫,踌躇着不知道方向。走两步回头望一望,似乎舍不得身后的某一处。   一把抢过林坤手中的伞,楚沐云朝沐心语跑过去。   听到奔跑声,有些迷迷糊糊的沐心语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   秋天的雨夹着寒气,她不但饿还有些冷。   楚沐云在沐心语面前站下,将伞往她的头顶一支,不发一言。   低着头的沐心语看到一双皮靴停在自己面前,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这熟悉的感觉让她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顺着皮靴向上,系着皮带的合身军装、俊朗中透着清冷的面容……   “嗨,二少,你来啦。”沐心语抬起手扯出一个笑容打着招呼。   楚沐云的脸颊抽动了两下,伸手揽过沐心语的肩头,把她拥在自己的臂弯里,“走,上车!”   沐心语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多亏身侧的男人扶住了自己,她吃惊地看着楚沐云冷硬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他这种逾越的行为说什么。   司机林坤已经从车里又拿出一把伞,看到楚沐云搂着沐心语走过来忙迎了上去。   “二少!”   “车里有毛毯吗?”楚沐云皱眉问道。   “有。”林坤点着头,将伞移到楚沐云头顶。   到了车旁后,林坤先坐车内拿出一条薄毛毯塞给沐心语,然后又替楚沐云打伞让他上车。   楚沐云坐到后面,看到沐心语像只小猫一样将自己缩在毛毯内,连擦头发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靠在车座上,感觉他坐进来后才睁开眼睛。   “二少……”沐心语打起精神开口。   “先擦干头发再说。”楚沐云道,“我来迟了,对不起。”   正准备启车的林坤被楚沐云道歉给吓了一跳,脚下一踩车子就往前一窜。   沐心语和楚沐云都没有准备,身子往前一冲,但楚沐云的反应够快,他一手撑住前面的座椅、一手拦在了沐心语的胸前。   “对不起!对不起!”林坤擦着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慌忙的道着歉。   沐心语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感觉胸前有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她的胃,令她空荡荡的胃发出抗议。   楚沐云马上收回手臂轻咳了一声看向车外。   车子在雨中启动调头而行。   “二少,去哪儿?”司机问。   “麻烦送我回孟家。”沐心语出声。   “回司令府。”楚沐云道。   两双眼睛都望向楚沐云,同样闪着诧异。   “孟小姐不是有事要找我谈吗?今晚我失约是我的过错,所以请给我补救的机会。”楚沐云迎上沐心语的眼睛淡笑道。   沐心语的嘴唇抖了抖,又紧张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才说得出话来,“不……不必了,其实我想和二少你说的话只有很少的两三句……那个……送我回家的路上就能说完。”   “开车吧,回司令府。”楚沐云不容反驳地命令司机开车。   沐心语想拒绝,可到最后她还是闭上了嘴。   楚沐云虽然外表并未表现出强悍的态度,但他的语气和脸庞却已经透出不接受他人指挥的讯息,她和他再争辩也是无计于是。   “孟小姐,你等了很久?”打破车厢内的沉默,楚沐云放松声音问道。   “我姓沐,不姓孟。”沐心语用毯子角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三水木的沐。”   司机林坤的手又一打滑,车子在湿滑的马路上晃了一下。   楚沐云转过脸看着被打不出来的喷嚏折磨得皱着鼻子的沐心语,他缓缓地开口道:“真巧,我的名字中也有三水木的沐字。”   沐心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示意楚沐云不要说话,因为她一分神那个喷嚏又溜走了。   **   活在二十一世纪时,沐心语绝对没有进过豪宅,连远观的机会也没有。   车子停在了司令府的院子里,马上就有仆人撑着伞从里面跑出来站在后车门处,但那个仆人站在了楚沐云那一侧。   沐心语知道自己不是来坐客的客人,而是来求楚沐云帮忙,所以自己可不能拿乔,把裹在身上的毯子剥开她准备自己开车门下车。   沐心语的手刚搭到车把手上就被楚沐云给制止了。   “沐小姐,请等一下。”楚沐云出声阻止沐心语自己下车,然后把她放到车座上的毯子拿起来认真而有礼的再次围在沐心语的身上,“你湿透了。”   被楚沐云的动作吓到的沐心语瞬间化成石像,僵着身子不敢动。   楚沐云见沐心语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张着的嘴、瞪着眼,模样挺可笑的。   湿……湿透了?沐心语的大脑反射弧慢了不止一点儿,而短路了一大截,楚沐云的话硬是被她给听得暖昧、煽情、挑逗、很色……沐心语,你太龌龊了吧!   14.帅哥神马的浮云   沐心语感叹贫富差距无处不在。   楚沐云进了西式装修的前厅后就让迎出来的女佣人给沐心语拿两套楚家二小姐的衣服来替换,又吩咐老妈子熬三大碗姜汤过来。   感激楚沐云的细微,沐心语也没推辞的跟着女佣人上了前厅的二楼。   望着沐心语上楼进了客用房间后,楚沐云才拧着眉转身去一楼的一间书房,司机林坤紧随其后。   进了书房后,林坤轻轻的关上了门,然后从内室的衣柜里挑出楚沐云的长衫递过来。   司令府的西式前厅小楼就是楚氏父子的办公地点,在一楼除了有一间大会议室之外还有几间小的房间,其中四间是楚大海与三个儿子独立的书房和办公室,小儿子楚沐毅不像三个哥哥那样喜欢军事,更喜欢商界之道,楚大海也乐于见到祖上留下的产业有人打理。   “二少,您把那位小姐带到家里……”林坤边服侍楚沐云换衣服边有些疑惑地开口。   “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问题,柯世发说她是发生刺杀事件那天‘从天而降’到了应城,因为那天之前他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在我们回来那天早上开城门之后也没见她进城,平白冒出来一个大活人,不是很蹊跷吗?”楚沐云将淋湿的军装扔到椅背上,套上长衫后系着盘扣。   “那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   “抓她有什么用,如果她真的有来头,我倒想揪出她身后的大家伙。”换上舒适的软底布鞋,楚沐云朝门外走去,“你也快点把衣服换了,把姜汤喝了,今晚没什么事了。”   林坤听命的离开了西式小楼,楚沐云则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等待着沐心语换好衣服下来。   二楼有三间客房和两间茶室,说是茶室其实就是给楚家的姨太太们招人打打麻将、聊聊天的地方。司令府的后院是居住之地,很少请不太熟识的外人踏入。   沐心语换上了女佣人拿过来的裙子和外套,在衣柜的镜子前看了看,不禁自卑起来。   看来楚家这位二小姐一定是个身材完美的女人,裙子穿到沐心语的身上出现了诸多不合适的地方:胸前发空、腰部又有些紧、裙子偏长……   拉拉扯扯的整理了一番后,沐心语认命的叹了口气,决定快点和楚沐云把事情谈完然后回孟家,孟大婶和孟小芳该等急了。   拉开房门,沐心语探出头去张望,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等她的女佣人。   这个女佣人年龄不大,看样子和孟小芳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穿着宽袖肥裤的衣裤……沐心语终于知道孟小芳借自己的那套水粉衣裤出处是哪儿了,大概是楚家佣人的“工作服”吧。   不过楚家真是大方,佣人走了还可以带走穿过的衣服。   “小姐,二少在楼下等您呢。”佣人笑吟吟地指着楼下对沐心语道。   “哦,谢谢你。”沐心语不好意思地道谢,然后走出房间,不自在的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因为佣人拿来的鞋子太大不合脚,沐心语就穿了客房里的拖鞋,所以踩在铺着地毯的楼梯上没有脚步声。   边下楼边打量着楼下那个沉思中的男人,沐心语不得不承认,民国也许是个出美男的时代。   民国时期一些男人的儒雅、俊逸是与生俱来或环境熏陶出来的,二十一世纪的浮躁使得男人们身上很难再具有这些气质。   楚沐云个子很高,沐心语站直身子仅到他的下巴处。他的五官立体却不刚硬,恰到好处的体现出男人的阳刚,又不失俊雅。   此时,楚沐云坐在楼下的沙发里捧着一本书在看,但他侧脸的表情却像是在发呆,因为那一页纸很久没有翻过去了。   下到一楼后,沐心语紧张的在身前握紧了双手,将在等人时就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楚先生,很感谢您愿意和我谈谈孟大叔和孟奎的事,我想请您……”   楚沐云被突然出声的沐心语惊醒,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一转,湛亮的黑眸就落在了沐心语的身上,使得刚想一鼓作声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沐心语不自觉的禁了声。   她果然是不同的。   楚沐云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两遍换好衣服的沐心语,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前期的判断。   这个拥有异国发色的女人从眼神到气质、从言谈到应变都不像一个普通民间女子。柯世发报告说从孟来那里打听到她是外地一个小商人的女儿,父亲做生意被骗赔光家产,父母一病不起先后去世,她来应城寻亲戚不果投靠孟家。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商人的女儿,那读过洋学堂也不足为奇,但她那头栗色的卷发……   “沐小姐,请坐。”楚沐云礼貌的站起来请沐心语入座。   沐心语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沙发旁,坐在了楚沐云对面的沙发上。   “楚先生……”沐心语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趁她自己还有勇气。   “沐小姐,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楚沐云抬手打断了沐心语的话,之前体贴有礼的笑容微微一敛,“关于孟来和孟奎打伤柯世发而被收监的事,我想还是等警局那边作判断比较好,无论谁对谁错,现在受伤躺在医院的是柯世发,他的伤你也看到了,孟氏父子该为他们所做的粗暴行为付出代价。”   楚沐云一番乍听非常合情合理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扣在沐心语的头上,令她刹时清醒了不少。   谁说帅哥就一定有一副好心肠?谁规定有钱有权的帅哥就一定像电视剧中的白马王子那样通情达理?   这是民国!这是现实超越一切的民国!有钱的也怕握枪杆子的!   也好,楚沐云不留情面的直抒己意倒令沐心语一下子放松和坦荡了不少。   “楚先生,您说得没错,再有天大的不是,孟氏父子也不该行凶伤人。但您知道中国古代各朝各代的起义是怎么爆发的吗?导火索是什么吗?”沐心语坐直身子,将膝上的裙面抚平郑重地望着楚沐云。   楚沐云黑亮的眼睛迎视站沐心语的眼睛,两个人都没有闪避。   沐心语傲然无畏的直视令楚沐云心中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他有点欣赏眼前这个女人了,她的言语和眼神并不强势,但又令人不容忽视。   “沐小姐的意思是官逼民反吗?”楚沐云将身子靠进沙发里,翘起一条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穿布鞋?沐心语瞥到了楚沐云脚上的鞋子,既不是拖鞋、也不是皮鞋,而是一双老式的厚软底布鞋。   在民国时期受西化影响,舶来品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中国男人也穿长衫配皮鞋了吧?电视中都是这么演的,但眼前这个男人却穿着圆口布鞋……总感觉不太搭他这个俊公子。   “楚先生您误会了。”沐心语收收心神继续道,“其实哪朝天子不想把王位坐得久点,即使最昏庸的皇帝也只是吃喝玩乐不理朝政而已,但真正鱼肉百姓的却是横行的贪官污吏。那位市井地痞发哥就是这样一个欺负弱小的家伙,偏偏他又是您楚司令府上的外戚,谁敢去惹?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孟家父子又怎么会动手呢?况且,受伤的并不止柯世发一个人,今天我去警察局的牢房里探监时发现,孟大叔也被打昏迷了,而他却没有被送到医院救治,直接关进了牢房,现在生死未卜。”   说到激动之处,沐心语的眼中浮上水气,但她仍然坐得笔直,语调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楚先生,我知道孟氏父子该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负责,但柯先生毕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能否网开一面轻罚孟氏父子、先放孟大叔出来到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再做后续的处理。”   楚沐云自始至终都看着沐心语,她强忍泪水的模样映进他的眼里、柔软了心房中某种坚硬的一个边角。   “沐小姐所说的事我并不知情,如果想让牢里的犯人出监就医,只需要交一定的保释金就可以了,您来找我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柯世发只是我们楚家的一个亲戚,而今天我去医院看他也是受长辈的委托,平日里我们都是两厢无瓜葛、鲜少往来,所以……”   狡猾的狐狸!沐心语在心底恨恨地骂了楚沐云一句。   对眼前这个面相不错、气质不错的贵公子,沐心语充满了厌恶。   15.和帅哥聊聊天   一旦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沐心语就不想再在楚沐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多打扰楚先生了,谢谢您今天愿意见我一面。”沐心语扯出一个微笑朝楚沐云点点头站起身,“也谢谢您借我的衣服,我还是上楼换回自己的衣服吧,我想我该回去了。”   楚沐云没想到沐心语会有毫不拖泥带水的作事风格,见协商无望很干脆的就放弃了,他以为她还会说出更多义正言辞的话来说服自己,但她却只是淡淡提出告辞。   “沐小姐,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是穿着这身吧。还有,我已经让下人在做姜汤。”楚沐云也站起来叫住转身准备上楼的沐心语,“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楚家的亲戚做错事在先,你又因为等我而淋湿了自己,请在我们家住上一晚作为我的赔礼道歉吧。”   沐心语的身形停了停,似乎在考虑,楚沐云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当沐心语转过身来时,楚沐云又看到了她那虚伪而毫无笑意的笑容,“谢谢楚先生,家里还有人为我担心,所以我感谢您的善意挽留,我想楚家小姐肯定也不止这一套衣服,我就收下这件衣服作为接受您诚意的道歉吧。”   他欣赏这个女人!楚沐云给自己对沐心语的印象下了结论。   鲜少有女人会这么的应对大方得体、懂得审时度势。   沐心语则在心底呸了数十遍,其实嘴上说要还楚沐云衣服不过是说说罢了,她可没打算穿着湿衣服回去,但在这位眼睛长在头顶的贵公子面前还是要表现一下气节和高傲,大不了上楼收拾好孟小芳借给自己的那套衣服后理直气壮的说湿衣服穿不了,这身衣服先不还了。   楚沐云的挽留正好给沐心语一个台阶,她借机就把这套不太合身的洋装要下来了。   “我让司机送你。”楚沐云也不多做挽留。   “谢谢楚先生,那就麻烦您了。”沐心语笑着道,然后转身上楼。   楚沐云望着沐心语的背影忍不住嘴角微弯,这个小女人既强硬又可爱、既睿智又天真,很有意思。   **   沐心语毫不客气的坐着楚家的车回到了孟家所在的巷子口,一路无语的她正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救出孟来和孟奎,起码应该把孟大叔从牢里救出来送到医院去救治。   下了车,沐心语借着车灯看到了朦朦细雨中站着的江氏,她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正伸长脖子张望着。   心底涌起一股暖意,沐心语拿着楚家司机递给她的伞跑向江氏。   “孟大婶!”沐心语在江氏面前停下。   “哎呀,沐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江氏上上下下打量着换了套新衣服的沐心语,眼中含着惊喜地问道,“二少……他答应了?”   愧疚的感觉漫上来,沐心语低下头轻声道:“没有,楚先生拒绝了。”   江氏眼中的希冀黯淡下去,但她理解地点点头,“怎么说人家都是一家人,肯定不愿帮我们的,肯定的……辛苦你了沐小姐。”她一脸感激地看着沐心语,“让您为我们家的事操心奔忙,真是不好意思。”   沐心语摇摇头,挽住江氏的手臂往家走。   “孟大婶,我们别灰心,会有办法的。明天我们再去趟警察局,和那个人不错的老警察唠唠,看有什么其他的法子没。”沐心语把心思动到别人的身上。   **   雨后的空气清新许多,但温度也降了一些,本来头一天还穿着短袖衫都有些热的天气突然变得凉嗖嗖起来。   楚家四位少爷有两位已经结婚,大少爷楚沐飞和三少爷楚沐廷婚后都搬出了司令府,在这方面楚大海是很开明的。   早饭过后,楚大海的四房姨太太纷纷回自己的院子里打发时间,饭厅里只剩下楚大海和二儿子、小儿子三个男人。   “沐云啊,我听荀妈说昨天晚上你和林坤出去过,回来时带回一位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楚大海边吹着佣人奉上的香茶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其实,楚大海能摸透另外三个儿子的秉性,唯独对正房生的这个二儿子搞不清楚。   也许是正房生下儿子没多久就死了,楚大海多少对这个二儿子宠爱多一些,可楚沐云却完全没有被宠后倨傲的一面,曾经有一段时间楚大海以为这个看似对什么都淡泊的儿子绝对不会参与到他的军旅争战之中,都做好将商业那一块交由楚沐云经营的准备,但当他在直系被重用之后,成年的楚沐云马上就成为了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大儿子和三儿子都已经娶妻,而且娶的都是家庭背景不弱的军官之女,这令楚大海非常满意。   楚沐云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回答父亲的问题,“是二娘的外甥在外面出了些事,昨晚那位小姐来求我解决这件事。”   “又是柯世发那小子!”楚大海没好气地一拍桌角,“那头蠢驴又在应城干了什么好事?你没对你二娘说让她好好管管娘家那帮不争气的东西?”   楚大海的二姨太在正房过世后就掌管起家中内务,是楚大海在应城时便娶的姨太太,做姑娘时是应城大粮商家的千金,所以娘家人大多也都住在应城或周边乡镇。   楚沐云整理了一下军装的领口和袖口,不甚在意地道:“这次是柯世发被别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   “哦?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们楚家的外戚?”一听自己姨太太的外甥被别人打了,楚大海又不快起来,大有对方打狗也不看主人的不高兴感。   “听说是集市上卖豆干的小贩和一个行侠仗义的路人。”嚼着花生的楚沐毅笑呵呵地道,一双漂亮的黑眸朝父亲眨了眨。   “小贩和路人?”楚大海疑惑的重复。   “爹,您不用挂心这件事,我在出发打翼城前会处理好的。”楚沐云拿起军帽戴在头上站起身,“我觉得您该和大哥谈谈,攻打翼城没让大哥当指挥官他似乎很不高兴,我不希望在我和三弟需要增援时出现纰露,那是要命的事。”   听了二儿子的话,楚大海的眉毛一立,一掌又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吼道:“好!我马上找他谈!”   **   沐心语和江氏又来到了警察局,她让江氏先找那位老警察探探口风,然后又用了一块银元换得探监的机会。   孟来已经醒过来,却很虚弱。   再次来探监,沐心语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帮孟氏父子教训柯世发的男人,也正是他将柯世发打得住了院。   “沐小姐,麻烦您照顾我娘和我妹了。”孟奎感激地看着沐心语,不擅言辞的男人憋得脸通红。   “别客气,我落难时也多亏孟大叔你们相助,现在这些事是我应该做的。”沐心语安慰地道。   见丈夫醒了过来,江氏稍稍放下了心,与孟奎说起昨天沐心语去医院找柯世发求情和向楚二少求情都被拒的事,泪水涟涟直说连累了沐心语。   牢里那个本是一直屈着一条腿坐着的男人在听江氏提到楚家二少楚沐云时抬起了头。   “娘,我坐几年牢倒无所谓,但爹的身体恐怕受不住。”孟奎担心的回头看向父亲,“能不能和警官说说,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把何先生和我爹放了?”   何先生?沐心语的目光落到了一直坐在孟大叔身旁的人身上。   孟奎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牢门口重重的脚步声和人声打断了。   瘦高得让人担心一阵风会把他吹到天上去的警察局长点头哈腰的走在前面,他身后有三个高大身影慢吞吞地走着。   四目相接,楚沐云和沐心语都是一愣,而前者的讶异更重。   缘分真是奇妙!楚沐云真是不得不如此感叹。   是他?他不是说与柯世发的交情仅是“鲜少往来”的程度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出现在这里?   16.逼入绝境   孟奎认识楚沐云,他曾在楚家当工人自然是认得这个主子的,但楚沐云可就不认识他了。   “二少!二少!求求您放了我爹吧!”看到一身军装的楚沐云走进来,孟奎有些激动地抓着铁栏杆喊道。   “你这个刁民!打伤了楚二少的表弟还敢求饶!”螳螂似的警察局长小眼睛一瞪,虽然没扩大几分却也让人看出他迸射出了愤怒的光芒,“你们父子和那个帮凶就等着坐牢吧!”   沐心语晓得这个时候真的不应该笑出来,此时、此地、此景应该是气忿难当才对,可她看到警察局长那狗腿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乐,再瞥到楚沐云局长一句“楚二少的表弟”而皱眉瞪向局长的样子就没忍住的捂嘴噗哧笑出声来。   众人的目光马上被这轻浮的笑声吸引过来,转而都瞪着捂嘴的沐心语。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警察局长尖着嗓子问道。   江氏抹着长泪退到一旁去没敢说话,沐心语更是不想和这个人来疯的局长有纠葛,挽着江氏的手臂低头不说话。   收了一枚银元带沐心语她们进来的警察慌忙上前小声道:“局长,这两个女人是孟来和孟奎的家人。”   “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局长挑眉瞪声的低声喝问道,转向楚沐云时又满脸的堆笑,“二少,这两个女人……”   白色的手套立在警察局长的脸前,吓得他往后一退。   楚沐云盯着沐心语一步步走近她,沐心语的心没来由的乱跳起来,见到他,她总是不能平静,特别是看到穿着笔挺军装一身英气的他。   “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楚沐云伸出手,闪亮的眸子望着沐心语故作镇静的脸。   “是啊,楚先生。”沐心语礼貌的伸出手搭在楚沐云的手指上,“我以为您军务繁忙,不会关心这种小事。”   楚沐云的眼神闪了闪,五指一拢抓住沐心语的手,感觉到她用力的挣了一下,手指上的力道就更重了。   “沐小姐怎么知道我军务繁忙?”楚沐云脸上浮现一抹帅气的微笑,雪白牙齿微露。   又挣了两下手,沐心语皱眉地看着楚沐云,对他的失礼有些气恼,“楚先生?”   楚沐云手臂轻轻一用力,沐心语没有防备的整个人向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楚沐云怀里。   “沐小姐,你还知道什么呢?”楚沐云面上含笑对着沐心语的耳旁轻语。   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沐心语下意识的抬起手朝楚沐云的胸前用力一推,但就像推在一堵墙上似的,楚沐云纹丝未动。   他什么意思?把她当成了间谍吗?难道他没听出来她刚才是在讽刺他吗?   松开沐心语的手,楚沐云走到警察局长面前,“龚局长,柯世发被打成重伤入院一事……”   “我们局里一定严办,一定严办。”龚局长摘下警帽擦着额头上的汗。   楚沐云皱眉打住话头。   “我们师长说话你总打什么岔!”楚沐云带来的一名下属不耐烦地喝斥龚局长。   师长?沐心语咽了一口唾沫,瞪大眼睛看着楚沐云,好大的官儿啊!   “是……是……”龚局长汗如雨下,不停的用手背擦着。   楚沐云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牢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位楚二少。   “龚局长,其实今天我来警察局一是想看看打伤柯世发的人是谁,二是想告诉你——柯世发只是我们楚家的一个外戚,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楚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秉公处理就好。天子怨法与庶民同罪,昨天集市上的事我也听说了,我觉得柯世发霸道在先,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如果孟氏父子愿意赔偿柯世发的医药费,就放了他们吧。”   此言一出,不但沐心语惊得张大嘴,龚局长和那个警察也一愣一愣的。   “二……二少?”龚局长迟疑地看看牢里的人,“还有一个帮凶……”   “哼。”楚沐云嘴角一勾走到铁栏杆前微扬下巴睨着牢里那个坐在孟来旁边的男人道,“他先不能放。”   **   一百块大洋!沐心语和江氏被这个大数目砸得眼冒金星。   本以为楚二少好心放人,没想到他替柯世发要的医药费竟然高得让人绝望。   一百块袁大头上哪儿抢去?   沐心语真有些恨楚沐云了,越发讨厌起这个长得英俊的恶魔,他很擅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把人推入绝地,然后又一脸施恩的看着你在那里抓头发无能为力。   虽然楚沐云提出来的一百块大洋比柯世发狮子大开口的五百块少了五分之三,但也让孟家母女愁眉不展的拭泪。   沐心语摸摸兜里仅剩的一块银元,杯水车薪……   “小芳啊,你还记着我们乡里那个姓张的地主不?”江氏抹着眼泪拉起女儿的手,眼睛却不敢看女儿震惊的脸,“上个月我回乡下走亲戚时碰到了刘媒婆……”   “娘,我……我不嫁……”孟小芳猛烈的摇着螓首,哭得红肿的眼中闪着恐惧,“娘,我宁可替爹和哥坐牢也不嫁到张家作姨太太!张瀛方已经六十多岁了啊,娘!”   坐在一旁的沐心误听到孟小芳的哀求不禁心里一酸,孟大婶是准备用女儿换钱来救丈夫和儿子吗?   江氏流泪不语,孟小芳见母亲这副模样,摔开手跑了出去。   见孟小芳跑出去,沐心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酸酸地陪着江氏落泪。   “沐小姐,真是对不住您。为了见他爹和大奎一面,还让您破费了二块大洋,那钱……”江氏抹着眼泪向沐心语道谢。   “孟大婶别这么说,当初我落难的时候是您和孟大叔收留了我……”这么说来沐心语倒觉得自己像个灾星似的,自从她到孟家开始就出现这一系列的不顺。“那钱算是我对你们的答谢好了,不用还。”江氏看着沐心语欲言又止了几次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地道:“沐小姐,我家里出了这种事,恐怕在应城也呆不下去了,我想离开两天回乡下把房子和地卖了凑凑钱,所以想麻烦您这两天帮我去牢里看看他爹和大奎,我很快就回来。”   沐心语看了一眼屋外,隐约听到孟小芳压抑的哭声,她轻声问道:“孟大婶,您该不会是真的想让小芳去做土财主的妾吧?”   江氏别过头去抹眼泪,哽咽地道:“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嫁给富人家当小,总比嫁个一样穷的人家吃苦强,也是为她好……为她好……”   沐心语担忧的望着屋外渐黑的天色,突然觉得生活在现代社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虽然结婚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但起码女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而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   **   向翼城姚昌年开战的日子终于来了,负责这次战事的指挥官楚沐廷英姿焕发的骑在战马之上,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楚家人都出来送行,女眷们在门厅长廊上站成了一排,楚沐廷的妻子林春婷站在楚大海三姨太身边偷偷抹眼泪。   楚大海的三姨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三少楚沐廷,一个是四少楚沐毅,而且婴儿时期就丧母的楚沐云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   原本还有一位四姨太,可惜在楚大海从北平回应城的路上得重病不治死了,所以新收的齐雨梅就是新的四姨太。   楚沐云没有像楚沐廷那样斗志昂扬的骑着战马,他正向留守的四弟楚沐毅交待着什么。   而且一会儿出发也是坐车,现在骑马不过是走走场面、壮壮声势,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楚家大少爷楚沐飞这次也被定为留守,只负责增援之事,但看楚沐廷带走这么多应城的兵,又将其他下属的部队调给了楚沐廷,那他楚沐飞真不知道剩下这千百号人能起到什么增援作用,明明就是将他撇在外!   17.风雨欲来,快闪   “沐毅,大哥怕是靠不太住,我交待你的事要都记住了,知道吗?”楚沐云不放心地提醒小弟。   “放心吧二哥,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楚沐毅也神色凝重的向二哥保证着。   望着虽然年轻却懂事的弟弟,楚沐云微微放下心来。   “二哥,打伤柯世发的那几个人怎么办?”楚沐毅提出疑问。   楚沐云想到在警察局大牢里见到霍飞扬的场面,眉头又紧紧的拢了起来。   霍飞扬,饶城将领霍师长的独子,长年居住在南京母系亲族的家里,传闻是个浪荡公子哥,没有什么报负,整日靠着老子拼命打下江山赚的军饷钱挥霍度日。   他突然出现在应城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爹霍师长在半个月前的饶城一役战亡,霍飞扬会不会是来报仇呢?   “我不是来报仇的!”霍飞扬坐在牢里懒洋洋地道,“老头子本来就不得意我这个败家子,我替他报什么仇?”   “那你来应城做什么?”楚沐云不相信霍飞扬的话。   “呵!”哼笑了一声,霍飞扬摆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道,“我也不知道来应城做什么,饶城的家已经是别人的宅邸了,我无家可归随便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应城……”   ……   想到这里,楚沐云长叹一声对楚沐毅道:“先关着他,等我和沐廷回来后再说。”   楚沐毅点点头。   楚大海兴奋地说了几句,在士兵嘹亮的应声中,应城直属于楚家管理的部队正式向翼城出发。   **   江氏没有带孟小芳回乡下,可孟小芳却依然愁眉不展,沐心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只好自己独自一人去警察局探望孟氏父子。   也许是那天在牢里时,楚沐云表现得过于亲昵,警察局里的人看到沐心语后都点头哈腰的叫一声“沐小姐”,那个收了沐心语两枚银元的警察更是将银元退回不说,还热情的接待她去牢里看人。   只有沐心语自己知道,那天楚沐云的举动是充满了敌意,但她才不会傻得告诉别人。   刚进到牢里,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因为通路狭窄,他礼貌的避让了一下。   沐心语不禁多看了这个人几眼,她也来过两次警察局了,一般出入这里探监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居多,用老警察的话说:如果有钱有权人家的人犯了什么罪,早交钱保释出去了,没钱没权保不出去的才会在牢里吃牢饭。   来到关押孟氏父子的牢门前,沐心语向那个警察道了谢,硬是塞给他几张钞票。   警察也不像前两回那样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而是“热情”地道:“沐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啊。”   受贿的警察离开后,孟奎才走到栏杆前。   “沐小姐?我娘她……”   “孟奎,你和孟大叔不要着急,孟大婶回乡下去张罗钱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保你们出去。”沐心语安慰孟奎道。   孟奎点点头,“谢谢您沐小姐,还麻烦您过来看我们。”   沐心语左右看了看,然后从手工缝的布包里拿出一个不大牛皮纸包递给孟奎低声道:“这是我从西药房买的消炎药和碘酒,孟大叔应该是受伤了,你先帮他处理一下消消炎,免得恶化了。”   孟奎感激地接过牛皮纸包,快速的返回牢里塞在草堆下面。   沐心语往牢里看了两眼,发现那位帮孟氏父子抱不平的男人不在里面,想到楚沐云对那个人似乎很介怀,还特别说不能放那个人走……   “孟奎,你说的那位何先生呢?他被放出去了?”   “沐小姐,那位先生不姓何,是我听错了,他姓霍。”孟奎答道,“好像二少认识那位霍先生,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二少离开后不久就有警察将霍先生给带出去单独关一间牢房了。”   什么?单独关一间牢房?姓霍这个男人看来不简单啊!   “对了沐小姐。”孟奎谨慎地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如果我娘回来,您告诉她和小芳,这段时间没事不要出门,我听爹说家里的豆子和晒好的豆干还够吃段日子,我们过不久也会出去的。”   孟奎是个不擅掩饰的人,沐心语从他的话语和眼神中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   “孟奎?”沐心语不安地望着表情有些神秘的孟奎,“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奎摆摆手,“沐小姐,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你和我娘、小芳从明天起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   沐心语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孟家,心情低落的孟小芳正缝补着衣裳,见她回来也只是问了句“回来啦”,对父兄在牢里的情况都没有问起。   孟奎的话是不是预示着应城最近几天要有一场大变动?   楚家的应军刚刚出城不到三天,难道就有其他人开始窥视这个富饶小城了?   战争的目的就是夺取政权和土地,楚家在这样做,保不准别人也会这么做!   越想越觉得不安,沐心语在屋子里绞着手走来走去。   她穿越到民国本来是想低调的生活,找份工作在民国混口饭吃,并没有想过要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奇遇或机遇,同样她也希望那些轰轰烈烈的事离她远一些!   不行!应城不能久留!沐心语停下脚步,下了一个决定。   从床头的枕头下抽出一块碎花布,沐心语开始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三件土布衣服、两双花布鞋,还有一块银元就是沐心语全部家当了。对了,还有身上这件楚沐云施舍给她的洋装。   也许这个时候离开孟家不太合适,但如果真像孟奎话中的隐喻,他和孟大叔很快就能从牢里出来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兵乱,生死难料。   “沐小姐?你……”孟小芳掀着帘子站在门口,看到按着包袱发呆的沐心语,一双水汪的眼睛落到了那个碎花布包上。   掩饰的一笑,将布包塞到床里,沐心语朝孟小芳招招手,“小芳,过来坐。”   孟小芳走进屋里坐在沐心语身旁,“你要走了吗?沐小姐?”   “是,我等孟大婶回来就准备离开了。”沐心语不想骗孟小芳。   孟小芳的脸上出现忧伤,但也没出言挽留。   拉起孟小芳的手,沐心语将孟奎交待的话告诉她,“你大哥孟奎让我转告你和孟大婶,过几天他们就能从牢里出来了,让你们在这段时间里不要随便外出,以免……以免柯世发那伙人找你们麻烦。”   “真的?”孟小芳的眼睛一亮,握紧沐心语的手急切地问道,“我哥真这么说的?即使不筹到一百块现大洋,他和爹也能被放出来?”   沐心语知道孟小芳担心的是什么,她拍拍孟小芳的手安慰地道:“孟大婶回来我就跟她说,那个什么地主的婚事不答应也没事儿。”   孟小芳激动地猛点着头。   谁知道又一连等了两天,江氏仍然没有回来,而沐心语又不放心扔孟小芳一个人在家而自己离去,所以只能等下去。   在江氏离开第五天,也就是最后一闪到警察局探监的三天后,沐心语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想再去趟警察局,告诉孟奎因为孟大婶一直未归,她准备带着孟小芳先离开应城,回他们乡下的老家去迎孟大婶。   应城的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动会发生。   沐心语来到警察局门前,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最眼熟的还是站在车旁的树荫处的男人——那不是楚家的司机吗?雨夜那天就是他载自己回的孟家。   又有楚家人来警察局做什么?   18.楚家女人,霍家男人   警察局那位受过沐心语两次贿的警察又是客客气气的迎出来,分文不取、招待贵宾的态度将沐心语送到了牢门口。   孟奎见沐心语又来了,感有些吃惊。   “沐小姐?”孟奎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睡着的父亲,轻手轻脚的走到栏杆前,“您怎么又来了?”   沐心语则被不远处一间牢房外一个穿着华丽、正在低泣的女人吸引。   精致的旗袍、讲究的真丝纱巾披肩、手背上缀着宝石的白手套……一顶挂着黑纱的小黑帽遮去女人大半张脸。   孟奎的声音也引起了那位贵妇的注意,她扭头看过来,正好与沐心语的视线相对。   好美的女人!沐心语在心底感叹,那半张黑纱根本挡不住那个女人的绝代风华,做工考究的旗袍更是衬得女人身段妖娆。   女人对那间牢房里的人低声说了些话后就低着头匆匆离开。   望着女人一步三摆的身姿,沐心语突然联想到警察局外楚家的司机和车子,这个女人是楚家人?   “沐小姐?”孟奎见沐心语不理自己,反倒朝另一边的牢房走去,不禁疑惑地看着她。   好奇心驱使沐心语慢慢走到刚才那个女人驻足的牢房前,她探着身子向里面一看。   是他?沐心语微微吃惊的看着坐在牢里朝她笑的男人。   这不是帮孟氏父子打伤柯世发的人吗?他也认识楚家的人?   “沐小姐,你好啊。”霍飞扬抬起手笑着朝沐心语打招呼,脸上那团乌青也掩不住他的英俊,散乱的西装和扯开的衬衫使他显得粗犷而危险。   沐心语站在霍飞扬的牢门前,定定的看着他几秒钟后沉声问道:“你认识楚家的人?”   霍飞扬耸耸肩、挑挑眉道:“那又怎么样?你也认识吗?”   “如果你认识楚家的人又怎么会坐牢?”沐心语语气有些尖利地问道。   从地上站起来,霍飞扬晃晃悠悠走到栏杆前看着沐心语,眼中玩世不恭的神色丝毫不像是在坐牢的人。   “我认识楚家的女人,可惜她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你……”沐心语被霍飞扬玩笑性质的口吻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说话真是粗俗又暧昧,好像他与刚才那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沐小姐,你应该听孟奎的话老实呆在家里,而不是一趟一趟徒劳的来警察局探监,小心出事。”霍飞扬宽阔的背靠在牢房冰冷的墙壁上,侧脸看着拉长脸的沐心语,“我是好心提醒你。”   这个男人从外形气质到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一般人,沐心语隐隐觉得欲来的风雨恐怕与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你是谁?”沐心语低声问道。   霍飞扬哼笑一声不答。   诡异,太诡异了!沐心语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快些离开应城,否则她就会像暴风雨中的花朵一样被吹得风中凌乱,搞不好还会丢了小命儿!   如果丢了民国的小命儿再穿回到现代还则罢了,如果一命呜呼了那得多倒霉啊!她刚刚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于战乱!   捏紧布包走到孟奎的牢栏前,沐心语急急地道:“孟奎,孟大婶还没从乡下回来,我打算带着小芳出城去迎住孟大婶,如果你们……如果你们出狱了,就到乡下老家找我们吧。”   也不等孟奎回答,沐心语扭头就走。   “沐小姐,那天楚家老二对你好像挺热情的!你又是楚家什么人啊!”霍飞扬恶意的调笑从牢里传出来,吓得沐心语的脚步更快了。   如果应城有变,那会受到严重打击的肯定是楚家!   在警察局门口沐心语打住脚步,楚家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不在了,她咬着嘴唇想想后一跺脚。   “黄包车!”伸出手拦住一辆民国时代的“出租车”,沐心语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麻烦,司令府!”   **   “见过他了?”楚大海坐在西式的前厅沙发上喝着茶,三姨太云萍坐在他的身侧。   “见……见过了。”齐雨梅轻声答道。   三姨太站起身,圆润的脸上挂着笑容对楚大海道:“司令,那我就先回后院了。”说完又转向四姨太齐雨梅柔声道,“四妹就陪司令坐一会儿吧。”   齐雨梅点点头,脚步沉重的走到到楚大海的另一侧坐下来。   三姨太带着自己的丫头和老妈子离开了前厅,佣人忙上前收了三姨太的茶具,又端上新的茶给齐雨梅。   楚大海也不看齐雨梅,手里拿着报纸仔细看着,但嘴上却问道:“他说了没有?”   齐雨梅摘下黑纱小帽放到茶几上,推了推自己的头发道:“他不肯说,他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楚大海从报纸边上睨着齐雨梅,“我听饶城的俘将说,当初霍公子远走南京就是因为你嫁进了霍家,不是嫁给他霍飞扬,而是嫁给了他那个老头子的爹。他怎么会不相信你这个旧情人呢?”楚大海的口气说不上是酸酸的、还是不屑。   整理头发的齐雨梅脸色一变,俏脸黑沉下来瞪向楚大海,再开口声音也是冷冷地,“司令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我去见霍飞扬全是您的授意,怎么这会子又埋汰起我来了?”从沙发上站起来,齐雨梅高昂着自己的头,迎视着楚大海高深莫测的眼睛傲然地道,“就算我与霍飞扬曾经有过什么,但自从我嫁入霍家之后就与他清清白白的谨守长幼礼数,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司令不是有饶城的俘将吗?不妨招他们来打听打听!若是您对我有什么起疑,反正您也腻味了,不如就赶我走好了!”   说到这里,齐雨梅的眼中涌起泪花,她用帕子掩住鼻端扭头就要走。   楚大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抱住了梨花带雨的齐雨梅。   “哎呀,我的心肝儿!”楚大海哄着自己的新宠,“我只不过是逗逗你,怎么就当真了?”   “司令别说笑了!”齐雨梅不依的挣扎着,“您方才那眼神、那语气分明就是怀疑我与霍飞扬是一伙儿的,不肯将霍师长藏军火的地方告诉您!”   抱着齐雨梅的楚大海浓眉一拧,但嘴里却仍是温言软语地哄着,“你个女人家不知道军火在哪儿很正常,我也没怀疑你,真的是在逗你呢。”   齐雨梅毕竟当过霍师长的姨太太,知道该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也不再挣扎了,任楚大海抱着坐到沙发里,她窝在楚大海的肩膀上抽泣。   “雨梅啊,你也知道霍培明那批下落不明的军火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若是被有心人找到夺了去,恐怕我们应城和应军都没消停日子过了。”楚大海搂着齐雨梅语重心长地道。   齐雨梅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眼球却骨碌碌地在眼底转着,她委屈地道:“霍师长平日到我房里就是寻欢作乐,从不谈正事。而那霍飞扬长年在南京生活,恐怕他也不见得知道,所以……”   “呵呵……算了,算了!”楚大海拍拍齐雨梅的香肩,在她的鬓角重重的亲了一下道,“不知道就算了!为了给我的心肝赔不是,今晚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全做成你爱吃的菜!”楚大海豪气的一拍胸脯。   齐雨梅破涕为笑,娇嗔地斜睨着楚大海娇声道:“真的?您不怕二太太生气?”   “她算什么二太太!”楚大海呵呵笑着,“我楚大海只有一个正妻,还死了!柯苡茹只是我的二姨太!”   齐雨梅抿嘴笑着将头又靠回楚大海的肩上,但一挡住楚大海的视线,她本是笑颜如花的脸就变得落寞起来。   楚大海对正房太太的怀念不仅仅是为她保留正妻名份不容别的女人侵占上,他对二儿子楚沐云的疼爱和器重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些行为无不让人看出楚大海对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女人用情之深。   若是她也能得到那个人的一片深情就好了,齐雨梅的眼角又泌出泪来。   沐心语来到楚家大铁门前,反倒犹豫起来。   自己到底要不要多管这个闲事?若是站错了边恐怕下场会更惨!   抬起手想去按楚家的门铃又放下来,她不是只想在民国安生的过日子吗?何必卷到军阀混战中去?   19.临危别乱   沐心语和孟小芳决定再等一天,如果江氏还是没回来她们准备天一亮就离开应城。   直到天黑透了,城门前卫兵关上了大门开始巡逻,江氏也没有回来。   沐心语的心像有两只小猫在抓挠着一样,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睡不着。   “沐小姐,你还知道什么呢?”楚沐云虽笑却冷的声音像魔音一样回荡在沐心语的脑海里。   那个男人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曾盯着她看,她在那片黑潭中看到了迷惑、猜度、询问……太多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沐心语!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沐心语在被窝里小心的骂自己,“还给他配画外音,你神经病啊你!不过就是一双眼睛,哪有那么多情绪?以为你自己是X光啊!”   因为孟家现在就沐心语和孟小芳两个人,所以她们分别住在两个屋里,一方面是住得舒服一些,另一方面是都能听听动静。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沐心语才渐渐有了困意。   夜是最好的掩护,也是人们神经麻痹的时候。   听似遥远的呯呯声惊醒了浅眠的沐心语,因为有心事她睡得也不踏实,听到异动后就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声音?沐心语快速的套上衣服冲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听那声音就更清晰了,是枪声!   夜袭?沐心语惊慌地想着,她没想到攻城的人会夜袭!还和孟小芳美美的计划着天亮就出城!恐怕明天是出不了城了!   “沐小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孟小芳也披着衣服从里屋跑了出来,脸色一片苍白。   “小芳,我们进屋,无论有任何动静也不要出来,快进去!”一扯孟小芳,沐心语拉着她跑进了屋子,然后把房门重重的关上落了闩。   两个女人不点灯的坐在一间屋子里紧握着彼此的手,都能感觉到对方因害怕而轻颤着。   “沐小姐,是不是有人来打应城?”孟小芳抖声问道。   “嘘,别说话。”沐心语紧张得直咽唾沫,她现在神经紧绷的听着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大,还有越来越近的错觉。   嘭嘭!院门突然被人用力的砸响,吓得沐心语和孟小芳一起跳了起来。   “沐……沐小姐……”孟小芳的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她害怕的看着沐心语。   “别怕……我们……我们不出声就没事……”沐心语安慰着孟小芳,也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   门外的砸门声仍然响着,而且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急。   “小芳!小芳!快开门!”压抑的低呼隐约传进屋内。   “是我哥?”因为紧张所以听力特别敏锐,孟小芳一下子就听出了砸门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孟奎,着急的挣开沐心语的手往外跑。   “小芳!”沐心语想伸手拉住孟小芳,却没来得及。   孟小芳跑到院子里低声问:“哥?是你吗?”   “小芳,是我!快开门!”孟奎的声音仍然又低又哑。   沐心语跑了出来,但她并没有阻拦孟小芳开门。   木门一被打开,两个身影迅速的闪了进来,孟小芳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但不等她叫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孟奎闪进了院子,将后背背着的父亲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快速的关好门落了闩。   捂住孟小芳嘴的人正是霍飞扬,他身上还是那套破烂的西装。借着月光,沐心语看到他那件衬衫上血迹斑斑。   孟奎再度背起孟来朝屋子走来,看到沐心语后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子,霍飞扬一直捂着惊恐万状的孟小芳的嘴慢慢的朝屋子移动过来。   “放开她吧,你是救了孟大叔和孟奎的人,小芳不会叫的。”沐心语看着霍飞扬阴郁的双眼冷冷地道。   霍飞扬的眉一挑,他觉得沐心语很聪明,既向孟小芳说明了他的身份,打消恐惧,也让他知道孟小芳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危。   松开大手,霍飞扬放开了孟小芳。   孟小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果然没有叫喊,但她还是躲霍飞扬远远的。   “难怪楚老二欣赏你,原来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霍飞扬走到沐心语的对面,低头看着一脸无畏的佳人。   她并不明艳,仅能算是个清秀俏丽的姑娘。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却令人折服。   “我叫霍飞扬。”霍飞扬将手中的枪别回腰间,微笑地看着沐心语。   此时此刻的沐心语已经动弹不得,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已经转筋到无法控制,而脸上就像做了面膜似的无法控制任何一块肌肉。   她怕得想叫、想跳、想晕倒,偏她在现代社会中时就是超级健康的人,一年之中连感冒都鲜少得,所以她只能被吓得僵硬地站在屋门前看着霍飞扬。   “你……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沐心语勉强从同样僵硬的唇/瓣中挤出这句话。   她不想把自己想像成肩负着某种使命穿越而来的“使者”,因为这种使者很容易变成死者!她还年轻!还没活够!本以为投靠一个老实本分、中低阶层的人家暂时落脚不会有麻烦,没想到老天爷就算打个雷都得找她落脚的地儿霹!   霍飞扬笑笑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到院门又被敲得震天响,他脸色一变快速的掏出枪闪进屋内。   沐心语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她要是此时晕倒会不会醒来时就天下太平了?这场战乱就消失了?   “霍先生。”孟奎从里屋跑到门口,紧张的看着霍飞扬。   霍飞扬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看了看还僵硬着站在门口的沐心语,“沐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问她打算怎么办?开什么玩笑?   沐心语转过僵硬的脖子恶狠狠地看向霍飞扬,他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的问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娘西屁的!她沐心语也不是猪哥亮,哪里晓得要怎么办!   敲门的人开始不耐烦起来,开始用脚踢踹门板。   霍飞扬一拉孟奎闪身躲进黑暗的里屋。   孟小芳则在破门的一刹那跳到了沐心语的身后。   院子里忽啦涌进二十几个士兵,个个手里端着枪,气势汹汹。   “刚才有没有人进来!”为首举着一把小手枪、穿戴看似军官的人高声问道。   沐心语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不开门!给我搜!”军官一脸的不相信,朝身后的士兵招手授意搜院子和房子。   孟小芳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死死的拉扯着沐心语的衣服,使沐心语感觉自己都快被衣领子给勒死了。   “小芳,别怕,他们不是房子上的野猫,你怕这些当兵的做什么?”沐心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孟小芳因为害怕也没听清楚沐心语说什么,只是“嗯嗯”的胡乱应声。   有四个士兵跑到门口刚要推开挡在门前的沐心语,却被沐心语先动手给推了一下。   “你干什么?”所有的枪口对准了门口的沐心语。   “你们楚司令今天没有被叛乱分子伤到分毫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沐心语眼神凛冽地扫视着院子里的士兵,“我要见你们楚四少!问问他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告密人的吗?”   沐心语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震惊,连孟小芳都忘了害怕愕然地看着扬起下巴的沐心语。   “你们可以搜,但如果什么也搜不到我就要楚四少给我一个说法!请吧!”沐心语让开身子,看着那些愣神的士兵冷笑道,“还等什么?没准儿里面真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20.准备好死了   带队的军官如鹰似的目光盯着沐心语许久,而沐心语昂着头傲然地迎视着他的视线。   楚家四少一直是负责经营楚家的生意,鲜少参与军队的事,但毕竟是楚家的少主子,得罪了他也没什么好处。   “既然小姐这么说了……”领头的军官似乎权衡了很久,才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那我就多谢您体谅我们这些下属的难处了。搜!”   士兵得到命令便如狼似虎的窜进了屋子,冲势之猛差点晃倒沐心语和孟小芳。   孟小芳的手指抠痛了沐心语的手臂,而沐心语也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唾液。   屋子里传出来叮叮哐哐的碰撞声,沐心语突然如释重负了。   没有枪声,没有人大喊“什么人”,除了搜查时开柜子、掀东西的声音和纷杂的脚步声外没有人与人拼搏的声音。   “报告!”一个士兵背着枪从屋里跳出来,他的声音吓得沐心语和孟小芳同时跳起来,“屋里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男人,没有其他人!”   “病怏怏的男人?”军官挑挑眉看向沐心语和孟小芳。   “那是我的叔父。”沐心语的心跳得飞快,强装镇定地答道,“前段时间得了肺痨没钱治,一直躺在家里养病。”   肺痨二字与现代社会的艾滋病一样具有震撼力,院子里的士兵和那名军官同时向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的抬手遮住口鼻。   屋里的士兵跑了出来,一听到沐心语说屋里看似快要死的那个男人得的是肺痨,脸色都是大变,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离开屋门口。   “晦气!既然没有,我们走!”军官捂着口鼻朝手下喝令,转身就走。   待最后一名士兵从院子里消失,沐心语才长出一口气,感觉身子一软,身后的孟小芳也跟着她一起堆坐到了地上。   “对不起小芳。”沐心语摸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气无力地道,“我的腿实在走不动,麻烦你把院门关上插好。”   同样受惊不小的孟小芳还没缓过神,但还是听从沐心语的话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将门轻轻关上,重重的落下门闩。   关好门,孟小芳才算找回神志,她又喜又怕地转身对沐心语道:“沐小姐,我们……”   可眼前的一幕却令孟小芳吃惊不小,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梗在了喉间。   只见沐心语被一支有力的手臂勒住颈项、一支手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位置。   “哥!”孟小芳低呼出声。   霍飞扬恶狠狠的瞪着月光下沐心语因缺氧而扭曲和苍白脸蛋儿,咬牙地低吼道:“原来是你这个女人出卖了我们!”   沐心语没料到霍飞扬他们去而复返,她倒猜到霍飞扬和孟奎会听到她和军官的对话,但他们如果为了活命应该会利用她拖延了那短短时间逃得远远的,即使那位霍先生想找她“报仇”,她也早就从应城离开逃得远远的了。   孟奎也气愤的看着痛苦的沐心语,但妹妹的呼声还是令他清醒不少。   “哥!你们这是做什么?沐小姐救了你们啊。”孟小芳虽然平日里胆小怕事,但看到一直全力帮助自己家人的沐心语被霍飞扬如此对待还是生出勇气,她冲到沐心语面前用力的掰着霍飞扬的手臂。   不知道是孟小芳的帮助和沐心语的自救起了作用,是霍飞扬放手,沐心语觉得颈间的力道突然一松,新鲜的空气涌进肺内,她踉跄的往前冲了两步被孟小芳扶住。   “咳咳!”沐心语按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几声,恐惧从脚底爬了上来。   如果说面对一批拿着枪的士兵她都没有怕死,但听到霍飞扬夹着仇恨的声音后,她有种真正的死亡逼近自己的恐惧感。   霍飞扬上前一步再次用冷硬的枪口顶住沐心语的头颅,他真想扣动扳机一枪打死这个泄密给应军的女人,但手指动了两动却没有勾动。   他不傻,相反他很聪明!霍飞扬听出了沐心语在与应军军官周旋时故意透露讯息,让他和孟奎顺着后窗爬上屋顶逃走,她搬出楚家四少的名头来就是想让那名军官有所犹豫,争取时间。   沐心语转过头迎上霍飞扬含着怒火与矛盾的双眸,她突然跳脱的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民国时期的月亮这么亮啊……   **   士兵一脚踢开面前的木门,眼前的情景令楚沐云呼吸一窒。   沐心语穿着自己妹妹楚仪芙的白色洋装站在院子里,就像在迎接楚沐云的到来。   看到楚沐云率兵冲进来,本来神色自若的沐心语稍稍惊讶,转而又了然地微笑。   “是你。”沐心语往前走了两步,轻笑地出声。   “霍飞扬呢?”楚沐云掏出腰间的手枪也上前一步。   沐心语静静的看着楚沐云良久,而他也回视着她,两个人都不说话,孟家的小院子里一片寂静,其实却站着一群人。   “我以为会是楚沐毅来。”沐心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面上无波地敛下眼帘,“是谎言就有被戳穿的时候,虽然慢了一些却也不算久,起码……没过夜。”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圆盘似的明月,想到霍飞扬说过的话,心里酸酸的。   楚沐云朝身后的士兵一挥手,有几名士兵便端着枪冲进了孟家的小屋。   “他们走了。”沐心语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楚沐云,“就像二少您说得那样,我们挺有缘分。”   楚沐云不动声色地看着沐心语略显苍白的脸,最后锁定在她蕴着水光的眼睛。   她在怕,而且是怕得要死,却在强装坚强,为什么这样?她又想说什么?   “既然我们缘分不浅,我想请您给我一个痛快,在这里直接用枪打死我吧。”沐心语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母亲的!霍飞扬,我沐心语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王八蛋!   沐心语的双手扭绞在一起,绝望莫过于此时的心情。   楚沐云被沐心语的“要求”吓了一跳,眉头紧拢地看着她,“你……”   “我什么也什么也不知道!我和那个姓霍的从来不认识!他逃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别逼问我,即使你给我上老虎凳我也不知道!用皮鞭抽我我也不知道!”沐心语崩溃地哭吼起来。   她真的不想当什么英雄啊!她只是敬仰英雄的那群人!可恶的霍飞扬带走了孟大叔和孟小芳,偏偏留下了她!而她根本没料到应军去而复返的速度如此之快,而且领头的还是楚沐云!   听到重重的脚步声,沐心语就已经颓丧的放弃了逃跑。   去他的什么用最美的仪态去赴死!都要死了,还装什么高贵啊!   沐心语冲到楚沐云的面前一把抓起他握着枪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打死我吧,算我求你了!让我少受些罪!”   她宁死也不要受那些酷刑!   楚沐云没料到沐心语会突然来这招,被她抓住手怕拉扯中误扣扳机打伤她,只好用力的推开崩溃的沐心语。   沐心语被推倒在地,嘤嘤的哭起来。   沐心语终于是个女人,无论她多么的与众不同,在绝境面前还是会不安和软弱。   楚沐云的心有些乱,当他听下属一一报告追捕情况的时候意外听到有人说今天突袭事件事先有人告密给四弟楚沐毅时,他的心一冽。而又听说那个自称告密的人是个女人时,他的心就是一沉。   由那名负责搜查的军官带路,踢开孟家的大门时,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五味杂陈。   缘分就是这么可怕!   21.想死还不容易   她不用死了?也不会受酷刑?   沐心语上车前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楚沐云。   “你真的不会把我送进牢里用刑?”沐心语不信任地看着楚沐云。   无奈地一笑,车门旁的楚沐云看着自己的白手套,“如果在这个应城里我都会骗你,那你就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真是狂妄自大的男人!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斯文、大度的人呢?看人果然是不能看表相!   在孟家的院子里,楚沐云并没有开枪马上杀了她,反而扶起摔倒在地上的沐心语,说自己不会对她怎样。   沐心语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   弯下腰要钻进车里,沐心语却仍然觉得心里不安。纵然楚沐云是应城老大楚大海的儿子,但谁又真的能保证他不会出尔反尔呢?   本来已经半个身子钻进车子里的沐心语又退了出来,站直身子对车旁的楚沐云郑重地道:“我真的是宁愿死,也不……”   呯!一声刺耳的枪响划破静夜。   其实这个夜本就不安宁,只不过刚刚平息的枪声和纷乱人声再次因为这一声枪响而噪动起来。   “沐小姐!”楚沐云长腿一迈稳稳的托住瞪大眼睛向旁倒下去的沐心语,“林坤!”   已经掏出手枪借车门掩护的林坤听到楚沐云的叫声马上快速绕到楚沐云这边。   “二少!您怎么不躲在车门后!”林坤看到抱着沐心语的楚沐云没遮没挡,根本没有隐蔽起来,气急败坏的挡在少主身前。   沐心语觉得肩膀处像是被人钉了一个大大的木锥,半个身子都又麻又木,疼痛像是被扔进冰水里,一波波胀痛从中枪那一处向全身扩散。   “沐心语!”楚沐云的白手套被沐心语的血染得湿红。   他经历过了战争,不是没见过血,甚至见过血肉模糊的尸体,但都不及此时此刻这样让他触目惊心。   沐心语觉得除了疼痛外,她的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就算现在躺在帅哥的怀中,被他抱得紧紧的她也高兴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这就是命吧。   她沐心语早就该在那场旅游翻车事故中一命呜呼了,只不过老天让她多活了一个月而已,现在又要把她的命招过去了,她认了!   但是!她毕竟穿越来到过这个时代,总该留下点什么纪念一下。   “楚沐云。”沐心语紧紧抓住楚沐云的前襟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俊脸,张嘴在自己的下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以免自己晕过去。   “你做什么?”楚沐云被沐心语的自残行为吓到,伸出手扳住她的下巴,“你在做什么!”他怒吼着。   沐心语迷离地一笑,有个男人为自己生气也挺好,起码活了二十五年总算有个男人“关心”自己了,虽然是她自己YY了楚沐云的吼声,但她就是要YY又怎样!   “楚沐云,怎么说……怎么说也是我替你挡了一枪才会死……”沐心语吞咽了一口唾液,硬将自己中枪说成是替楚沐云当了枪子儿,“所以……为了纪念我这个……这个恩人,你将来有了女儿……起名叫念语好不好?”   楚沐云以为沐心语会说什么,没想到她却在这么危机的时候说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别说了……”楚沐云抱起沐心语,在林坤和士兵的掩护下钻进车里,将沐心语的上半身靠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坚持一会儿,到了司令府就会有医生了。”   沐心语感觉自己已经飘飘乎乎,楚沐云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想着留些有用的“遗言”。   “如果你……你没生出女儿……孙女……曾孙女……”她不死心啊,真的不死心……   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儿什么,她自认从穿越到民国后就一直低调处世,和气待人,到最后却仍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香消玉殒了,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尝试着奋斗一下,没准能成为豆腐干西施也说不定……   楚沐云用沾着血色的手套轻划着沐心语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他刚才扳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自残时蹭上的血,也是她的血。   “你不会死。”楚沐云轻喃。   沐心语的唇角微挑,头重重向一旁垂去,眼角滑落一滴不甘心的泪。   轻轻托回沐心语的头靠回自己的胸前,楚沐云咬着牙低声道:“我说你不会死,就一定不会让你死!”   **   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存在呢?   沐心语喝着粥,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床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荀妈。   她算不算祸害遗千年?一连两次都没死掉。   要不就是福大命大,她命不该绝,翻车不死搞穿越、中枪捡命住豪宅!   “荀妈啊,二少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沐心语再次提出清醒后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荀妈温暖的一笑接过空掉的粥碗,“打仗的事不好说,但四少爷每天都兴冲冲的跑到府里来向司令和三姨太太报喜讯,我想快了。”   沐心语不再言语。   荀妈说楚沐云将中枪的她送到医院进行救治,又把昏迷的她接回司令府养伤,应城匪乱事后第三天他就带着了一队士兵去追先行打翼城的楚沐廷,临行前交待四弟楚沐毅和下人好好照顾沐心语。   说实话,沐心语很感谢楚沐云救了自己,之前对他的印象虽然是冷血、无情、笑面虎等负面的评价有所收回。   无论怎样,她醒来时不是躺在阴暗的牢房里,而是软软舒适的大床,这足以让她对楚沐云的善行感恩。   沐心语右肩膀中了一枪,但离心脏还远着呢,休息几天后她除了还不太敢抬右手臂和不能走动过多外,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精神。   日常饮食起居都由荀妈照顾,她连这间客房都没出过,一是体力不行,二是她没勇气在楚家大宅中闲逛,万一碰到楚家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说什么,只好像鸵鸟一样缩在房间里。   养病的一个多星期里,楚家人并没有出现过,下人也只有荀妈一个人进进出出,这令沐心语多少有些安心。   虽然楚家人没有露面,但四少楚沐毅却托荀妈带了两本时下流行的文艺诗集给沐心语解闷,结果沐心语拿着那两本诗集横看竖看了半天才搞懂民国时期印刷的方式,读了五六首这些不知是民国文人原创还是翻译国外的诗后,她便将那两本诗集扔到了床头柜上再也没看上一眼。   沐心语私下里承认自己的文艺细胞少得可怜,除了唐诗之外她对现代体的诗完全接受无能。   小时候被父母逼着接触艺术,沐心语学了三年的绘画,躺在床上这几天她跟荀妈要了纸和笔,没事就对着屋内的摆设练写生,也算是给自己来个“深造”。   22.童话里的巫婆   但这种枯燥的日子越来越让沐心语无法忍受,终于她向荀妈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荀妈,我想去楼下的花园里画画。”沐心语抱着荀妈给她弄来的白纸和炭笔道。   正在擦拭屋内家具的荀妈停下手来看着站前身后的沐心语,“好啊,四少爷前天还吩咐说只要小姐您的身体恢复差不多,该到外面晒晒太阳、吹吹风。今儿您身子没哪儿不舒服吧?”   沐心语哑然失笑,那个楚沐毅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间接的通过荀妈使她对这位四少多少有些了解,他似乎是个很体贴、细心的男人。   荀妈放下手头上的事出门吩咐外面的丫头到花园准备一下,又给沐心语挑了一套长袖的长裙和厚披肩换上,“一连下了两天雨,外面有些冷。”   “谢谢荀妈。”沐心语感激地拉住荀妈的手,对这位慈祥的老佣人表达谢意。   荀妈抚着沐心语地手笑眯眯地道:“司令府上下都知道沐小姐您舍命救了二少,我们都非常感激您呐。如果不是二少爷临走前说除了我以外不让任何人打扰您,几位太太和小姐就都要过来探望您啦。”   啊?楚沐云未免太厉害了,在这个家里不是当司令的楚大海作主吗?怎么楚沐云一句话就让全家上下老小都安分守己得不得了?   说到“舍命堵枪口”,沐心语讪笑着抽回手,她那个时候是倒霉突然钻出车子想和楚沐云说话才被枪打中,要是知道有人开黑枪,她说死也躲在车里不出来。   楚家的前厅欧式花园很漂亮,正值初秋时分,又刚刚下过雨,身处一片绿意之中无比的惬意。   回想从自己穿越到民国至今,好像就是中枪后调养这段时间是最舒服、舒心的,使沐心语的没心没肺散发了极点,她充分享受着这几天的安逸生活。   虽然也担心着孟家人,但她真的不是一个伟大、为他人而忘我的人,再说即使她怎么担心现在也帮不上忙,不如就先安稳地养伤好。   一旦走出了楚沐云为她设下的禁令区,沐心语便与楚家的其他人有了接触。   刚在花园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三个女人打着阳伞从远处走过来。   荀妈去准备茶水了,沐心语身边又没有其他陪伴的丫头,所以她见到有人过来不禁有点儿慌张。   三个女人显然也发现了凉亭中的沐心语,径直朝她走过来。   这是楚家的太太还是小姐啊?沐心语猜测着站起身。   三个女人走到近前后,沐心语先是礼貌的打了招呼,“你们好。”然后开始打量着她们。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女人穿着深紫红色的缎面旗袍,披着一件白色的披肩,珍珠项链、珍珠耳珠、珍珠手链……整个人看上去雍荣华贵。而且保养得也很不错,除了眼角和嘴角能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外,皮肤仍然闪耀着光泽。   另外两个女人稍微年轻一些,一个年轻看上去大约年近三十的少妇穿着墨绿色的旗袍,而另一个则是楚家的丫头。   贵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沐心语,她那紧抿的嘴角和不苟言笑的表情令沐心语有点紧张。   “娘,这位小姐可能就是二弟的救命恩人吧。”少妇温婉地朝沐心语点头示意。   “哼。”贵妇人冷冷地轻哼了一声,扭身朝花园某处走去,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救命恩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谁知道是不是借由子从外面搞回来的女人。”   虽然贵妇的声音并不大,但沐心语可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到耳朵里了。   老巫婆!沐心语马上给这名贵妇做了评断。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和听她说的第一句话,沐心语就晓得这名贵妇在楚家地位不低,而且还是电视剧中常常会出现的恶主母类的角色。   少妇没想到贵妇会说这样的话,很不好意思地又朝沐心语点点头追上去。   “娘,这位小姐是二弟的客人。”少妇边说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凉亭内目送她们离去的沐心语,“您面子上总该过得去些。”   贵妇不知又嘀咕了些什么,沐心语猜肯定不是什么善意的话。   楚家人怎么样跟她无关,反正只要她养好伤后就离开应城,按照计划去北平或上海,再不行就去香港,没必要和那个老巫婆计较,毕竟她才是无亲无故在楚家白吃白喝的人。   调整好心态,沐心语静下心来画画和欣赏美景。   楚家大铁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来停在门厅前,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跳下车来。   他俊秀的脸庞上挂着媲美阳光的笑容,兴冲冲的快步进了前厅。   “荀妈,荀妈!”楚沐云进门就大喊大叫起来。   “哎哟,我的四少爷,您这大吵大嚷地作什么啊。”端着茶点的荀妈匆匆忙忙的从里间跑出来,嗔怪地看着喜笑颜开的楚家四少楚沐毅。   看到荀妈,楚沐毅哈哈大笑着跑过去想要抱她,被荀妈机灵的闪到了一旁,这一抱还了得,茶点都得扣在这个小祖宗的身上。   “荀妈,二哥和三哥打了胜仗,翼城被拿下了!今天下午就进城了!”楚沐毅乐得直蹦。   听到应军大捷,荀妈自然也高兴得合不拢嘴,“是吗?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司令在四太太的院子里,我这就派前厅的人去告诉他这个喜讯!”   楚沐毅一听自己的父亲在妾室的院子内,便识趣的坐到客厅的沙发里等候,但无法按捺的喜悦使他坐不住。   看到荀妈手里端着茶点,楚沐毅好奇地问:“荀妈,家里来客人了?二哥不是说打翼城这段时间我们家里不招待外客吗?”   “这是给沐小姐准备的,她的身子好差不多了,就到前院的花园去画画,我正准备给她拿过去呢。”荀妈道,“正好告诉她这个喜讯,二少要回来了呢。”   楚沐毅一愣,他没想到沐心语会恢复得这么快,因为楚沐云临走前吩咐过,除了荀妈外不准楚家人和楚家以外的任何人打扰沐心语,所以他这个四少也只能透过荀妈知道一些沐心语的情况。   “荀妈,你找人快些告诉我爸这个喜讯,茶点我替你端过去。”楚沐毅一窜从沙发里站起来,抢过荀妈手里的托盘笑嘻嘻地道。   荀妈白了一眼一脸精灵古怪地楚沐毅嗔道:“四少爷,您是想和那位沐小姐搭讪吧?别忘了二少爷说过……”   “我知道啦,荀妈。”楚沐毅用肩膀推着荀妈往内屋走,“二哥是怕我们打扰那位小姐影响她休息,现在她又没在休息,我和她聊聊总没关系吧?”   荀妈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她真的急着召集前厅的下人把两位少爷打胜仗的捷报迅速传给各院的太太们,才不会让楚沐毅得逞。   “那好吧。”荀妈不放心的叮嘱道,“四少爷,若是沐小姐不想理您,不愿和您说话,您可千万别像逗别家小姐似的缠着人家不放啊!”   楚沐毅撇撇嘴,不快地道:“荀妈,我楚沐毅向来是被女人缠到烦,哪有我缠女人的时候啊?你可别污辱我!”   荀妈笑着说“对”就赶忙去找下人报信去了。   楚沐毅端着茶点来到前厅花园,远远就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画画的沐心语。   大病初愈的女人显得苍白易碎,披着一头栗色卷发、穿着白色长裙、披着驼色披肩的沐心语望着亭外的花草树木,手里握着炭笔在作画。   楚沐毅走近凉亭将茶点轻轻放到石桌上,然后走到沐心语的身后。   咦?楚沐毅的视线落到沐心语的画板上后显得有些惊讶,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沐心语面前的景致   除了假山、鲜花、草木,哪儿来的怪女人?   沐心语笔下的白纸上赫然勾勒着一个骑着扫把的丑妇人,大大的鼻子上还有一颗明显的肉痣,不齐的牙齿露出唇外……   “你画的是谁啊?”楚沐毅弯下腰仔细看着画板上的人物画像,冷不防的出声问道。   嘎嘣!沐心语手中的炭笔因用力而折断了笔头,她惊恐地转头看向身侧,一张俊朗中透着可爱的男人面庞上黑亮亮有双眸正望着她,里面盛满了笑意。   23.姐是想越狱,可惜   “你还记得我吗?”楚沐毅将手中的托盘随手放到旁边的石桌上,挨着沐心语坐下来,身后向侧一靠倚在长椅的栏杆上,颇有几分潇洒的味道。   沐心语挑挑眉,可惜地将手中的炭笔小心放到笔盒里,“楚四少,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在警察局的牢里猜到霍飞扬可能有什么阴谋,不安的沐心语来到楚家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司令,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应城发生兵乱,自私的说是她不想身处战乱之中。   但是,如果她因为自己的自私又害了别人也不是沐心语所愿乐见的,所以在楚家的门前犹豫了几秒后她放弃“告密”。   就在沐心语转身要离开时碰到了回家的楚沐毅,而且楚沐毅一眼就认出了栗色头发的沐心语是被二哥楚沐云另眼相看的女人。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就记得我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楚沐毅调侃道,打量着脸色微白的沐心语,“枪伤无碍了吗?”   沐心语收起画板,也不介意楚沐毅看到自己乱画的东西。   “没什么大碍了,谢谢你们的照顾。”沐心语礼貌地向楚沐毅道谢,“我这个人的记忆力还不错,况且四少您长得这么英明神武,别人也会见过不忘的。”   这番话沐心语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逗得楚沐毅哈哈大笑。   “你挺风趣幽默的。”楚沐毅挑眉称赞沐心语。   “哪里,我一直认为诚实是一种美德。”沐心语故作谦逊地道。   这一下子楚沐毅更加笑不可抑了,夸张地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沐心语也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楚沐毅是个开朗的年轻人,很容易让身边的人放松下来,沐心语对这样的大男孩儿无法一直板着脸。   笑够了后,楚沐毅才想起自己为什么甘愿当端茶点的仆人跑腿的目的,坐正身子看着沐心语道:“沐小姐,我二哥和三哥快回来了,他们在翼城打了一个胜仗!”   啥?相较于楚沐毅的兴奋和骄傲,沐心语则打了一个冷颤!   楚沐云要回来了?那她是不是就要被丢进牢里了?   说什么舍身救了楚二少,这其中的真相恐怕只有她和楚沐云两个人最清楚了。   不行!她得趁楚沐云回来前离开楚家,最好是今天下午就出应城才安全!   **   应军打下翼城的喜讯令楚家欢喜雀跃,连下人的脸上都挂着满满的笑容。   荀妈更是特意在自己的衣襟上别了一束兰花穗子以示庆祝。   沐心语从花园回来后趁荀妈忙着在楼下指挥前厅的仆人打扫,她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初被楚沐云押着从孟家出来时她简单打了一个小包,里面有从江氏那里买来的三件二手碎花衣裳和一枚银元,身上穿的是楚沐云当初大方送给她的二手洋装长裙。   趁仆人们忙乱的时候,沐心语用画夹作掩饰夹着扁扁的小包,装作若无其事的下楼,走出门厅。   顺利的出了欧式前楼,沐心语的心放下了一半,暗自庆幸自己的狗屎好运。   快步朝雕花大门走去,她想快点离开楚家,然后赶在黄昏前出应城,这样就可以在天黑前到城外最近的村子投宿……   司令府门口有士兵站岗,沐心语昂首挺胸的经过时,站岗的士兵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真好!虽然进门不容易,但出门就轻松多啦。这身漂亮的洋装还是很能骗人眼球的。   一走出司令府的大门,沐心语就加快脚步往街上走。   楚家有一条自己的专属林荫路,只要穿过这条林荫路就是繁华的大街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沐心语的心跟着欢快起来。   **   世间的事绝对不能过于乐观,常言道:无巧不成书!   沐心语的脚还没彻底离开楚家的地盘——那片林荫道,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拐了过来。   楚家的车!是谁?   沐心语差一点儿跳起来,拿起画夹子迅速挡在脸上靠到一边站着。   车子拐进林荫路朝司令府的大门开去,车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沐心语。   轿车一驶过身边,沐心语放下画夹子、提着长裙就往街对面跑。   “麻烦你,城门!要快!”狼狈的爬上一辆黄包车,沐心语连口长气都来不及喘的喊。   车夫见一位小姐像是被人追赶似的跳上车,马上从墙角跳起来拉上车,“好咧,小姐,我陈四的腿脚是全应城最快的!”   第二次坐黄包车,沐心语被猛然抬起来的车子晃得倒进车座里,撞得七荤八素。   车夫拉着车子一路飞奔,沐心语就觉得自己像坐在一辆急疾在山间石路上的小巴,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在车厢里上窜下跳,颠得欲呕。   更要命的是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像是刚才看到楚家的轿车心里发慌,用画夹子挡脸时用力过猛牵扯到伤口,沐心语的额头上沁出汗水,捂着右肩皱紧眉头。   当车夫猛的煞住脚步停下来时,沐心语整个人已经瘫软在黄包车里。   “小姐?小姐?看您的样子好像不舒服啊!”本来得意自己速度的陈四回头一看车厢里的小姐,不禁吓了一跳。   沐心语的头发被自己的汗水打湿、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呼吸轻浅又急促。   勉强由陈四扶着下了黄包车,沐心语定了定心神从小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陈四。   “小姐,您没事吧?”陈四接过钱不放心地扶着摇摇欲坠的沐心语。   强打起精神忍住伤口的疼痛和胃肠的翻绞,沐心语摇摇头感激地道:“谢谢,没事。”   陈四呐呐的收回手退到一旁,“那……”   没了陈四的扶持,沐心语本想迈腿往城门走,却感觉膝盖一软向前扑倒。   “小姐!”陈四大惊,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摔倒在地的沐心语。   沐心语感觉每个呼吸都让她痛苦不已,她没想到事隔一个星期,她的伤口还没好。   紧紧抓着陈四脏污的褂子,沐心语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缺德的车夫!人家电视剧里坐黄包车的小姐和太太们都是那么安逸高雅,为啥她却被颠得快要死掉!   路上渐渐有人围过来看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有没有人能给我叫辆救护车啊?沐心语无力地想。   民国这个年代没有救护车吧……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啊!”陈四慌乱地放下沐心语站起来朝围观的人解释,“这位小姐上了我的车要到城门来,到了这里她就变成这样了。”他只是赚个辛苦钱。   这边正闹哄哄时,一辆黑色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了人群外,车刚停下就从上面跳下来两个人。   一身军装的男人一脸肃杀之气,大力的拨开人群挤进圈子里。   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沐心语,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二哥,果然是沐小姐!”一身西装的楚沐毅也挤了进来,看到沐心语后惊呼出声。   楚沐云蹲在沐心语身边小心的托起她的上半身,看到她苍白得过分的脸和嘴唇,不禁眉头锁得更紧。   感觉自己又被人扶了起来,沐心语嘤咛一声。   麻烦不要再折腾她了,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痛苦啊,就让她直接死在大街上好了……   “二哥,沐小姐好像是伤口……”楚沐毅也蹲下来伸手想去扶沐心语。   楚沐云猛的站起身抱起沐心语,差点把楚沐毅晃倒。   应城的百姓百分之九十都认识楚二少,见他抱起那个突然倒在大街上的女人,大家都自动的让开一条路。   沐心语痛得哎了一声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戴着军帽的男人侧脸,依稀像是楚沐云,她凄切切地呜咽道:“我……我不要坐……牢……不要上刑……”   24.怀中的呓语   “小语啊,今天不是要去旅游吗?怎么还不起来!”妈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沐心语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只见系着围裙的母亲站在门口,“妈?”沐心语揉揉眼睛猛的坐起来。   沐妈妈手里挥着煎蛋的锅铲喊道:“不是说七点在佳运广场集合吗?现在才六点十五分啦,还不起床!”   佳运广场集合?这是公司旅游的集合地点,她现在是……   左右环顾了一下,沐心语发现身处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卧室,难道民国八年的事只是南柯一梦?   妈妈的喊声从厨房传来,沐心语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跑出去。   “妈!”她看着母亲的背影激动地喊,在厨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沐心语激动得声音都发抖。   “快去洗脸吧!昨天打电话让我过来帮你收拾东西和叫你起床,看来是对的,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大懒虫。”沐妈妈转过身慈爱地瞪了女儿一眼。   用力在自己的脸颊上掐了一下,沐心语痛得捂脸哀叫。   会痛,不是梦!   哦不!原来民国八年的穿越是场梦!太棒啦!   哈哈哈!沐心语乐得手舞足蹈的跑进卫生间洗漱,原来她没有穿越、没有中枪,也没遇到那个长得英俊却心比蛇蝎的楚二少!太好啦!   穿越?正在刷牙的沐心语停下手,看着镜中刚睡醒邋遢的自己,脑海中滑过山区翻车的一幕。   那种惊恐万状、绝望的心情和当时车厢内嘶厉的尖叫犹在脑海中回荡。   真是不吉利的梦,她不要去旅游了!   想到这里,沐心语漱了口跑出去对着厨房喊:“妈,我不去旅游了!”   厨房里没有任何动静,沐心语又喊了一遍,可沐妈妈还是没有回应。   去哪儿了?沐心语纳闷地走进厨房,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人影,炉灶间也没有任何做食物的痕迹。   妈妈刚才不是在给自己煎蛋吗?她还听到滋滋的声音呢……   “你要去哪儿?”男人低沉而恼怒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压抑着涛天的怒气般紧绷。   是谁?沐心语猛的回头,随即掩嘴惊呼出声。   “楚……楚沐云?”   一身军装的楚沐云笔直的站在沐心语身后,子夜般黑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那……那不是一场梦吗?   “你哪儿都不准去!回来!”楚沐云朝沐心语伸出手,白手套格外的刺目。   “我……我不回去。”沐心语胆怯的后退了两步闪进厨房里,“我才不回去!都是梦,这都是梦!”   “回来!”楚沐云向前逼近一步,伸出手臂要去抓沐心语。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去旅游!”沐心语尖叫着。   **   她犹如堕身地狱,时而酷热难当,时而寒意难抵,后背像是要挣裂开似的胀痛着。   莫非她要长翅膀?头脑昏沉的沐心语胡思乱想着。   又一阵烈火扑向她,沐心语觉得自己就要被熔化了,绝望地她哭泣出声。   突然一丝凉意从头顶灌来,让那股燥热渐渐从头至脚的褪去。   然而,烈火散去又涌来寒意,这次改从脚底升上头顶。   “冷……妈……我冷……”沐心语牙齿打颤地呻吟着,螓首难受地在枕头上蠕动着。   “二少……这不好吧。”荀妈拿着冷水投过的毛巾站在床边,为难地看着正将沐心语搂抱在怀中的楚沐云。   楚沐云接过荀妈手中的凉毛巾轻覆在沐心语的额头上,又将她身上的薄被拢了拢,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她是病人,而且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这样照顾她也算报恩,没什么不妥。”楚沐云淡淡地道。   “可沐小姐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其实她躺在床上会更舒服一些。”荀妈还是不太赞同楚沐云这样抱着人家大姑娘,太不合礼数了,还有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嫌疑。   楚沐云挥挥手让荀妈不要说了,轻轻将沐心语放到床上,“我知道了。荀妈,去拿找两个瓶子灌上热水,包好毛巾放到沐小姐的被子里。”   荀妈点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背对自己盯着床上沐心语的楚沐云,无奈的离开了。   轻微的关门声消失后,楚沐云一直紧绷的身体才颓然放松下来,平板宽实的肩膀一垮,疲倦的他靠在床头耙了耙头发。   攻打翼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应城的家人,其中也包括这个与他非常有缘的女人。   担心霍飞扬的余党在城中再惹事端、担心浮躁的大哥楚沐飞气不顺疏于防备、担心这个无意中替自己挡了一枪的女人有没有养好伤。   生命中有太多意外的人和事出现,枪林弹雨中与死神也擦肩而过数次,他忘记了很多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沐心语却像一根生了锈的钉子一样扎进楚沐云的脑海中,在那个记忆的创口上感染、化脓、留下印迹。   从十九岁拒绝父亲包办的婚姻、二十一岁追随在北洋军阀中小有成就的父亲成为军人后,楚沐云身边便不乏抱着各种想法和目的接近他的女人。高兴时与这群女人逢场作戏,厌烦时冷言冷语令她们知难而退。   有美貌的、有个性的、有心机的、有智慧的、各种各样的女人他在北平、上海都见过、来往过,可这些女人的脸他一个都不记得,唯独对床上这个发着烧、胡言乱语的女人印象深刻。   大鱼大肉吃得多了,腻了;清粥小菜平淡无味,烦了;呛口辣椒太火爆,怕了……   是不是应了那句“越是贴过来的越不稀罕,越是要逃离的就越想抓得牢”的话呢?   荀妈很快就拿着灌了热水、包了毛巾的玻璃瓶子进来,小心的放进沐心语的被窝里。   因发烧而呓语了很久的沐心语也许是累了,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   在前楼的客房洗了一个澡,楚沐云并没有回后院自己的院子,在属于自己的书房里换了一套长衫,他便静静地等待父亲和兄长的到来。   果然,荀妈让人去后院通知楚大海没多久,就见楚大海和楚沐飞、楚沐毅匆匆走进前厅。   “沐云,你怎么先回来了?沐廷呢?”楚大海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二儿子,一派轻松自在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战火的军官,倒像是个大宅里的富家子弟。   放下手中的书,楚沐云站起身朝父兄和弟弟微笑,“沐廷按照计划明天中午会率大部队进城。”   父子四人落座,楚大海打量着又经历过一场战事的儿子,赞赏之意流露于言表。   “只用一个星期的时候就打下翼城,真不亏是我楚大海的儿子!”楚大海得意地狂笑出声。   一旁的楚沐飞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两口慢慢吐出烟雾,透过飘袅的白烟看着一脸倦容的楚沐云。   “比起打饶城来,二弟和三弟拿下翼城可以说是神速啊。”懒洋洋的语调中含着酸意。   楚沐云对于兄长的酸溜溜并不在意,翘起一条腿靠进沙发里道:“与其说是我们拿下翼城,不如说是我们与姚昌年结了同盟。”   “什么!?”楚大海和楚沐飞同时惊呼出声。   “姚昌年是皖系的人,怎么可能与我们结同盟?”楚沐飞不相信的大叫。   楚沐云的眉头微敛,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楚沐毅了然地用手肘顶了一下楚沐飞的手臂咕哝道:“小点儿声,楼上有病人。”   楚大海和楚沐飞互看了一眼,又同时隐忍的咳了一声,但脸色都不太好。   “啊……我也和沐飞有同样的疑问,姓姚的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怎么可能结盟?这是怎么回事?”楚大海急于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不停的追问着。   楚沐云对于父兄的追问不急不慌,拿起仆人端上来的茶水喝了两口淡淡地道:“明儿等沐廷回来再说吧,别在这里吵了。我也想回院子里好好休息一下了。”   25.就业的契机   “什么东西!混蛋!”楚沐飞下了汽车就一路摔摔打打、骂骂咧咧地进门,看到丫头和老妈子也没个好脸色,烦躁的赶人,“去去去!别在我眼前晃,一群没用的东西,烦死了!”   见主人不高兴,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也有人去通知楼上的太太凌思惠。   楚沐飞解开衣服领口的扣子,气呼呼地坐在沙发里想着什么,连自己的妻子凌思惠带着一双儿女下楼都没注意到。   “爸爸!”楚沐飞的儿子和女儿欢快地跑过来,坐到两边扯着他的衣服,“爸爸,爸爸。”   “一边儿玩去,别烦我!”楚沐飞没好气的对儿女斥声,吓得小孩子噤声有哭相的看着母亲。   本是笑盈盈的凌思惠见丈夫又发脾气,便朝儿女招招手让老妈子带下去。   “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啊。”凌思惠温言软语地问道。   楚沐飞瞥了一眼妻子,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不耐烦地道:“你个妇道人家,说了你也不懂。”   凌思惠朝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聪明伶俐的丫头马上点头退了下去。   “我听说沐云回来了,翼城的仗这么快就打完了?”凑到丈夫身边,凌思惠轻倚着楚沐飞的肩头,“楚家的地盘又扩大了,你该高兴才是啊。”   楚沐飞冷哼一声,“哼,我高兴什么,翼城是沐廷拿下来的,没有我的份儿!”   “别气了。”凌思惠安抚的摩娑着丈夫的手臂轻声道,“现在你们兄弟打下的江山都是公公的,将来他自然会分配给你们兄弟四人,到时候谁打下哪座城并不重要。”   方才出去的丫头端着茶点走进来,放在茶几上后又退了出去。   凌思惠接着道:“沐飞,你性子太急了,又总和沐廷较着劲儿,前两天我去看望婆婆的时候,她让我劝劝你,不要在公公的面前把你和沐廷之间的不合表现得太明显。”   见楚沐飞眉头紧拢,不爱听的又要发脾气,凌思惠忙把茶水端到丈夫面前,“好啦,别气了。你终究是楚家的长子,又有婆婆和我哥哥、弟弟做你的后盾,你有什么可怕的?沐飞,你越是表现得小气量,就越给公公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不好。”   楚沐飞讶然地看着一向温柔不问外事的妻子,不明白是什么契机令她变得如此剔透。   凌思惠回望着丈夫,从他眼中的迷惑猜到了楚沐飞的疑问,不禁掩嘴轻笑道:“这都是婆婆教我的。”   楚沐飞沉思了一会儿,在妻子温柔的注视下重重的点点头,“好!我就听你们一回!”   凌思惠舒心地笑了。   **   沐心语觉得楚沐云肯定是自己头顶那颗扫帚星!不然怎么一碰到他就没好事情发生?   先是进城差点被马踢,接着兵乱被枪击,现在又是坐个黄包车也被颠得枪伤复发卧床!想不赖在他头上都不行!   退烧后的沐心语满含怨念地瞪着房间的门板,她听到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与前几天的静悄悄截然不同,好像是在庆祝什么。   应该是在为应军打了胜仗而大摆庆功宴吧。   沐心语觉得自己浑身粘乎乎的不舒服,一伸腿还踢中被窝里两个圆滚滚的东西吓了一跳。   明明打中的是后肩,为什么胸口却也凑热闹的跟着痛呢?   沐心语捂着胸口慢慢坐起来,用脚勾了两下将被窝里的异物挪到上面来,伸手掏出来一看——竟然是裹着毛巾的玻璃酒瓶子……   充当暖水袋的水瓶?沐心语哑然失笑,司令府也会用这么寒酸的东西取暖啊。   鼻间飘来异味令沐心语微微皱眉,她嗅了几下后怀疑的抬起手臂往自己的腋下一深吸……   恶!好浓的汗臭味儿!沐心语吐吐舌头,她怎么搞得一身臭汗?   再抬手摸摸头发,也感觉湿湿的,看来她昏迷后发了很多的汗啊。   轻轻移动了一下,沐心语觉得自己的身子轻松了不少。   她得洗个澡,不然就该臭得长毛了。而且床单被罩等床上用品也得换一下,她用手一摸都感觉到了湿气。   慢慢的移动身体下了床,沐心语挪到窗前的沙发椅上坐下来,也许荀妈一会儿就会过来看她,到时候再请她帮忙吧。   可只听得楼下人声不断,偶尔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荀妈却一直未出现。   也许今天楚家太忙了,荀妈没工夫照顾她吧,沐心语如是想着。   撑起身子往浴室走,沐心语决定自己先洗澡。   费力的用独臂给自己洗头、冲澡、打香皂,沐心语从来没想到连洗个澡都能让她体会到什么叫“挫败!”   用毛巾擦干自己的身子后,沐心语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用单手将头发擦干,只好胡乱的用毛巾包住头发了事。   “哎呀?忘了把替换的衣物拿进来。”按着头上毛巾的沐心语懊恼地左右看了看。   浴室里也没有备浴袍,她只能到外面卧室的衣柜里取干净的衣服来穿。   只好又折折腾腾的把睡袍穿上,中空的沐心语心虚的推开浴室的门向外看,她的卧室里仍然空无一人。   松了一口气,沐心语快速的从浴室里走出来,朝衣柜的方向小跑过去。   咔!客房的门毫无预警的被人打开了!   “啊!”睡袍里□的沐心语被吓得尖叫出声,慌乱松开了按着头上毛巾的手环在自己的胸前。   门口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手边还牵着一个咬着手指头流口水的圆滚小豆丁儿。   是小孩子,沐心语松了一口气。   “小朋友,麻烦你们在外面把门关上好不好?”挤出一个笑容,沐心语轻声央求道。   三个小孩子定定的看着窘态百出的沐心语,既不进来也不出去。   沐心语只好自己来到门口俯视着三个小孩子,“小朋友,阿姨要换衣服,可不可以把门关上啊?”   “阿宝要尿尿。”看样子只有七八岁大、双生子中的的小姑娘怯怯地开口。   阿宝?沐心语在三个孩子的脸上一一看过。   “尿尿。”咬着手指头的胖娃儿从嘴里抽出挂着丰沛唾液的手抓住沐心语的睡袍下摆呀呀道,随即两条小胖腿一屈就蹲在地上。   “不可以!”沐心语大惊,一眼就看出小胖子的意图,连忙拉着小姑娘的手进屋,“快去洗手间!”   嘭的关上门,沐心语拖着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拖着小胖子风一般冲进了卫生间。   好在沐心语有洗完澡后先收拾浴室的习惯,地面已经被她擦过了,不然这么猛的冲进来肯定滑倒。   卫生间是进来了,但小胖子穿的裤子却不是开裆的!   “小妹妹,你!把弟弟裤子扒下来!小弟弟,你!弟弟裤子脱下来后把他抱到便池上去!”一条手臂使不上力的沐心语镇定的指挥着两个双生娃儿。   好在小胖子很给面子,没有直接尿在裤子里,一切准备就绪后,沐心语也帮了一个小忙,在一旁“嘘嘘”吹哨给小胖子催尿。   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的沐心语见三个小孩子不但没离开,还趴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着什么。   用毛巾揉着头发的沐心语轻轻走到小朋友们身后,发现他们正拿着她最近一段时间画的画看,而且他们似乎很喜欢那幅骑着扫帚的老巫婆的画。   “姨,你是教画画的老师吗?”小姑娘发觉沐心语站在他们的身后,兴奋地举着手里的画问道。   “呃,不是。我只是……”她只是学了三年,还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   “姨,你能教我和小山画画吗?”小姑娘跪在沙发上,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沐心语。   “呃,这个……其实我……”她准备身体一健康就跑路的。   “姨,我和姐姐也很喜欢画画,我们让爸爸妈妈请你当我们的老师好不好?”叫小山的男孩子也趴在沙发上盯着沐心语看,“我让爸爸妈妈给你很多很多钱,好不好?”   呃……她是可以考虑一下……沐心语抠抠脸讪笑了两声。   26.预定下一枪的位置   “你儿子?”沐心语差点一口牛奶喷射出去,呛得她直咳嗽。   荀妈递过手帕,掩嘴笑着站到一旁。   胡乱擦了两下嘴,沐心语瞪着坐在对面看她吃早餐的楚沐云,心里某一种涌上不知名的酸意,他结婚了,还有儿子了呢。   一身军装的楚沐云微微点头,“士文是我的儿子,今年四岁。”   四岁?沐心语回想着那三个小孩子。   “士山和云苎是我大哥的孩子,是一对儿双生子,今年八岁了。”楚沐云看着左手叉子上举着小笼包,右手握着牛奶杯,中西合壁式吃法的沐心语,嘴角不受控制的微挑。   笑那么好看作什么?沐心语没好气的在心底哼声,然后把左手的小笼包塞进嘴里用力嚼。   “其实我们楚家其他人早就想见见你,只是我一直不想让他们来打扰你静养,现在我的侄子、侄女想跟你学画画,正好也是把你引荐给我家人的机会。”楚沐云倾身将已经空掉的小笼屉挪开,露出下面热腾腾的另一屉小笼包。   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沐心语把香喷喷的小笼包咽下去顺顺气。   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沐心语心中暗忖:说得好像要介绍女朋友给家人似的。   “楚先生,很感谢你们的厚爱,我只想养好伤后离开应城去寻我舅舅一家,没想过做家庭教师。”沐心语故作淡然地道,“所以,您也不必把我向你的家人引荐,真是不好意思。”   楚沐云挑挑眉,他料到沐心语会拒绝,所以并不惊讶。   “沐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在你恢复健康后放你走吧?”   什么意思?沐心语放下叉子、冷冷地看着楚沐云,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阴险的男人呢?   “打伤柯世发的孟奎在乱党夜袭的那晚逃狱了。”楚沐云坐正身子,双手交握的放在餐桌上,一双锐利的黑眸牢牢的钉住眼神飘移的沐心语,“警察局牢里关着的犯人不少,但只有孟奎父子和霍飞扬逃了出去,这不是挺蹊跷的?如果说孟奎和霍飞扬两个男人身强力壮逃得出去,那孟奎的父亲一直昏迷不醒却也没被抓回来,这又怎么说?”   沐心语没了胃口,大清早的就听到犯堵的事,影响消化。   “楚先生,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去劫的狱吧?”沐心语忿忿地看着楚沐云,“然后自己不逃走等你来抓,再故意中一枪让你软禁?”   楚沐云看着瞬间表情冷若冰霜的沐心语,笑容依旧。   “不,你只是说了谎,帮助逃回家的孟奎父子和霍飞扬再次逃了而已。”   沐心语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拍,但她仍强装镇定地迎视着楚沐云的黑眸,“我没有,你在冤枉我!”   楚沐云站起身,看着餐桌上凉掉的小笼包和空掉的玻璃杯,朝荀妈挥挥手道:“荀妈,沐小姐吃饱了,都撤下去吧。”   荀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沐心语,默不作声的收拾了一下离开。   荀妈离开后,楚沐云慢慢踱到沐心语的椅子后,猝不及防的双臂一伸将沐心语罩在自己与桌椅之间。   “你!你做什么!”沐心语惊叫出声,却不敢动弹半分。   楚沐云的双手按在桌沿上,身子紧紧贴在沐心语坐着的椅子椅背上,满满的压迫感笼罩在沐心语头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吹抚头顶的发丝,引得心里小鹿乱撞。   沐心语,你可别发花痴!这个男人是恶魔!有妻有子!你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新新人类,什么大阵仗和世面都见过了,可别被这个比你老上一百来岁的的男人给闪到!   “那天晚上你对我的手下撒谎说当晚乱党夜袭时,之所以我们有所防备是因为你向沐毅告的密。其实那天你只是在我家门口晃了一圈,恰巧碰到沐毅回家,连话都没说上你就跑了。请问,沐小姐……你撒这个谎是为了什么?如果孟家屋里没有鬼,你又何必牵制我的人呢?”楚沐云的声音低低的似耳语,每说一个字气息都会喷洒到沐心语敏感的耳朵上,令她不得不往旁边躲,却直接靠在了楚沐云另一条手臂上。   “你……你乱猜!”沐心语捂着那侧耳朵慌乱的辩解,“我只是……只是怕你的兵弄乱孟大叔家……”   “小骗子……”楚沐云轻笑出声,低沉的笑声直窜进沐心语徒劳捂着的耳朵中,“其实你中的那一枪也是因为直起身子的时间巧合,替我挡了子弹。”   楚沐云越说声音越轻,可沐心语却字字句句听着像打雷,震得心神俱裂,冷汗直冒。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沐心语偏过头看着犹如盯住青蛙的蛇一样邪肆的楚沐云,“为什么还要留我?”   楚沐云表情一敛直起身子,沐心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沐心语还没彻底放松,就被楚沐云一把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扯到自己的怀里。   “啊!你要干什么!?”沐心语没想到楚沐云会突然出手,吓得哇哇大叫,“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小心的压制住沐心语的手臂,楚沐云一只手圈住她因伤而瘦下来的软躯,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沐心语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快爆掉了,她仅仅是在睡袍外罩了一件晨褛,挣扎间晨褛已经扯开,因为被楚沐云的手臂勒住,她的浑圆隔着轻薄的布料紧紧的抵着硬质的军装和坚硬的男性胸膛。   “因为我好奇,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柯世发说你既不是应城人,又没见你进过城……我布了这么久的线,百密却有一疏,不应该的。”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搂得这么紧、靠得这么近吗?沐心语有点头晕目眩,无关枪伤,而是现在的这种状况令她无法正常的呼吸。   “既……既然你怀疑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让我留下来教你侄儿和儿子画画?”沐心语困难地挤出这句话,极力闪避着楚沐云的俊颜。   “把你放在身边更便于监视。”楚沐云不加掩饰地道。   沐心语心里又是一阵酸意泛滥,却与之前的“酸意”不同,别是另一番滋味。   “你不怕我对你的侄儿和儿子动手?反正你认为我是个间……啊!”下巴上传来痛楚,沐心语被迫仰起头急促的呼吸。   楚沐云的眼神凛冽,似要看穿沐心语的心,他咬着牙根轻声地问:“你……会吗?”   沐心语很想赌气地说“会”,但看到楚沐云那凶狠的眼神和下巴上传来的痛楚,她丧气地咕哝道:“我才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   “哼!”冷哼一声,楚沐云不温柔的放开了沐心语的下巴,“那个念头连想都不要想,否则下一枪打中的会是……这儿!”   楚沐云的手指点在沐心语心房的上方,没有任何猥亵的感觉,却有一种寒意从那指尖渗透进沐心语的身体里。   这个男人不是恋爱幻想的对象,喜欢上他恐怕会尸骨无存!   27.夜骚扰   楚沐云再次让沐心语见识到了他的神通广大和在楚家的地位。   复发的枪伤又调养了一阵子后,沐心语才正式与楚家人见面。   本以为像楚家这种既是过去的大财主,又是现在的大军阀,楚家人的眼光一定会挑剔而苛刻,甚至会为难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但那天的见面会非常和谐,基本上就是楚沐云介绍了沐心语是替自己挡了一枪的救命恩人,又会画画,翼城联盟的庆功会上楚沐飞的双生子女看到她作的画,想和沐心语学画画,楚沐云为了报答沐心语想请她在家里教侄子、侄女画画,顺便再熏陶一下四岁的儿子……   楚大海只是对沐心语打量了许久,并没有说任何的话。而楚大海的三房姨太太也都是默不作声,只出眼睛看人。   大少楚沐飞客气地说了几句,无非是希望沐心语能够包容孩子的顽皮,也感谢她肯教自己的双生子女,大少奶奶凌思惠也附和丈夫说了两句。   气氛很是怪异,却也让沐心语免去不少的尴尬,若是大家都拿她当动物园的猴子似的看、问东问西,恐怕她就会吓得落荒而逃了。   当了三个小朋友的老师后,沐心语才真正体会到当老师的不容易,也充分的理解了那句“小孩子既是天使又是恶魔”的评语。   正式开始上课没几分钟就开始小的闹、大的吵,把沐心语搞得几近崩溃,看着满地乱扔的画纸和炭笔她绝望的坐在沙发上按太阳穴。   倒是荀妈有办法,建议师生四人不如去花园里作画,这样孩子们也能玩,沐心语也可以自己画画。   说做就做!沐心语率领着三个豆丁儿开赴花园“写生”。   看了一眼楚士山递过来的画板,沐心语赞赏的摸摸孩子的头夸道:“小山画得真好,这只小乌龟真可爱。”   “沐老师,我画的是蝴蝶。”楚士山眨着纯真的大眼睛纠正沐心语的错误。   “哦……蝴蝶啊,也挺像的……”沐心语讪笑着把画板还给楚士山。   孩子们的耐性有限,画完了沐心语交待的自由作画就跑去花园里玩。   沐心语难得有一会儿清静,便坐在凉亭里喝茶,也顺便和荀妈聊聊天。   在楚家,沐心语接触最多的就是荀妈了,却一直没怎么聊过天,今天借这个机会她想从荀妈那里知道更多一些关于楚家的事。   看到楚士山和楚云苎在前面跑,四岁的楚士文屁颠颠的跟在后面追,沐心语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小胖子的来历。   “荀妈?士文小少爷真是二少的儿子吗?”沐心语看向正在做针线活的荀妈。   “当然是了,司令不知道多疼这个宝贝孙子呢。”荀妈慈祥地笑着,“士山小少爷和云苎小小姐都和大少爷、大少奶奶住在外面,不能常回来陪着司令和几位姨太太,士文小少爷由三太太照顾着,能天天看到,自然疼爱多一些。”   “哦……”沐心语又看向楚士文,“可为什么那天介绍我给大家认识时,没见到二少奶奶呢?”   荀妈缝衣服的手一顿,轻轻的叹了口气没说话。   “难道是过世了?”沐心语听荀妈叹气,猜测道。   荀妈放下针线看着沐心语轻声道:“沐小姐,我看得出来二少对你不一样,其实二少爷是个很好的男人,谁能……”   “荀妈,您误会了吧!”沐心语一听荀妈这话就跳了起来,连忙撇清自己和楚沐云的关系,“我和楚二少只是救命恩人和报恩人的关系,绝对不是您想像的什么不一般的关系!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没见到二少奶奶而已,不是……不是……”   荀妈被沐心语的解释逗得掩嘴笑,“我知道,我知道啦,沐小姐。您可别太激动,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呢,别抻到了。”   沐心语脸红耳热地坐回椅子上,为自己方才过激的举动而不好意思。明明没什么,自己刚才的反应却像真有暧昧似的。   “当年四位少爷都追随在司令身边,除了四少爷在北平读书外,其他三位少爷都进了军队。”荀妈开始讲起楚家的事,沐心语也放下羞涩认真的听着,“后来司令来信说要回老家来,还派人送来钱和图纸翻新旧宅子,太太们都很高兴。隔了半年多司令他们回来了,士文小少爷就是那时候被带回来的,我们谁也没见着过二少奶奶。”   “那也没有人提起过那位二少奶奶的事吗?”沐心语捏着糕饼好奇地问。   “没有,我们做下人的哪敢随便乱问。”荀妈摇摇头,又开始缝起衣服来,“也许是二少爷在北平的时候成过亲吧。”   怎么可能?一个堂堂二少成亲的事自家下人会不知道?不明不白带回来一个孩子也没人好奇?   沐心语突然觉得楚家人真的很奇怪,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不去深究,这到底楚家人作事风格就是这样,还是其中有什么更深奥的玄机?   **   虽然伤愈了,但沐心语还是单独在自己的房间吃饭,这也是她乐见的事,起码不用和楚家人同桌吃饭,那会让她紧张得食不下咽。   荀妈撤走晚饭后,沐心语捧着卧床期间楚沐毅送过来的书看,她也渐渐习惯了民国时期的印刷和那些繁体字,慢慢捉摸和推敲的看书也是一种乐趣。   门板被轻轻敲响,沐心语以为是荀妈,不在意地道:“进来。”   穿着长外套和西装的楚沐云推门而入。   沐心语也没看门口,径自津津有味的看着书,“有什么事吗,荀妈?”   楚沐云回头看了看,挑眉笑着关上门。   门关上了却无人应答,沐心语纳闷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俊挺的楚沐云靠在门板上望着自己笑,吓得将手中的书一扔,迅速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可以半夜三更闯进淑女的房间!”沐心语气恼地朝楚沐云吼着。   楚沐云依门而站也不上前,对沐心语的指责毫无愧色,用手指节在门板上叩了两下后道:“我有敲门,而你也邀请我进来了。”   “谁……谁邀请你进来的啊!我以为是荀妈!”沐心语的脸刷的一下子红透透,为什么楚沐云说的话总会被她自行理解得这么暧昧,还“邀请”他,把她说得像个欲女似的!   不理会沐心语的小女儿心事,楚沐云走到小圆桌旁坐下。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了!”见楚沐云不出去反而坐下来,沐心语不快地赶人。   掏出衣襟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楚沐云看着窝在床上的沐心语脸色一正。   “沐小姐,既然你现在是司令府的绘画老师,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楚家的规矩。”楚沐云翘起一条腿,一条手肘搭在桌沿上,身体放松地靠坐在椅子里,但气势却不容人小觑,“第一,不要再向荀妈打听楚家的事,如果有问题你可以来问我;第二,不要随便乱发表你对楚家任何一个人的看法,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来跟我说;第三,不要随便和任何一个楚家人做过多的接触,除了小孩子和我。”   他在说什么?沐心语气得从床上跳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件睡袍不太合宜。   “楚沐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按照我说的这三点做,你会在我们楚家过得舒坦一些,如果你非要按相反的方向去做,会吃很多苦头。沐心语,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楚沐云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咬牙切齿的沐心语。   他记得她的名字?在沐心语的记忆中,她仅在那个相约的雨夜提过一次自己的名字,随后的向次见面他都礼貌的叫她“沐小姐”……   也许楚沐云说得并没有错,大家族本就有很多规矩和阴暗的一面,况且楚家不但家大业大,还是个大军阀,任何言行上的差错都可能让她连死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对了,还有第四。”楚沐云竖起四根手指挑挑眉,四指一握单指指向门道,“记得锁好你卧室的门。”   28.别教坏了孩子   画个小人儿扎死你!沐心语用笔尖扎着画纸上一身军装的男人,以此来发泄自己对楚沐云的诸多怨恨。   在画纸上那张英俊的脸上画两撇胡子,再画上乌眼青……   “嘻嘻……”沐心语为自己幼稚的“报仇”而笑起来。   冤家易解不宜结,偏偏楚沐云就喜欢作一些和说一些让沐心语不待见的事和话,最初那点春心浮动的暇想全都被扼杀在萌牙状态了。   前两天晚上,楚沐云成功的泼了沐心语一盆冰水,打消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悸动。   “沐老师,这画得是谁啊?真有意思。”楚沐飞的女儿楚云苎抱着画板靠过来,看到沐心语的诅咒画后好奇地问。   将那张画纸一撕,沐心语若无其事地道:“一个讨厌的人,恶魔!”   “恶魔是什么?”楚云苎眨着大眼睛问。   “就是长得很漂亮,却心肠很坏的家伙!”沐心语将揉成团的画纸扔到地上使劲的踩,“对待恶魔就应该这样!”   小姑娘咯咯笑着跳到地上也一起踩,这让沐心语凤心大悦,朝在不远处玩泥巴的楚士山和楚士文招手喊道:“小山、小文,到老师这儿来!”   两个脏兮兮的小子马上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今天老师画小人儿,你们往上填东西好不好?”沐心语开心地道。   “填什么?”楚士山感兴趣地问。   “胡子啦、黑眼圈啦、眼镜啦……什么都可以!”   “哇!好啊!”稍大些的双生子拍手叫好,不明所以的四岁楚士文也跟着拍着小肥爪子咯咯笑。   沐心语快速的画了三幅军人画像,特意在那画像的额头上写了个“二”字,然后分给孩子们胡搞。   看着孩子们随心所欲的在“楚沐云”脸上乱画,沐心语得意地笑起来。   我天天咒你,就不怕你不破相!   **   渐渐的,沐心语对楚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楚家公事私事处理很分明,家事全在后院解决,而军事上的公事都在前厅欧式小楼解决,沐心语住在前面,所以与楚家女眷碰面的机会不多,甚至连那些在后院工作的下人也基本不到前厅来。   荀妈说这是因为前厅大多接待的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军人,楚司令认为不适合女眷们居住和常留。但沐心语是客人,所以才会住在这里。   这也算是封建思想的残余吧,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妾抛头露面,所以将她们安置在深深庭院之内。   楚沐飞和楚沐廷夫妇会经常回来吃个午饭或晚饭,向各位太太请安。   听荀妈说家中内务都由二太太柯氏负责,大少爷楚沐飞和大小姐楚仪芙都是柯氏所生。   三少爷楚沐廷和四少爷楚沐毅、二小姐楚仪婉都是三太太所出,而楚沐云则是楚大海正室所生,因母亲早逝便由三太太抚养。   别看楚沐云娘亲过世得早,但他在楚家的地位不亚于过去皇宫中的嫡出东宫太子,难怪性格那么恶劣!   晚风习习,沐心语坐在花园里看着夜景。   今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会议,傍晚时分就陆陆续续有军官来到楚家,钻进大会议室后就一直没出来过。虽然他们并不吵,但沐心语还是觉得自己卧房下有一批军人在讨论战争方面的事挺别扭,于是她便悄悄的下楼躲到花园寻个清静。   每当夜深人静时沐心语都会回想在二十一世纪时的种种,亲人、朋友、同事、发生过的事,以前每天庸庸碌碌时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都有些不耐烦,可现在回想起来任何一个细节都值得回味。   她答应大学好友旅游回来时带纪念品、手边还有一份文件没有作完、与同事搭伙拼的午饭钱她好像还欠着二十几块……   以前不以为意的事,现在下都变成了“遗憾”。   刚到民国的时候她曾千思百转的想过很多生存方式,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发展到让她无法控制。   然而现在的她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   以前觉得活着累,一天一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生活,甚至有时候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就好了。可现在她却觉得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白白的死于战乱是那么的不甘心。   胡思乱想中,沐心语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当她听到脚步声时对方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戒备的站起身,沐心语抬头望进了一双如星的眼眸中。   “楚沐云?”沐心语讶然地看着一身军装的楚沐云,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在花园里透气。   楚沐云没说话,径直走到沐心语坐的长椅旁坐下来,看着不远处灯光下的花坛。   “我们开会吵到你了?”楚沐云淡淡地开口。   “没有。”沐心语小有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坐下,“只是关在房间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哦。”   接下来无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发呆。   他是来找自己的吗?沐心语偷偷的瞥了一眼双手撑在长椅两侧放松身体的楚沐云,微弱的光线投射在他俊逸的脸上,明暗交错间使她有种他正在为什么事烦恼的错觉。   “你……”沐心语犹豫地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闭上嘴。   楚沐云转过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沐心语,挑挑眉抿嘴微笑,“什么事?”   哎哟!楚二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沐心语差点从长椅上惊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此时此刻的楚沐云温柔无比?特别是那抹微笑,配上俊脸和星眸煞是迷人!   楚沐云伸手拉住沐心语的手臂失笑地道:“再躲下去你就坐地上了。”   触了电似的甩开楚沐云的手,沐心语三窜两跳的闪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楚沐云被沐心语怪异的举动弄得一愣。   沐心语左看看右看看仔细打量了一番楚沐云,然后迟疑地问:“你是楚沐云?”   被沐心语搞怪的模样逗得又抿嘴一笑,楚沐云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那你觉得我是谁?”   “我觉得你是被狐狸精附体了的楚沐云,不然怎么会变性子的这么温柔,还笑得花枝招展!”沐心语在心里嘀咕,却没胆子说出来。   摩挲着手臂坐在远处的长椅上,沐心语防备地看着始终笑得如沐春风般的楚沐云。   “楚沐云,你……你找我有事?”   楚沐云看着沐心语,突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哎?他过来做什么?沐心语又吓得跳起来,但不等她逃开就被楚沐云的大手给抓住了手臂。   “楚沐云!呜……”沐心语的尖叫被楚沐云的大手给按回到肚子里,下一秒钟她已经被楚沐云给钳制在怀中。   这是神马情况?莫非电视剧中的狗血剧情又要套用在她的身上?男雇主狼性大发非礼家庭教师,然后女教师悲惨的人生就此拉开序幕……   “沐小姐,我是请你到我家来教孩子们学画画,不是教他们调皮捣蛋。”楚沐云脸上的微笑依旧迷惑人,而且说话的嗓音也格外的低沉醉人,隐约带着回音的磁性声音听得人心醉。   沐心语可没心情欣赏楚沐云的魅惑,她已经被自己的浮想连翩吓坏了,瞪大眼睛连连摇头,她有哪有教小孩子们学坏!   楚沐云嗤笑了一声松开捂着沐心语嘴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已经皱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回来后士文的奶娘拿给我的画纸,上面画了些什么,你该清楚吧?”   淡淡的酒气喷洒在沐心语的鼻端,她的视线从那张皱纸缓缓移向楚沐云的双眼……   他不会是喝醉了吧?刚才不是还在开会吗?   29.巫婆发威   “我跟你说啊!楚沐云!你别想借酒装疯!酒后乱性!清醒后不认帐什么的!”沐心语抬手拍开楚沐云递到自己鼻子前的画纸。   她当然知道上面画着什么,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那脑门上写着“二”字的军官头像是影射谁,但她可没傻到要承认这是自己的杰作。   沐心语的狡辩让楚沐云失笑,但他手上的劲道可是没放松,反倒往自己怀中带了一下沐心语。   莫名的燥热涌遍全身,沐心语又羞又恼,也顾不得右肩还不能用力,双手握拳用力捶着楚沐云的肩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快放开我!”   楚沐云手一挥,单手就抓住了沐心语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扣着她的纤腰一使劲。   沐心语来不及尖叫就紧紧拥靠在楚沐云的胸膛上。   楚沐云的唇抵在沐心语的耳朵上,这次不但呼吸喷洒而至,连嘴唇一开一合都碰到了沐心语的耳廓。   “酒后乱性?”他的低语中满是笑意。   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沐心语气恼地张嘴就朝楚沐云的大手上咬去。   臭流氓!恶霸!以为是有钱人、有权人就可以调戏女人!   楚沐云反应可比沐心语预料的快,快速的收回手往旁闪了一步。   沐心语突然失去重心身子向前一扑,眼看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   楚沐云伸手抓住沐心语的手臂轻轻一带,稳住她的身子,使她免于五体投地的出丑。   沐心语捂着乱跳的心定了定神,然后狠狠的甩开楚沐云的手跳到一旁瞪着那个匹着军装的狼!   “楚沐云,你……”沐心语抖着手怒视楚沐云,却一时找不到骂人的话。   哼笑一声,楚沐云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沐心语,心情大好地道:“放心,我只是想让你记忆深刻一些,既然沐小姐你已经是个懂得男女之防的大人,就不要玩些小孩子才玩的把戏。我把孩子们交给你是希望你能陶冶他们的情操,不是教坏他们捉弄人。”   什么?他刚才那些恶劣的作法都是为了证明她是个“大人”?未免太兴师动众、煞费苦心了吧!   “好了,早点儿回去睡觉吧。”楚沐云直起身子郑重地看看天色,“虽然这里是司令府戒备很严,但一个女人半夜里在花园里独自走来走去也不妥当,万一被巡逻的士兵当成贼人开枪打中……你就倒霉了。”后面的话他又夹带着笑意,听得沐心语刺耳不已。   “楚沐云!别以为你现在是我的雇主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指手划脚!下回见面你必须离我三米以上的距离!我教什么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我才不怕你!恶霸!军阀!法西斯……汪汪!汪汪!”沐心语边提着裙子往前厅欧式小楼跑边回头朝楚沐云叫着,到最后倒有点像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犬。   目瞪口呆地看着沐心语一路小跑回前厅,后面几米的距离根本连头也不回,要不是知道她中枪后身体刚刚恢复,楚沐云还以为她生龙活虎得很呢!   “呵呵……哈哈哈……”楚沐云笑得不可自抑。   清朗的夜空中回荡着男人充满磁性的笑声,这注定是个让沐心语心慌意乱、不能成眠的夜晚。   **   那日在花园中沐心语碰到了的一老一少两位妇人正是楚家的二太太和大少奶奶。   二太太柯氏闺名柯苡茹,曾是应城大富之家的小姐,却委身做了同样大富之家少东家的楚大海为小,但大太太一死她就掌管了家中内务大权,虽没扶正却也实权在握了。   平日里柯氏深入简出,作事风格严谨,司令府几十号佣人能够井然序的工作不出乱子和纰露都是她严加管教的功劳。   大少奶奶凌思惠本是应城邻镇大酒坊的千金小姐,楚大海在北平从戎得势后直接将凌思惠的哥哥和弟弟带入军队,现在凌氏兄弟是楚大海的得力战将,手里拥兵亦不少。   因为沐心语在给楚沐飞与凌思惠的双生儿女当绘画老师,与这两位贵妇的接触是在所难免的。   这一天,并没有孩子们的绘画课,外面又下着如丝细雨,沐心语难得轻闲的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书。   半猜半读正看得起劲,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放下书纳闷地看向凉亭外,沐心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伞下冷着一张美颜的贵妇。   这不是骑着扫帚的巫婆吗?沐心语认出这名冷眼打量自己的华贵妇人正是上次在花园里说话带刺的女人——楚家的二太太柯氏!   “沐小姐,你好。”依旧陪在中年美妇身边的少妇礼貌的朝沐心语打招呼。   这位是楚家大少奶奶、双生子的母亲凌思惠,沐心语对自己真正的雇主还是有印象的。   “二太太、大少奶奶好。”站起身,沐心语微微鞠了一躬。   “哼!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么没规矩!”二太太柯氏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在凌思惠的搀扶下进了凉亭。   身后的丫头忙捧着垫子跑进来放到石桌旁的椅子上,又接手扶着柯氏的手肘让她落座。   又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身体虚弱,有瞪人的劲头、哼声的力气还要人扶着搀着,真会摆谱!   沐心语腹诽柯氏的作派,但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对柯氏刺耳的话充耳不闻。   “沐小姐,您也坐啊。”凌思惠坐下后看沐心语还拘谨地站着,忙软语让沐心语也坐下来,“不打扰您看书吧?”   沐心语淡淡地笑道:“不打扰,刚看了两三页而已。”   没办法,她跟繁体字和竖版印刷斗争了很久才算云里雾里的看了两三页。   坐在长椅上,沐心语瞥到荀妈的身影正匆匆的往凉亭里走来,怕是听到有人告诉她二太太来巡视了吧。   “沐小姐,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吧?下人有没有待慢的地方?”凌思惠边端过佣人递上的茶送到柯氏的面前边询问着沐心语。   “谢谢大少奶奶关心,住得还习惯。司令府的佣人们都很守规有礼,使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平日里哪有这么咬文嚼字过啊,好在这是民国,没有了之乎者也的酸话,不然她肯定露出马腿——到时候马脚就已经无法掩饰她的“与众不同”了。   喝了一口茶,柯氏用白眼仁翻了一眼沐心语后冷冷地道:“沐小姐,您是沐云推荐来的绘画老师,本来我们这些内宅的女眷是不应该有什么质疑的……”   看你的样子、听你的话头儿明明就是有很大的质疑啊!沐心语无奈地勉强自己露出一个“职业笑容”问道:“谢谢太太和少奶奶的信任。”   荀妈已经来到了凉亭外,但她只是欲言又止的站在外面没敢上前说话。   柯氏朝身后的佣人伸出手,一双同样冷淡的眼睛看向沐心语,“但你却让我们所有的人失望,也令沐云蒙羞。”   “二太太……”亭外的荀妈忍不住开口。   “你闭嘴!”柯氏凶狠地瞪了荀妈一眼,“别以为不在后院侍候着就可以没了规矩!”   沐心语被柯氏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白她干嘛突然大发脾气,还对一个老佣人大吼。   荀妈被吼得噤了声,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沐心语又低下头。   也并非心思单纯、透明无垢的清纯无知少女,好歹也有社会历练,沐心语隐隐感觉到今天的花园“巧遇”并不简单,而柯氏的出现似乎夹带着一股阴风邪气,山雨欲来的气息扑面而来,荀妈被训只是柯氏给她的下马威第一招而已。   “二太太……”沐心语微皱眉头地站起来看着柯氏,“心语做得不好,但不知道哪里让您和其他楚家人失望了,还请您赐教。”   所以说啊,穿越后别惊慌,先看民情再看书,包你速成正史女!她看这些难懂累眼的书不是白看的,当然是想增加自己的“内涵”,看她现在说的话多么具有“时代感”。   凌思惠面色有些不安,柔荑轻抚上柯氏的手低声道:“娘,那是小孩子们胡闹的事,怪不得沐老师。”   “哼!”柯氏甩开儿媳妇的手,顺便送给凌思惠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毒辣眼神,“小孩子懂什么?他们才学了几天,就能画出那么惟妙惟肖的画来?且不说士山和云苎学得如何,四岁的士文总不会变成神童的画出那样的画来吧!一定是某些人混到我们楚家来骗钱,顺便还污辱我们楚家的人!”   30.出门逛街   真不知道这位二太太的剑锋是直指自己,还是隔山打牛的损楚沐云,沐心语自认进入楚家以来完全与她没有交集,更谈不上交恶,真不知道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为了哪般。   凌思惠朝沐心语不好意思地笑笑,摆手示意她坐下,转而又软语地劝着柯氏,“娘,沐云不会看错人的。”   大少奶奶的一句话使心灵百窍的沐心语茅塞顿开,敢情这二太太的邪火是冲着楚沐云而来,自己只不过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中那条故意被打的“狗”。   既然事主不是自己,沐心语也就放下心来,就当柯氏的冷嘲热讽是在骂楚沐云替自己出气,她稳稳当当地又坐了下来。   “听沐云说沐老师是北平人?”凌思惠拉开了话匣子。   沐心语猜测下面肯定是身家大调查,父母是做什么的啊、兄弟姐妹有几人啊、为什么来应城啊……   楚沐云那天的介绍实在是简明扼要、过于随便,也许楚家除了楚沐云和楚沐毅之外,其他人都想知道她的来历吧。   好在沐心语自己已经准备了一套几近完美的身世故事,所以凌思惠含蓄的问题她都对答如流,在这期间柯氏也只是状似在喝茶,但沐心语猜她肯定竖着耳朵在听。   “……所以,我很感谢二少的收留和信任。”沐心语谦逊的以道谢为结束语。   凌思惠看了看身边的婆婆,后者则微闭双眼捻着手中的佛珠,“娘?”她轻唤一声。   柯氏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沐心语的身上片刻又移开,“思惠啊,我还是不太赞同将孩子交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手中学习,这事儿你和沐飞说说。据我所知,抚镇就有一位画师很有名,很多名门子弟都去他那里拜师学画,何必找个名不经传的孤女教些不入流的涂鸦。”   “娘……”凌思惠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沐心语,眼中满是歉意。   真够狠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的女人!沐心语在心底苦笑,这种名门望户的爹娘都是青蛙的近亲——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在这位大少奶奶还算是个真正的名门闺秀,温婉有礼。   不想与尖酸刻薄的柯氏纠缠,沐心语再次站起身来抚平裙子,有礼地道:“二太太、大少奶奶,我想起来炭笔和画纸快要没有了,我得出去买了。”她撤还不行吗。   凌思惠也站了起来,热切地道:“沐老师可以列个单子让下人们去帮你……”   “不了。”沐心语婉言谢绝凌思惠的好意,偷瞥了一眼柯氏后微笑地道,“素描的工具都很专业,笔芯的好坏、纸质的厚薄、画笔的大小粗细、油彩的优劣都得亲自试试和看看才能分辨得出来,我还是亲自挑选比较放心,这样也能更好的教孩子们。”   说完,沐心语朝凌思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凉亭。   “思惠,晚上让沐飞到我院子里来!”柯氏气恼的声音隐隐飘来。   啧!难怪在大太太去世后她也没扶正,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小心眼儿的女人啊,简直就是无事生非的类型典范,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老佛爷了。   **   “沐小姐,您别在意二太太的话,二太太平时就是个要求很严的人,所以方才……”荀妈跟在沐心语身后急急地道,很怕沐心语对柯氏的为难不高兴。   进了前厅,沐心语笑着转过身安慰荀妈,“没事儿,荀妈。富贵人家多猜忌也属正常,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听了沐心语的话,又看了看沐心语无伪的笑容,荀妈悬着的心才放下,“那就好,那就好……”   “荀妈,我想出去走走,顺便买一些画画用的东西。”沐心语边上楼边道。   “什么?您要出去?”荀妈听了一愣,忙跟着跑上楼,“可二少爷说……”   拉开衣柜,里面挂着两件旗袍、三件洋装、两件针织外衫,这都是前几天荀妈拿过来挂上的,说是楚沐云找人帮沐心语订做的衣服。   沐心语也不想矫情的拒绝,既然她真的没有件像样的衣服,作为楚家孩子的老师又不能太寒酸,她何必推辞楚沐云的好意。   “荀妈,您放心吧,我只是出去走走,一直憋在家里很无聊。”沐心语想了想从衣柜里拿出那件素色旗袍。   与电视剧中那些性感的旗袍完全不一样的是柜子中的两件旗袍都比较保守,长袖、腰线并未完全收紧、开衩仅膝以上十五厘米左右,裙摆稍显宽肥。也许仅仅是民国八年而已,国民还比较保守,良家妇女没有穿得过于妖娆。   沐心语手中这件素色旗袍是白色缎面绣金银线,在收紧的袖口和开衩袍摆处绣着金黄色的宽边花纹,既素雅又不单调。   荀妈帮着沐心语换好衣服,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沐小姐,要不我派人先去知会二少爷一声,然后您再出去吧。”   “荀妈,我又不是犯人,你们二少爷也不是牢头,我进进出出不用什么都要向他报备吧。实在不行您找个下人跟着我好了。”沐心语嘟起嘴不快地道。   “哎呀,好啦好啦。那您要早去早回,我让林坤开车送您到专门卖文房四宝的街上吧。”荀妈怕沐心语不高兴,只好妥协地道。   一想有个司机跟着也挺好,起码买回一堆东西不用自己拎着抱着的,沐心语欣然同意。   沐心语收拾妥当后下楼出门就看到候在院子里的林坤,眼熟的老爷车。   “沐小姐。”林坤恭敬地鞠了一躬。   “林司机,麻烦你了。”沐心语笑笑道。   林坤帮沐心语拉开车门,“哪儿的话,沐小姐请上车吧。”   **   晚上楚沐云从外面回来就得到沐心语外出的消息,他洗漱干净又吃了晚饭后才叫来荀妈和林坤询问。   “今天沐小姐在前面的花园里和二太太、大少奶奶碰上了。”荀妈恭立一旁道,“大少奶奶问了一些沐小姐家里的事,然后又随便聊了两句。”   楚沐云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着茶盅的底碟,“二太太没说什么?”   荀妈犹豫了一下才如实地道:“二太太似乎不太喜欢沐小姐,提到了小少爷和小小姐那天画的画……”   想到那幅被恶整的画像,楚沐云的唇角微挑,“她说什么我大概猜得到,无非是沐心语不适合做孩子们的老师,沐心语又是什么反应?”   “沐小姐一直很有礼貌的听着,后来说要买画画用的东西就向二太太和大少奶奶告辞了。”   剑眉一挑,楚沐云不相信地看着荀妈,“就这样?对二太太的尖酸刻薄她没有出言反击?”这可有点儿不像她,沐心语不像是让自己吃亏的人。   “是的,二少爷,沐小姐的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应对很是得体,我看得出来她一定是一个家教很好的大家闺秀。”荀妈的脸上露出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沐心语。   楚沐云点点头又看向林坤,“沐小姐今天在文魁街买了什么东西?”   林坤看了一眼荀妈,舔了一下嘴唇后道:“我开车送沐小姐到了文魁街后就陪她一起买画画用的东西。沐小姐先是把这条街上的几家店和小摊子都逛了一遍,最后在宁远画铺和几个小摊子那里买了一些炭笔和纸就回来了。”   楚沐云一愣,“文魁街上不是有状元阁和墨宝斋两家老字号吗?难道你没带她过去?”   “进去了,但沐小姐只是仔细的看了看这两家的东西,又问了价格,并没有买任何东西。”林坤擦了一下额关上的细密汗珠。   奇怪,这个沐心语在搞什么鬼?楚沐云皱着眉头。   “二少爷,会不会是沐小姐手里没有钱,所以没在那两家铺子买东西啊?”荀妈猜测地道。   “我说了我这里有钱,可以让她用,但沐小姐不肯用!”林坤急急地解释,“而且沐小姐还……还……”   “还怎么样?”楚沐云不耐烦地将茶盅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31.杯具啊,二少   晚饭后,沐心语就窝在自己的房里整理今天下午在文魁街淘到的东西,把这些东西再加工一次准备用在以后给孩子们上课中。   回想起在小摊上买画具时林坤快要变绿的脸色,沐心语就不明白了,为啥古今男人都不喜欢杀价呢?明明可以便宜买到的东西,有必要让人敲竹杠吗?   正专心致致给粗炭笔芯缠布条的沐心语听到敲门声,随口应了一声,“请进!”   有时候沐心语真佩服自己,竟然会这么的聪明,在现代社会中她都没发现自己还是个手工小制作的高手。   “这是什么?”楚沐云坐下来拿起桌子上一根缠着布条的炭笔纳闷地看着。   “喝!你进来怎么不出声?”沐心语被突然出现的楚沐云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笔直戳上那张俊脸。   挑挑眉,楚沐云用手中的笔指了指门口道:“我敲门了,也听到你让我进来的应门声。”   “我以为是荀妈。”沐心语咕哝着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我记得提醒你晚上要锁好自己的门。”将手中怪模怪样的笔扔到桌上,楚沐云懒懒地道。   多熟悉的对话?好像前不久他们也在这个房间里说过相同的话。   沐心语和楚沐云不禁对望一眼,为这种熟悉感而觉得有意思。   噗!两个人忍不住都喷笑出声,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他笑起来和楚沐毅有几分相似,但没有他弟弟的稚气与活泼,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特别是那双闪着光芒的黑眸,盛满了真实的笑意时更加闪亮。   将缠好的笔芯往桌上一放,沐心语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在楚沐云的面前晃了晃道:“我去洗洗手。”   目送穿着旗袍的沐心语走向卫生间,楚沐云突然发现她身上那件旗袍是自己让人给她订做的其中一套。   “等等!”楚沐云出声叫住沐心语。   “干嘛?”沐心语不解地转身看着表情怪怪的楚沐云,“有事洗完手再说不行吗?”   “呃……没事,你去洗手吧。”楚沐云尴尬地摆摆手。   她穿旗袍挺漂亮的……   **   沐心语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到楚沐云正拿着自己在一家小铺子里买的画纸皱眉。   “你怎么买这种次等纸?”见沐心语出来,楚沐云稍有不悦地抖着手中的画纸,“我听林坤说你在文魁街那些卖次等品的小摊子和小铺子里买了一些画画的东西,为什么不在那两家老店买?”   走到桌旁坐下,沐心语从楚沐云手中抽出那张画纸放回纸袋里没好气地道:“知道你们司令府、楚家不差钱,也知道你们是高贵人家要用最好的东西。”   “那倒不是……”楚沐云眉头锁得更紧反驳沐心语的讥讽,“我只是觉得画画是件修养身心的事,应该用好的东西,残次的东西可能不会更好的体现出画的意境。”   “呵!”沐心语被楚沐云的认真逗笑,“楚二少,别人家的小孩儿学画画时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你们楚家的孩子从小就娇惯坏了,除了云苎小小姐能坐下来认真画之外,另外两个小少爷干脆就是拿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用好纸好笔有些太浪费了,等他们能够画好一个苹果的时候再换也不迟。”   说完,沐心语又开始裁买来的画纸。   楚沐云怔怔地看着低头裁纸的沐心语,似乎明白了林坤与荀妈两个人相互矛盾的说辞源于什么。   林坤向他报告沐心语在文魁街买东西时的情况时有些难以启齿,是因为她与铺子里的伙计和小摊主讲价,精明世故得完全不像荀妈所说的大家闺秀,倒有几分像市井小民的泼辣姑娘。   其实如果这些特质都出现在沐心语的身上似乎并不矛盾,在楚沐云看来她就是特别的存在。   “大张的画纸可以裁成小份,而且价钱比较便宜是吗?”楚沐云看着沐心语将裁好的画纸小心的放进纸袋里猜道。   “嗯,孺子可教也。就算再有钱也没必要花大头钱。”沐心语笑嘻嘻地道。   仔细打量着沐心语,楚沐云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发顶,“你的头发……”发顶处的发色明显比下面的头发要深,而头发越到下面颜色就越浅。   摸摸自己的头顶,又抓过发尾看了看,沐心语猜到楚沐云疑惑的是什么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楚沐云笑笑没有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用布条缠着炭笔问道:“这缠着布条的笔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一说到自己的手工小制作,沐心语便来了精神头儿,拿起另一根缠好的木乃伊炭笔兴奋地道,“其实这支炭笔呢是暗藏机关。”   话说一半儿,沐心语故作神秘的看着楚沐云。   楚沐云好笑地附合问道:“请沐小姐赐教,什么样的机关呢?”   “嘻嘻……”有人捧场,沐心语开心地道,“其实这支笔是由三部分组成,炭笔芯、油纸、布条。”   楚沐云把手中的笔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明白沐心语的意思。   “我在那个墨宝斋看过了,现成的炭笔要470块钱一支(民国时期钱太毛啊),而宁远画铺的炭笔裸芯才200元三根,虽然在软硬度和质量上小有差别,但给小孩子们用也没太大差别。炭笔芯徒手用会弄脏手,我就用油纸先在笔芯外面包上一层,然后又缠上布条,如果笔尖没有了的时候只需要剪下一截布条、撕下一条油纸削尖就可以了,比买现成的木质炭笔要便宜和省力多了。”   沐心语得意的晃着手中的炭笔给楚沐云讲解着自己的小手工。   楚沐云真的被沐心语的聪明吓了一跳,脸上有多种表情闪过,最后他失笑地把笔放下。   “真亏你想得出来。”   “那当然,我看不惯浪费。”沐心语把桌上加工完的画笔收到一个小木匣里,然后又把桌上裁好的纸张分出几张来装进三个纸袋里,再放进去一根自己做的炭笔。   桌上有三个纸袋,上面用炭笔写着名字,楚沐云仔细一看是三个孩子的名字。   “这是给孩子们的?”他拿起写着楚士文名字的纸袋,里面放着五张裁好的画纸、一根比较细和短的画笔。   “是啊,小孩子很好哄,给他们一点阳光他们就会灿烂、给点儿鼓励就会勤奋,所以我给他们一人一个小画袋和亲手做的画笔,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楚沐云合上袋子还给沐心语,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静静地看着沐心语东忙西忙。   良久……   “沐心语,你知道我请你给孩子们当老师是为了什么吧?”楚沐云涩涩地开口。   “知道啊,你不是很明白的告诉我是为了监视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应城的女人吗?”沐心语头也不抬地继续裁纸,对于楚沐云的话不是很在意。   “那你……”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想真的当好一名老师呢?楚沐云不懂。   “啊!对了!”沐心语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裁纸刀拍案而起,“我有东西给你!”   “给我?”楚沐云一愣,不晓得沐心语有什么要给自己。   她出去买东西还记着他?也给他买了东西?   楚沐云看着沐心语的背影不禁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不是没收到过女人送的礼物,价值不菲的也不少,但他竟然开始期待沐心语会送给他什么。   沐心语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包走过来,从里面拿出几张折好的纸放到桌上推到楚沐云面前。   “这是什么?”楚沐云没有去接那几张纸,而是奇怪地看着沐心语。   沐心语坐下来与楚沐云相视,表情非常认真而诚恳地道:“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困扰,也有些不好意思。”   楚沐云的心脏乱了一拍,他的视线从沐心语脸上落到桌面的纸上。   “其实我知道……”沐心语绞着手指移开视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像二少爷你这么家庭背景显赫、有权、有钱、有势、长得也帅的男人不会在乎,但我想还是说明白比较好。”   将桌上的纸打开,沐心语尴尬地笑道,“这是今天买东西的清单,你能不能给我报销了?”   32.不敢要爱情   男人太小气了可不好!   沐心语发现自从让楚沐云报销了那天给孩子们买画具的钱后,他的脸一连好几天都跟吃了大便似的臭,特别是看到她的时候更臭,甚至还会莫名其妙的瞪她一眼然后离开。   最近几天司令府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各路的将领整日匆匆来去,在大会议室中关起门开会一开就是一天,沐心语从中隐隐嗅出风雨欲来的讯息。   不是她敏感,而是在这个年代战争就像是在吃饭,军阀为了扩张领土,那真是马不停蹄的掠夺与占领相邻的城镇,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提到战争,沐心语就没了好心情,她讨厌战争,因为战争带来的除了死亡还有民不聊生,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   这一天孩子们被二太太院子里的老妈子带走,说是二太太准备了点心给孩子吃,让沐心语早些给下课。沐心语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就同意了。   抱着自己的画具从花园里回前厅,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揉着额角的楚沐云。   他看起来很疲惫,揉完额角就四肢放松的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连沐心语晃到门前都没发现。   不想打扰楚沐云,更不想深追他看她时的眼神,沐心语蹑手蹑脚的进了前厅准备上楼。   “沐小姐……”楚沐云的声音中都透着几分无力感。   原来他还没累得失去敏锐感。   沐心语停下脚步讪讪的走到沙发旁,“二少,找我有事?”   楚沐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抱着画具的沐心语,一指沙发道:“坐。”   沐心语愣了一下,看来楚沐云是真的有话和她说。   见沐心语有些纳闷的坐到沙发上后,楚沐云又沉默了几秒后才道:“沐小姐,教小孩子很累吧?”   这是唱哪出?沐心语微皱眉头地看着楚沐云,“还好,小孩子学画画最初都是胡乱画着玩的,不能太苛刻的要求他们……二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她不喜欢绕弯子   楚沐云一扫以往与沐心语面对面时高高在上的模样,望着她突然深沉起来,半晌不说话,这令沐心语觉得不安。   “你……要解雇我?”沐心语猜测道,说不上是喜是忧的消息。   嘴角微挑,楚沐云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真是讨厌!沐心语恼了,有什么就直说好了!干嘛故意装神秘,自以为吊人胃口,其实是倒胃!   “楚沐云先生,如果你想让我猜就免了,我想上楼去休息一下。”沐心语不耐烦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沐心语。”楚沐云也站了起来,在沐心语经过身侧时抓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   沐心语不解地扭头看着楚沐云,他今天真的很怪。   咽了两口唾液,楚沐云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大哥一家要搬去饶城的新公馆去住,顺便管理饶城的事务。”   那就是说她失业了?沐心语有点惊讶,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楚家认为四岁的楚士文不需要学画画,楚沐云自然会安排她的去处。   “楚二少,你该不会是告诉我,我失业了,下一步就是进监狱吧?”沐心语开玩笑地道。   楚沐云并没有被逗笑,反倒越发严肃起来。   不会吧?沐心语的笑容僵住,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让她去住监狱?   “真的?”沐心语气恼地拨开楚沐云的手,不相信地瞪着他,“楚沐云,你还真卸磨杀驴……不,狡兔死走狗……也不是!是鸟尽良弓藏啊!我说过了与那些夜袭的乱匪没有任何关系,还替你挨了一颗子弹,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让我进监狱?我会在牢里天天诅咒你!”她气得都语无伦次了!   “咒我什么?”楚沐云的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痕。   “咒你……咒你……”咒他死在别人的枪下吗?咒他打仗失败被俘吗?任何恶毒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中,真是奇怪了!   “咒我什么?”楚沐云又问了一次,走近沐心语,将她笼罩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咒我会战死沙场?还是咒某一天替你挨一颗子弹,然后就……”   “我呸呸呸!你别乱说话!我可没那么想过!”沐心语又呸又跺脚、不解恨的还用手捶楚沐云的手臂,“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番嗔怪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沐心语只是觉得楚沐云的话让她听得心里不舒服,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的举动既可爱又暴露出异样的情愫。   楚沐云笑着抓住沐心语的双手制止她的捶打,眼中的笑意中透着几分温柔。   时间就像停止在这一刻,楚沐云抓着沐心语的双腕,与她含着小女儿家娇嗔的眼神相对,一时间他俩都僵住了。   “好,好,我明白沐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做过最恶毒的事不过是画别人的画像,然后在上面乱涂乱画,好了吧。”楚沐云最先缓过神,开玩笑地道。   沐心语被楚沐云的话搞得不好意思,瞪了一眼他后甩开那双大手。   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沐心语闷声道:“反正我不去坐牢。”   楚沐云又被逗笑,但他厚道的用手背掩住挑得过高的唇角,“我没说要让你坐牢,其实我今天要说的事是想征求你的意见。”   “征求我的意见?”沐心语一头雾水地看着楚沐云,她什么时候地位提高到这份上了?   “我爹将饶城给了大哥来管,他们一家自然要搬过去住,但大嫂很希望你也跟着一起过去,继续教士山和云苎画画。我就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去饶城?”楚沐云道。   去饶城?继续当双生子的绘画老师?这是好事啊!既远离了楚沐云的威胁,也谋得一份暂时稳定的工作……可沐心语心里却产生了排斥感。   楚沐云看着沐心语,他也是心情复杂。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蠢动,饶城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因为那里有一座几城几镇中唯一的大火车站,算是兵家力争之地。   楚沐飞被派去守饶城令楚沐云多少有些不放心,还要带上沐心语……他从潜意识里就很排斥这种安排,但父亲的命令已经下了,也不能悔改了。   “如果你不愿意去,可以留在司令府继续教士文。”楚沐云见沐心语有些犹豫,连忙道。   她是不愿意去饶城,但她也讨厌自己依依不舍的情绪归根究底是因为楚沐云。   楚沐云的优秀是女人就不会讨厌他,就算喜欢上他也不足为奇,沐心语不认为自己可以免俗,所以她很能接受自己喜欢楚沐云的事实,却也理智的知道这场暗恋不过是峰火战乱中一场风花雪月,他是司令之子前程似锦,女人都是过眼浮云,就算她倒贴成功将来也是被抛弃的下场……   想得远了,沐心语甩了甩头抛掉自己那过份的想像力。   “我……”沐心语犹豫地道,“我想和大少一家……饶城,想继续当小少爷和小小姐的老师。”   楚沐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掩饰掉了。   “不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答复也不迟。”楚沐云坐回沙发淡淡地道。   沐心语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士文还小,所以……”   “那好吧,既然沐小姐你答应了,就尽快收拾东西吧,后天就出发。”楚沐云打断沐心语的话,弯腰拿起茶几上的军帽,“荀妈会帮你。”   后天?这么快?沐心语吃惊地抬起头,却发现楚沐云已经离开了。   心底酸酸,她到底在祈盼些什么啊?难道那个高傲的楚二少会挽留她?对她说不要走?电视剧看多了真害人……沐心语觉得鼻子也开始泛酸了,咬着下唇转身上楼。   33.猛女   说实话!说最真最真的实话!   沐心语对楚沐云的不挽留失望了,也有那么一些伤心。   她把这种失落归结为自己的帅哥情结。   不管怎么说,帅哥再好也不当饭吃,她必须得为自己的未来着想,然而任何时代不变的定律就是“得有钱”。   沐心语整理好心情后,就准备随楚沐飞一家去饶城了,而从那天之后她也没再碰到楚沐云,听荀妈说他去了翼城。   出发之前沐心语被二太太特别召见,做了一次“恳切”的交谈,具体内容沐心语连回想都觉得无聊,也实在不明白这些宅院深处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吃饱了没事干,整天就是用小肚鸡肠的心思来猜度别人,她也不是个大方的人,自然就当二太太的那些话是在排泄废气,与己无关!   楚沐飞去饶城赴任还是比较低调的,仅带了二十名配枪骑兵护卫队,两辆汽车载着家人和行李。倒也没有夸张的大车小车装一堆的场面。   这是沐心语第一次走出应城,很快她就抛开了烦恼和不快,扒着车窗起劲的看着车外的景色。   城内城外真是天壤之别,黄土路、山峦、田地、树林……荒凉程度远超过沐心语的预期。   如果当初她出了城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车子颠簸得厉害,沐心语开始有了晕车的症状,两个孩子也昏昏的萎靡不振,完全没有了刚出城时的兴奋。   因为外面车轮和马蹄扬起的灰尘太大,又不能开车窗,沐心语只好闭上眼睛祈求自己能够快速入眠,一觉醒来就到了饶城才好。   那个家伙还真是无情!   闭上眼睛后,沐心语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楚沐云的身影。   楚沐飞一家向楚大海及太太们告别时,楚沐毅和楚沐廷都在场,唯独缺少楚沐云,他还在翼城未归。   哼,这是你放我走的,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辞了家教,然后离开!   沐心语在心底恨恨地想着。   想着想着困意就真的袭来,沐心语带着晕车的不适感与对楚沐云莫名的怨怼迷糊的睡着了。   **   “呯呯!”刺耳的爆裂声惊醒了沐心语,也惊醒了双生子。   发生什么事了?沐心语慌张的坐起来想扒车窗看一下。   “趴下,别动!”坐在车上负责保护沐心语和孩子们的士官大声喊道,然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哇!爸爸!妈妈!”胆小的孩子们半梦半醒的被吓坏了,开始哭叫起来。   沐心语的心一紧,难道遇到敌对势力了?   慌乱中她瞥到坐在另一侧的楚士山正抠车把手想要下车,吓得她一把揪过小孩子按在座位上。   “乖,别动,一会儿爸爸妈妈就来找我们了。”沐心语俯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   虽然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心却跳得快要从嘴里吐出来。   原来不单楚沐云是个大灾星,楚家所有人都是灾星!沐心语绝望地意识到接受一个军阀头目的庇护是非常危险的事。   车外枪声不断,时不时还有不长眼的子弹打中车身时发出的可怕声音和震荡。   沐心语死死拽着孩子们的手臂以防他们在慌乱中下车被子弹击中。   “呯!噗!”一片腥红像被人用力的泼出来似的,鲜红的血喷洒在车窗上。   “啊!”沐心语终于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是那位士官的血!他被打死了!   顿时,沐心语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搂着孩子们僵在车上外她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枪声越来越激烈,甚至听到了错乱的马蹄声在车周围响起,听到人的惨叫声伴着枪声响起,还有重物砸在车上的震撼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渐渐歇止,纷杂的马蹄声却轰然而至。   是骑兵?沐心语动也不敢动的伏在车座上,身下是两个压抑着哭声的孩子。   马蹄声和人声在车旁响起,有人在大声的说话。   “那辆车呢?”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吼道。   “没截住,被那帮骑兵孙子给护走了!”有人高声喊道。   沐心语的心一沉,原来车旁这些骑马的人不是应军。   **   .军阀混战时期不单单是各地军阀势力纷纷崛起,连土匪山贼也比以前多了起来。   因为大多数军阀都是割据一方、自政自管,自然不像有统一的政府时那样对匪患有一定的控制和讨伐,一些抱着将来成就大事业的野心家们便先从做土匪、山贼开始,待实力壮大后自立为王。   而歪砬子山的大当家周老虎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占山为王的。   周老虎本名叫周铁柱,年幼时为了混口饭吃,被爹娘送到镇上的杂耍班子学艺,后来也没成气候的混成了地痞,前两年纠结一帮乌合之众在歪砬子山成了山大王,专劫一些过往商户的货物和银钱,又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横气,便改成周老虎。   这次在新来的师爷出谋划策下,周老虎干了一票不错的买卖,虽然没劫到多少真金白银的钱财,却弄到不少好马和枪支,这令他大呼畅快。   而当手下押来没被救走的人时,周老虎又得到一个好消息。   “大当家的,钱来了。”穿着青衫的师爷看到惊魂未定的沐心语和双生子时眼睛一亮。   “啊?钱?哪呢?”正摸着缴来的枪支欣喜的周老虎一听有钱,马上贪婪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儿,“在哪儿?”   师爷凑到周老虎耳旁低语道:“大当家,您知道这一大两小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长着浓眉的周老虎牛眼一瞪看着师爷。   又瞥了一眼下面的人,师爷挑起好看的嘴角道:“小的两个是方才您劫的那个有钱人的一对双生子女,那个女人则是这两个小鬼的老师。”   周老虎的牛眼也跟着亮了起来,一拍椅子的把手喜道:“那两个小崽子是刚才逃走的人的孩子?草,这不是给老子留下两座小金山吗?”   师爷笑着点头,“大当家的真聪明。”   一听有人夸自己聪明,周老虎更乐不可支起来,“快把那两个小崽子给我关起来,看住了啊,少了一根汗毛也不行!”   下面的山贼应声,如狼似虎的上前就去扯两个孩子。   小孩子被吓得嗷嗷哭嚎,一左一右拼命扯着沐心语的衣服不肯松手。   沐心语也害怕,而且怕得要死,恨不得死!   但当壮得像牛似的男人开始粗鲁的拉扯两个孩子时,她却想也没想的跳出来狠狠挠了他们几下子,还抬起腿来踢人。   “放手!放手!你们要对孩子做什么!”   几个男人没想到这个娇弱的女教师会突然小猫撒泼的又抓又踢,结果硬是被沐心语抓破了手臂、踢中了腿。   “妈、的!臭娘们儿敢动手!”被抓破手臂的一名山贼气急败坏的伸手去揪沐心语,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受过女权思想洗礼的女性、决心独立自主的女性!沐心语被山贼辱骂的话惹恼,再次不经思考的抬起自己的腿狠狠的踢了过去。   “嗷!”举着拳头的山贼惨叫一声,捂着双腿之间的位置滚倒在地,然后开始在地上打滚儿。   山洞里除了那个山贼的哀嚎外便没了其他声音,一票男人瞪大眼睛看着气呼呼的沐心语和被踢中要害的兄弟,连两个孩子都被沐心语的气势吓得停止了哭声。   34.狗头军师是他!   收回腿的沐心语也被自己的“勇敢”吓到,捂嘴看着在地上翻滚的男人。   那个……她方才是不是……是不是惹了淘天大祸?   完了!完了!沐心语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数声,然后狂奔出山洞,她竟然在人家山贼的地盘上踢人!还是踢中那个人的命根子!   电视里和小说里不是说这些人最重什么义气了吗?自己呆会儿岂不是要死得很难看!   果然……   “臭娘们儿,竟敢踢我兄弟!”周老虎拍案而起,指着下面的沐心语怒吼道,“把她给我扒光了扔到黑牢里,到了晚上要是唐麻子的下身还没好就让她给我帮麻子舔好罗!要是好了就塘麻子上了她!”   草!太狠毒了!沐心语忍不住在心底骂脏话。   她怎么可以坐以待毙!宁可死也不能让人糟蹋自己啊!   想到这里,沐心语挺起胸膛高声喊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山贼,知道你们劫的是什么人吗?这两个孩子是应城楚司令的孙子和孙女!你就不怕楚司令派兵剿了你们的老窝!”   拼了!横竖是死,不如就抬出楚家来震震对方,一群荒山野贼怎么会不怕兵强马壮的军阀呢!   果然,沐心语这一喊,令山贼们都变了脸色。   楚大海的名号不单在夷北三省出了名的响亮,整个北方九省谁不知道楚大海楚司令!就算是其他有着司令头衔、拥兵几千的军阀头子们也对他忌惮几分,因为楚大海不但自己在军事方面是个天才,他的三个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霍飞扬!你骗我们劫楚大海儿子的车!你他娘的骗我说是雇兵护行的富商!”又有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跳出来指着师爷的鼻子叫骂,“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好东西!到了我们歪砬子山就开始指手划脚,原来是来害我们!”   刀疤山贼这么一喊,下面的山贼中马上有人出来应喝,纷纷怀疑起师爷的动机。   内讧了!这正是沐心语想要的结果,但在听到那个刀疤男人的吼声后,沐心语又是一愣,“霍飞扬?”她踮脚向上看着。   沐心语站的地方距离洞内的高台有段不近的距离,男子又站在高台上,被电脑荼毒过的双眼看不太清他的面貌,而且她对霍飞扬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只知道是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而且周身散发的气息总是玩世不恭、邪魅。   若是仔细一看,不正是救了孟奎和孟大叔出狱的“霍先生”吗?记得楚沐云曾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叫霍飞扬的人,她当时就想到“霍先生”,但还是对楚沐云撒了谎说根本不认识。   无论楚沐云信与不信,都没再问过她。   原来他成了山贼!   “楚大海又怎么样!”一身青衫的霍飞扬狂妄地道,“如果各位当家和兄弟们有雄心壮志,你们将来也可以像楚大海一样雄霸一方,我霍飞扬只是想辅佐大当家的成为一代枭雄,这又有什么错?”   话罢,霍飞扬看向周老虎坦然地道:“若大当家的不相信飞扬,可以用你手中的枪打死我,然后送这两个小少爷和那个女人回楚家,把我的尸体献上,就说都是我霍飞扬陷害的您!”   .霍飞扬的一番慷慨陈词令山贼们没了声音,个个都看着僵立在霍飞扬对面的周老虎,不知道大当家会怎么做。   周老虎握着缴来的枪瞪了一会儿霍飞扬,突然笑了。   “飞扬,够胆识!”周老虎拍了拍霍飞扬的肩膀赞道,“我就欣赏你这副硬气劲儿!”   “大哥!”最先质疑霍飞扬的两名山贼不服地出声。   周老虎抬手制止了兄弟,笑脸一敛道:“既然我们已经劫了楚司令的家眷,大错已经铸成,横竖恐怕都是一死,不如就拼了吧!”   沐心语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就这么被踩灭了。   她以为周老虎会害怕的罢手,虽不至于把她和双生子送回应城,但总该不会伤害他们,但看周老虎的反应,好像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   “但是飞扬啊……”周老虎坐回太师椅子里,语重心长地道,“各位兄弟说得也对,我们得罪的可是楚大海,夷北三省的大军阀,他肯定会派兵来剿了我们啊?我们岂不是没成大业就喂了枪籽儿?”   霍飞扬淡然的一笑,“大当家的放心,我们以这对双生子要胁楚家送两车黄金来,一边安排兄弟们撤退的路线,一边收他们的金子,拿到钱我们就去投奔皖系军阀杜文立,进了杜文立宸军的地界儿楚大海也拿我们没办法!”   “哦?”周老虎的浓眉又立了起来,“杜司令凭什么会收我们呢?要是非得投奔哪个阀系,为何我们非得抓了楚大海的孙子孙女后才去?”   老奸巨滑!霍飞扬的眼中闪过不屑,但快得没令周老虎发现。   “第一,直系和皖系一直是明争暗斗的两大派系,楚大海是直系军阀陈光远的属下,所以我们只有到皖系才会被重用;第二,带着一帮兄弟直接过去,杜立文还不见得收编我们,但如果我们曾劫过楚大海的家眷,又拿了他的赎金,这在杜立文的眼中我们可就是有作为的一伙人了;第三,现在谁有兵、有钱就能成就大业,将黄金献给杜立文一箱,大当家的您就可以直接封个军官当,这比空手冒然前去要事半功倍得多啊。”   霍飞扬越说、周老虎的眼睛越亮,还不住的点头。   最后,周老虎显然是被霍飞扬一番讲解说得动了心,当山贼终究是小打小闹,若是入了正规军,有了枪杆子,他周老虎成大业的日子也不远了!   “好!好!就按飞扬说的办!”周老虎拍板定了。   沐心语的心彻底凉了,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蠢货!难道楚大海、楚沐飞和楚沐云真的会让山贼拿了黄金跑路?那真是痴人说梦!   但她也知道对于已经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男人来说,根本听不进旁的话!   “这个女人……”周老虎又看向沐心语,   霍飞扬也看着沐心语,这次和周老虎说话的声音倒不小了,“这个女人还是不要动的好,她是楚二少楚沐云的女人,可以把她留作后手,拿到黄金后以她做人质牵制楚沐云,令我们去投靠杜立文的路上稍微能畅通一些。”   谁……谁是楚沐云的女人!沐心语的眼睛顿时瞪得又圆又大,死死盯着一脸坏笑的霍飞扬。   臭男人!上次要不是你也使出什么“牵制”的招数,我也不会中枪!没准儿开枪的就是你!   沐心语虽然不想承认自己与楚沐云之间有什么暧昧,但也不想自讨苦吃的大吼自己是清白之身,除非她脑残到宁可被□也不愿假装当楚沐云的女人,这个骨气她可撑不起来。   一听沐心语是楚二少的女人,周老虎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不少,“既然是这样,就把他们三个关到里面的黑牢里吧,派人严加看守!”   山贼一拥而上,推搡着沐心语和两个孩子朝山洞里面走,不时还恫吓哭泣的孩子不准哭。   **   在黑牢里光是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就让沐心语有些招架不住了,所以她根本也没时间去想太多。   小孩子虽然害怕,但哭闹过后的疲累还是让他们窝在沐心语的膝头睡着了。   遭逢这么多变故后,沐心语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装模作样高姿态神马的绝对是找死第一招!但一味的缩头缩脑也躲不过灾祸!只能随机应变了,玩心眼儿自有高手中的高手,她沐心语只求保命就成。   如果能逃出这帮山贼之手,又不再碰到楚沐云,沐心语就想钻进深山里学喜儿了……   连惊带怕、又被双生子折腾得够呛,沐心语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的睡着了,也算是没心没肺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可这个觉睡得也不是很踏实,错乱的梦境纠缠不休。   一会儿梦到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找她索要报表,一会儿梦到前男友来求她复合,还梦到一片火光中……她绝望的从楼上跳下来!   下坠的恐惧惊醒了沐心语,她捂着心脏乱跳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35.这回该死了   该死的!会不会有人在梦里被吓死!她可真是要被跳楼的梦吓出心脏病了。   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沐心语坐起来,突然感觉到双腿一阵酸麻,原来是被两个小家伙枕得麻了。   小心的把孩子的头移到一旁的草堆上,沐心语呲牙咧嘴的扶着洞壁站起来,在这个不大的牢里走动。   正在她试图缓解腿部不适的时候,吵杂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起来,一群男人吼着野腔小调晃晃悠悠的从山洞的一角拐了过来。   “咦?这小娘们儿在等我们呢。”一个山贼嘻笑地指向靠着石壁的沐心语,“是不是睡不着,想让哥哥们疼疼你啊?”   恶!沐心语不但觉得恶心,还打了一个寒颤,不好的预感使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山贼的窝啊!女人被抓到这里下场有几个会好?   六七个山贼显然都喝得有些醉,他们醉眼惺忪地走到牢门前,用手无意识的拍着栏杆吼着。   “小娘们儿!唐麻子来找你验身子了!”   山贼们发出猥琐的笑声,闹哄着将一个男人推到了前面,“麻子,去!用那小娘们儿试试你的家伙!如果真不行了,兄弟们帮你报仇!”   山贼的起哄声惊醒了双生子,孩子们吓得连哭都不会了,第一反应就是躲到沐心语的身旁。   沐心语开始冒冷汗,但她还是强装镇静地喝斥道:“你们大当家的和师爷都说要好好待我们,如果欺辱我们就不怕受罚吗?”   “呸!”一个壮实的山贼呸了一口不屑地道:“那个狗屁师爷说得算什么!我们大当家的说要严加看管你们,但之前也说你要负责给唐麻子验身子!”   沐心语被山贼粗鲁的话气得面红耳赤,“你们不要乱来,我可是楚二少的女人,如果你们欺负我,二少肯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算了,狗仗人势就狗仗人势吧,沐心语也豁出去了!   但这番恐吓对于喝醉的山贼来说丝毫没有震慑力,相反只换来他们大声的嘲笑。   晃晃站不稳的唐麻子直起身子用手背一抹嘴,然后提起裤腰大吼:“老子这就上了这小娘们儿给你们看看!”   “好!上上!”其他山贼开始叫好。   “钥匙呢?把门儿给我打开!”唐麻子吆喝着。   沐心语左右看着,希望在牢里能找到一件防身的东西,哪怕是根木棍也好,可放眼看去除了茅草什么也没有!   山贼们开始乱喊乱叫的找看牢门的人,不大一会儿一个小伙子提着裤子跑过来。   “各位大哥,小弟刚才尿尿去了!”年轻的山贼边提裤子边解释着。   “别废话,把牢门打开!唐麻子要试试他的老二儿!哈哈哈!”一个山贼伸手去抓小伙子腰上的钥匙。   小伙子一闪身躲开了,为难地看着几个山贼道:“哎哟,几位哥哥,不行啊。师爷说这一大两小都是重要的人质,是准备从楚家换钱的,不能乱来。”   “屁!两个小的能换钱,一个被楚家男人玩玩的女人换什么钱?谁家女人进了贼窝子后还会有男人要?那个什么楚二少肯定不会要她了!不如就留在山上给麻子做媳妇吧!”又有一个山贼大笑。   山贼的话像根针一样刺痛了沐心语的心。   几个山贼围住小伙子一顿拉扯,两个人架着他,一个人抽出钥匙递给别人,剩下的就都准备看好戏似的盯着牢里的沐心语。   “不行啊!各位大哥,大当家的也说不能乱来啊!不行啊!”小伙子被钳制住不能动,只好大喊着。   **   楚沐云从翼城回来了,进门就被楚沐毅拦住。   “二哥!大哥那边……”   “我知道了!”楚沐云话都来不及多说,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   大大的会议室前坐着五个人,楚大海、楚沐飞、楚沐廷、林副官、蒋统制。   “沐云!”楚沐飞见到楚沐云进来,激动地站了起来。   楚沐飞受了伤,额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几处伤痕。   走到会议桌前坐下,楚沐云的脸绷得死紧,炯亮的目光落在楚沐飞的身上沉声道:“大哥,怎么回事?”   **   咯啦!锁着牢门的粗锁链滑到地上,同时将沐心语的心荡到了谷底。   唐麻子被推了进来,随后又进来三个山贼,其中一个山贼手里还拿着灯,好像是怕光线不够影响了欣赏的乐趣。   “老师,老师。”胆小的楚云苎开始啜泣起来,紧紧拉着沐心语的手不放。   “坏蛋,我让我爸爸毙了你们!”虽然楚士山也很害怕,却显示出将门虎孙的气势,躲在沐心语身后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恐吓。   山贼们哄堂大笑。   “把那两个碍事的小崽子弄一边儿去!”一个山贼嚷道,然后和同伴上前就去拉扯双生子。   小孩子死活不肯,哇哇大哭起来。   沐心语已经吓得手脚发软,虽然也很心疼两个孩子被粗鲁的对待,但她现在真的是自顾不暇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哭叫着被抱走,她能感知的只有恐惧。   眼前的唐麻子开始脱上身的衣服,一双死鱼眼睛冒着淫光,露出一口大黄牙邪邪的笑着。   突然,沐心语的眼睛一亮!   她看到脱光上身的唐麻子腰间别着一把匕首!   唐麻子以恶虎扑食之姿扑向了缩在角落里的沐心语。   沐心语连躲都没躲,直接被唐麻子压在了身下。   恶臭顿时扑鼻而来,沐心语眼前一阵眩晕,但她还是咬牙挺住,一边推着唐麻子欲亲下来的嘴,一边寻找机会。   唐麻子想靠蛮力压制住沐心语,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力气也不小,拉扯间他只是扯坏了沐心语的旗袍,并没有占到实质的便宜。   终于!唐麻子如愿以偿的亲到了沐心语软嫩的脸颊,他兴奋地直起上半身回头朝同伴炫耀,“看到没!老子亲到了……啊!”   唐麻子发出了今天第二起杀猪似的嚎叫,他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身下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仿佛看到那女人圆睁的双眼通红一片,而自己的匕首正被扎进自己的肩膀里!   趁山贼们震惊之际,沐心语扑棱坐起来推开唐麻子,狠狠的把匕首从他的身体中抽出来,顿时血箭喷洒而出溅到了她的脸上和身上……   这件楚沐云为她订做的白色旗袍一直是她的最爱,雅而不素、简而不陃……她喜欢这件旗袍甚过那些洋装,可现在却有几处被扯裂,特别是左腿的开衩处已经被扯得到了腰际……   唐麻子坐在地上向后倒着爬了一段退到同伙的脚边上,他恼羞成怒地喊道:“兄弟们,这女人又伤了我!你们上!把她按住了,我们轮了她!”   吃惊的山贼们被唐麻子的叫声惊醒,也个个气愤的捋胳膊捥袖子要上前。   好!反正到这份上也没什么活路了!伤一个算白赚、杀一个算中彩!   沐心语也红了眼睛,山贼们龌龊的企图令她忘却了害怕,愤怒战胜了恐惧。   不就是个死吗?咱也死得值一点儿,大不了十八年后姐姐又是水灵大姑娘一枚!   沐心语胡乱挥着手中的匕首,也不管能不能扎到人了,反正能吓唬住那帮山贼别靠近自己就行。   牢里乱成一团,叫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在山洞里回荡,时不时还伴着惨叫声。   “怎么回事!”霍飞扬暴怒地声音在山洞里回响。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沐心语就像听到了福音,激动地大喊:“霍……霍飞扬,有人骂你是狗屁师爷呐!你还不……不……啊……”   后面的话沐心语被巨痛打断,她瞪大眼睛看着扎入腹部的短刃,又抬头看向那个扎自己一刀的山贼。   “臭娘们儿,你该死!”那个山贼的脸上有一道刀疤,凶恶地瞪着沐心语。   果然,低调才是生存的王道……这回该死了吧……事隔不到三个月,她继枪伤后又销魂的挨了一刀……   老天爷啊!不代这么折磨人的啊!   沐心语的身子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36.沐不死   对于楚家来说,楚沐飞一双儿女被劫的那一晚是个不眠之夜。   为了能够更好的营救出孩子和沐心语,楚家人压下了立即带兵冲向歪砬子山的冲动,连夜研究攻山计划。   深夜,当楚氏父子四人和林副官、蒋统领顶着红眼睛疲累的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内宅的女眷们围了上来。   “老爷!怎么办?快派人去救士山和云苎啊!你们在会议室里开了这么久的会,万一要是孩子出了事可怎么办?快派人去救他们啊!”二太太柯氏失去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势,看到楚大海出来就第一个冲了上去拼命抓住丈夫的手臂哀求他去救一对孙儿、孙女。   楚大海不耐烦地推开二太太,“你们到前面来干什么!”   楚家并非绝对不允许女眷到前厅来,但一般商议大事时却是绝对不允许女眷来搅合!   柯氏不管楚大海是否生气,一味的想着快些救出自己的孙子孙女,又抓住自己儿子的手质问:“沐飞,你的三个弟弟不关心两个孩子的死活也就算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也不管?你手底下不是有兵吗?怎么带着他们把那群该死的山贼给剿了!还是谁阻止你不让你用兵!”   柯氏的一番话说得其他楚氏兄弟脸色都是一变,楚沐廷干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沐廷!”三少奶奶林春婷见丈夫这个样子不禁为难起来,紧追出去。   “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用兵的事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的吗?快给我滚回后院去!”楚大海也被二太太的话给激怒了,转身朝正哭个不停的凌思惠吼道,“扶你婆婆进去!”   “我不进去!”柯氏挣开儿媳妇和老妈子的搀扶,歇斯底里地吼回去,“士山和云苎也是你的孙子和孙女,为什么老爷你都不着急?我要在这儿等,等你们派兵去救我的孙子和孙女!我要等他们回来!”   柯氏干脆坐到沙发上哭天抢地起来。   楚沐毅冷眼看着柯氏的哭闹,走到自己的母亲三太太的身边轻声道:“妈,您先回去吧。”   三太太为难地看着小儿子低声问:“沐毅,你们怎么定的?孩子们……”   “妈,爸和二哥、三哥已经商议好救人的事了,您不用担心,别在这儿惹爸心烦了,回去吧。”楚沐毅朝母亲使着眼色,劝她不要在这里搅合,以免楚大海更生气。   三太太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由丫头扶着回后院去了。   楚大海被柯氏闹得更烦,干脆也出了前厅直奔四太太齐雨梅的院子,扔下柯氏和大儿子楚沐飞不理。   楚沐飞被母亲的哭闹也搞得心烦,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孙子和孙女,也不好发作,只能坐下来劝母亲不要担心。   **   次日清晨,一名报童送来一个小匣子,里面的东西打乱了头夜定好的营救计划。   林副官打开木匣子,发现里面有三样东西和一封信。   一件染血的破烂白色旗袍、一双沾染了泥土的黑色小皮鞋、两根扎头发的丝带……   “赎金?”楚大海拍案而起,一把抢过林副官手中的信仔细看着。   信纸上几行漂亮的毛笔字,注明了赎金的金额和方式。   “这群胆大妄为的山贼!老子不灭了你难解心头之恨!”楚大海差点将手中的信撕个稀烂,多亏楚沐毅及时阻止了父亲。   楚沐飞看到那双小黑皮鞋和丝带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楚士山的鞋和楚云苎的发带啊。   “二哥?”楚沐廷将带血的旗袍推向已经愣了神的楚沐云,“这是……”   她……   看到那带血的旗袍时,楚沐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那个巧笑倩兮的人儿、那个精灵古怪的人儿、那个贪生怕死却喜欢强出头的人儿……怎么了?   楚沐毅冲上前举起旗袍仔细看着。   旗袍的左侧下摆已经被撕到腰际、并且多次被撕裂,血迹从胸腹处漫开,而且还有一个破洞。   “沐小姐她……”楚沐毅吞咽了一口唾液将视线转向楚沐云。   楚沐云猛的站起来,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冲出了会议室。   楚沐廷跟着站起来追了出去。   **   花园中她经常画画的地方,楚沐云站在那个石桌前。   楚沐廷看到他的背影后走了过来,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对你来说……她特别吗?”   楚沐云的身子微晃了一下,半晌才从牙缝里挤三个字,“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楚沐廷没有追问,男女感情上的事很复杂,谁也说不清楚。   “你想怎么办?没想到对方知道劫的是楚家人还敢来索要赎金,对方的幕后恐怕也不简单。”楚沐廷分析道。   “无论他背后的靠山是谁,都给我灭了他!”楚沐云狠狠的一拳砸在石桌上,咬牙吼道。   **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那一刀扎得她很痛,几乎是立刻就晕了过去,所以痛苦似乎又因此减少了。   可睁开眼睛后,她发现自己又没死成……她很不想套用那句古话,莫非她真是个“祸害”?   以后沐心语可以写本书,叫《沐不死》!   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在低语,但听不太清楚,想扭头看是谁在说话却扯动了伤处,疼得她哎哟出声。   说话的人发现她醒了,马上停止了对话,一个人快步来到了床边。   眨眨眼睛,沐心语吃惊得差点岔气儿,因此又痛得她皱了一张脸。   “孟……孟……孟奎?”沐心语呻吟着叫出床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沐小姐,您别激动。”孟奎担心地看着痛苦的沐心语。   连呼吸都是痛的,沐心语只好浅浅的呼吸着,睁开眼睛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她闭上眼睛。   “沐小姐,霍先生已经告诉大当家的了,他会狠狠的惩罚那几个混蛋!”孟奎恨恨地道。   在心底苦笑了一声,沐心语废力地道:“孟奎,你咋……还当上山贼了?”   孟奎刚想解释,却被走上前的霍飞扬阻止了。   霍飞扬拍了拍孟奎的肩膀示意他出去,孟奎又看了一眼虚弱的沐心语才离开。   坐到床边上,霍飞扬一点儿也不温柔的拍了两下沐心语的脸颊,“沐小姐,把药喝了吧。”   慢慢睁开眼睛,霍飞扬俊美又野性的脸印入眼帘,沐心语又闭上了眼睛。   见沐心语不理自己,霍飞扬挑挑眉,“你这态度可不像是要感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沐心语要不是身上有伤,稍微一动都会痛得窒息,她一定会大笑三声来嘲讽霍飞扬这个“救命恩人”!   沐心语还是不吱声,可霍飞扬可不手软,伸手拍沐心语的脸,还加大了手劲。   “孟奎出手很快,那把刀只扎入少许,皮肉伤而已,别装死了,起来把药喝了!”   你个白痴混蛋!皮肉伤就不是伤了?都一样痛得要死啊!沐心语气得睁开眼睛瞪了一眼霍飞扬。   她会落得现在的下场,还不是拜他霍师爷的功德!如果他不出主意让山贼劫了楚沐飞一行,给那个山贼头子几个脑袋也不见得敢去做这种事!   真不知道山贼是不是都是笨蛋!竟然会被霍飞扬骗!知道真相后还选择继续被骗!   见沐心语瞪自己,霍飞扬反倒笑了。   “有力气瞪人证明你已经彻底清醒了,离死又远了几大步。来,把药喝了。”霍飞扬凑上前轻轻托住沐心语的颈子,将她的上半身微微抬起。   “嗯……”沐心语差点儿疼出眼泪来,她无力的靠在霍飞扬的怀里咬着下唇。   霍飞扬的眉轻皱,但还是把药碗送到了沐心语的唇边,“活着就能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所以喝了它。”   37.以身相许   活着就能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沐心语怔然地抬眼看向霍飞扬,而他也正看着她。   垂目看了一眼黑糊糊、散发着刺鼻药味的药汤碗,沐心语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楚沐云的女人。”   “我不是……”她从来都不是。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乎你。”霍飞扬讥诮地道。   你的眼睛肯定被眼屎糊住了……沐心语在心底道,但她实在是没力气再与霍飞扬争辩是不是楚沐云女人的问题,她比较在乎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你打算用我……用我拖住楚沐云,就别白费……白费心机了。”沐心语别开头不肯喝药,“被你们折腾也是死,现在死也是死,我不想……”   “在我的地盘上,你死不死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喝!”霍飞扬霸道的将碗抵在沐心语的唇边,“别让我用嘴喂你喝,还是你想……”   沐心语迫不得已只好张开嘴,她可不想被这个男人来哺药!   可舌尖刚碰到那苦苦的药,沐心语的脸就揪成了一团,抗拒的想别开头。   霍飞扬完全不给沐心语躲开的机会,直接一灌!   “咳咳!”沐心语被迫喝了两大口汤药,还差点被呛死,这一咳又扯动伤口疼得她几欲晕厥。   霍……霍……姓霍的!你这个王……她又被灌了一大口。   **   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山贼并不是住在山洞里,只是把那个大山洞当成了议事的地方和关人的牢房。   所以沐心语这次醒来后仔细环顾了一下屋子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里。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洒在地上,窗外有人在吵吵闹闹的喊着什么。   伤口的确不会很痛了,正像霍飞扬说的那样只是皮肉伤,但她当时就那样丢脸的晕了过去。   想一想自己的冲动,沐心语真想抽自己的耳光,为什么她的脑子突然变笨了呢?   正想着,小屋的门就突然被人大力的推开,一道身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飞扬?我回来……这个女人是谁!”女子响亮的声音突变为愤怒的质问。   沐心语只来得及看到有人扑过来,紧接就是可以致命的疼痛。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睡在飞扬的床上?你是谁!给我滚下来!”冲进来的女人粗鲁的揪着沐心语的衣领子就将她从床上拖到地上。   问候你娘啊!沐心语疼得眼冒金星,真恨不得马上去见上帝喝茶,也好过这么被折磨!   当沐心语摔到地上痛得呻吟时,那个女人才发觉不对劲,蹲下来将沐心语翻过来一看。   “你受伤了?”   “是……如果你能行行好……直接让我死就最好……最好不过了……”沐心语频频吸气妄图缓解腹部的疼痛。   女人打量了一会儿脸色惨白、满头是汗的沐心语,然后弯身小心的扶沐心语起来。   “能动吧,我扶你到床上去。”女人皱眉看着沐心语又渗出血来的腹部,小心地将好扶到床上,“你是谁?怎么受了伤?为什么又躺在飞扬的屋子里?”   虽然沐心语受了伤,但女人对她还是不放过。   这个女人是那个师爷的情人吧?沐心语想,看女人进门时的凶神模样和现在的追问,八九不离十。   “我是……人质……”沐心语吞咽着口水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回答恐怕又要被拖下床也说不定。   “人质?”女人的柳叶眉挑起来,打量着沐心语,“什么人质?”   这时屋外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屋门被人推开,挤进来三个人。   “招弟?”霍飞扬看到坐在床边的周招弟后微讶地道,“你回来不去议室大厅,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周招弟漂亮的大眼转向门口的霍飞扬,从床边站起来慢慢走向他。   “我只是出去三四天,你就弄了一个女人在屋里?霍飞扬,你也太能耐了吧?”周招弟走到霍飞扬面前,扬高下巴高傲地看着他,“说,这个女人是谁?”   冷冷地看着周招弟,霍飞扬不屑地哼笑道:“人质。”   周招弟不在乎霍飞扬的不驯,反倒一副爱死的模样露出小女儿的娇态,霍飞扬的答案令她很满意,她回头看了一眼沐心语后什么都没说的出了门。   “孟奎、小浪你们先回山洞,我随后就过去。”霍飞扬收敛笑容对身后的两个人道。   孟奎和那个看守黑牢的年轻山贼小浪退了出去。   走到床边看着气息奄奄的沐心语,霍飞气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掀开被子看到沐心语手指染上了血,而她的手正按着受伤的腹部。   二话不说,霍飞扬走到小屋唯一的一张桌前,将桌上的瓶瓶罐罐鼓捣了一番,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长白布撕成布条。   准备就绪,霍飞扬握着布条、指间夹着几个瓶瓶罐罐朝沐心语走来。   沐心语躺在床上斜着眼睛看到霍飞扬的模样,心底就是一惊。   该不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吧!   坐到床边,霍飞扬大手一扬再次掀开盖在沐心语身上的被子,然后动手去解沐心语身上褂子的盘扣。   “不……不要……”沐心语又羞又恼地想扭开身子,却被霍飞扬单手抓住手腕轻轻向上一抬。   “别动什么以身相许的歪念头,我只是为了救你而不得不这么做!医者父母心,就把我当成你的爹娘好了,再说你现在包扎的伤口也是我处理的……”霍飞扬面无表情地边褪沐心语的衣服边道。   ORZ!霍大侠你好仁义哦!还医者父母心?拿你当成我的爹娘?沐心语被气得想笑,最可气的是他还未雨绸缪的警告她:不要以身相许!   霍飞扬目不斜视的拆开沐心语腹部染血的布条,浓眉皱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沐心语因害羞而微红的脸,“忍一下,我在伤口上洒点儿药……算了,还是咬样东西吧。”   趁霍飞扬考虑让自己咬什么东西的时候,沐民语仔细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与楚沐云是相反的类型,楚沐云长得斯文俊朗却是个军人,霍飞扬长得野性英俊却是个师爷;楚沐云不喜欢表露太多的情绪,总让人猜不露,霍飞扬的表情丰富,嘴还很坏,至于内心嘛……好像也不是很容易被猜透。   左找右找找得烦了,霍飞扬干脆将被角往沐心语嘴边一递道:“咬被子吧。”   没吃过肥猪肉也看过肥猪跑,沐心语猜想药洒在伤口上一定很痛,霍飞扬是怕她忍不住咬伤自己才找东西让她咬,也顾不得什么干净埋汰了,沐心语听话的张口咬住被角。   “用不用我把你的手脚绑上?”霍飞扬见沐心语这么配合咧嘴笑问。   你去死!沐心语无力的瞪了一眼霍飞扬。   当霍飞扬手的小瓷瓶中倒出来的黄色粉末落到伤口上时,沐心语顿时眼前一片黑暗,那种疼痛简直会令她毕生难忘!   十指本能的抠进身下的被褥里,沐心语咬着被角发出痛苦的哼声。   霍飞扬手脚麻利的作着处理,当他将布条缠到沐心语身上并轻轻结好扣后才发现自己也冒了一身的汗。   擦擦额上的汗,霍飞扬再看沐心语,此女早已疼得晕了过去,眼泪挂在苍白的脸上还未干。   “还挺坚强的。”伸出手拭去沐心语颊边的泪,霍飞扬松了一口气地道。   但沐心语脸上的温度却令他脸上的笑容隐去。   她最难过的一关开始了,如果挺不过去,他也就白救她一命,最后还要令她受尽疼痛的折磨而伤口发炎死去。   他是想报仇,但并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况且沐心语还不是楚家人。   “爸爸……妈……”发烧的沐心语开始说胡话。   38.别和我抢男人   一刻也不能耽误的赎人!楚家早上接到信,中午就备齐了三箱黄金。   “三箱?山贼不是说两箱吗?”柯氏擦着眼泪瞥到士兵往车上抬的箱子一共有三个,也真难为二太太她会在这个时刻还惦记身外之物。   “娘,沐老师也在他们手上。”哭肿了双眼的凌思惠哽咽的道,“希望她能帮我们照顾好士山和云苎。”   也许正是沐心语同时被绑走的原因,楚家人的心中有一丝希望,希望孩子们在沐心语的照顾下不至于受到伤害。   但这也不过是凌思惠的一厢情愿,她还不知道清晨时分送来的匣子里有一件沐心语的血衣,怕女眷们过于担心,男人们只说山贼要钱。   “那个女人有什么用?没准她为了自己活下来,还会和山贼变成一伙的!”柯氏尖声地骂道,“说来也真是令人怀疑,沐飞一家要搬去饶城什么时候出发山贼怎么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告的密!把那箱黄金卸下来!”   柯氏不可理喻的冲向搬箱子的士兵与之拉扯。   在场知情的人都为之气结,但碍于柯氏在楚家的身份和地位,都隐忍不语。   “呯!”车门被重重的关上,发出巨响。   站在车旁正在交待事情的楚沐云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向柯氏,黑沉的脸色令泼妇似的女人住了嘴。   朝搬箱子的士兵一挥手,楚沐云沉声道:“快装上车!归队准备出发!”   两名士兵对柯氏说了声“二太太对不起”,抬着箱子扔上车。   “沐云……”柯氏输阵不输嘴,还想以家中长者的身份压压楚沐云的气焰,好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二娘,楚家的规矩是女人不问外事,请回吧!”楚沐云不客气地冷眼瞥了一眼柯氏,“还是您准备亲自去歪砬子山救士山和云苎?”   一番冷嘲热讽令二太太的那张老脸涨得通红,楚沐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反了……真是反了!”二太太尖叫着。   **   这个贼婆子想干嘛?沐心语被人硬是给摇晃醒过来,好不容易从浑沌中慢慢清醒过来,就看到早上冲进来害她伤口裂开、叫周招弟的女人。   “你醒啦?”长得一副健康美的周招弟爽朗地道,“听说山上的兄弟昨晚冒犯了你,真是对不起啊!”   沐心语一愣,不明白周招娣这出为哪般。   知道沐心语体虚没力气说话,周招弟直接把自己的来意挑明。   “明人不说暗话,我周招弟喜欢我们歪砬子山的师爷霍飞扬,也准备让他作我的男人。”   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沐心语翻翻眼睛。   “昨儿晚上四当家的捅伤了你,霍飞扬很生气,不但在牢里踢伤了四当家的和唐麻子,还让我爹狠狠的惩罚他们。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来路?飞扬这么的护着你!”   我和他神马关系都没有!沐心语眼神坚定地看着周招弟微微摇了摇头。   “我听其他兄弟说你是应军楚二少的女人,应该不会和飞扬有什么关系才对。但我不喜欢他护着别的女人,所以……”   “所以你……要……杀我?”沐心语轻叹一声问道。   周招弟挑挑英气的双眉,“我干嘛要杀你?我周招弟才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我要这个男人就光明正大的跟他好,要是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硬赖着他!”   周小姐,你前后的话很矛盾哦……沐心语没心力和周招弟解释,反正陷入爱河的女人不是淹死就是淹死,结局还是淹死,有几个能自己爬上岸的?这都与她没无关。   见沐心语又闭上了眼睛,周招弟不禁有些急,“喂!你别再睡了,今天傍晚我爹和飞扬带着一帮兄弟就会和楚家交易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沐心语猛的睁开眼睛,这么快?   “但你不知道吧,飞扬给我爹出的主意是用两箱金子换那两个小孩子,但把你扣下作人质,牵制楚沐云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好争取时间去投靠宸市的杜司令。”周招弟毫不隐瞒地道。   沐心语差点气得血崩!   霍飞扬你丫跟我有仇?我是杀了你全家啊,还是抱着你孩子跳井了?怎么一而再的陷害我?   上次应城匪乱拿我当拖延楚沐毅的替死鬼,结果来的是楚沐云。   这次还要以我为人质牵制楚沐云……   如果霍飞扬在眼前,沐心语恨不得冒着伤口再次裂开晕死过去的危险,临晕倒前也要狠狠给霍飞扬一个耳光!   周招弟看出沐心语眼中的愤怒,她那张小麦色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朝一直站在门口的丫头道:“春妮儿,把东西拿过来。”   门口放风似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将一个布包递给周招弟。   周招弟慢慢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把古老的手枪——抗日战争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匣子枪,憨憨傻傻的枪……   “给你,明天交换钱和人质的时候,你用这个逃走!”周招弟把枪再度包好塞到沐心语身下的褥子下面。   用这把老爷枪逃跑?她现在连下地走两步都困难,怎么逃?况且这把枪怎么用?扣扳机就行?   沐心语心思烦乱的时候,守门的丫头就匆匆跑了过来,“招弟姐,霍先生回来了。”   周招弟忙替沐心语掖了掖被角,郑重地看着她道:“如果明天你不逃走,以后就没机会了。到宸市需要渡一条江,你这个人质一旦没用了,下场可想而知!就算飞扬不除掉你,我们这帮兄弟也不会留你!”   真是恩威并施啊,沐心语无奈地笑笑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招弟。”   听沐心语叫自己的名字,周招弟愣了一下,但霍飞扬推门的声音令她没有时间多想,马上从床边站起来,故意板着脸对沐心语吼道:“我警告你这个女人啊,别想和我抢飞扬!否则我就一枪崩了你!”   霍飞扬进门先是看到周招弟的丫头站在门口,刚想质问就听到周招弟的声音,马上不愉之色爬上了俊脸。   “招弟,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进我的屋子!这个女人对我们很重要,你要是弄死她,我们就全完蛋!”   周招弟气鼓鼓地瞪向霍飞扬,几个大步走到他面前,扬着脖子道:“霍飞扬,我早就说过,你这个男人我要定了,在我得到你之前,别的女人休想打你的主意!”   吼完这句话,周招弟扭头就走。   真是个泼辣、爽快的姑娘!沐心语打心底佩服周招弟的敢爱敢恨,这正是自己缺少的东西。   **   再次与两个孩子见面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天色灰蒙蒙的,看人和物都有些朦胧。   沐心语被一个女山贼半拖半扶的来到山腰处,看到自己的前面站着周老虎和霍飞扬及周招弟等人,楚士山和楚云苎被两个壮汉山贼扣住站在一旁。   因为前面有人挡着,也看不到下面什么情况,沐心语不禁有些心急。   那个女山贼正是周招弟白天带来叫春妮儿的丫头,临出来前还特意提醒沐心语带上枪,并帮她在腰间缠了根布带子,便于把枪别上。   有几个山贼交替着下山、上山、下山,终于他们抬上来两个沉重的大箱子,周老虎弯腰打开一看,箱子里是金灿灿的黄金,山贼们发出一阵欢呼。   霍飞扬让山贼把箱子往后山准备好的马车上抬,并让周老虎和周招弟先走。   “飞扬,我和你一起!”周招弟不肯先走,掏出枪站在霍飞扬身侧。   “招弟!”周老虎喝斥了一声,他当然不希望女儿冒险,霍飞扬留下来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绝对不是要陷害歪砬子山上的兄弟们。   周招弟倔强地甩开父亲的手,“我不走!”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山贼爬了上来,“大当家的,师爷!那帮当兵的说想再用一箱黄金换那个女的!”   沐心语想到周招弟的话,不禁看向霍飞扬挺拔的背影……他会放了她吗?   39.换谁?   “沐云,他们会不会拿了钱不肯放人?”楚沐飞不安地靠过来,双眼一片通红。   楚沐云沉着脸不说话,他的表情异常冷峻,令担心一双儿女的楚沐飞不敢再多问。   那几个山贼抬着两箱黄金上山快十分钟了,每秒的等待都是焦灼,楚沐云按在佩剑上的手已经濡湿一片。   再次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楚沐云的眼睛眯了两眯。   “沐云!你看!”楚沐飞惊呼着放下望远镜,然后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云苎!云苎!”   站在下面的士兵发现山上有异地马上举起了枪。   “不要开枪!是云苎!是云苎!”楚沐飞疯狂的摆着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喊着,“别伤了孩子!”   楚云苎哭哭啼啼的拨开山上的杂草走下来,脚下不时一滑一滑的险些摔倒。   楚沐飞飞扑上去,单臂紧紧抱住女儿流下了男儿泪。   准备抽剑的手慢慢撤了回来,楚沐云将视线瞥到一旁,他也有那么一点儿酸意。   “云苎,弟弟呢?士山呢?”楚沐飞朝楚云苎的身后看了半天没发现儿子,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那帮山贼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楚云苎哭哭啼啼的递给父亲一张纸,“那个坏人叔叔说……让你们看。”   楚沐飞慌乱的抢过那张纸打开,借着昏暗的天色匆匆扫了一眼。   林副官已经跑过来一把抱起楚云苎,顺手拉起楚沐飞,“大少,先上车!”   “士山……士山……”楚沐飞魂不守舍的抖着那张纸。   林副官皱眉抢过那张纸塞进衣兜里,拉着楚沐飞退回有士兵保护的队伍中去。   **   霍飞扬转身看着沐心语,脸上挂着令沐心语切齿地笑容,“楚二少对你真是情深意重,愿意用一箱金子来换你,我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接受他的金子,放了这个女人!”周招弟快人快语地道。   周老虎已经带着几个兄弟撤到后山,他们会在渡口等候霍飞扬和周招弟。   “招弟,你太善良了,不适合做山贼。”霍飞扬微笑地抬手拨开被山风吹到周招弟唇边的发丝,惹得她脸一红,幸亏被夜色掩住,“无论是做山贼还是当军人,想成就霸业就得心狠!”   沐心语看了一眼楚士山,舔舔干涩的嘴唇问:“怎么不放他回家?金子你已经拿到了。”   霍飞扬扭头看了一眼揉着眼睛哭泣的楚士山,又转回头恶意地咧嘴,“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份量比楚家的长孙更重吧?留你做牵制的盾牌,不如留这个小孩子更管用。”   霍飞扬的话令沐心语恼羞,“你说话不算话!”沐心语唾弃地瞪着霍飞扬。   霍飞扬不理沐心语的指责,转身对留下来帮忙的山贼道:“去山下抬第三箱金子,直接抬到后山与大当家的他们会合!带上这个女人!”   周招弟也没料到霍飞扬会突然临场换招儿,吃惊的目光在霍飞扬和沐心语之间来回看着。   “招弟,你带着这个小男孩儿也先往后山走,这几个兄弟抬上来金子后我就会赶上去!”霍飞扬沉声地道。   周招弟还想说什么,但在这个时刻不是逞强的时候,听从霍飞扬的命令比较好,她抱起哭泣的楚士山就走。   “周招弟!”沐心语惊呼。   周招弟的身形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沐心语后扭头快速消失在草丛中。   小山!沐心语的心揪了起来,那孩子会是怎样一个下场?她想起了周招弟说上了船后,人质就没用了……   “霍飞扬,你真不是人!”她能骂的只有这句话了。   雄心大业面前、复仇面前,有时候泯灭人性也不足为奇,但沐心语能明白却接受无能!   春妮儿推着沐心语往前走,在经过霍飞扬身旁边时被他截住,“等等!”   沐心语冷冷地看着霍飞扬,嘲弄地掀掀嘴角,“怎么?你觉得楚家的长孙不够份量,还要带上我吗?”   霍飞扬看了一眼春妮儿,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递给沐心语,“这里面装着治刀伤的药。”   沐心语和春妮儿都愣了一下。   沐心语看看那布袋,又看看霍飞扬,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她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接了过来,同时也没有道谢。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道上,沐心语感觉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上午她还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傍晚就这样折腾,的确有些吃不消。   “看来小姐的担心并没有错。”扶拽着沐心语中的春妮儿突然说话。   沐心语不解地看着还满脸稚气的春妮儿,她也就十六七的模样。   “春妮儿……是吧?你说什么?”   春妮儿的小嘴抿得紧紧的不再说话,可沐心语却觉得春妮儿这句话说得怪怪的。   接到霍飞扬写的那张纸条,楚沐云等人就做好了准备。   两个山贼从草丛里闪出来抬起放到山根下的箱子就又没入草中,但这次比较快,沐心语很快就出现在楚沐云的视线中。   披着长发、穿着男人的短褂子、女人的水裤……沐心语倒像是荒山中的一抹幽魂。   突然,沐心语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原来她这么的想活!真他娘的丢死人了!原来她真的不想死!   视线模糊的沐心语没注意脚下,一滑身子不稳的摔倒。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打破了紧凝的气氛,惊起山鸟无数。   有人开枪!楚沐云想都没想的朝沐心语摔倒的地方冲去。   “二少!”林副官气急败坏的吼着,“上去掩护二少!”   **   楚沐云跑到沐心语身旁,刚想看她的情况就发现草丛里的异动,掏出枪瞄准对方,“不许动!”   一张少女惊慌的脸闪过,然后甩着辫子遁入高高的草丛中。   楚沐云懒得去理逃走的女山贼,他紧张地抱起沐心语的上半身查看着。   沐心语的脸上沾着泥土,眼睛里不停流出的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小沟……   “楚沐云?”沐心语拼命瞪着眼睛看着楚沐云。   “是我。”楚沐云抬手抹去沐心语脸上的泥土和眼泪,却使它们混合在一起,显得她的脸更脏。   “他们要带小山做人质逃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士兵跑过来围着楚沐云和沐心语掩护住他们。   沐心语泪如泉涌,将脸埋进楚沐云的怀里压抑的痛哭起来。   从没想过,楚沐云的怀抱会让她觉得如此安全,经历了几番生死,都是他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在民国这个举目无亲无友、战争不断、民不聊生的年代,碰上楚沐云也许是沐心语的福气。   楚沐云双眼中的阴沉越凝越多,握着手枪的手背上青筋突出,另一只手却温柔的抚着沐心语的头发。   霍飞扬!是你逼我取你的命!   那张由楚云苎带回来的字条由林副官转交给楚沐云。   “第三箱黄金换令侄?你的女人?”纸条末尾用钢笔扬扬洒洒地落着一个人名:霍飞扬!   举起手中的枪,枪口朝天的扣动扳机,楚沐云朝楚沐廷发出了信号。   40.那一夜发生的事   她总是在受伤,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时常处于危险之中。   楚沐云静静的看着在床上睡着的沐心语,大手紧紧扣着她的小手。   如果说失去的恐惧令人懂得珍惜,那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珍惜眼前这名女子,虽然她乖张、幼稚、爱耍小聪明……   以前他错过了一次,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悸动的感觉,他不想再错失她……   即使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沐心语存在的是兴趣,还是喜欢,楚沐云很久没为女人有这种感觉了,他亦不想深究,因为来得太突然的感情令他有些排斥和矛盾。   男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有所丰绩,至于女人……找一个不讨厌、温顺听话的就够了。如果这个女人再有一些小聪明能够周旋于大家族中就更好了,而沐心语似乎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经历这么多后,楚沐云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沐心语了,如果她想在这乱世中寻一个较为安稳的靠山,那他应该能够提供给她。   楚沐云终究是个男人,男人的自负他亦有,因为他忘了,在这个乱世之中,楚家永远不会是一个安全的港湾,而沐心语再机灵,也不深谌宅门内的腥风血雨之道……这一次,是他幼稚了。   **   歪砬子山的山贼将这次绑架勒索的局布得很是精妙,气得楚家四位公子咬牙切齿,楚大海拍桌咆哮!   一直率兵埋伏在约定地点不远处山坡上的楚沐廷在听到枪声后迅速指挥手下的士兵呈现包围状向山贼的老巢扑去,可他们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几间破屋子和一个已经搬得干净的大山洞,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他们从后山追出去大约三里地,在一辆被遗弃的木板车上发现了举着灯笼蜷坐在车上的楚士山!   孩子受到了惊吓,看到三叔楚沐廷后哇哇大哭。   虽然三名人质都救了出来,损失的也不过是三箱黄金,却令楚家应军丢了一个大大的面子!   堂堂夷北大军阀、堂堂应军大司令、堂堂四位楚家公子!就这样被一群山贼给耍了!   而当知道幕后出谋划策的正是前饶军霍师长的儿子霍飞扬时,楚大海更是暴跳如雷。   经过此事,楚沐飞去饶城的事也就搁置下来,但饶城的确需要楚家信得过的人去管理才行,而合适的人选便是楚沐云或楚沐廷。   **   事件平息了几天后,楚沐云、楚沐廷及楚沐毅三兄弟到大哥楚沐飞家去探望侄儿和侄女。   小孩子受到了惊吓,半夜常常会惊醒哭闹,搞得大少奶奶凌思惠整日愁容满面,眼睛一直是红肿的。   看过孩子,又哄他们玩了一会儿后,三兄弟被凌思惠请到了客厅喝茶,谈到孩子们回来后哭哭啼啼、断断续续讲述的一天一夜里发生的事。   双生子也不小了,说话还比较有条理,最开始凌思惠和楚沐飞问得最多的是山贼有没有伤害他们,但孩子们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在牢房里的那一夜。   凌思惠大概说了一下孩子的事,最后才犹豫地看了看三兄弟,把视线落在楚沐云的身上。   “大嫂,是不是有什么事?”楚沐云看出凌思惠欲言又止,又总看自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凌思惠停顿了的一会儿,才道:“沐云,有些事我想和你私下说说。”   虽然不明所以,但楚沐廷和楚沐毅还是知趣地先离开了,留下楚沐云。   站在窗口的凌思惠转过身轻声道:“沐云,娘说沐小姐可能是那帮山贼的同伙儿,你怎么看?”   楚沐云眼神一黯,他知道沐心语一连两次与霍飞扬带头牵起的事端有关联,的确令人怀疑,但也有很多疑点在里面,不能完全认定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沐小姐与霍家的公子有关系。”凌思惠了然的微笑,走回沙发坐下,“沐云,其实我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或者是问题出在别人的身上。”   “巧合?别人?”楚沐云聚拢眉头看着凌思惠。   这位大嫂鲜少管家里的事,嫁到楚家来后谨守妇道人家的本分,孝敬公婆、关心丈夫、疼爱孩子,今天她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楚沐云觉得非常不同寻常。   “大嫂,有话您就直说吧,其实我也在派人调查,但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我不想妄下断言。”毕竟沐心语受了那么多苦,受了两次重伤。   凌思惠点点头,然后又用认真的口气问楚沐云,“沐云,其实我想沐小姐是清白的。有一件事我想在跟你说之前想确定一下你的心思。”   他的心思,楚沐云不解地笑了笑,“大嫂请说。”   “你对沐小姐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或是到达了什么样的关系呢?”凌思惠慎重地问道。   楚沐云一愣,他没想到凌思惠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关系着下一个答案,他必须得答,才能知道凌思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她……是恩人与报恩人的关系吧。”楚沐云微微考虑了一下答道。   凌思惠注视着楚沐云的眼睛很久,像是在探索他说这番话是真是假,或是敷衍。   “大嫂?”楚沐云被看得有些发躁。   “沐云,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是这种关系,我想说了也没什么。”凌思惠下定决心地道,“云苎和士山回来后总是半夜做恶梦惊醒,我只好与孩子们睡在一起。   有一晚士山惊醒后哭闹吵醒了云苎,两个孩子一起喊着沐老师的哭,我就哄他们,让他们不要怕,结果士山说……小孩子说的话可能严重了些,也不值得全信……”说到后面,凌思惠又犹豫了。   楚沐云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凌思惠。   深吸一口气,凌思惠偷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楚沐云后继续道:“士山说梦到那些坏人……那些坏人压在沐小姐的……身上……”   楚沐云的眼角跳了一下,交握在膝头的双手十指扣得死紧。   “后来我就哄士山问他怎么会做这种梦,云苎就说被关在山洞那一晚,有几个山贼闯进关着他们的地方,欺负沐小姐……”   说不上什么感觉,楚沐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隐隐发痛、发闷,像是有人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窝心拳。   好半晌,楚沐云才放松瞬间紧绷的肩膀,眼中一片平静地看着凌思惠。   “因为山贼欺负了沐小姐,所以大嫂您就不怀疑她了,是吗?”   “呃……也不是……其实,我一直认为沐小姐……是个不错的人。”凌思惠不安地低下头,仿佛被楚沐云那双黑眸洞悉中了心事一般。   深吸一口气,楚沐云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衣襟后向凌思惠告辞。   “大嫂,士山和云苎说的话还请您不要和别人说,其他的事我会和沐廷、沐毅处理。”朝凌思惠点点头,楚沐云走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凌思惠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也许是楚沐云的镇定让她有些吃惊,竟然都没有起身送人。   难道……难道婆婆猜的并不对?楚二少对沐心语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   沐心语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和身体开玩笑,在没有确认霍飞扬给的药是好是坏之前她没有用,而是取出一些药托荀妈去城内的药店鉴别一下。   荀妈回来后说那些药末和两张方子都是补血生肌、让人恢复体力和健康的药,药材铺的坐堂老大夫还挺吃惊这两个方子是谁开的,非常专业老道,没个十几年的行医经验和试药过程,恐怕开不出这种方子。   沐心语拿着药方不解,霍飞扬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是因为愧疚?   甩甩头,抛掉这个想法,一想到霍飞扬在交换人质那天所说所做,实在难以想像他是个好人!   因为楚家也有请西医为沐心语治疗,所以那些药粉和药方并没有派上用场。   坐在窗前把玩着霍飞扬装在袋子里给她的药瓶,沐心语的心思飘得有些远。   她该离开楚家,离开这个事非之地。   就在沐心语想着离开的问题时,门被人无礼的推开了,几个女人来者不善的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明晚上七点的时候更新了,为毛没有?又抽了了了了了了了?   41.圣母对诀泼妇   沐心语被过大的开门声惊动,但因为身体的不适,她只是慢慢的回头看向门口。   四个女人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见沐心语发现了她们的存在,便扭着身子走进屋来,顺手重重的关上门,还上了锁!   “二太太?”沐心语扶着椅子站起来。   门口站着的四个女人中为首的正是二太太柯氏。   柯氏快走几步朝沐心语走来,那脚底下真是雷霆万均的气势,矮跟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敲打声。   当柯氏站在沐心语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来的时候,沐心语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非这就是狗血的扇耳光剧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沐心语身子一沉又坐回椅子里了。   柯氏没想到沐心语会坐下,气势汹汹地就挥手过去……   “啊!”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沐心语用手捂着脸不敢看柯氏的狼狈状,心底却乐翻了天。活该!   “姨妈!”后面三个女人中最年轻的一位跑上前去扶摔倒在地上的柯氏,其他两个人也如梦初醒的奔了过去。   用力过猛摔倒的柯氏哼哼叽叽了好半天才在三个人的搀扶下爬了起来,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扶起柯氏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后,年轻的女子才转头怒视沐心语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表哥、又害我表侄和表侄女被山贼绑架!还有脸住在这里,你真不要脸!”   要不要这么戏剧化?二太太和她身边的人都是疯子不成?怎么见面不是酸脸猫就是咆哮马?这位大姐又是谁啊?   “馨儿,跟这种害人的狐狸精没什么好说的,教训她!”另外两个穿着大花旗袍的中年女子狠狠地道,“不替太太出这口气,以后你嫁进来在楚家也立不起威啊!”   受到怂恿的年轻女子瞪着沐心语有些犹豫,也许是年轻的缘故,还学不来泼妇撒泼的那些举动。   突来的暴风雨、海啸是为哪般?沐心语一时还无法进入状况,但不进入状况并不代表她要被动的让人欺负啊!   趁四个女人没有下一步行动前,沐心语又快速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椅子走到床边戒慎地望着她们,“你们要做什么?”   沐心语离开了椅子,两名中年妇女忙扶柯氏坐了下来。   柯氏用手抚着胸口,含恨的双眼一直盯着床旁的沐心语不放,那感觉是恨不得咬她一口!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你们替我教训她!”柯氏放下手重重的拍着椅子扶手朝带来的三个女人吼道。   两个中年女子可不像叫馨儿的年轻女子那样展不开手脚,一听柯氏下了命令,马上就捋胳膊捥袖子的朝沐心语走去。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连个歪理都不给,直接上来就打人!   沐心语也被气到了!   我到你们楚家也没享到什么福啊?除了祸就是祸,小命都快搭进去了,还要和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人的女人周旋,凭什么啊!   两名妇女呈包抄式靠过来,一个从床尾绕向沐心语,一个从床的另一侧爬上床横穿过去拉扯沐心语。   如果真的撕打起来,恐怕是一场令人难堪的女子无差别格斗……   自己受着伤,就算对方四个女人只上来两个,她也不是这两个五大三粗妇女的对手,沐心语无奈地翻了两下眼睛,把手往枕头下一伸,拽出一样东西。   看到那样东西,柯氏和其他三个女人都吓得不敢动了,施了定身法似的僵住了身子,也僵住了表情。   晃晃手中的枪,沐心语一手按着腹部的伤口坐到了床边上,朝像只大肥猫一样撅着屁股四肢着床的妇女甩甩头,“下去!”   别看人家胖,但动作却是很利落,在黑洞洞枪口的恫慑下,迅速的滚下了床。   果然,这年头有啥也不如有枪杆子!   沐心语也绝对没想到,周招弟送给自己必要时逃命的枪第一次使用竟然是对付楚家女眷。   “二太太,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沐心语自认没触及到您二太太任何利益,为什么你总找我的麻烦?”沐心语眉头拧紧地看着脸色微白却强装镇定的柯氏,“你在楚家想独揽大权也罢、想独占一切也罢,没事儿你算计我作什么?”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她沐心语以前可是真的把低调和卑微做到了自我心理承受的极限,怎么还是让人怨怼呢?   柯氏害怕沐心语手中的枪,却不想输了阵势。   “你这个狐狸精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找你算帐!沐飞一家去饶城赴任被劫,还不是你与山贼里外勾结作的扣!你以为搞点苦肉计就能骗过我们了?沐云被你迷惑了,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晓得你就是潜入我们楚家的探子!”柯氏同手指指着沐心语大吼。   探子?还真是古老的用语,沐心语想笑却笑不出来。   看了看屋里的四个女人,沐心语叹了口气道:“随你怎么想、怎么说,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或掩饰什么。现在,请你们从我房间出去!”再次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中的枪,沐心语开始赶人。   两个中年女子和年轻的女子都看向柯氏,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这里是司令府,量她也不敢朝我们开枪!”柯梦馨虚张声势地叉起腰,扬脖子看着沐心语。   柯梦馨是柯氏娘家弟弟的小女儿,在柯家与柯氏的“教导”下以嫁入楚家做少奶奶为梦想,从小就常常到楚家与两位小姐玩在一起。   但楚沐飞的婚事由楚大海作主订了凌家,楚沐廷又在北平与军官之女林春婷相恋继而成亲,楚沐毅比柯梦馨小三岁,自然也不太可能有发展,柯家的目标就落在了单身的二少楚沐云身上。   从楚沐云带沐心语回家的那一天起,柯家就开始慌乱起来,就怕这二少奶奶的位置再被别人抢了去,柯氏几个娘家的姑嫂常来吹风,希望柯氏快些想办法将沐心语弄走。   所以,在楚大海那里软硬相逼的替儿子要下饶城后,柯氏想到借此机会可以把沐心语赶离楚家的法子。只是没想到却遇到了山贼,险些要了自己儿子一家的性命!   这其中的暗潮汹涌,沐心语自是不晓得,还一直纳闷柯氏为什么专找自己的麻烦。   柯梦馨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沐心语,但妒忌之心顿起。   沐心语长得也并非天香国色,可长得也不丑啊!甚至比她柯梦馨还漂亮一些,所以好端端一个娇小姐为了赶走情敌,也不惜当次泼妇了。   沐心语听到柯梦馨的话后冷笑了一声,将枪品朝柯梦馨的方向一转,故意眯了眯眼睛,吓得柯梦馨惊呼出声。   柯氏也是一身冷汗,但她觉得柯梦馨的话也有道理,如果伤了或杀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沐心语也逃不掉!   “这位小姐,做人要审时度势,叫号子和拉硬是没有用的。”沐心语哼笑道,“反正在二太太的眼里我也不过是条贱命的狐狸精,用我的命换四个贵妇的命不但值得还赚着了。”   沐心语的话令柯梦馨冷汗直冒,立时闭了嘴,也求救的看着柯氏。   “哼……哼!”柯氏抖声哼了哼,由柯梦馨搀扶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那两名妇女和外甥女离开,“我们走!”   四个女人急急地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沐心语叫住她们。   柯氏和其他三人都僵立在那儿,头也不敢回。   “二太太,被山贼绑架的事,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很快就会离开楚家了,在我离开前养伤的这段期间,我希望你和你的亲戚、下人不要来打扰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你也知道,沐云很在乎我。你毕竟不是她的母亲,你越说我的坏话,他就越会相信我、爱护我。”要耍心眼儿是吧?我不是不会,只是懒得陪你们玩儿!   42.突如其来的吻   听人劝吃饱饭,沐心语吸取教训的锁好自己的房门。   楚沐云说得对,楚家是司令府,但不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晚上荀妈来送饭时还讶异为什么打不开门,沐心开了门后才把今天二太太带人闯进来的事说了,但并没有提自己是用枪吓走那帮女人。   荀妈摇头叹息只是安慰沐心语不要生气,沐心语也知道荀妈毕竟是下人,不好对主子的言行作任何评论。   “荀妈,二少什么时候回来?”吃完饭,荀妈收拾东西时沐心语问。   “这几天少爷们都很忙,把您和小少爷、小小姐救回来后就去抓山贼,后来又不停的开会。”荀妈道,“二少今天和三少、四少出去还没回来呢。”   抓山贼?沐心语脑海中闪过霍飞扬和周招弟的影子。   “抓到山贼了吗?”沐心语问。   “听说抓到了七个没来着及过江的,剩下的都逃到江那头去了。”   七个?沐心语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懒得多去想是谁被抓了,“荀妈,如果二少回来,麻烦您转告他,我想见他,有事要说。”   荀妈应了沐心语的吩咐便端着碗盘出去了。   虽然沐心语并不想抬高自己,认为她在楚沐云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但她决定理性的处理以后的事情、认真的过以后在民国的生活了。   **   楚沐云喝多了,但他用长年克制自己的理智和自制让自己不要出洋相。   清醒的楚沐廷下了车想去扶楚沐云却被拍开手。   “我没……事。”楚沐云咕哝着从车里钻出来,摇晃了两下后站稳身子闭眼深吸了一口凉夜的空气。   “林坤,你送二少爷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今晚喝得最少的楚沐廷对司机道,“我送沐毅回去。”   楚沐毅酒量差却喝得不少,整个人烂醉如泥的瘫在后车座上。   抬头看着还亮着灯的前厅,楚沐云觉得在楚沐飞家里一直堵在胸口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被酒冲散,反倒越喝越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林坤绕到楚沐云身侧,“二少……”   “二少,您回来啦。”听到车声就从前厅跑出来的荀妈看到了三位少爷和司机,“沐小姐想见您呢……哟,二少您喝多了?”   荀妈走近才发现楚沐云站得有些不稳,而楚沐廷的肩膀上挂着说胡话的楚沐毅。   沐心语找他?楚沐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那我还是告诉沐小姐,明天吧……”荀妈道。   “不,我去洗把脸、失件衣服就过来。”楚沐云叫住要离开的荀妈,沉声道。   “二哥,明天吧。”楚沐廷伸手拉住楚沐云的衣袖,“你喝多了。”   回头看着三弟清明的黑眸,楚沐云有些飘忽地笑了笑,“我没喝多。”说完甩开楚沐廷的手,他步履不稳的由林坤半扶半搀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在茉儿的服侍下,楚沐云喝了一杯醒酒的茶、洗了脸、换了衣服,又在林坤的跟随下回到了前厅。   荀妈已经将楚沐云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沐心语,并说楚沐云喝醉了。   **   沐心语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等待楚沐云,她觉得楚沐云这样的男人不会放任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因为他总是一副千斤重担压身的模样,喜怒哀乐的情绪表达并不多,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因酒失态。   听到门铃声,荀妈打开了前厅的大木门,“二少爷。”   楚沐云回身对林坤道:“你去休息吧。”   “可是二少,您要回去的时候,我得……”林坤有些担心楚沐云。   “我可以睡客房,这里有荀妈侍候着不会有事。”楚沐云朝林坤点点头进了前厅。   林坤与荀妈对望了一眼,都是满脸的惊讶,但没说什么。   楚沐云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从沙发中站起来的沐心语。   “二少……”荀妈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荀妈,沏一壶浓茶和拿一杯牛奶送到我的办公室来。”楚沐云望着沐心语吩咐荀妈。   荀妈默默地离开,一楼的客厅里就剩下了沐心语和楚沐云。   楚沐云突然觉得自己很热,长出了一口气边解衬衫的领扣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来说吧。”经过沙发时他道。   沐心语毫不犹豫地跟着楚沐云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楚沐云已经坐在了椅子里,让进屋的沐心语关门。   沐心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他的话关上了门。   “找我有什么事?”楚沐云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炯炯地看着沐心语。   沐心语走到办公室一侧的沙发椅上坐下,为了表示正式和尊重,她特意把身上的睡衣换掉,穿上了楚沐云送给她的第一件衣服——他妹妹的二手洋装。   “楚先生……”沐心语郑重其事地开口,想直切主题。   “叫我楚沐云或二少都可以,我们家太多楚先生了。”楚沐云开玩笑地打断沐心语的话。   沐心语皱了皱眉头,觉得今晚的楚沐云有些奇怪,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   “二少,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是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今天我找你想说的话就是,我拿死过三回的命来向你保证,我沐心语绝对不是什么奸细或间谍之类的人物,我只是偶然间来到应城,却巧合的被卷进纷乱中的普通女人!”沐心语有些激动,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最初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经历一些事情她又糊里糊涂的瞎搅合一气,结果落得自己一身的伤不说,还屡次与死神近距离接触。   楚沐云不语,只是变换了坐姿,改为靠在椅子上听沐心语说话。   “二少,求求你放过我吧,就算我是一只有九条命的猫,也已经死了三次了,在这乱世之中,您留几条命给我吧。”沐心语决定用最后的卑微来换取自由。   “死了三回?”良久,楚沐云才轻启薄唇吐出这个疑问,“沐心语,你只是受了伤,没有死。”   “那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哪一次我再倒霉的中枪了、中刀了、被人绑架了,就那么死了救不回来怎么办?你还真当我是猫啊!”沐心语怒了,她又失控了,“楚二少,我沐心语只是个凡胎,没有副官替我挡枪子儿、挨刀扎!没有士兵为了保护我不要命的当人墙!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想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混口饭吃!尽量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民国活到老死为止!”   怎么样?够直接了吧?够坦白了吧?傻子也听懂了吧?她沐心语就是怕死的一介小民!   “嘭!”楚沐云也怒了!一拳重重的砸在办公桌上发出大大的声音。   沐心语吓得跳起来,看着楚沐云绕过桌子大步朝自己走来,他要做什么?   不等沐心语回过味来逃出办公室,楚沐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抓住沐心语的手臂往怀里一带。   “我没有让我的副官替我挡枪子儿!没有让我的士兵筑人墙,自己却躲在他们的后面贪生怕死!”楚沐云用力捏着沐心语的下巴吼道。   沐心语被楚沐云突来的暴躁吓到了,她拼命挣扎着,“是不是这样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比喻你懂不懂!放开我!”   “我不放!”楚沐云一扫平日的冷静自持,霸气外露得慑人,“沐心语,你听好了!你有几条命都是我楚沐云的!想走?不要做梦了!你可以在楚家混饭吃,可以在楚家活到老死!”   “你有病啊!我为什么要在你们楚家吃白眼儿、为什么要在你们楚家活到老死?我要过自己的生活,我要……”沐心语气极了,也不顾自己腹部传来的疼痛,她用力扭着身体嘶吼回去。   但她后面的话没办法说出来,因为同样怒极的楚沐云一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瓣,攻城掠地的将自己的舌头探进了她的口中播搅。   沐心语傻住了,她忘了挣扎、忘了自己要骂楚沐云什么、忘了要申诉二太太对她的无礼……她脑子一下子空白了,连对这个强吻都没了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总有评论说:女主圣母。相对于圣母这么神圣的称呼,我倒觉得小柏同鞋说女主脑残更让我信服几分。至今姐也没看到女主他娘的圣母在哪儿?   43.刑   她好软,即使因为多次受伤变瘦了,仍然软得让男人想抱得更紧。   楚沐云霸道地吞噬着沐心语的双唇,见她没有反抗后渐渐放缓了攻势。   这个吻并不清纯,甚至火爆得令人发热。   沐心语的震惊只维持了几秒钟,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又恼又羞的朝楚沐云的唇上咬去。   “嘶!”楚沐云松开了沐心语,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应该扇他一个耳光,然后骂他无耻!但沐心语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手臂沉得抬不起来,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哭了。   为什么哭?为什么会有被羞辱的感觉?这就是女人的自尊心吗?   男人没有甜言蜜语、没有鲜花示爱,突然就这样强吻下来……再他娘的花痴也感觉不到幸福和快乐!   楚沐云见沐心语落泪,怒火也随着唇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他吻了沐心语?仅仅是错愕,却没有悔意。   门被轻轻的敲响,荀妈在外面说话,“二少,茶和牛奶拿过来了。”   沐心语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用手背快速的在脸上抹了两下,快速的转身就往门口跑。   楚沐云的动作更快,长腿一迈就扯住了沐心语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别动!”   沐心语瞪大眼睛看着红肿了下唇,还不断有血往外冒的楚沐云,她真的不动了。   放开沐心语走到门口,楚沐云打开门看到荀妈端着托盘站在外面。   “荀妈,我和沐小姐说些事情,如果有人找我让他们不要打扰我们。”楚沐云接过托盘吩咐道。   “是,二少……您的嘴唇……”荀妈看到楚沐云的嘴唇红肿流血。   “没事。”用手擦了一下,楚沐云退回办公室,将门关上。   将托盘放到办公桌上,楚沐云拿起牛奶递给沐心语,“喝了它。”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沐心语大脑有些空白发木,她接过牛奶咕咚咕咚牛饮而尽。   楚沐云的脸上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接过空杯子放下,他开始给自己倒浓茶。   “经过山贼绑架这件事,我大哥不会去饶城了。”背对着沐心语的楚沐云道,“但饶城必须有一个楚家人在那里。”   为什么跟她说这个?沐心语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楚沐云的背影。   端着茶转过身,楚沐云的黑眸中一片清明,他的酒不需要浓茶也彻底醒了。   “那个楚家人就是我。而你……”楚沐云伸出手指着沐心语,“跟我一起去饶城。”   他在说什么?沐心语茫然地看着楚沐云,他说要带她去饶城?为什么?   放下茶杯走到沐心语面前,楚沐云抬手抚着她瘦下来的脸颊轻声道:“明天,我带你去看枪决那七个山贼。”   **   太阳晃的人眼睛痛,下了车的沐心语用手挡在眼前。   一身军装的楚沐云朝沐心语伸出手臂,“心语?”   鸡皮疙瘩迅速爬上手臂和脖子,戴着小圆帽的沐心语用惊惧的目光看了一眼温文微笑的楚沐云,想起他昨晚与她达成的不平等协议,不是很情愿的伸出手挎住他的臂弯。   楚沐云与沐心语相携出现引起了一阵小骚动,甚至还有报社记者快速的咔嚓了几张照片,好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沐心语怀疑自己不被太阳光晃得眼睛花掉,也会被这发出噗嘭的超老式照相机晃瞎双眼。   “心语,你脸上没有笑容。”楚沐云冷眼扫了一下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同时不忘低声提醒身边的女伴儿。   “有人看枪决犯人的时候会笑得像朵花吗?”沐心语硬挤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楚沐飞、楚沐廷和楚沐毅早就到了,看见楚沐云与沐心语下车朝他们走来,除了楚沐廷外,楚沐飞和楚沐毅的脸上都挂着惊讶。   “大哥。”走到近前,楚沐云跟楚沐飞打招呼。   “沐云……沐小姐怎么……”楚沐飞不解地看着楚沐云身侧的沐心语,不明白二弟为什么把沐心语也带过来。   楚沐云低头看了一眼面无情的沐心语,她正望着远处围墙下前站着的七个男人。   “带她来看看。”楚沐云轻描淡写地道。   所有人都坐到了临时搭起的遮阳棚下的长桌后,楚沐廷掏出怀表看了看低声道:“还差十三分钟就到12点了。”   楚沐云点点头,转头对一旁的楚沐飞道:“大哥,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楚沐飞看着弟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杀一儆百,让所有人知道与我们楚家为敌、伤害楚家人的下场是什么。”楚沐云淡淡地道。   沐心语的胃部一绞,她忍住没去看楚沐云。   这个男人并非无害……   楚沐飞似乎并不想上前去说什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有几分请求帮忙意味的看向楚沐廷。   “大哥,被劫的是你全家,这话得你来说,而且……”楚沐云从腰间掏出手枪放到楚沐飞面前的桌上,“第一枪得你来开。”   楚沐飞盯着桌上的手枪,喉结滑动了两下后猛的站起来,明明自己身上带着枪,却还是抓起楚沐云的枪走到台前。   楚沐云从林副官手中接过一个望远镜递给沐心语低声道:“看看有你认识的吗?”   她认识的谁?沐心语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楚沐云,他什么意思?   楚沐云嘴角微挑的朝她一笑,“那七个山贼。”   沐心语不甘愿的举起望远镜朝围墙下七个男人看去。   头三个人她都没什么印象,其实被绑架的那天光害怕和愤怒就已经占去她很多精力了,哪还记得……呃……   沐心语打了一个冷颤,猛的放下望远镜,嘴唇和手都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她的反应都被楚沐云看在眼里,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前面的几个山贼后放下,“第几个?”   沐心语猛然地扭头看着他,“你……”   “第几个?”楚沐云又柔声地问,黑眸中却闪着冷意。   嘴唇颤抖了几下,沐心语垂下眼帘艰涩地道:“第四个和第五个……”   她只记得那个刀疤脸的男人和唐麻子。   “继续。”楚沐云将望远镜又塞给沐心语。   “我不!”沐心语抗拒的推开,从椅子里站起来,“我……我要回去……”   按住沐心语的手,楚沐云只是仰头看着她,并没说允许与否。   与他对视了许久,沐心语感觉到很多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的感觉令她冷汗直冒。   他想怎么样?为她报仇?他知道了那一晚发生的事?其实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   她被救回来后对在山上两天一夜的事只字不提,而楚家人除了二太太外也都像是达成了共识一样,无人提及此事,没有人来问她山贼有多少人、他们的去向、计划、长成什么模样,没有……   楚沐飞站在前面说了一些话,可沐心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又慢慢的坐下来,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沐廷,去告诉大哥,第一枪不要打第四个和第五个!”楚沐云懒懒的道。   楚沐廷站起身朝还在慷慨激昂、讲得渐入佳境的楚沐飞走去,打断他的演讲在耳边低语了两句。   楚沐飞点点头,说了两句结束语,然后抬起右手朝围墙下的山贼开了一枪,一名山贼应声而倒,百姓发出惊呼声。   “楚沐云!”沐心语也发出惊呼声,因为她被突然站起来的楚沐云给强行拉起来,“你要做……”   楚沐云拉着沐心语走到台前,从楚沐飞的手中抢过手枪,抬手“呯呯”两枪。   沐心语被枪声震得捂住耳朵、闭紧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站在第四个和第五个位置的两名山贼已经中枪倒地。   44.太太们啊   她不认为楚沐云是“爱”上了她,那简直就是臭不要脸的想法!   但她不否认自己对楚沐云有好感,从开始有、现在也有,至于楚沐云对她态度上的突然改变和一系列行为,沐心语不想深度思考,也不敢自恋地认为自己经过山贼绑票后突然魅力升值了。   所以,沐心语把楚沐云的吻当成了酒后乱“幸”,把楚沐云怒毙唐麻子和刀疤脸两个山贼当成了为家人报仇,跟她沐心语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而且,那天晚上他俩就未来达成了短期合作协议,所以一切都是在作戏,作戏!   这样反复想了十几次后,沐心语坦然了,连面对荀妈笑眯眯的眼神时,她也不再脸红了。   “小姐的行李还真是单薄,天气转冷了,到了饶城让二少多给您添几件衣裳吧。”荀妈笑呵呵地道。   沐心语的耳根子发热,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她现在与楚沐云是“暧昧”关系……   “二少……沐云去哪儿了?”沐心语别扭的叫出楚沐云的“爱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荀妈的笑容更深了,“听说去安排明天出发的事儿去了。”   明天他们就要去饶城了,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顺利。   楚沐云应该不会骗她,只要她帮他……   咚咚有人在外面轻轻的敲门。   又是谁?在楚家除了荀妈和楚沐云之外,根本没人会来找她,该不会是二太太那里的人吧?   与荀妈对视了一眼,沐心语点头示意荀妈开门。   荀妈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往外一看,旋即惊讶地道:“三太太?”   门外站着的贵妇人,正是挂着和蔼笑容的三太太云萍。   **   沐心语对三太太的印象并不深,几乎是没有印象,因为这位太太真的很少在前厅露面。   低头不语的跟在三太太云萍的身后,沐心语也三太太在前面的欧式小花园里散步。   三太太云萍的个子并不高,但身材保养得却很好,加之脸上的和善笑容,使人看一眼便觉得亲近。   “沐小姐,为我们楚家害你吃了不少苦头,真是抱歉啊。”三太太云萍笑吟吟地道。   对三太太并不了解,沐心语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实女人心肠好坏并看外表并不准,二太太是面冷心眼儿小,但谁知道三太太是不是笑面虎,不知根知底的时候还是慎重一些好,不要临走前再惹到煞星。   “来,坐。”三太太拉沐心语到一个大洋伞下的白圆桌旁坐下,桌上早已摆上了茶和点心。   沐心语虚应地笑笑坐了下来,“不知道三太太找我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吧。   “这是我亲手做的豌豆黄,沐云最爱吃这个小点心,小时候还因为和沐廷抢一块豌豆黄打得流鼻血。”不答沐心语的问题,三太太将一盘豌豆黄点心推到她面前,“沐小姐尝尝。”   楚沐云与楚沐廷为一块豌豆黄打得流鼻血?沐心语无从想像那副画面……   楚沐云暂且不说,就那个冰块似的、整天一本正经的楚沐廷也有过那种经历?难道像楚沐廷那种酷男不是从小就拽得欠揍吗?   出于客气,沐心语道了声谢拈起一块轻咬一口,“嗯,好吃!”   沐心语由衷地赞美,穿越前也吃过包装精美的豌豆黄儿,但绝对没有这么香甜的味道,忍不住三两口就吃光了一块。   喝了一口茶,沐心语笑眯眯地看着三太太道:“难怪楚……难怪沐云喜欢吃,三太太的手艺真好。”   三太太用帕子掩嘴轻笑,“沐小姐也喜欢就好。”   呃……然后哩?她们该聊些什么?   因为父母离异得早,沐心语又一直独自在外求学和谋生活,她真不太擅长与长辈沟通,只能尴尬地看着三太太笑。   三太太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妈子,老妈子马上心神领会地带着另一个在旁服侍的丫头站到远处。   “沐小姐,我知道二太太找过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我希望你不要在意。”三太太诚恳地道,“我想沐云这孩子肯定从未向你提及过我们楚家内院比较复杂地事,当然这些事也不好向外人多说。”   沐心语摇摇头,“沐云从未提起过几位太太的事,我想他是不希望我搅和进女眷间的纠纷吧。”   其实以她和楚沐云的关系,还没深到要了解人家祖宗八辈儿、家宅内务的地步。   但三太太恐怕并不知道楚沐云与沐心语突然间的亲昵其实是在作戏,当然办公室里的一吻是擦枪走火,暂且当作是事故。   “沐云这孩子一向是如此体贴懂事。”三太太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母爱之色,“若不是大清没了,他一定是个状元之才。”   在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   “今天下午你们从刑场回来,沐云就向司令和我们说了你俩的事。”三太太轻拍沐心语的手,慈爱地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沐云对沐小姐你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很高兴沐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沐心语疑惑地看着三太太,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   三太太一副不再把沐心语当成外人的样子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并不是沐云的亲娘,沐云是太太所生,后来因为太太身子弱,生下沐云没多久就过世了,司令将他交给刚生下沐廷的我来抚养。”   这件事,沐心语从荀妈和其他前厅下人那里也隐约听说了,还是不太明白三太太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   “也许是没了亲娘的缘故,沐云长大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之后,就突然变得异常懂事起来,越长大他的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也就越鲜少表现出来。”三太太的眼神一黯,似乎因为楚沐云的变化而难过,“虽然他一直拿我当亲娘一样的孝顺着,可我知道这孩子心事重得很……唉,久了,沐小姐你也就知道了。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多关心和体谅他一些。”   沐心语听得一头雾水,三太太的意思是把楚沐云“交给”她了?   但起码通三太太的话她听出来,楚沐云似乎对于自己母亲早亡很是介意,从小就压抑自己很多情绪。   三太太又与沐心语聊了一些琐事,无非就是关心她的家庭背景这些东西,但好在三太太摆明是只要楚沐云喜欢乐意,她什么都不会在意的态度。   通过聊天,沐心语也慢慢了解三太太的确是个善良的贵妇人,对楚沐云也真的很是疼爱,甚至还要将制作豌豆黄儿的配料和方法写下来送给沐心语,方便她以后给楚沐云和自己做着吃。   沐心语也不拒绝,暗地里私心的想有这样一个配料和制作的单子,将来自谋生路时没准能用得上。   **   与三太太愉快的聊了许久,两人在前厅小楼的甬上道别,沐心语开心的端着三太太作的豌豆黄儿准备回房间。   边上楼边贪嘴的拈着豌豆黄儿吃,沐心语忍不住哼起歌儿来。   “大河向东流……嗯……天上的星星……嗯嗯斗啊……”边嚼着美味边没形象的哼着歌,沐心语一派轻松,再次将没心没肺表现得淋漓尽致。   沐心语的房间在上楼楼梯左侧第二间,她只顾着低头哼歌吃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右侧的情况。   楼梯右侧还有两间棋牌室,一般是用来招待军官太太们在这里打牌消遣时间的房间。   但最近发生很多事,楚家也很少搞这种联络感情的聚会了。   从靠近楼梯一侧的棋牌室中走出一位穿着暗红色金花图案旗袍的女子,她单手扶在门板上看着沐心语的背影,微挑的桃花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沐小姐?”女子艳红的唇瓣里吐出娇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全神贯注在吃上面的沐心语被这娇嗲的呼唤激得头皮发麻,谁会用这种娇滴滴的声音来叫自己?   眼珠转了两下,沐心语慢慢地转身,旋即被身后的大美女震住了。   太美了……   张曼玉等影星穿旗袍的美艳抵不上眼前这个美人十分之一!   果然还是什么时代的美人配什么时代的美衣啊,谁说单眼皮的女人不美,谁说烈焰红唇俗气,把这一切组合到眼前美人的身上就是一定个“美”!两个字“惊艳”!   45.谁被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啊!!我多么的勤奋!!情节开始紧凑起来了,慢炖也该翻滚了!!翻滚吧!男女主角!!看着民国美女款款向自己走来,沐心语傻愣愣地看着她,看人家真叫个仪态万千、风情无限。   “沐小姐,你好。”美女伸出手微笑地看着沐心语。   “你好。”羞愧于自己这副贪吃的窘相,沐心语尴尬地伸手轻握了一下美女的手。   美女红唇轻抿一笑,“我叫齐雨梅,楚司令的四太太。”   美女的自我介绍无异于一声闷雷霹在沐心语的头顶,这楚司令的太太怎么都找她啊?知道的是她与楚沐云之间有什么,不知道的以为她和楚大海有什么。   “四太太找我有事?”   齐雨梅眨眨描绘精致的凤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棋牌室,“能请沐小姐到那边坐着聊聊吗?”   沐心语考虑了一下后点点头。   以前养病和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沐心语进过棋牌室,里面很舒适,沙发、软椅、方桌、茶几……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   齐雨梅率先坐下来,又请沐心语坐在身侧的沙发上。   “沐小姐,听说将您和小少爷、小小姐绑架上山的山贼中有一个叫霍飞扬的男人?”齐雨梅开门见山地问道。   霍飞扬?沐心语心神一震,仔细打量着四太太齐雨梅,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也许打扮的原因,齐雨梅整个人看起来很像那种空有美貌没有内涵的女人,而她眼睛深处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有那么一点儿聪慧的感觉。   懂得掩饰自己、想要隐藏自己本性的女人,不好对付啊。   沐心语的脑子转得飞快,但表面上她也装得很平静。   “四太太怎么知道山贼中有人叫霍飞扬?”沐心语将豌豆黄儿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您认识这个人?”眉眼上挑,沐心语将问题抛回给齐雨梅。   “我听司令说的。”齐雨梅靠进沙发里垂眼摆弄着手中的手绢,“沐小姐可能不知道,我在成为楚司令的四姨太前,是饶城霍师长的姨太太,霍飞扬是霍师长的独生子,我怎么会不认识霍飞扬呢?”   原来是霍飞扬的小妈!沐心语震惊上加震惊,果然红颜祸水啊!   “沐小姐,霍飞扬找楚家的麻烦应该是为霍师长报仇,连局外人的你都受到了牵连,不晓得他有没有提起过我?”齐雨梅抬眼迎上沐心语的视线,语气有些幽怨地问道。   “提起你?”沐心语从四太太的问话中嗅出了一丝怪异的“味道”。   “啊……是啊。”齐雨梅似乎意识到自己情急下的语误,掩饰的用手勾了一下头发,“我的意思是,我毕竟是霍飞扬父亲的姨太太,如今成了他仇人的姨太太……他……他一定是恨我的吧,将来也会来找我报仇……”   此地无银三百两吧。沐心语开始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了。   四太太齐雨梅与霍飞扬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再精明的女人碰到与男人有关的感情事就变得漏洞百出了。   “没有,我并不知道山贼中哪一个是霍飞扬。”沐心语笑笑道,端着豌豆黄儿的盘子站起来,“四太太,明天我要和二少出发去饶城了,我想回去收拾东西。”   说完,沐心语朝齐雨梅点个头转身就走。   “沐小姐!”四太太情急地站了起来叫住沐心语,“霍飞扬真的没提到我吗?”   “四太太,山贼怎么会和我这个人质说太多呢?”沐心语微笑地回头看着齐雨梅,“我想您说的那位霍飞扬,他应该不会下三滥到找一个身不由己的弱质女人麻烦,您就放心吧。”   齐雨梅精致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啊……是啊……”   拉开棋牌室的门,沐心语差点被靠在门口墙边上的男人吓死,抚着胸口瞪了一眼笑得有些邪性的男人,她没好气地道:“你偷听?”   “没有,刚好经过门口听到有人说话,就站下来,然后你就出来了。”楚沐云挑眉道。   哪有那么巧?但她和齐雨梅的确在棋牌室也没呆多久,只聊了两三句而已。   “四太太。”楚沐云看到走出来的齐雨梅,微笑地点点头打招呼。   “二少,恭喜你。”齐雨梅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明艳,说话娇滴滴的声线又回来了,“饶城是你的了。”   “是楚家的。”楚沐云将军帽重新戴在头上,低头温声道,“心语,我有事想和你说,去我办公室?”   一声温柔的“心语”叫得沐心语胃痛,瞥了一眼齐雨梅后,沐心语低着头、捧着豌豆黄儿匆匆往楼梯口走去。   **   “去了饶城不会比在楚家轻松。”楚沐云全在放松的倒在椅子里,军装和衬衫的纽扣都解开了几颗,显得他粗犷不羁,“如果楚家的女人你都应付不来,那些个军官、商贾、政要的太太你就更没办法应付了。”   沐心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豌豆黄儿,感觉味道不如刚开始吃的时候那么香甜了。   “楚沐云,你确定我是当间谍的料儿?”她自己可是没信心。   “女人的嘴是最松的,所以男人们并不见得会把自己在做什么、或是有什么秘密告诉自己身边的女人。”楚沐云抬手制止表情不悦的沐心语出言反驳,“但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再蠢的女人对自己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放在心上,所以从她们那里可以得到间接的消息。”   这个男人越深了解就越觉得可怕,不是相貌或行为上的可怕,而是心机重得可怕!   “还有,你得学会用枪。”楚沐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子扔到桌子上,“到饶城第一件事就是学枪!”   学枪?沐心语看着桌上的小铁盒子,不禁有些怔然,她真的要当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女人了?   **   饶城,一个比应城更大、更繁华的城市。其繁华奢靡的程度令沐心语怀疑过去的上海滩也不过如此了吧。   车水马龙、商户林立、娇客豪绅……   到饶城第一晚的接风宴上,沐心语就被灌得发飘。   饶城最大的夜总会“梦巴黎”。   商贾名流、衣香鬓影的交错在夜总会里,当然主角是楚沐云。   身为今晚楚沐云的女伴,沐心语听到了很多不着边际的夸奖和赞美,自己的脸也笑得开始要抽筋了。   好不容易抽个空去洗手间,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一些。   好在夜总会的装修很高档,洗手间也是冲水式蹲厕,清扫得非常干净。   如果是坐式马桶,沐心语真想坐到接风宴结束为止。   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洗手的地方有两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补妆,沐心语选择最边上的水龙头洗手。   “楚二少真是英俊潇洒,看得我都心儿乱跳。”涂着大红口红的女人娇笑地道。   “听说楚家四位少爷长得都是一表人才、人中之龙,但要说谁最受欢迎,还是二少。”另一名女子拨着发丝、捏着嗓子说话,“只可惜啊,虽然没娶老婆,身边却已经有了一只小麻雀。”   小麻雀?是说她吗?沐心语从镜中看着那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依稀记得她俩是某两位商人的夫人,但年龄和装扮,似乎有些可疑。   “对了,你听说了吗?”抹完红唇的女人瞥了一眼低头洗手的沐心语,显然是没认出来她们正谈论的小麻雀近在咫尺,对身旁的女子低声道,“本来到饶城赴任军统的是大少,半途被山贼劫了,两个孩子差点儿没了命,后来还是用三箱黄金换回来的。”   另一女子频频点头,“我当然听说了!听说大少家的家庭教师也被劫上了山,被山贼们玩得差点丢了命,真是可怜。”   噗!如果她能吐血,此刻一定血溅满镜!谁这么缺德的造谣啊!   “好在二少神勇,带兵抓住了山贼的余党枪决了,这么看来楚家还是二少最厉害了。”   “那还用说,都传将来楚司令会把司令之位传给二少呢,到时候那只小麻雀可就是凤凰啦。”   沐心语沉着脸走出化妆间,楚沐云说的没错,从女人的嘴巴里的确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46.耍酒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许也会双更撒,但第二更会稍晚一些。小怪兽们要给力啊!!!!“回来了。”楚沐云亲昵的拉着沐心语的手低声道,“以为你迷路了。”   “是差点迷路了。”沐心语无限娇媚地轻靠在楚沐云的臂弯里,眯起双眼笑道,“这里很大,也很漂亮。”   楚沐云被沐心语突然的媚态搞得一愣,但他还是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一起坐进沙发里。   说她是小麻雀?就让你们这群鹦哥儿眼红死!   楚沐云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莫非民国时期就有古龙水了?沐心语有点儿迷醉。   “对了,二少。前两天梦巴黎请来了上海滩有名的女歌星来走场,今天刚巧是最后一晚,如果您觉得她唱得好,我们可以让赵老板请她多留几天。”一个油光满面、头发不多、端着红酒的手上戴着三颗大宝石戒指、眼睛被脸上的肉推得只剩一条缝的男人呲着大黄牙笑道。   “好。”楚沐云举起酒杯笑着说好。   沐心语翻了一个白眼儿,端起酒挡住自己不屑的撇嘴。一提到女人,男人的脸都变成菜花!   夜总会里突然音乐一停,穿着黑西装、打着领结的一个瘦高中年男人走上了台,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亲爱的嘉宾们,今天是上海歌星陈露露小姐在我们夜巴黎最后一场演出,感谢大家这几天的捧场!露露小姐说今晚会多为大家唱两首歌以示感谢!”夜总会的经理兴奋地宣布着这个消息。   “好!”夜总会里传来叫好声和掌声。   沐心语也放下酒杯拍着手,虽然她不知道这位女歌星唱的是不是绵羊音,但跟大家做准没错。   鼓掌时沐心语看向身旁的楚沐云,却发现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瞪着舞台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除了藏在暗处的乐队外什么人也没有。   再转头看楚沐云,他仍然定定的看着舞台。   婉转的音乐响起,一束光柱投在了舞台上,伴着轻软的歌声,一名穿着闪亮紧身旗袍的女人握着麦克风出现在光柱中。   蓬松乌亮的卷发、细而弯的眉、半眯的眼睛、直挺的檀鼻、火红的唇瓣……随着音乐轻摇慢摆的娇躯像只无骨的美女蛇一样魅惑着场下的男人……也魅惑了楚沐云。   后来,沐心语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在女歌星唱两首歌的过程中,楚沐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舞台,而她就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红酒。   飘飘乎乎中有人邀请她跳舞,她笑着答应了,然后……   然后她回到了楚公馆。   **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嗯嗯……酒不醉人人自醉……”沐心语挥着手中的小包边唱边晃悠着推开大厅的门,“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自醉!”   嘻嘻,周大美女的歌被她抢先唱啦,恐怕在这民国八年,周璇还个小婴孩儿。   楚沐云半搂半抱的扶着耍酒疯的沐心语,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好是气还是笑,黑眸定在沐心语陀红的脸蛋上。   “下次不准喝这么多洒了。”楚沐云对着沐心语迷朦地双眼道。   喝醉的沐心语停了歌声,靠在楚沐云的怀中仰头看着他,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后,她竖起手指想到什么似的道,“对啊,我会唱很多邓丽君的歌!不靠你,我可以……可以去当歌女!我会……会很红!”   沐心语挣开楚沐云的手臂,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转过身面对着楚沐云,笑嘻嘻地道:“有霍飞扬治刀伤的药方、有三太太……呃……三太太豌豆黄儿的配料单、还会邓丽君的歌……我会……会在民国混得很好!干嘛听你……听你的!”   楚沐云皱起眉头,本想上前扶她的他停住了身形,环起手臂看着酒后失态的沐心语。   “我还会王菲的歌、蔡依琳……”沐心语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记忆中的歌星,“阿信?不对,阿信是男人……”她怎么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好使,整个屋子都在晃动。   咬牙长出一口气,楚沐云上前一把抓住沐心语乱挥的手臂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啊!坐云宵飞车!”被突然抱起来的沐心语尖叫一声,然后咯咯的笑起来,“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嗯嗯……一杯再一杯。我并没有醉……嘻嘻……”   上楼的楚沐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沐心语,没想到她唱出来的歌还真挺好听的,莫非她也学过唱歌?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沐心语又开始唱邓丽君另一首歌。   也不知道为什么,初中时女同学迷男明星,她偏就喜欢上了邓丽君的歌,大学时去KTV她是麦霸,别人唱新歌新曲,她就可着邓丽君的歌从头唱到尾,听得同伴直竖大拇指,称她是邓的铁杆粉丝。   好不容易将踢踢蹬蹬、疯癫唱歌的沐心语送到房间,楚沐云已经汗湿脊背。   她今晚是怎么了?   坐在床边,楚沐云喘着粗气。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沐心语又唱了回来。   “呵哼。”楚沐云抹了一把脸,无奈的替沐心语拉上了被子盖好。   新公馆里暂时只有一个门房和一个管事,因为楚沐飞原本是准备将在应城的下人带到饶城新公馆,所以这边并没有招仆人,看来明天得让管事安排招两个下人了。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本来想拒绝城内商贾、乡绅的邀请,但考虑到以后饶城的管理,他还是答应了。   见沐心语开始由激情高唱到轻声哼叽,楚沐云才站起身准备去休息。   “我是一只小麻雀!小麻雀!”沐心语猛地坐起来,半眯着眼睛高声又唱起来,“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   楚沐云真的怀疑沐心语是借酒装疯了!他坐回床边盯着沐心语半睡半醒的模样,哼笑了一声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嘭!沐心语倒回了床上,翻个身又开始哼哼叽叽。   她晚上可有罪受了,楚沐云修长的手指耙了一下头发,左右看看后站起身走到桌旁。   还好,水瓶里有水,应该是管事烧的。   倒了一杯水放到沐心语的床头,楚沐云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上没了动静的女人后才回房休息。   **   随便的洗漱了一番后,楚沐云将自己抛进床里,可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她……吞咽了一口唾液,楚沐云觉得自己嗓子发紧、胸口发闷。   真没想到会在饶城这个小地方见到她……   耳边回响起那软绵绵、甜入心扉的歌声,楚沐云闭上眼睛。   永远藏着忧伤的水眸,连笑容中都透着隐隐无奈与伤感的娇颜浮现在眼前。   明明是缠绵的歌,让她唱得凭添几分幽怨。   翻转身体,楚沐云想把那抹倩影赶出脑海,但今晚光柱中那熟悉的、摇动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而且还走下舞台慢慢朝他走来……   “啊!”刺耳、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静夜。   是沐心语!被惊醒的楚沐云从床上弹跳起来,伸手从枕头下抽出枪冲出房间。   器皿摔落到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却没了沐心动的动静。   楚沐云的心一窒,快速朝走廊另一头沐心语的房间奔去,到了门口一脚踢开门。   “咚!”门板被得用力撞在墙上。   眼前的景象令楚沐云傻了眼,手中举着的枪差点因震惊而掉落到地上。   “二少!”管事也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自己的眼镜,“发生了什么事?”   “别进来!”楚沐云一个箭步窜进沐心语的房间,用脚将门给踢上。   沐心语站在地上,摊着手、张大嘴瞪着门口的楚沐云,脚下是摔碎的杯子和水渍。   楚沐云轻咳一声将枪放到睡裤的兜里,然后开始脱身上的睡衣。   47.二少恋慕的女人   当楚沐云将睡衣披在半祼的沐心语身上时,她还没有缓过神。   “我……我只是想喝水。”沐心语仰起头可怜兮兮地道,像犯了错的孩子在为自己辩解。   “嗯,水瓶里的水是热的。”楚沐云边说边为沐心语扣着睡衣扣子。   “是……我被烫到了。”她嚅嚅地低下头看着在自己身前舞动的大手。   她睡着睡着觉得喉咙发干,起来打开床头灯后就看到倒好的水,喝了一杯后还是渴,就下床倒水喝,没想到水瓶里的水是开水,结果她就杯具了……   拉着沐心语绕过碎玻璃和水渍,楚沐云将她送到了床边,待她一躺上床就马上把被子拉上来盖住。   “我让管事进来清扫一下,明天下午就会有新的下人来。”楚沐云望着沐心语无助地模样,觉得她还没彻底清醒,连自己是什么状况都没发现。   楚沐云到门口开了大灯,然后让管事进来收拾了屋内的碎玻璃和水渍后,与管事一起退了出去。   “江管事,明天务必招到两名女仆,以后沐小姐房中的水瓶都放凉开水。”楚沐云对管事道。   “是,二少。”江管事目不斜视地点点头,然后端着垃圾离开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身,楚沐云叹口气走回房间。   **   她耍酒疯?她唱歌?她还穿着内衣内裤站在楚沐云的面前?   是谁说喝醉后发生的事会不记得?为啥她都记得?而且有些情节还清楚得像在脑子里烙了印!   抱着头坐在床上呻*吟,沐心语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如果她当时稍微有些理智就不会出这么多洋相!   再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男式睡衣……   “我想死……”沐心语又呻*吟了一声,把脸埋进手掌里。   轻柔的敲门声使羞愧得不想起床的沐心语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谁?”   “小姐,我是新来的丫头,江管事让我来侍候您起床。”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   沐心语从床上跳起来,快速的脱掉男式睡衣,又打开昨天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抽出自己的睡衣胡乱套在身上。   准备妥当后,她故作温婉的坐在床边轻声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黑裙子、系着白围裙、扎着两条编辫子,真有点女仆cosplay的感觉。   “小姐,我是临时过来帮佣的江铃,江管事是我的叔叔,在公馆雇到合适的新下人前,我暂时侍候您和先生。”女孩子有礼地道。   江管事?沐心语拧着眉回想了一下,隐约记起昨天到公馆时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们。   “呃……好,谢谢你,小……小铃。”沐心语拢了一下头发尴尬地看看周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问道,“楚沐云呢?”   “小姐是问二少吧?”江铃机灵地道,“一大清早,二少没吃早餐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大清早就出门了?莫非……   “二少没说去哪儿了,但嘱咐我叔叔……就是江管事,说让您吃完早餐在家等一位老师来,不要出门。”江铃边说边提起地上的行李箱来到衣柜前,“小姐,您的衣服挂到柜子里,行吗?”   随便的挥挥手,沐心语从床上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着。   她的窗口正对着公馆的后院,那里有一小块空地和种的花草树木……   老师?他说的是林副官吧?楚沐云说过到了饶城就会让林副官教她怎么用枪。   **   楚沐云到饶城第一天的早餐是在竹味楼吃的,只不过他约了人。   一身艳丽的旗袍搭配着华丽的刺绣披肩,这个女人出现在竹味楼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好在到饭店吃早餐的人并不多,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出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前两天报纸、海报上的歌星陈露露。   被伙计带到雅间,指间夹着长烟嘴的陈露露吸了一口香烟,红唇中轻吐出白色的烟圈。   “我当是谁,原来是楚二少。”陈露露嗤笑一声坐到楚沐云的对面。   楚沐云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能用今非昔比来形容过去的歌女陈露和现在的红歌星陈露露。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份。”陈露露的红唇一抿,露出妩媚的笑容,“连在饶城这种小地方也可以碰到楚二少。”   为陈露露倒了一杯茶,穿着西装的楚沐云不同于穿军装时给人的压迫感,此时的他俊朗帅气又无害。   “早上我不喝茶,胃会不舒服。”陈露露瞥了一眼澄黄的茶水娇声道。   “露露小姐,你说我们有缘,但我觉得巧合得有些不正常。”一直不作声的楚沐云微挑嘴角地笑道。   陈露露眉眼儿一飞,含笑地瞥着楚沐云,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盖住楚沐云搭在桌上的修长大手软声道:“这世间真是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二少你的法眼。”   楚沐云轻轻抽回手,反手按住陈露露的手放柔声音道:“露露,在我面前你还需要卖弄风情吗?”   陈露露的脸色一变,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她低头翻着自己的小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插到烟嘴上,又掏出一盒火柴……   嚓!一根点燃的火柴送到了面前。   瞪了一眼楚沐云,陈露露表情复杂地看着那颗燃烧的火柴,迟迟没有点烟。   火柴眼看就要烧到楚沐云的手指,陈露露猛的抓住楚沐云的手腕用力一吹,火柴熄灭了,但还是浇到了楚沐云的手指。   “啪!”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陈露露一声不响地就要走。   “露露!”楚沐云也站起来抓住了陈露露的手腕。   “楚沐云,当年我们在上海滩都说好了,当日一别永生不见,若是见了也是陌生人!没错!我到饶城来不是巧合,但我是为了另一位楚少爷而来!”陈露露用力扯着自己的手,气恼地朝楚沐云吼着。   楚沐云绕过桌子来到陈露露面前,看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恼羞成怒的发着脾气,他抿紧嘴唇不说话。   “放开我!楚沐云!你好歹是军阀司令家的公子,与我一个歌女拉拉扯扯的不嫌丢面子吗?”陈露露瞪着楚沐云不客气地道。   楚沐云的眼中也浮现了怒气,他手上一用力!   陈露露惊叫一声扑进了楚沐云的怀中,被他紧紧的抱住。   “你……”陈露露还想挣扎,却被楚沐云给按住。   “露露,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不成事的楚沐云了,你和我……”   “我和你还是两路人!”露露抗拒地打断楚沐云的话,但她停止了挣扎,整张脸埋进他的怀中,声音有些低哑地道,“我们永远是两路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楚沐云痛楚地闭上眼睛沉声道:“你就不想士文吗?他会叫爷爷、奶奶、爸爸、奶妈……但他从来不轻易叫‘妈妈’。露露,我们……”   **   呯呯呯!一连三声枪响过后归于平静。   沐心语颓丧的放下枪,又脱靶了。   铁面无私的林副官板着一张僵尸脸走到几米外的纸靶前扯下挂在树枝上的纸走回来。   刷!林副官不客气的将纸靶扔到沐心语脚底下。   “沐小姐你的手还是不稳,开枪都有后坐力,但这股力道在爆发的时候你应该尽量控制手腕。”林副官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枪瞄准远处的树干,“用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腕……”   “那个,不好意思,林副官……”沐心语打哈哈地打断了林副官的教导,扬扬自己握枪的手道,“我是左撇子。”   林副官眼睛一瞪,“那就右手托住左手的手腕!”   “是……是……”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舞蹈课,二更晚了,明天大家再看吧。女配一华丽丽的出现了,唉。把我急的……   48.有魅力的副官   好不容易堪堪将子弹打到了靶子的边缘,沐心语几近痛哭流涕的抱住了林副官,结果被这个冷硬男给无礼的推开,并且鄙视了。   “瞎猫总有碰上死耗子的时候。”林副官正了正军帽看也不看沐心语一眼转身道。   哧!沐心语鼓气腮帮、嘟起嘴看着林副官笔直的背影。   “林副官,你知不知道教育是需要糖果与鞭子相结合才会出好成绩的啊!”沐心语不甘心地追上去跟在林副官身后,无奈林副官人高腿长,一大步是她两小步的距离,简直就是他走她跑。   “如果沐小姐是我的兵,我早就用鞭子了。”林副官的声音更加生硬,伸手拉开后院通往前面的门。   这么说他教她这个不成器的笨蛋,方才那些喝斥与鄙视都是客气的了?   “林副官,我不是你的兵,我是个女人,你这样对待女性可是会娶不到老……婆……嗯……”沐心语想“教育”林副官要尊重女性、呵护女性,没想到前面的高塔却突然停下来,害她直接来了个投怀送抱。   本以为林副官会粗鲁的推开她,可他却一动不动的站着等沐心语站稳后才退后一步。   “沐小姐,子弹射过来时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拐个弯儿,懂了吗?”林副官的脸黑沉沉地道。   被堵得无话可说的沐心语垮下肩膀长叹一口气,跟一个强硬的军人谈论温柔是她笨。   “我知道了。”沐心语低头道。   林副官又盯着沐心语长出新发的发顶几秒后扭头就走。   噗噗!沐心语朝林副官的背影做鬼脸,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会喜欢这样死硬的男人,比三少楚沐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死板!   走进客厅看看落地式的老式大钟,已经快下午一点钟了,难怪她没精神头儿,原来都过了午饭时间。   江铃见沐心语进来忙跑过去,“小姐,饭菜都做好了,刚才林副官不让打扰你们练习,所以……”   “没什么,现在吃也行……林副官和我们一起吃吗?”如果吃饭的时候也面对他,她会“紧张”。   “如果您不愿意……”江铃小声地道,顺便瞥了一眼饭厅。   “没事,没事。”沐心语连连摆手。   进了饭厅就看到坐得笔直的林副官,沐心语在心底叹了口气,规矩的坐到一旁,下意识的也挺直了腰板。   饭菜一一端上来,沐心语的口腔开始口水泛滥,但偷瞥一眼端正的林副官,她也没敢动筷子。   一共是四菜一汤,全上齐后香味盈满饭厅。   怎么还不动筷子?沐心语看了一眼林副官,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呃,那个……可以吃了吗?”沐心语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沐小姐您是主人。”林副官淡淡地道。   早说嘛,敢情你是在等我动筷子啊!沐心语拿起筷子开始没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林副官也拿起筷子,静静地看着沐心语不雅的吃相。   “别……别客气啊,吃……吃吧。”沐心语塞了一块香菇进嘴里,丝毫不在意林副官怎么看自己,反正她就是这种没气质的女人,装模作样就留给场面应酬时用好了。   林副官收回视线开始吃饭。   **   人家说吃饭可以联络感情,没有交流的同桌吃过饭后也许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下午再学习射击时,林副官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不再用鄙视的目光看沐心语,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婉转了一些,起码那种摔纸靶的过激动作减少了百分之五十。   “林副官,我们非得全天学习吗?”沐心语甩甩开始僵硬的手臂,练习端枪的姿势就是半个小时,举起放下、再举起,她觉得自己快变成机器人了。   “枪打得准不准是勤练,我今天只是来教沐小姐最基本的东西,以后的练习就看您自己了。”林副官道。   什么?原来是填鸭式教学啊!一天工夫把射击的要领全塞给她,然后让她自己琢磨去!   她还以为要在打中靶心前要一直学下去。   林副官取回树枝上挂着的纸靶看了一眼,递到沐心语面前,“还不错,一天的工夫就能打到靶边,特别是纸靶,很不错了。”他首次说出夸奖。   沐心语简直是受宠若惊,张开手又要去抱林副官,却被他闪开了。   “谢谢教官!”沐心语笑嘻嘻的行了一个不正规的军礼,眼中闪着兴奋。   林副官线条冷硬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但昙花一现得很,若不是沐心语直视着他,很容易就看不到。   哟,林副官其实长得也挺帅的!沐心语在心底偷笑。   林副官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用时尚一些的词汇来形容就是他身上有男人的成熟与沧桑感,其实这种男人的魅力更吸引女性。   “咳咳。”沐心语掩饰自己胡思乱想地咳了两声,然后从面前三张纸靶中拿起一张来抖了抖,“林副官,别光说不练,向徒弟我展示一下你的枪法吧!”   说完她屁颠颠地拿着纸靶跑到远处的大树下挂起来,又跑了回来。   林副官也不拒绝,从腰间拔出枪来一点犹豫也没有的砰砰两枪。   有没有这么夸张?连瞄准的时间都不用?沐心语不信邪的跑过去取下纸靶。   真神!沐心语张大了嘴巴看着红心上的两个洞。   林副官双眸中闪着傲然将枪别入腰间,看着远处又蹦又跳挥着纸靶的沐心语,忍不住嘴角又浮上笑痕。   **   楚沐云一走就一天,而沐心语这一天也过得很充实,她留林副官一起共进晚餐,林副官拒绝了两次拗不过沐心语的难缠,只好答应留下来品尝一下她做的豌豆黄儿。   在厨房里与江铃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沐心语搞得满头满脸都是豌豆面儿,最后还是心灵手巧的江铃根据三太太写的单子做出来有点儿模样的豌豆黄儿……   端着颜色可疑、切块时散掉的豌豆黄儿,沐心语笑呵呵地从厨房里出来。   “第一次做,第一次做!”沐心语不好意思地解释着豌豆黄儿失败的原因。   林副官盯着盘子里与印象中的豌豆黄儿基本不靠边儿的食物没动手。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先生,您回来了!”开门的江铃看到今天早上见过一次面的主人,高兴地道,“小姐做的豌豆黄儿刚好好了。”   楚沐云不应声的一把推开门,差点将江铃推倒,他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屋子。   听到声音的沐心语和林副官都走了出来。   “二少。”林副官朝楚沐云敬了个礼。   楚沐云摆摆手,踉跄地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倒进去,用手扯着领带和衬衫的扣子。   “你喝醉了?”沐心语发觉了楚沐云的不对劲,走近一些就闻到了酒味儿。   楚沐云一直不说话,只是显得有些烦躁地扯着身上的衣服,将西装脱下来扔到一旁。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僵凝,江铃关上门后就躲到了角落里。   虽然不知道楚沐云今天到底去了哪儿,而且似乎他去哪儿跟她也没关系,但沐心语见他这样回来还是觉得不舒服。   “林副官,我们去吃晚饭吧。”沐心语一转身,不再理会楚沐云。   林副官犹豫了一下也转身进了饭厅。   将自己做的豌豆黄儿往林副官面前推了推,沐心语强颜欢笑地道:“其实这是在江铃帮助下做的,不会毒死人,尝尝看,形不好,但味道也许不错。”   林副官看了一眼沐心语的笑脸,默不作声的拿起一块送到嘴边。   “林乾,你怎么还不走?”没想到楚沐云也跟了过来,衬衫扣子解到胸口的他一副颓废的模样靠在饭厅门口,讥诮地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我做了豌豆黄儿,请林副官品尝。”沐心语沉下脸看着楚沐云,很没诚意地道,“你要不要一起吃?”   楚沐云晃晃悠悠地走到饭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稳住身形,不甚清明的眼睛看着桌上的豌豆黄儿勾勾手指,“拿一块儿我尝尝。”   看你那死德性!沐心语在心底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后决定在楚沐云下属面前给他留个面子,从盘子里拈起一块歪塌的豌豆黄儿走到他面前,“给你!”   楚沐云没伸手接,只是垂目看着那像块豆腐一样散散的豌豆黄儿。   “这是什么?”他滑坐到椅子上皱眉问道。   “豌、豆、黄、儿!”沐心语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切!”楚沐云嗤笑了一声,“沐心语,自己做不来就不要勉强,你这个豌豆黄儿跟我娘的比起来简直就是……”   “二少!”林副官站起来打断了楚沐云下面的话,“我该走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抓起桌上的军帽,林副官准备离开。   “林副官!”沐心语拦住林副官,回头瞪了一眼楚沐云,“你别理他,吃完晚饭再走吧。”   也许如果没有林副官的打断,楚沐云后面的话会很难听,但沐心语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   “不了,谢谢沐小姐的好意。二少很少喝醉酒,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您就多担待吧。”林副官低声道,然后绕过沐心语朝门口走去。   “我送你!”沐心语不想和这样的楚沐云呆在一个空间,急急地追上林副官。   楚沐云动作更快,在沐心语经过身边时一把抓住她,力道大得抓痛了沐心语,使她哀叫出声。   “你作什么?放开我!痛死了!”沐心语朝楚沐云吼道。   “林乾,你走吧。”楚沐云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沉声道。   沐心语气得直跺脚,想甩开楚沐云的手,却被他捏得更紧,痛得弯下腰。   “二少,放手。”去而复返的林副官抓住了楚沐云的手腕轻声道。   楚沐云抓着沐心语的手腕站了起来与林副官面对面,他稍高半个头。   “林乾!”   “二少。”   别唱戏了!快放开我……沐心语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里那块准备给楚沐云的豌豆黄儿早就掉到了地上,被他踩得稀碎。   两个男人像斗牛一样站着,也许是因为林坤抓住了楚沐云的手腕,使楚沐云手指的握力减轻,沐心语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有什么事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发泄,别为难沐小姐。”林副官——林乾淡淡地道。   “林乾,我希望你不要再管我的闲、事!”楚沐云咬牙道。   林乾的眼帘一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次抬眼的时候深沉的双眸中一片坦然,“当年在上海滩发生的事我不后悔那样做,为了二少您,我可以做尽一切坏事。”   别再说这种耽美对白啦!   被莫名其妙折腾的沐心语实在无法忍受了,手腕得到放松的她抬起自己的手,朝楚沐云的大手就是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颈椎病犯了,按摩贴膏药的折腾了一天,又没无电脑可用,晚上才有时间上来更新。   49.圣女发彪   当年?上海滩?曾经发生过的事……   来到饶城的第二晚,沐心语失眠了。   咬伤楚沐云后她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楚沐云也没有追过来“报仇”,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原饶城驻军的霍师长曾接受皖系军阀宋治山的一批军火援助,据我们所知这批军火他藏了起来以备战事所需。”在应城司令府,楚沐云曾坦白地向沐心语说出他的计划,“当初我们应军是突袭饶城,霍师长还没来得及调用那批军火应战就被我们困住,最后战死。可我们应军在饶城内外都进行过搜查,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批军火。”   “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想让我去帮你找吧?”沐心语有些不明白楚沐云的相法,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军队都查不到的东西,她能怎样?   “我想请你跟我作一出戏。”楚沐云靠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自信地笑道,“一出好戏。”   看看吧,这出戏还没正式开始呢,先砸场的人就是他楚沐云!   直到深夜,沐心语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但又做了乱七八糟的一堆梦。   梦中她又身置高楼火海之中,绝望地跳下……   **   第二天林副官没有来,沐心语觉得楚沐云是个失败的长官,竟然小鼻子小眼的记恨下属的过错。   楚沐云又早早的出去了,交待江铃转告沐心语,今晚会在夜巴黎回请各位饶城的名流,让沐心语准备准备。   准备?她准备什么?沐心语坐在镜子前,没休息好的她脸色很差。   “小姐,先生让我陪您出去逛逛,熟悉一下饶城的商户和馆子。”江铃边收拾房间边道。   “我上午想练会枪,下午吧……中午我们吃完饭出去,顺便买些东西好参加晚上的宴会。”沐心语不甚热络地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答应楚沐云的事一定会办到,希望事情结束后能从他那里拿到令自己后半辈子在民国生活无忧的报酬。   也许是因为心浮气躁、睡眠不好,沐民语练了一会儿枪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后院里偷懒。   搞不明白自己对楚沐云的感觉,说不喜欢他可有时候满心思都是这个臭男人,人群中总会追随他的身影……如果说喜欢他,心底又极为排斥这个男人的家世背景及复杂的过去。   唉!使劲揉了两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沐心语决定不想了。   常言道,购物是女人发泄郁闷的最好方法!   反正练不下去枪,不如午饭也不在家里吃了,出去外面享受一下!   主意一定,沐心语便跑回房间换好衣服拉着江铃出门了。   饶城比应城大,自然商户也比应城多,又因为有火车站这一交通便利,各种舶来品真是琳琅满目。   “江铃,你是饶城人吗?”沐心语边走边和江铃聊着。   “不是,我是城外冯庄的人,但自小就和家人城里城外的走动。后来长大了就在饶城有钱人家里帮佣。”江铃道。   “哦。”沐心语点点头,从一个小摊上拿起一串假珍珠项链,这个年代也有仿货,作得还不错,“那你都给谁家帮过佣啊?”   “也没几家,城东米店周老板家、城中金店胡老板家,再有就是霍家了。”江铃拉着沐心语走,不让她买假珍珠项链。   霍家?沐心语心里一窒,莫非是霍师长家?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还是……   “哎?小姐你看?那不是林副官吗?”江铃突然扯着沐心语的手臂,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他好像在竹味楼下等人?等的是二少吧?”   顺着江铃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身军装的林副官站在黑色的轿车旁,在这条街上很是乍眼。   再抬头向停车的地方旁边看支,好像是一家饭馆。   “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也许二少在里面呢,正好让他陪你逛逛。”江铃笑嘻嘻地看着沐心语。   楚沐云在饭馆的话应该是约了人,她不想去凑热闹,当初说好了他应付男人、她负责从女人的嘴中套些不见得有用、却值得推敲的消息。   “不了,我们逛我们的。”沐心语拉着江铃准备朝另一个方向拐。   “二少!”江铃低呼出声。   沐心语回头一看,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堵得严严实实。   只见楚沐云的臂弯里挎着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正有说有笑的从那家饭馆门口出来下台阶,那个美女似乎不是很热络,只是嘴唇挂着淡淡的笑意。   林副官见二人出来,为他们打开了车门,楚沐云和那个女人就钻进了汽车里。   楚沐云!你丫的太过分!沐心语气得差点跑过去以身拦车!   你到饶城第一天是带我去的夜巴黎,今天晚上还要带我去,就算是假的身份掩饰,但起码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吧!正大光明和别的女人出入,要我怎么面对那帮三姑六婆的碎嘴女人?   沐心语咬着牙瞪视那辆轿车远去,手里的皮包被她抠得出了甲印。   “小姐……也许是……”看沐心语气愤的模样,江铃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踩我一脚,我还你一拳!你不给我留面子,也别怪我兴风作浪!   沐心语气呼呼地一甩头,“江铃,饶城最好的发廊在哪儿?”   “小姐,你要作什么?”江铃不解地追上将脚步踏是噔噔响的沐心语。   “烫头啊!还有,我烫头的工夫给你列张单子,你去城内最好的店给我采购那些东西,让他们务必晚上五点前送到楚公馆!钱由二少结了!”沐心语一副女主子的嘴脸道。   **   第四次看了一下怀表,楚沐云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叮咚!门铃第六次响起,江管事面不改色地打开大门。   “沐小姐订的帽子,一共三千七百元,谢谢。”送货的伙计笑眯眯地将手中的三个盒子放下来对江管事道。   江管事回头看了一眼楚沐云,后者连正眼都没看一眼的挥挥手。   将钱付好后,江管事打开三个盒子里,每个盒子里面都有一顶夸张的帽子,羽毛的、挂着蕾丝的、黑漆漆可以参加丧礼时戴的帽子……   客厅里已经摆了十几个盒子,里面有鞋子、手套、项链、扇子、腰带、布料、皮包……还有洋内衣,每样都是三四个。   “二少,要不要我派人出去找找小姐和江铃。”江管事走到楚沐云身边轻声问道。   “不用,她折腾够了就会回来。”楚沐云坐进沙发里,双眼阴恻的盯着门口。   门铃又响了三次,最后一次走进来的是沐心语和江铃。   “小……姐,您回来了。”江管事看到眼前的沐心语先是一怔,但马上恢复镇定地问好。   “江管事,我订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吧?”沐心语踩着高跟鞋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将手中的包和洋伞交给身后的江铃,“小铃,麻烦你帮我清点一下,看有没有没送到的东西。”   江铃抱着皮包和洋伞偷瞥了一眼沙发里的楚沐云,低声说“是”便跑过去清点东西。   优雅的一转身,沐心语仿佛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楚沐云,描绘精致的娇颜上现出惊喜与惊讶,“沐云,你回来啦!看到我买给你的东西了吗?”用你的钱给你买的!   楚沐云冷笑了一声,晃晃手中的领带讥诮地问:“是这根领带吗?”   沐心语踩着猫步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到楚沐云旁边抢过他手中的领带,画着紫色眼影的大眼眨呀眨,“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又花又俗气的图案多适合你这个花花二少啊?沐心语的笑容可恶极了。   扯住领带的一头,楚沐云将沐心语中扯近自己,鼻息相融地道:“我们谈谈。”   50.第二个吻   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跟楚沐云进了二楼的书房,沐心语马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脚有些痛,新鞋子不太舒服啊。   楚沐云手臂环胸地站在沐心语对面,看她轻揉自己的脚踝。   “你搞什么鬼?”楚沐云皱紧眉头。   沐心语烫了头发,与时下女人满头的大卷发不同,她仅仅是在发梢处烫了一些发卷,她头发又比较长,披散下来时那卷曲的头发便在后背和腰间轻晃,很是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再加上那顶米色的挂纱小帽,更显得她妩媚至极。   这是楚沐云不曾看到过的沐心语的另一面。   直起身子,沐心语摘下小帽将头发甩到身后,然后抬起眼帘看着楚沐云笑道:“我没搞什么鬼,只是想在今晚给你楚二少争点儿面子,省得被人说楚二少这么大的梧桐树上栖了一只小麻雀。”   “那楼下那些东西怎么回事?”钱是次要的,但她至于购物狂似的买一堆当季的衣服鞋子和帽子吗?她想穿几个春秋?   “哟,二少心疼钱啦?”沐心语站起来走近楚沐云,一只手轻抚在他的胸前,媚眼轻眨地娇嗔,“男人给女人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抓住沐心语的手,楚沐云确定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儿反常。   “发生什么事了?”他沉声问。   翻了一个白眼儿,沐心语也觉得装够了,用力抽回自己手坐回椅子没好气地道:“我想二少今天不需要我作陪了吧,今天不是已经与一位大美人相谈甚欢了?”   虽然听起来酸溜溜的,但沐心语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醋意。   就算不是喜欢楚沐云,女人间也喜好比较,她的反应实属正常!   楚沐云一愣,立即想到今天自己见过的女人。   “你看到了?”他有些意外,巧合这种事真的很可怕。   看楚沐云意外的模样,沐心语更呕,咚的一下子站起来,“看到了!而且看得还很清楚!昨天还骂人家林副官,今天就又指使人家开车载你和美女同行,还说让他不要管你的闲事,和美女约会就不是闲事啊!”   吐完糟,沐心语不想再和楚沐云纠缠下去,而且晚上的答谢宴她是真的不想去!因为她在做头发时回忆起与楚沐云一同走出来的女人,越想越觉得面熟,后来才想到那位美女不正是夜巴黎请来的女歌星陈露露嘛!   令楚二少第一天来就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女人,她对那张明艳的脸印象很是深刻,特别是陈露露唇边那若有若无的笑!   既然楚沐云表现得那么明显,她也别自讨没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前天晚上楚沐云的表现就能猜到他与那个陈露露以前就认识,至于之间是否有什么事发生就不得而知了。   越想越烦,沐心语准备离开书房,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这两天都没睡好,今天又逛了大半天的街和作头发,她快累死了。   “心语。”楚沐云人高腿长,早一步来到门前,一手按住门板拦住沐心语的去路。   “干什么?让开!”沐心语小脸一沉。   别当姐不发威就是病猫!就算是打工也有请假的时候!   长臂一伸揽住沐心语的腰,楚沐云猝不及防的低头吻住沐心语艳红的唇瓣。   疯……疯了!沐心语傻傻的被楚沐云吻着,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极近的男人的脸。   这是她和他的第二个吻,来得莫明其妙、突如其来!   楚沐云用手轻扳沐心语的下鄂探入自己的舌头,勾挑着她的檀舌。   他吻得投入,她被吻得僵住。   啧的一声暧昧声后,楚沐云的唇离开了沐心语的唇,望着她晶亮微肿的双唇,楚沐云忍不住又印下一个轻吻。   很好,这一次她没咬他,楚沐云满意地笑了。   笑?笑你个头!沐心语被那抹得意的笑刺激到,抬手就朝楚沐云的俊脸挥去。   楚沐云手快的握住沐心语挥过来的手,然后一个旋身将她按压在门板之上。   沐心语气得胸口快炸开来,像头斗牛一样粗喘地瞪着楚沐云。   “你……”她咬牙切齿地张口想骂。   楚沐云一低头又吻住她,堵住了沐心语后面喷薄欲出的一串国骂!   这一次吻得更深,沐心语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被楚沐云吻痛了,他还用牙齿轻咬她紧闭的嘴唇,迫使她张开嘴迎接他的攻城掠地。   很快,沐心语就弃械投降了。   如果不是心中真的对这个男人有好感,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男人……她怎会让他如此放肆?   因为穿上了高跟鞋,两个人的身高总算有了一个小小的平衡,沐心语的上半身被楚沐云困在臂弯里动弹不得,后来干脆双臂一伸从他的腋下回抱住楚沐云。   什么蜻蜓点水、唇舌交缠、法式热吻……沐心语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楚沐云吻得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感官知觉都涌到了双唇上。   “啊。”沐心语别开脸深吸一口气,但马上又被楚沐云捕捉住双唇堕落进吻之深渊。   两个人纠缠了许久,沐心语以为自己会因缺氧和极乐而晕厥时,楚沐云放开了她,而她也没有了脾气和力气,瘫软的靠在楚沐云的怀里。   楚沐云的呼吸也很急促,他的心跳有力而快速,震得趴在他胸口的沐心语皱眉将头移到一旁。   他为什么吻她?她不想问,怕问了之后得到的答案让自己恨不得咬掉舌头。   美好的气氛是不应该马上被打破的,沐心语自欺地想。   轻吻沐心语的发顶,楚沐云深吸一口气后温柔地问:“你吃醋?”   哼!沐心语在楚沐云的怀里哼声不答。   耳边传来楚沐云低沉性感的笑声,胸膛的震动令她不得不抬起头。   “你很得意用一个吻征服一个女人吧?”沐心语没好气地道。   楚沐云压下头又想吻她,却被沐心语别头闪开,顺道轻推开身前的男人。   让开身子,楚沐云的一条手臂依然压在门上不让沐心语离开。   “露露是我以前的女人。”楚沐云望着沐心语的眼睛道。   不准有惊讶和羞辱的表情!沐心语如是告诫自己,但内心给予肢体和表情的反应永远比大脑快,在沐心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闪亮的耳光声已经在耳朵和脑海里回荡。   她……她打了楚沐云一耳光!   这一次楚沐云没有躲也没有防,被扇得偏向一旁的头慢慢正回来看着沐心语。   “同时……露露也是士文的娘。”他镇静地继续道。   她应该再扇这个恶劣的男人一巴掌!最好用高跟鞋的后跟敲他的头,敲出一个血洞来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或者用枪射穿他的心脏,直接毙命!   但她什么也没做,连第二个巴掌都挥不起来,只是眼里开始涌上水气,咬紧牙根不让没出息的眼泪掉下来回瞪着楚沐云。   “心语,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楚沐云收回手臂圈住沐心语的身子低声道,“和露露之间的事,我会解决……”   楚沐云,你他奶奶的是个王八蛋!沐心语抬起腿准备用力的却踩楚沐云的脚,最好让他丫的残废!   结果踏足恶行直接被楚二少给中途遏止了,大手稳稳的托住沐心语的腿。   “你!”沐心语恨恨地瞪着楚沐云。   “嘘……”楚沐云朝门板处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的放下沐心语的腿。   门外有人偷听?!   51.奥特曼!   作者有话要说:怪兽,打怪兽,奥特曼!!!爱情是什么?   谈过一次恋爱,最后无极而终的沐心语认为爱情就是折腾人的感情。   前男友是大学同学,曾经最纯的爱情被走入社会的现实给打击得支离破碎。   最后分手时两个人都痛哭流涕,悼念已逝的、再也无法追回的纯粹的“爱情”。   后来,沐心语一直认为自己会提不起劲来再爱上任何人了,但事实证明,结束一段爱情并不代表结束了一生的爱情,想爱人和被人爱的心永远不会灭。   工作的时候也对一两个男人产生过好感,但沐心语不是那种会主动出击的女孩子,加之神经又有些大条,当自己觉得不错的男人和别的女同事或其他女人同进同出时,她才惋惜地叹无缘,也庆幸没开始就不算失败。   也许她所在的时代,男人们少了些霸气、多了些含蓄,也现实了许多、顾虑了许多,所以当楚沐云这种直接攻占似的侵入,令沐心语毫无招架之力。   本来就对楚沐云小小过敏的有好感,再让他一跃三四级的这么一搞,沐心语觉得有沦陷的危机。   爱情是没道理可言的,沐心语又是个不喜欢为难自己的女人,所以她觉得楚沐云如果真的喜欢自己也没什么不好,也算是与她“两情相悦”了。   死过一回、与死神又擦肩而过几回的她只想活着的时候快快乐乐别委屈到自己,临死的时候别后悔得想说一堆废话,直接蹬腿早登极乐。   **   门外偷听的人是谁,楚沐云并未打算揪出来,因为他还需要这个人继续“通风报信”给某人。   被吻得莫名其妙的沐心语决定这次不再掩耳盗铃了,反正铃铛总是要响,就响个明白!但现在不是问的时机,她强压下自己的疑问与楚沐云参加了晚上的答谢宴。   果不其然,晚上夜巴黎的宴会上她成了最大的笑柄,而且面子里子丢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楚沐云事先说过晚上回家会给她一个交待,她一定当场发毛地爆发出来。   那个本打算仅客串两三天的女歌星陈露露不但没走,据说反而因为楚二少的盛情挽留要在夜巴黎多驻留几天!   一票女人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沐心语,不知真假地安慰着她。   “哎呀,沐小姐,男人就是喜欢逢场作戏,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刘会长的三姨太用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握着酒瓶给沐心语倒上一杯,“你是名门闺秀,陈露露不过是个歌女,二少也只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她自己的男人也搂着别的女人跳得正欢。   楚沐云介绍沐心语的时候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当然又给沐心语编排了一个不赖的家庭背景。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调查,反正当事人说什么、喜好什么都好。   “谢谢刘太太。”沐心语虚应地笑笑端起酒杯,将酒杯举至唇前,通过杯子的边缘恶狠狠的看着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楚沐云和陈露露。   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在人前羞辱她也是她必须配合的一个条件吗?就算将来她不在饶城混,但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唉,二少也真是的,这样冷落沐小姐还不如今晚就自己来好了。”饶城交际花施美云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几枚宝石戒指懒洋洋地道,“军人就是这样不懂体贴,就算再英俊多金,我也不想和他们作朋友。”   你不想?那前天晚上是谁都快粘在楚二少身上扒不下来了?因为被拒绝了所以你讨厌了吧?沐心语觉得好笑,但也挺赞同施美云这种明智的女人。   “哦?施小姐讨厌军人?”又一美艳女子不屑地开口,沐心语记得她正是那次在洗手间说自己是小麻雀的女人,“当初施小姐不是与霍师长打得火热?我可是没有看出来你哪里不喜欢与军人作朋友了。”   女人的话令在场的两个人同时一惊,一个是施美云,另一个则是沐心语。   “你什么意思!”施美云变了脸色,放下手指瞪着那个女人,“该不会是当初霍师长没看上你,你还在愤愤不平吧?”   美艳女人也来了火,不示弱地反讥道:“你以为霍师长看上了你?人家宁可娶儿子睡过的女人做小老婆,也没说迎你作小!”   哟!好戏啊!沐心语莫名的兴奋起来,原来八卦真的可以振奋人的精神、驱赶心头压力与郁闷!   眼看两个漂亮的女人就要掐起来,刘会长的姨太太忙打圆场,“好啦好啦!何必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吵来吵去闹得不愉快。如铃,你已经是何老板的姨太太了,若是让何老板知道你还在为姓霍的与施小姐吵架,肯定要生气。施小姐也消消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现在都在这个圈子里走动,还是和气为贵啊。”   两个女人斗气的哼了一声将头各甩一边。   不吵啦?真没趣。沐心语失望地坐回沙发里,有些怪刘会长的姨太太多事。   也许是吵架弄得气氛有些尴尬,施美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往外走,沐心语想她也许是要去洗手间,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施美云是去洗手间,气呼呼的在镜子前补着妆。   假装洗手靠近了施美云,沐心语笑眯眯地问:“施小姐的旗袍好漂亮,在哪家店做的?”   套近乎先从赞美开始。   打理着头发的施美云停下手看着沐心语,轻声的哼笑,“沐小姐,何必与我这样的女人套近乎?不怕有失您的身份吗?”   以前就看过小说和电视中描写的交际花,大多个性都很鲜明,还有几分傲气,眼前这一个正是这种女人。   甩了甩手上的水,沐心语并不想刻意讨好施美云,常言道物以类聚,想和施美云作“朋友”也不能太弱了。   “身份是什么东西?我沐心语交朋友看的是投不投缘,如果看不对眼,身份再高的人我也不想套近乎。”沐心语也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容对镜顺顺自己的头发。   “这么说来,我施美云投您沐小姐的缘啰?”施美云挑眉看着沐心语异样的发色。   “当然,如果施小姐不想与我做朋友,我也不强求。”   施美云思忖了一会儿,才拿起一旁的皮包娇声道:“改天有时间我带沐小姐去宁记老店量尺寸,想必二少和您刚来饶城不知道,宁记在咸丰年间还给宫里的贵人做过旗袍呢,只不过价钱贵了些。但我想二少一定不会舍不得那点儿钱吧。”说完扭着纤腰、摆着俏臀离开。   呼,沐心语长出一口气,还真是第一次在厕所里交朋友,别有一番“味道”。   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有点心疼。   这个时代做头发基本靠“烫”,头发损伤得很厉害,又没有特殊养护的洗发水和护发素,她今天刚“烫”完,虽然远看不错,但拿在手里看,发尾就有些焦了。   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方才八卦到的信息出来,沐心语有点小激动,这种潜伏工作原来挺刺激的嘛。   过两天真得趁热打铁的约施美云……   “哎呀!”沐心语直挺挺的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沐心语捂着鼻子抬头,夜巴黎的设计很体贴,男女洗手间是在不同的方向,各在大厅的左右两侧,怎么有男人在女洗手间这侧走动?   这个男人头上戴着礼帽,而且压得还很低挡去眉眼。   这种一副见不得人模样的男人很是可疑,还是少惹为妙!沐心语马上低下头准备绕过去。   可男人似乎是准备给沐心语让路,但左让右让两个人总是同一个方向,本来走廊就不是很宽敞,谁也过不去。   “你,请站住别动!”终于,沐心语忍不住了,抬起头命令这个与自己相住的男人不要动。   男人果然站住不动了,沐心语放软声音地道:“谢谢。”准备绕过去。   突然,男人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沐小姐,别来无恙啊?”   低沉而笑意十足的声音令沐心语打了一个寒颤,怎么听着耳熟啊?   男人将礼帽轻轻向上一推,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略显粗犷俊颜。   霍飞扬?沐心语差点尖叫出声,这个山贼怎么在饶城?   52.霍少的留言   再见霍飞扬,沐心语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那是很真实的感受,感觉心脏突的跳高,然后汗就下来了。   “霍……唔……”沐心语的惊叫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霍飞扬捂住了嘴。   “沐小姐,你最好不要叫,不然我就麻烦了。”霍飞扬另一只手中的枪顶了顶沐心语的后腰。   你这个王八蛋!民国的男人都是王八蛋!   沐心语气得想用高跟鞋踏霍飞扬的脚,结果被他识破避开了。   “听春妮儿说你被应军误当成山贼给打死了,我就想楚家兄弟应该没那么蠢。”霍飞扬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边在沐心语身后低语。   春妮儿?沐心语想起押自己下山的周招弟的丫头。   当时比较混乱,她先摔倒然后听到枪声,至于是谁开的枪她不清楚。   “你不是逃走了?又回来作什么?”沐心语的眼神飘移着,不知道是该希望有人经过,还是祈祷不要有人过来。   “这是饶城,我回来有什么不对?”霍飞扬轻松得很,说话间总是带着笑意。   谁管你!   “你不会是又想绑架我吧?”沐心语不情愿这么想。   “不是,只是碰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沐小姐跟我到外面聊聊吧。”霍飞扬推了推手中的枪。   沐心语的身子颤了颤,吞咽了一口唾液后道:“既然不是来绑架我,那我就当没看见你,好不好?”   识实务者为俊杰,拿生命来成全气节是没有用的,这不过是军阀混战时各势力的内斗,她没必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哪个阵线。   况且……想到此时此刻楚沐云也许正搂着陈露露的软腰舞动,无论真假,她都无法淡定。   霍飞扬低笑了两声,手轻轻一推沐心语,“不好!走吧!”   **   被霍飞扬用枪顶着,两个人装得很熟的样子粘靠在一起相携出了夜巴黎,加之灯光又不是很明亮,根本没人注意到沐心语被胁持出去。   每个富丽堂皇的娱乐场所都难以避免会有一个黑暗肮脏的后巷,夜巴黎也不例外。   被霍飞扬胁迫的拐进夜巴黎的后巷,沐心语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霍飞扬,你不是说不是来绑架我的?”沐心语往后巷里走了几步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没想到霍飞扬收了枪手臂环胸的从后面打量着腰板笔直的沐心语。   “我只是来饶城看望一个老朋友,巧遇到你而已。”霍飞扬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虽然不相信应军误杀了你,但再看到你还是挺……挺那个什么的。”   他找不到形容看到沐心语时的心情,好像只是想笑,唇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挑。   哪个什么?沐心语转过身看着已经点燃烟吞云吐雾的霍飞扬。   后巷里的光线全靠马路上路灯投射过来的惨淡灯光,加之今晚月亮还算明亮,但仍然看不太清楚霍飞扬的脸。   “是挺惋惜我没死,还是挺开心我没死?”沐心语没好气地咕哝,她可不认为霍飞扬会选择后者。   “没什么惋惜和开心的,只是想如果你死在楚家兄弟手上,让他们恼恨后悔也不错;但转念一想,我费了那么大血本救你,又毁了自己清白名誉的为你疗伤,如果你被误杀了,挺浪费我那些药材和当初的辛苦。”霍飞扬笑嘻嘻地道。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霍飞扬就是典型的例子!   但从他的话语中,沐心语听出来霍飞扬似乎真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感觉他好像那么一点点担心自己?   不会吧,她和霍飞扬只有两面之缘。   沐心语默不作声的歪头想看清霍飞扬脸上的表情,却不查被他喷了一口烟。   “劝你别自作多情啊。”霍飞扬弹弹烟灰,看着被烟熏得直咳的沐心语,“我是学医的,救人是一种本能。”   白了一眼霍飞扬,沐心语不明白他拉她来暗巷的目的。   “听说你是楚沐云的未婚妻?挺厉害嘛,你应该感谢我这个大媒人才对。”霍飞扬又没正经地笑道。   “感谢你?媒人?”沐心语嗤声。   “当然,要不是我们绑架了你,楚二少怎么会突然真情流露的跟你订婚?”霍飞扬将烟头扔到地上,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我得走了,麻烦你给楚沐云传个话,我爸那批军火让他不要惦记了,我势在必得!”   终于听到霍飞扬今晚要说的话了,沐心语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奇怪,“你该不会是也不知道霍师长的军火藏在哪儿了吧?”   正准备要离开的霍飞扬停住了脚步,微弱的光线下露出的半张脸上白牙一闪,“看看我和楚沐云哪个先找到,如果我先找到了,你就跟我走?”   不等沐心语答话,霍飞扬压低礼帽闪出了后巷。   霍飞扬的来去匆匆使沐心语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一点儿也不真实。   怔然的走回夜巴黎,沐心语刚一露面就被楚沐云环住肩膀。   “心语,你去哪儿了?”俊朗的脸上现出担忧和关心。   仰起头望着楚沐云,沐心语突然犹豫了。   要不要把霍飞扬在饶城的事告诉楚沐云?要不要把霍飞扬刚才的话转达给楚沐云?   “心语?是不是不舒服?”楚沐云皱起眉轻触沐心语的脸颊。   “没什么,只是逛了一天街,晚上又出来,有些累。”沐心语微微别开头躲开楚沐云的手,因为她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正款款而来。   陈露露姣好的身段被新式的旗袍衬托得更加迷人,走路的姿势标准的猫步。   “云,我唱歌的工夫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离开了。”陈露露瞥了一眼楚沐云一中的沐心语,“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吧?你好,我是陈露露。”   陈露露伸出手朝沐心语笑着,但眼中却是□裸的挑衅。   这个女人……   “您好,我叫沐心语。”沐心语伸出手轻握住陈露露的指尖,眉眼间大方之极,“前天听过陈小姐的歌声就已经惊叹歌喉之婉转,今日又见识了陈小姐的舞姿,技艺也很精湛。”   沐心语的态度倒让陈露露不知该怎么接下面的话,她以为自己对楚沐云暧昧的昵称会令眼前这名“千金小姐”变脸,没想到对方却给自己一番夸赞。   “心语,如果累了我们就先回去吧。”楚沐云体贴地搂住沐心语低语。   这是做戏给眼前的旧爱看,还是真的关心她?沐心语扭头看着楚沐云。   他也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今晚是你回请各位老板,如果我们先走了不太好吧。”沐心语装作娇柔地模样靠近楚沐云的怀中轻语,“我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那好吧,别喝酒,我让侍者给你弄杯果汁。”楚沐云温柔的扶着沐心语朝座位走去,那里七八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向这边。   沐心语真的觉得累了,以前她哪里这么装模作样过,特别还是自己最不拿手的柔弱女子。   回到座位,沐心语也没心情与那些人虚应打招呼,只顾着靠进椅子里想心事。   陈露露也跟了过来,坐在了楚沐云和刘会长之间的位置。   看来,这个女人想和楚沐云重修旧好啊?这与楚沐云在车上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霍飞扬做事乖戾,有些像怪盗一样,做什么事还事先通知对手一声。   沐心语觉得越来越烦乱,不想多事的将霍飞扬的事告诉楚沐云,又有些担心如果一旦发生什么冲突,自己的保留会不会给楚沐云带来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小怪兽们,今天只一更哦,晚上有事,所以先更了!!!   53.两枝花   有的时候选择是件两难的事,所以自从与霍飞扬见过面后,沐心语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无论大家谈笑些什么,她都只是虚应地点头或干脆没反应,但大家都认为她不舒服、累了,也就没多问。   相较于沐心语的沉默,陈露露却异常活跃起来,与在座的名流商贾、太太们聊得甚是投机,时不时讲出一两个游走全国时碰到的趣事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楚沐云虽然也在与自己请的客人应酬着,但更多的时候他关注的是沐心语。   总算熬到各位名流商贾们红光满面、意犹未尽却不得不互相告辞的时候,沐心语松了一口气的站起身与楚沐云送人。   陈露露一直像个女主人似的站在楚沐云身侧与人道别,令沐心语有些尴尬。   “我先上车。”客人都走后,沐心语拢了拢肩上的小披肩看了一眼楚沐云后淡淡地道,不待他允诺便朝汽车走去。   坐到车里,重重的关上车门,沐心语不去看站在夜巴黎门口的一男一女在做什么,她不感兴趣。   林副官站在车外,应该是在等楚沐云上车,或许是怕坐进车内气氛过于尴尬。   沐心语低头在皮包里摸了摸,摸到了楚沐云给她的那把枪。   刚才霍飞扬胁持她的时候,她没勇气拿出来与霍飞扬持枪相向,毕竟她才开始学枪,如果刺激了对方开枪,倒霉的还是自己……   楚沐云上了车,看到沐心语又在发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上车的林副官开车。   **   深夜,饶城最大最好的旅馆门前停下一辆黑亮的轿车,司机殷勤地下车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   一双踩着黑色高跟鞋的修长双腿先撇了出来,然后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钻出了车子。   “陈小姐,晚安。”司机摘下帽子很西化地朝女人鞠了一个躬。   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四层楼高的旅馆,陈露露不情愿地抬腿朝旅馆走去。   比起上海、北平、南京那些高档的大饭店,饶城里所谓最好的旅馆差得实在太远了。   今晚楚沐云并没有送她回旅馆,而是一副担心车上那位娇贵千金小姐的模样匆匆离去,这令陈露露非常的不爽。   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后,将皮包和身上的披肩随便往床上一扔,抓起桌上的红酒打开。   “看来今晚你的并没有重新掳获楚二少的心啊。”男人讥诮的声音在里间小厅里响起。   “谁?”陈露露手一抖,红酒便溢出来倒在了杯外,她握着酒瓶看向与卧室相连的小厅。   一道俊挺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口,摘下礼帽的霍飞扬倚着墙笑吟吟地望着陈露露。   “是你。”陈露露放松下来,将酒瓶放下,扭摆着腰肢去洗手间取毛巾擦拭洒到自己手臂和旗袍上的酒液。   霍飞扬晃进房间坐到床旁的沙发上翘起腿,“这里房间的确不怎么符合陈小姐的排场,比起在南京时住的大饭店来,这间饶城最好旅馆的最好房间不过是鸽子笼,怠慢了陈小姐真是对不起啊。”   拿着毛巾擦手的陈露露哼笑了一声把毛巾扔到桌上,转身看着沙发里的霍飞扬,“霍少爷,你冒险到饶城来,大半夜的潜进我的房间,应该不是特意来道歉的吧?”   霍飞扬白牙一露从沙发上跃起来,几个大步走到陈露露面前。   陈露露也不避让,反倒向前一步贴到霍飞扬的身前,伸手抚着他硬实的胸膛,“莫非是不放心我的办事能力?”大眼中媚光流转,她抿嘴轻笑地看着霍飞扬。   按住陈露露的手一个旋身,霍飞扬便将这个美艳的歌女压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是有点儿不放心。”霍飞扬唇边挂着邪肆的笑。   **   “心语!心语!沐心语!”楚沐云气急败坏的跳下车去追已经跑进屋子里去的沐心语。   一路上沐心语对楚沐云的问话充耳不闻,不予回答。   不想在车上发生不愉快,楚沐云隐忍下来决定回公馆后再和沐心语谈谈。   谁知道,车进了院子刚停稳,沐心语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跑,真难为她还穿着高跟鞋呢。   林副官也跳下车,看着楚沐云在后面像老鹰抓小鸡似的直追沐心语而去,刚硬的脸上不禁浮起错愕。   江管事被淡定地站在大门口看着自己男女主人的失态,待大屋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后,他朝林副官礼貌地询问道:“林副官,今晚是住在公馆里,还是回您自己的家?”   “我开车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林副官正色地道。   江管事点点头,站在门口准备送林副官走后再锁门。   “沐心语!”楚沐云终于在还差几个阶梯就到二楼的楼梯上抓住了沐心语,他气得想掐死这个女人!   像只被扯住尾巴的泼猫,沐心语赤着脚站在楼梯上,手里拎着自己的一双高跟鞋,头发和衣裳都有些凌乱。   “楚沐云,今天晚上我不想和你作任何交谈!放开我!”沐心语使劲扯了一下被楚沐云抓住的手臂。   楚沐云五指抓得死紧,平常不显山露水的黑眸中也盛着怒气,“不谈也得谈,无缘无故发什么臭脾气!”   “先生?小姐?”女佣江铃怯生生的站在楼下仰望着两位主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下去,我有事和小姐说,不管有什么事,你和江管事都不要管!”楚沐云气呼呼地道,然后拖着沐心语就上楼。   “我不要去书房,我没什么和你谈的!”死命向后坐的沐心语坚决不跟楚沐云走。   “不去书房?好!”把沐心语拖到楼上,楚沐云回头看着有些狼狈的沐心语恨声道,“不去书房,那就去我的房间或你的房间谈!”   沐心语抿紧嘴唇不应声,翻着眼睛望着楚沐云。   她会傻到同意去他房间谈?她的也不行!   两个人互瞪了一会儿,楚沐云扯着沐心语朝书房走去。   重重的关上书房的门,楚沐云用力甩开沐心语。   “说吧!你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楚沐云解开领带往旁边的沙发上狠狠地一摔。   咚咚!沐心语也还以颜色的将高跟鞋往地上使力一掼!   “我为什么发脾气?楚沐云!楚二少!去夜巴黎之前我们为什么吵?就是因为你做得太过分!背地里你和陈露露不给我留脸面也就算了,今天晚上我给足你楚二少面子,结果你怎么做的?和陈露露跳舞!和她谈笑风生!那群会长、老板、局长的太太们眼睛都快笑得掉出来了!为什么?就因为我沐心语是个笑话!”连珠炮似的将今晚受的委屈吼出来,沐心语舒服了不少,赤着脚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楚沐云的脸色阴沉,瞥了一眼门口后走到沐心语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是在作戏,还是认真的?”   沐心语垂到胸前的头发向后一甩,本来生气的脸突然一变,立时灿笑如花,“你说哩?”   楚沐云觉得胸口堵得要炸开!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前一刻还与你怒火相对,后一刻突然就笑得明媚天真。   “你!”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方才沐心语吼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敲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她真的因为这些而生气也无可厚菲,如果她只是在作戏,也是为了配合他,从任何角度来看,沐心语的表现都不过分……   “对不起。”楚沐云也颓然地倒进沙发里,将头靠在沙发上解着衬衫的扣子,“我答应你回来跟你说关于露露的事,所以就在夜巴黎时就没想太多。”   垂下眼帘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沐心语淡淡地道:“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我不会因为你亲了我一两次就花痴地缠上你,怎么说我也是新时代的女性,亲吻拥抱什么的不过是种礼貌的问候……”此“新时代”非彼“新时代”,反正他了听不懂。   “呵……”正在脱西装外套的楚沐云被沐心语这番话逗笑,挑眉看着身侧明显是闹别扭的女人,“不行,我坚持要把陈露露与我的故事和跟你的礼貌亲吻谈一下。”   54.风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仍然是周三,小娘子为了减肥要去健身,多更一些,请怪兽爷们笑纳。霍飞扬离开了,换上睡袍的陈露露坐在窄小的厅里喝着红酒,透过那也不算大的窗子望着外面的黑暗。   她不是霍飞扬想要的女人,所以他不会动她,而霍飞扬也知道,他不是陈露露倾心的男人,所以不会碰她。   他之于她是救命恩人,她之于他是可利用的棋子,一切皆是报恩而已。   六年前的上海滩还是混乱一片,清政府剩余势力与新势力、洋人都在争夺这块肥肉。   但这一切并不影响上海滩的歌舞升平景像继续下去,洋人带来的西方文化不断侵蚀着这个城市,女人们、男人们渐渐开始习惯这种不中不洋的生活。   舞女、歌女,这些女性职业也新兴起来。陈露露就是最早走入这个行列的女人之一。   以前只是饭馆、酒楼串堂子卖唱的她,一跃成为了夜总会里扭腰摆臀的新时代女性、女歌星。   想出名就得有人捧场子,陈露露唾弃投入有权有势男人怀抱的歌女、舞女,所以最开始的那阵子她红不起来,直到崔良德出现,不但使她感受到了人生第一场刻骨铭心的爱之痛,也使她从默默无闻的歌女成为了当红的歌星。   那是一段永生难忘的回忆,她穿梭在三个男人的怀抱里,是她贪心,一旦打开了情的闸门就关不住了,而且一倾心就是三个男人,各有各的特色。   崔良德是上海滩某商会会长的左右手,算是帮派的小头目,他虽然个性暴躁易怒,但却是个豪爽不坏的男人。   陈露露刚做歌女那阵子,崔良德都会去她驻唱的地方捧场,以礼待之,绝不强求陈露露什么,久而久之使年轻的陈露露对他产生了好感,继而投入了崔良德的怀抱。   有了崔良德的撑腰,陈露露开始红了,而上海滩的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她是崔良德的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楚沐飞和楚沐云出现了。   霸气外露的军官之子楚沐飞、内敛儒雅的二少楚沐云,同时被陈露露这个坠入风尘却有几分傲骨的女人迷住……   错综复杂的往事像团乱麻,纠结在每个人当事人的心中,过去解不开、现在也解不开。   ……   放下酒杯,陈露露走到衣柜的镜前,慢慢脱去身上的睡袍露出光裸的身子。   洁白如玉、纤浓合度的女体是多少男人梦想中的床上娇客,但左乳下方两处狰狞的疤痕却使这副娇躯有了暇疵。   涂着红色豆蔻的手指向下移,滑过高耸的玉峰来到第一个蜘蛛形的伤疤上,陈露露的嘴唇开始颤抖,再向下移到第二次接近腹部的疤上,她的眼中迸射出恨意。   这两枪没让她去见阎王,却仍把她拉下了地狱!   现在,她从地狱里爬了上来,那些该还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   沐心语静静地听楚沐云讲着他与陈露露的过往,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丝毫没有波澜兴起,也许真的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吧,就是听听而已,她一点儿也不好奇、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讲完自己的事,楚沐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解脱了一样。   纵然看他运筹帷幄、镇定的指挥军队攻池掠地,但在感情这方面他却从没有过长进。   “那你还爱着陈露露?”从在饶城再见陈露露之后的表现上看,楚沐云好像想与陈露露重修旧好。   “爱?我不知道。”楚沐云无力地道,“再次见到露露的时候我的确很惊讶,千思万绪一起涌上来,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士文。”   那个才四岁的孩子,出生四个月就离开了母亲……   从沙发上站起身,沐心语朝自己的高跟鞋走去。   “楚沐云,如果女人都敢爱敢恨了,男人却优柔寡断是很让人气愤和看不起的。”穿上一只鞋子,再一瘸一拐朝另一只走去,“如果你喜欢陈露露,对她还旧情难忘,就去把她追回来,管她到底爱的是黑帮老大崔什么,还是对你大哥留有余情……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做圣父!”   穿上另一只鞋,沐心语朝门口走去。   脚有些痛,穿上鞋子后她还是有些瘸。   身后有了动静,一条手臂从后面探过来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臂伸长按在了门板上。   “今晚真的对不起。”楚沐云的气息喷哂在沐心语的颈子上,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沐心语觉得脑子里一片浑沌,楚沐云的这些举动都没办法让她有任何的悸动,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整个人被某种东西浸满了全身,咸淡不进了。   扳开楚沐云的手,沐心语轻声道:“我累了,想睡了。”   楚沐云松开手,这一次他没有阻止沐心语离开,看着门板被打开、关上,他不发一言。   门关上许久后,一直站在门口的楚沐云的身子动了动。   走到书房的办公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嚓的划着火柴后点燃香烟。   吐出的白色烟雾中,楚沐云的黑眸变得锐利起来。   沐心语……   **   呯!呯!呯!几声枪响后,沐心语放下手中的枪开始装子弹。   其实她一直奇怪,公馆里传出枪声却没有人向警察局报案,莫非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楚二少的公馆,所以有枪响也不需要在意?万一要是有人闯进来谋杀或抢劫呢?听到枪声会不会也没人去报案啊?   林副官给她做了木靶,这样打起来就不用总换了,因为她也打不上去几颗子弹。   昨晚她睡得很好,甚至她怀疑自己都打呼噜了,因为到民国以来她总是想得太多,过得没有真实感,加之九死一生的事不断发生,她几乎认定自己活不长久了。   听完楚沐云与陈露露的往事后,她脑子空白了半个小时左右,当机械的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后她的大脑才开始运作。   她就是穿越到了这样一个振荡不安的时代,每个人生存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在挣扎、生存,她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黑帮、军阀、暗杀、战乱……她无法逃避的现实,什么样的起点注定了走什么样的路。   如果她穿越到民国时代的某个乡下农村,没准遇到的是农民、地主、乡绅……发生的故事就不会这么的凶险,但现在她遇到的是军阀之子们,并且无力逃脱与他们的牵连,也许这就是命,所以她认了!   端起枪,沐心语瞄准几米开外的木靶。   也许这木靶在将来就会变成这些人中的某一个,到时候她会不会冷静的瞄准、开枪?   呯!枪响了,子弹打中了靶子。   愕然地看着远处的靶子,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沐心语仍然看到自己的子弹打中了木靶!至于打在哪儿了不能确定。   “不错嘛。”一身军装的楚沐云站在台阶上笑道。   脱去西装换上军装,楚沐云像变了一个人,在沐心语眼中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楚二少。   走下台阶,楚沐云拿起小桌上的望远镜看了一眼,“不错,三环!”   三环?真的?沐心语不信的抢过望远镜。   真的!她不但打中了,还打到了三环!   呯呯呯!连续的三声枪响震得沐心语耳朵嗡嗡作响,瞪了一眼身侧毫无预警就开枪的楚沐云,她拿起望远镜再一看。   全部靶芯!楚二少的枪法不赖啊!   放下望远镜,沐心语一声不响地开始收拾自己的枪。   “我教你。”楚沐云低头看着沐心语的侧脸。   今天的她粉黛未施,简单的穿了件白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开襟毛衣,紧腿的马裤和矮跟的马靴。   这一身打扮配上随便轻挽起的头发,显得沐心语女人慵懒的妩媚中透着几分英气。   她很会打扮自己!楚沐云在心底如此评价沐心语。   看来昨天白天她买衣服的时候的确是花了心思,并非胡乱花钱买一气。   “不必了,林副官已经把打枪的要诀都讲给我听了,二少还是快些去军部吧。来饶城三四天了,整天泡在灯红酒绿的温柔乡里,传出去也不好。”沐心语冷淡地道,然后再次端起枪。   “心语……”楚沐云对沐心语的冷淡皱眉。   刷!沐心语手中的枪调转向楚沐云,乌洞的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对于沐心语突然的举动,楚沐云连眼睛都没眨,定定地看着冷脸的沐心语。   “楚二少,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辅助你从碎嘴的女人那里探听一些关于男人们动向的消息,无论你得到那批军火是不是跟我提供的消息有关,最后我要的是你在楚家答应给我的那份钱,然后过自己的日子去!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与我保持适当的距离,给予我尊重。”   楚沐云黑亮的眼睛盯着沐心语喋喋不休的小嘴,轻蔑的哼笑了一声。   “你笑是什么意思!”沐心语沉不住气地质问。   楚沐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过来,一下子劈中沐心语的手腕,枪应声而落。   楚沐云的动作快得让沐心语来不及反应,手腕一痛枪掉了下去,随后沐心语就觉得身子一飘、眼前一花、后背传来痛楚,下一秒她已经躺在了桌子上。   那张桌子是为了放枪和水杯用的,结果全被楚沐云给扫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第一,永远别拿枪指着我,我喜欢你并不代表纵容你;第二,不要计划着离开我,交易什么时候结束由我来决定;第三……别冷着脸生气,我不喜欢;第四,今天这身打扮很适合你。”楚沐云咬牙说完前两条,说后面两条放柔语气,甚至还带着笑意。   沐心语顿时脑子再度一片空白,傻乎乎的看着楚沐云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然后转身离开。   55.拥抱   女人也需要自己的事业,而沐心语痛定思痛自己前段时间无病呻-吟的懒散生活后,她决定振作精神好好“工作”!   “白板?别动!我碰了!”沐心语兴奋地伸出手抓起牌桌上的麻将牌,“哎呀,刘太太真素不好意思,我今天的手气不错呐。”   楚公馆今天格外的热闹,在沉闷了三四天后,公馆的女主人沐心语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根据两次在夜巴黎的接触,沐心语基本将这些名流夫人、姨太太们的帮派看得比较清晰了。   虽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但仍然还是有近有远的交往。   像交际花施美云便与刘会长的三姨太、何老板的二姨太、陈老板的二姨太心不和、面也不和,与那些正房太太们更是哪儿都不合。   今天牌局约的是姨太太帮中的三个人,其中包括与饶城前任师长霍明岩有往来的何老板的二姨太关宝瑜。   麻将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娱乐的首选,沐心语以前就得臭牌王,没想到穿越到民国后竟然手气大转,适应玩法后连胡了两把牌。   “沐小姐真是随和,我还以为像您这样在京城里长大的小姐不屑与我们这些姨太太来往呢。”刘会长的三姨太王芝芳边打牌边笑道。   “刘太太说笑了。做朋友还分贵贱高低的,那也太势利眼了,我沐心语可做不出来。”沐心语捏着嗓子呵呵笑,“来了三四天了,白天一个人在家闷死了,刚好各位太太闲陪我玩一会儿,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女人们叽叽咕咕地聊着、说笑着,加之沐心语刻意的迎合,大家渐渐拉开了话匣子,开始了八卦娱乐的本能。   “宝瑜,听说昨天晚上我们跳舞的时候,你和施美云吵起来了?”陈老板的二姨太于凤珠边摸牌边漠不经心地道。   “一筒!”关宝瑜将手中的牌往桌中间一扔,语气中带着气恼地道,“还不是施美云那贱货找碴儿,非要翻旧帐,说霍师长当初没看上我……哼!她得意什么啊,最后姓霍的一死,她什么也没捞着,守着那幢破烂的房子充门面!”   继续说!沐心语偷眼扫视着桌上的三个女人,她设牌局的目的就是这个啊,大家多多的说!   “四万。”王芝芳也放下一颗牌,“那你说她说得也太狠了,还说什么霍师长娶了儿子睡过的女人也不要她,美云不生气才怪!”   “碰了!”于凤珠喊牌,边拣桌上的四万边惊讶地看着关宝瑜,“宝瑜,你真这么说啦?真有你的,施美云还不气死了,呵呵……”   除了沐心语之外,三位姨太太都发出母鸡似的咯咯笑声。   **   晚上楚沐云从军部回来,在客厅和书房都没看到沐心语。   “沐小姐呢?”将军帽交给江铃,楚沐云边解领扣和袖扣边问道。   “小姐在房间里休息。”江铃恭顺地答道。   休息?楚沐云看了一眼楼上,这才几点钟她就要休息了?   “小姐今天和几位老板的太太们玩了一天的麻将,下午四点多才散局,刚上床躺下。说晚饭好了再叫她。”江铃接过楚沐云递过来的军装转述着沐心语的交待。   敛下眼,楚沐云挥挥手,“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江铃捧着楚沐云的衣服和军帽下去,留楚沐云一个人在一楼客厅。   想了想,楚沐云从沙发里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来到沐心语的门前,他驻足听了听,然后抬手敲门。   里面没有应声,他将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按,门没锁。   推开门,室内并非一片黑暗,床头的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沐心语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楚沐云还是迈步走进了沐心语的卧室。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到隐在阴影中的俏颜锁紧眉头、闭着双眼。   她睡着了?楚沐云轻会在床边看着沐心语。   她约那些老板的姨太太们打牌恐怕是开始行动了吧?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收获,或许什么收获也没有,毕竟那些人的姨太太们也精得很。   也许身边有人出现,睡梦中的沐心语开始感觉到不安,她轻哼着摆头显得有些痛苦。   “心语?心语?”楚沐云忍不住想叫醒沐心语,因为她看起来像是被恶梦纠缠。   沐心语拼命的摆动着头,然后在楚沐云呼唤声中猛的睁开眼睛。   “心语?”楚沐云伸出手想去摸沐心语的额头。   啪!沐心语右手拍开楚沐云的手,左手快速的摸向枕头下面……   “心语,是我!”楚沐云反手抓住沐心语的右手,声音低沉地道。   “啊……”已经摸到枕头下面手枪的沐心语这才真正的清醒,乌溜的大眼瞪着床边的楚沐云,“楚……楚沐云?”   “是我。”楚沐云的手抚上沐心语的额头,感觉掌下一片湿濡,她流了好多的汗。   毫无预警的,沐心语张开手臂抱住了楚沐云的脖子,紧紧的抱住。   楚沐云先是一愣,随后双臂回抱住她轻拍着。   “做恶梦了?”   “嗯。”沐心语将脸埋进楚沐云的肩窝里,鼻间满是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突来的亲昵使两个人谁也不想打破,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   良久……   “楚沐云?”沐心语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消失了,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你会不会找我?”   “不会!”楚沐云斩钉截铁地答道。   沐心语的身子一僵,然后又放松下来,“嗯,不找的好。”   楚沐云的手臂一紧圈紧了沐心语的上半身沉声道:“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到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这句话真的很受用,沐心语的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怎么也找不到我,请相信我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很幸福,而且也不会忘记你。”沐心语挣开楚沐云的怀抱,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强调。   楚沐云不反驳沐心语的话,但他的眼中同样有着某种坚持,只是不想说出来。   整理了一下情绪,沐心语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晚饭好了吗?”她以为楚沐云是来叫她吃晚饭。   “发生什么事了?”楚沐云问。   穿上软软的居家拖鞋,沐心语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做了一个恶梦,醒来就感概万千起来。”回头朝楚沐云笑笑,沐心语道,“我已经开始与那些太太们接触了,最近一段时间会有很多客人到家里来,也许会弄得很乱,你不介意吧?”   站起身低头望着沐心语有些憔悴的脸,楚沐云发现她又瘦了。   “你不需要做太多,那些女人也提供不了太多消息。”他淡然地道。   “我知道了。”将头发向后掠了一下,沐心语朝门口走去。   短暂的休息却做了一个令她胆颤心惊的梦,以前是无头无尾,这一次就像亲自经历发生过了一般清晰、有真实感,吓得她醒来时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是如果,真的有分离的那一天,是不是不要开始更好一些?   56.狐狸精上门   麻将方休,下午茶开始,门铃适时的响起。   江铃打开门后一愣,“请问小姐……”   “我叫陈露露,来找沐小姐。”打扮得精致美艳的陈露露站在楚公馆大门前。   江铃多打量了一会儿陈露露,将门又关上跑回屋子里。   “小姐!小姐!”江铃有些慌乱地喊着。   正在与饶城警察局局长马太太聊旗袍款式的沐心语微皱眉头地看向江铃,“小铃,大呼小叫的作什么?真没礼貌。”   “小姐,门口有个叫陈露露的女人说想见您。”江铃喘了口气道。   陈露露?沐心语一愣。   这个女人竟然找上门来?想要做什么?   “陈露露?是那个在夜巴黎唱歌的歌女?”马太太不屑地道,见沐心语的脸色不太好便拉住她的手轻拍道,“沐小姐,别理这种女人,让下人赶她走!我们都听说这个女人在夜巴黎勾搭二少的事了。放心!这种贱-货,二少才看不上眼,男人就喜欢逢场作戏!”   “呵……谢谢马太太。”沐心语虚应地回握了一下马太太的胖手。“我还是去看看。”   站起身,沐心语示意江铃跟自己一起出来。   来到院子里,沐心语发现江铃根本没让陈露露进院子,直接给关在门外了。   不知为何,沐心语有种恶劣的解气想法,暗叹自己果然是俗人一个,小肚鸡肠得要命。   江铃打开了大门,陈露露依然站在外面,但脸上的表情可是不太好,冷冷地望着院里。   走到门口,沐心语朝陈露露温婉的一笑,“陈小姐,沐云去军部了,如果您有事可以去军部找他。”   陈露露打量着眼前的沐心语,她看不透楚沐云的这个未婚妻,而楚沐云在陈露露面前只提起过一次沐心语:父亲在北京结交的商人之女,自己的未婚妻。   不多说、多谈,是不在意,还是保护?   脸上浮起笑容,陈露露推了一下自己一丝不乱的头发,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透出女人无限的柔美之态。   “也许是下人没说清楚,我今天是来拜访沐小姐您的。”陈露露瞥了一眼江铃道。   江铃气愤不平地刚想反驳陈露露,却被沐心语阻止。   “陈小姐,我和你不熟,也没什么可谈的。况且,你与沐云之间的事他都告诉我了,我更觉得我们之间少接触,甚至不接触最好。”沐心语不客气地道。   是的,她不想和陈露露有任何的交集,更对楚沐云以前的女人会和自己说什么没有任何的兴趣!   日子已经过得像在刀刃上跳舞了,整天费尽心机的与这些太太、姨太太们打交道,哪有心情再给自己添堵!所以沐心语并不想理会陈露露拜访何为。   没想到沐心语会将自己拒之门外,陈露露真是对楚沐云的未婚妻另眼相看了。   “沐小姐,既然您是沐云的未婚妻,他又将我们的过往说给你听,我想你就应该知道士文是我与沐云的孩子,而你们将来结婚后,他会成为你们的继子,我当然……”陈露露快速的从脑海中搜索着能令沐心语与自己谈谈的借口。   “我想陈小姐误会了。”沐心语走到门前,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你真的不应该来找我,无论是你与沐云的事,还是士文小少爷的事,你都应该找楚沐云商量,而不是我。小铃,送客!”   “陈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关门了!”江铃小脖子一梗,哼了一声就要关门。   “沐小姐!”陈露露伸出手臂大力的挡住门,脸上再也挂不住骄傲和镇静,“难道你不在意我会与沐云直接谈的后果很可能是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吗?”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若是沐心语冷言冷语,甚至叫骂让她滚,陈露露都能微笑以对,反而认为自己胜利了,因为先怒者输。   可沐心语的反应却是四两拨千金,都往楚沐云身上一推,自己则摆出毫不在意和为难的模样,这让陈露露咽不下这口气!   结果张嘴就说出了自己事先都没想过的话来。   说完这话,陈露露有片刻的惊慌,但很快就又定下心神,扬着下巴望着沐心语。   真想一巴掌烀在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美丽的脸蛋儿上,沐心语脸上的假笑都快瘫塌了。   身后是一票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的正房太太们,在她们的眼中陈露露就是不折不扣的狐狸精,而沐心语则是被狐狸精挑衅的“正房”!   陈露露啊,陈露露!你也真是不够聪明!   遇到感情上的事,女人总是这么沉不住气,但沐心语总算是为自己这次的表演打个九十分,起码在气势和阵势上自己赢过了陈露露。   转过身朝身后不停使眼色和小声鼓励她和陈露露掐架的太太们一笑,沐心语招呼大家道:“让各位太太久等了,我们进屋继续喝茶。”   微微偏头瞥了一眼气得脸色红白不定的陈露露,沐心语几不可闻的哼笑了一声。   **   “必须得除掉那个女人!”陈露露将酒瓶重重的顿在桌子上,仰头将一杯红酒喝个干净,“有她在,我没办法接近楚沐云!”   旅馆房间的小厅里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的浅色长衫为他凭添几分儒雅。   手中的香烟渐渐燃成灰烬,而男人却一直望着旅馆墙上的画出神。   “霍飞扬,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露露猛的回头,恨恨地瞪着发呆的霍飞扬。   不知是被陈露露的怒吼声惊到,还是烧到尽头的香烟烫到,霍飞扬轻颤了一下,把手中的香烟按到烟缸里站起身。   陈露露又拎起酒瓶想要倒酒,却被走过来的霍飞扬按住手和瓶子。   “他们在查那批军火,我们也在查,这就是一场暗战,我希望陈小姐你能理智一些做事,不要感情用事。”垂眸望着陈露露苍白的脸,霍飞扬冷冷地道。   “我感情用事!?哈!”陈露露尖声笑起来,“我接近楚沐云也是为了查你父亲那批军火的事啊!怎么就变成了感情用事!难道你也让我像姓沐的女人那样约饶城的官太太和富商太太、姨太太打牌喝茶?你觉得有用吗?”甩开霍飞扬的手,陈露露给酒杯倒满。   霍飞扬冷眼看着陈露露又一口干掉红酒,而且身体有些摇晃后“啧”了一声,翻个白眼看向他处。   “陈小姐,我觉得你不是觉得沐心语在行事上碍了你的事,而是你不甘心她面对你时的泰然和自信,还有对楚沐云的全然信任。你希望她像个泼妇一样朝你吐口水,辱骂你是狐狸精,然后你就可以更得意地看着她笑,认为她配不上楚沐云,而这么俗不可奈的千金小姐很快就会被楚沐云嫌弃……结果你这些设想全都落了空,出丑的是你自己,所以你不服气的要除掉她……对吧?”   霍飞扬不留情面的揭穿陈露露恼羞成怒的真正原因,他不喜欢和女人玩把戏,更讨厌被女人的把戏给利用。   陈露露愕然地瞪着霍飞扬,因为被他说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阴暗而吃惊。   没错!她嫉妒沐心语!今天在楚公馆受到的耻辱令她气难平!   无论三个男人中楚沐云是不是她最爱的那一个,她都不允许他的女人高高在上的踩在她的头上!   拄着红酒瓶支撑不稳的娇躯,陈露露仰头眯眼望着霍飞扬咬牙问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帮是不帮?不帮我挤走那个女人,我就没办法为你搞到情报,还不如直接回上海……”   “回上海?”霍飞扬讥讽地道,“你不怕华南商会的人追杀你?你可是害死他们崔爷的女人!”   陈露露还霍飞扬一个不屑地眼神,“我陈露露不怕死!”   一男一女互瞪许久,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许久,霍飞扬让步了。   “好吧,如果你是说挤走姓沐的女人,我可以帮你。”他抢过陈露露手中的酒瓶,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两口,鲜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滑下来,“我们就来作个局,让楚沐云亲自赶走她,但你是不是能够顺利走近楚沐云,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要的是结果。”放下酒瓶,霍飞扬阴恻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越写越纠结,连小娘子我自己都纠结了。怎么搞得像间谍文,不是爱情文呢?欢迎大家去看我的新文:我是那谁谁和古言后宫争霸哦……   57.霍少的贱吻   一连打了四天麻将,与生活无聊靠八卦、打牌或针线活打发时间的女人们相处久了,沐心语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第五天她决定自己要放个假,轻松一下!   没有带江铃一起出来,沐心语自己挽着小包出来闲逛了。   饶城比应城大,又有火车站,但楚大海仍然将司令府建在应城,这令沐心语有些不解。   像饶城这种大地方才适合建司令府,不是吗?却只派楚沐云过来监督军部的日常工作,似乎有些轻忽了饶城这个重要的城市。   前天陈露露登门造访被拒之门外,事后沐心语也未向楚沐云提及此事,虽然没有刻意交待江管事和江铃隐瞒这件事,但江氏叔侄似乎也宁愿保持缄默,因为楚沐云并没有向她问起陈露露的事。   这么看来,陈露露也没有去找楚沐云诉苦啰?   这几天与那些女人打牌得到关于霍师长最多的消息不是什么勾结洋人私藏军火,而是轰动全城上下父夺子爱的旧事。   霍飞扬是霍师长正房太太所生,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霍飞扬在外读书时认识了一位齐姓老中医,继而与老中医的独生女齐雨梅互生爱慕之情。   老中医也喜欢聪明上进的霍飞扬,虽然对霍家从清朝起就是官兵将领、清朝不存在后又依附了军阀势力的背景颇有忌惮,但见独生女对霍飞扬一往情深,又加之霍飞扬完全没有蛮横霸道的劣性,老中医便将自己多年积累的中医行医之法及药草知识教给了霍飞扬。   霍飞扬还将老中医的女儿齐雨梅带至家中给父母相看,并宣称将娶此女为妻。   霍师长当时还只是一个统制,本想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无奈霍飞扬一心想学医,只好答应让其去国外学习西医。   不成想,霍飞扬出国学西医去了,不出两年齐雨梅竟然嫁进了霍家,成了霍师长的姨太太!   当时的纳妾阵仗还挺大,饶城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霍统制娶的是儿子霍飞扬要娶的女人,街头巷尾一片嘲笑之声,有人戏谑为民国版的唐明皇与杨贵妃,而霍飞扬自然就是无能的寿王了!   这个故事虽然荒诞却是事实,沐心语想到了应城司令府中追问自己的四太太齐雨梅。   原来她不断追问霍飞扬是否有提起她的原因是心中放不下这个男人。   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什么又要在霍飞扬出国学医时嫁给霍师长呢?无论怎么说,只要她不愿意,霍家也不会吹吹打打、搞得人尽皆知地把她纳进门。   对于齐雨梅从未来的霍家少奶奶摇身一变成了霍家的姨太太这件事,交际花施美云嗤之以鼻,甚至说了很多齐雨梅的坏话,沐心语对这些话的认可程度上有所保留,毕竟女人在妒忌的情况下什么不堪和夸张的坏话都能说出口。   通过与女人们的接触,沐心语觉得恐怕这些女人会让楚沐云失望了。   因为这些女人对自己丈夫的关心程度仅限于会不会有新的女人来夺走她们的地位和钱财,至于丈夫在做什么、为什么外出、外出去了哪里,她们基本上都是面子上问问,不会深究。即使在外面和女人鬼混,只要不搞到家里来,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装不知道。   如果丈夫作得过火了,太太们就组团去痛殴狐狸精……何老板的二姨太关宝瑜当初就是被何太太带领亲戚中的女眷给揍了个鼻青脸肿,因为何老板想娶她过门做姨太太。   虽然关宝瑜事后也进了何家的门,还常陪何老板出来应酬,但家中的财产、管事都由何太太把管着,关宝瑜只是落个表面光鲜、苦中作乐罢了。   而霍师长有一批军火藏起来的事,这帮女人似乎没几个知道的……但也有听过风声而不敢确定的。   寻思着打牌时得到的消息,走得有些累的沐心语进了一家饭馆准备吃午饭。   这家饭馆分成楼上楼下,地方也不小,干净整洁,进来的客人也都还算是衣冠楚楚。   点了两个小菜、一碗肉汤面,沐心语从包里掏出小本子和笔又开始写写画画。   这是在上班时养成的习惯。   好脑子不如烂笔头子,好习惯就要发扬光大。   正写着、画着,有一个人走到沐心语所在的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嗯?饭馆这么火,已经没有空座位了吗?   微皱着眉抬起头,沐心语先扫视了一遍饭馆一楼,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其实饭馆一楼挺冷清的,因为已经是下午二点左右,午饭时间过去很久了,还有很多空桌。   这个人……   看到眼前这个人,沐心语的心咯噔了一下。   挑起的帽子下含着笑意的双眸、雪白的牙齿……这个人真眼熟……霍飞扬?   “你?”沐心语拍案而起,不安地左看右看后又坐了下来,“你怎么还在饶城?”   “我……”   伙计过来给霍飞扬倒杯茶,并询问他点些什么。   “这位小姐点了什么?”   “麻油土豆丝、凉拌黄瓜条和一碗肉汤面。”伙计如实地道。   看了一眼不悦地沐心语,霍飞扬龇牙一笑,“我也来碗肉汤面。”   伙计道了声“好咧”离开。   沐心语收拾纸笔放进包里,然后站起来。   “你去哪儿?”霍飞扬隔桌抓住沐心语的手腕。   瞪了一眼霍飞扬,沐心语挣了挣却没挣开,“放开!”   霍飞扬马上松了手,并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碰沐心语,“别激动啊,哪有你这种向救命恩人怒目相的?”   也没有你这样把救命恩人挂在嘴边不断讨回报的人啊!沐心语没好气地想。   正想着要不要换桌的时候,伙计端上来两碟小菜和一碗面。   见吃的东西都上来了,沐心语也不想表现得太小气和显眼,只好坐下来准备吃东西。   “哎?那是我的面!”沐心语见霍飞扬不客气的把面碗挪到自己面前急得跳起来伸手去抢。   霍飞扬手更快,一扯沐心语的手腕直接把她半个身子拖过桌子,连衣服都被小菜给弄脏了。   “嘬!”霍飞扬的嘴唇快速的在沐心语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声音还挺响亮。   仅用0.01秒的大脑反应,沐心语扬起手朝霍飞扬笑得可恶的脸上挥去。   咻!霍飞扬闪得快,只让沐心语打飞了自己的帽子。   “你……你别动!”沐心语气疯了,端起桌上的麻油土豆丝和凉拌黄瓜条就要朝霍飞扬扔过去。   “等等!你可以打我,但别浪费好吃的东西!我还准备配面吃!”不知死活的霍飞扬笑嘻嘻地摆着手道。   你想吃?沐心语不知道自己此时面孔有多狰狞,但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正巧伙计端来第二碗汤面,沐心语放下小菜就去捧那碗面。   “哎哟!”伙计吓了一跳,把汤面举高,“小心烫到您!”   “伙计!这碗面给我直接扣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头上!”沐心语气得直拍桌子。   饭馆一楼吃饭的客人都朝这边看来,虽然人不多,但也很是丢脸。   霍飞扬站起来从伙计的托盘里端过面放到沐心语面前,“你扣,我不躲。”   将我!沐心语咬牙切齿地看着霍飞扬,她还真没勇气将这碗烫人的面条扣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头上,她又不是在演戏!   从包里掏出钱递给伙计,沐心语盯着霍飞扬别有意味的笑脸恨声道:“打包!”   伙计接过钱有点为难的看着热腾腾的面条,但又没办法,只好先去给这位火大的女客人找零钱。   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霍飞扬漫不经心地道:“别太生气,气大伤身。我只是让你小小的报了一点儿救命之恩你就气成这样,如果知道某人派人跟踪你,你还不直接气进棺材里?   ”   这个男人的嘴真贱!沐心语想上前扯霍飞扬吃面条的嘴巴!   有人跟踪自己?沐心语皱眉朝饭馆外面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人。   58.小三儿总喜欢挑衅   “你是什么意思?”沐心语坐下来看着又是吃面条,又是吃她小菜的霍飞扬。   “我的意思很简单,沐小姐何必盛着明白装糊涂呢?”霍飞扬翻了一个白眼儿不屑地道,“当然是楚沐云派人监视你了。如果被人随便一眼就看出来是跟踪和监视的人,他们就该被楚沐云脚踢走了!”   楚沐云派人监视她?沐心语真不太相信霍飞扬的话。   又向外饭馆外张望了几眼,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对街卖烧饼的摊子旁站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两块芝麻饼站半天了。”霍飞扬斜着眼睛往外看,“穿得人模狗样却站街吃烧饼,多奇怪。”   果然,烧饼摊旁的穿西装的男人在发现沐心语看过来时扭头就走,还偷偷回头瞥了几眼。   “饭馆靠你右侧最角落的那桌客人点了碟盐水花生,叫了碗茶也坐了很久,老板和伙计都已经看他不顺眼了。”霍飞扬从牙缝里挤出小声的话来讥讽道。   什么?还有人跟到饭馆里来了?她真的没注意!   “别回头!”霍飞扬按住沐心语的手阻止她回头看那个人,“戳穿了,就不好玩了。”   好玩?沐心语瞪着霍飞扬。   “吃面,吃面,不然就糊了。”霍飞扬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沐心语,“这家饭馆的肉汤面很好吃。”又夹起一块黄瓜条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这顿延时的午饭吃得沐心语胃痛,其实也没吃几口就落了筷子。   结帐时,霍飞扬又发挥无赖精神,硬是让沐心语把自己那碗面钱也一起付了,当然理由还是报恩。   沐心语也没心情与他计较,又给伙计补了霍飞扬那份面钱,然后起身离开面馆。   **   “你怎么还跟着我?”沐心语回头怒视着霍飞扬。   这个男人过于张扬了吧?他可是歪砬子山山贼的师爷!楚家人因为孩子被绑事件已经恨不得捉住霍飞扬千刀万剐,他却出现在饶城,跟在自己这个与楚家人有关系的女人身边,未免太大胆了!   “我只是好奇楚沐云为什么派人跟踪、监视自己怕未婚妻?”霍飞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道。   原来他是来看热闹的!   沐心语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望着霍飞扬道:“霍先生,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相信沐云是派人在暗中保护我……当然如果你所说的那几个人真的是沐云派来的,如果只不过是你随便指指点点在我面前抹黑和污赖沐云编的瞎话,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被沐心语反攻的话堵得一时诧异,霍飞扬的眼中现出浓重的笑意。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自我安慰!”他讥讽道。   “随你想!”沐心语翻着眼睛轻松地道,“话说回来,霍先生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过,你再跟着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帮你什么哦。”   “出事?出什么事?”霍飞扬眼中的笑意敛去,傲然又不屑地道。   “因为你给山贼出谋划策绑架了楚家的孩子,楚家人恨你入骨。夜巴黎那晚如果我告诉楚沐云你在饶城,你觉得今天你还会站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和沐云的关系吗?所以,你在山上救我一命,我在夜巴黎放你一马,相对抵平了。”沐心语道。   她不能输!霍飞扬与楚沐云现在是死对头,也可以说是仇人的关系!自己既然决定站在楚沐云这边帮忙,就应该相信楚沐云。   就算那几个人真的是楚沐云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她也不能在霍飞扬面前表达出任何异样。墙头草的下场往往是一时的平安与辉煌。   霍飞扬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陈露露会拿沐心语没办法了。   眼前这个楚沐云的未婚妻不是太傻、就是太狡猾。   如果沐心语是发傻,对未婚夫楚沐云一片愚忠与信任,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笨女人。陈露露过于聪明和自傲,既拉不下脸来与沐心语吵闹,又不情愿认输,自然只能自己生闷气。   如果沐心语是个聪明又狡猾的女人,那就难对付多了。因为能让陈露露吃瘪的女人,得多么难对付!   **   在霍飞扬面前表现得开明,而且还充分相信楚沐云的样子,实际上沐心语的心中已经非常不快。   说完那番话,霍飞扬便识趣的不再跟着她,招了一辆黄包车回楚公馆的路上,沐心语强迫自己消化所谓跟踪、监视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的,代表楚沐云不相信她吗?   到了楚公馆,开门的是江铃。   “小姐,您可回来啦!”江铃的脸色不太好,感觉像是受了什么气似的臭着脸。   “嗯……怎么了?板着脸?”沐心语进了院子。   江铃关好门追上来小声地道:“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又来了,而且还是坐着先生的车一起回来的!”   沐心语的脚步一停,瞪着眼睛问道:“陈露露来了?还是坐着楚沐云的车来的?楚沐云让她进屋了?”   江铃用力的点着头,一副气愤不平的模样。   闭上眼睛默数十个数,沐心语作了五个深呼吸。   楚沐云!你够狠!   再次张开眼睛,沐心语笑了,却吓得江铃后退了两步。   “小铃,现在陈小姐和沐云在哪个房间里?”如果是在楚沐云的房间,她就可以直接上楼收拾包袱走人!   “就……就在客厅里喝茶……”小姐的笑容好可怕啊!那种过于和善和温柔的笑容比发火的咆哮更让人恐惧!   楚沐云,你想让我怎么演这场戏?   在你的旧情人面前是摆出妒妇的嘴脸大吵大闹指责你的花心,还是圣人一般不计较,与你的旧情人谈笑风生?   屋门在自己眼前打开,沐心语昂着头像高贵的女王一样走了进去。   屋里有三个人,楚沐云、陈露露、江管事。前两个人稳稳的坐在沙发里,江管事则站在一旁。   “心语,你回来了。”楚沐云站起来,他身上的军装还没有脱下来。   陈露露也站了起来,她只是侧过身朝沐心语点点头。   她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咚声,大屋的人都不说话,所以鞋跟与地板接触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响动。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沐心语从来没有这么被瞩目过。   短短的距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的脑子里却翻滚过数不清的念头。   走到陈露露身旁,沐心语停下了脚步。   打量着陈露露那张精致的美人脸,沐心语有两个想法从脑海滑过。   一巴掌拍在这张美艳的脸上,或者高傲地走过去。   陈露露也看着沐心语,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   “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陈露露伸出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娇滴滴地道。   垂下眼帘看着那只手,沐心语做出了决定。   摘下自己的手套,她抬起了手臂……   “心语!”   “小姐!”   “小姐!”   屋里的人除了陈露露外都发出了惊呼。   59.关心则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稍晚了一些,忙啊。沐心语晕倒了!是的,当她的手刚抬起来朝陈露露伸过去,身子就是一软瘫倒在地板上。   楚沐云和江氏叔侄被吓到,急忙围了过来。   楚沐云抱起沐心语头也不回的上了楼,直接踢开沐心语房间的门进屋,将她放到床上。   “江铃拿水和鼻烟!江管事叫医生!”楚沐云朝跟着跑上楼的佣人喊道,一边解着沐心语洋装的衣领扣。   脱去沐心语身上的紧身马夹,里面洋装的衣领扣也解开了三颗,江铃也匆匆忙忙的拿来了鼻烟壶。   接过鼻烟壶扭开盖子凑到沐心语的鼻下,楚沐云的大手拇指轻抚着她的后劲。   “阿嚏!”鼻烟壶里窜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儿,沐心语乍尸似的弹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沐心语这一激烈的反应吓了江铃一跳,发出惊呼。   楚沐云的眉头舒展开,把鼻烟壶递给江铃,又接过水杯。   “江铃,你先下去吧,顺便告诉江管事小姐醒了,不用叫医生了。”楚沐云叮嘱道。   江铃退了下去,将门轻轻关好。   揉揉鼻子,沐心语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鼻腔里还残余的气味。   “为什么装晕?”楚沐云把水递给沐心语。   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水,沐心语才看向楚沐云。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没错,她的忍耐超出了自己的限度,却又不想丑陋的发作,只好装晕了。   “楚沐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把水杯放到床头的小柜上,沐心语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如果你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合作的伙伴,你一定要直说……”   “心语……”楚沐云想解释。   “听我说完!”沐心语抬手阻止楚沐云打断自己,“我这个人爱憎分明,也不会对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死缠烂打。所以,你说我是你的合作伙伴,我也会为了我们的合作尽心尽力,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但我有个条件,那就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做些暧昧的举动……”   那一个又一个吻,由浅及深的缠绵令沐心语的心墙开始动摇,甚至她都作好了要投身烈火的准备,可一转身楚沐云就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   陈露露的出现令楚沐云完全失去了判断,往日的冷静与睿智都消失无踪,像青春萌动的少年一样犹豫不断,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面对感情时就是这样的优柔寡断!   “如果你对我有特别的感情,又准备与我有发展,我希望在处理你过往私事的时候,你能够考虑到我的感受。”沐心语瞥了一眼门口,楼下那个登堂入室的女人无异于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而这种屈辱却是楚沐云带给她的!   楚沐云沉默地注视着沐心语的一脸正色不说话。   “楚沐云,说实话我并不想喜欢上你,但是相处久了感情就有了,你这么帅、这么有背景,而且大多时候人也很温柔,你这种男人在我那个……那个地方很抢手,所以我喜欢你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说这句话时,沐心语垂下了眼帘,她脸皮再厚,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害羞。   楚沐云的唇角微微挑起,好像对沐心语说喜欢自己挺高兴,这也算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表白吧。   “露露找我是想谈谈见士文的事,她过几日天就要离开了。”楚沐云道。   一听陈露露拿楚士文说事,沐心语的眉头就是一拢,眼神有些嫌恶地道:“当年她把孩子扔给你便不再露面,怎么突然间又想见孩子了?”   也许是女人的小心眼儿作祟,沐心语总觉得陈露露目的不单纯。   楚沐云拉起沐心语的手,将那双微凉的小手紧紧的包在自己的大掌中,“心语,我想珍惜你。”   不是喜欢、不是爱,而是珍惜……   这个男人真恶劣!   沐心语想抽回手,却被楚沐云抓得很紧。   “找到那批军火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现在我能说的是,我对露露只是朋友的情谊,别无他想。”楚沐云语气坚定地道,炯炯地目光望定沐心语日渐瘦削的俏脸。   初遇她时,她像是从山间窜出来的小动物,满脸的好奇与不解,所做之事也很莽撞,所说的话也很让人费解,但心思还是很透明玲珑。   可渐渐的,她变得让人猜不透、看不懂,所作所为越来越跳脱……   “楚沐云,其实我最讨厌模棱两可的男人。”沐心语假笑了一下用力抽出手,然后倒在床上翻过身,“我累了,在街上逛了很久,还碰到你派来‘保护’我的人……你去楼下接待陈小姐吧。”   楚沐云听到沐心语刻意强调的“保护”她的人时表情一变,看着背对自己躺在床上的沐心语眼神黯了下来,站起身没说什么的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沐心语觉得胸口堵着的东西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啊!”猛的坐起来,拎过枕头狠狠地捶了两拳,沐心语发泄地吼了一声。   **   既然你陈露露非要进楚公馆才能谈事情,那我沐心语把地方让给你,眼不见心不烦!   应交际花施美云的邀请去她的公馆打牌,沐心语收拾妥当后出了门。   施美云住的公馆是当年霍师长赠予她这位红颜知己的礼物,即使在霍师长娶了齐雨梅这名新姨太太后,也经常到施美云这里来。   直觉的,沐心语觉得施美云与霍师长的关系不一般,即使没娶她入门,也不像关宝瑜说的那样失宠。   麻将这东西学会了之后就是靠运气,沐心语没有记牌这种脑子,而且她与这些女人坐在一起也不是为了打麻将消遣。   “沐小姐,像你这种商人家的千金就比那些所谓的官家千金亲和多了。”施美云美目顾盼地瞥了一眼沐心语,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牌上,“长袖善舞得很。”   “施小姐这是在夸我啊,还是在损我?”沐心语笑道,“长袖善舞这词儿听起来可不像是夸人。”   施美云红唇一抿笑了,“我听说您与何老板的姨太太和刘会长的姨太太都打过牌,而且她们都夸您随和,连局长太太都很喜欢您,我真是佩服沐小姐能在这帮太太和姨太太们之间游走得游刃有余。”   原来是拈酸,沐心语笑了。   “我只是希望帮到沐云,他与会长、老板们接触,而我与太太、姨太太们走得近些,大家关系好,办事也方便。”   牌桌上万、饼、条的吆喝了一会儿,女人们的嘴又开始闲不住了。   “沐小姐,我听说那个什么上海歌星陈露露与楚二少是旧识?”同为饶城交际界“名媛”的刘雪八卦地问道,“这事儿全饶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楚二少带着陈露露进进出出不止一两次了。您这个未婚妻怎么也不发发威?”   桌上其他两个人女人都撇嘴笑,显然她们都等着看笑话。   沐心语握着麻将牌的手指一紧,用力的恨不得捏碎了那张牌,但脸上的笑容却甜美得很。“没办法,谁让沐云不希望我出席那种应酬的场合呢。”将手中的牌一扔,沐心语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你们看我现在这副精神的样子,但气血不足得很,前几天还在家里晕倒了呢,正巧陈小姐也在我家,当时沐云都吓坏了。”   三个女人互相对视,继而惊讶地看着沐心语,“陈露露去楚公馆了?而您也让她进去了?”   沐心语故意装出不明白的小鹿状扫视着三个张大嘴的女人,轻声道:“沐云说陈小姐找他有些事……所以我……”   “沐小姐,你也太好欺负了吧!随和友善是没错,但也不能太窝囊了!”名媛段朵儿气愤地拍着桌子,“女人对男人宽容最大的底限就是不能把外面的女人带到家里来!”她忘了自己就是外面的女人之一,倒替沐心语抱起不平来。   “就是嘛,沐小姐!”刘雪也不平地道,“那个陈露露又不是只傍着二少一个男人,您对这种装清高的烂货仁慈什么啊!前几天我还在友林旅馆看到一个男人进了她订的大套间里,这种套男人的手段骗骗你这种千金小姐还行,在我们眼里实在是不入流!”   相比较起两位姐妹的愤愤不平,施美云倒是冷静很多。   她注视着沐心语很久才道:“沐小姐,恕我直言。我看您也不是一个愚笨而软弱的女人,怎么在楚二少这件事上一再的退让?”   果然,施美云并非是那种无脑美人。   沐心语垂下眼帘,苦笑一声,“关心则乱吧。”   “也是,再聪明的女人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的事就犯糊涂。”刘雪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放到一旁的烟缸上幽幽地道,“当初美云你还不是因为老霍战死而寻死觅活了一段时间,连他纳姓齐的女人过门时你都没那么想不开过!”   “打牌吧!”施美云重重的扔下一张牌不悦地道。   沐心语偷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施美云,识相的没有借机追问。   刘雪丝毫不被施美云的怒气影响,仍然悠哉的打着牌,看来她与施美云的关系不错。   女人们又开始将注意力放到牌局上,但沐心语却希望这场牌局快点结束了,她又有了新的目标。   **   今天,沐心语决定晚些回家,因为她想与“新朋友”喝杯咖啡。   没错,晚上不加班却喝咖啡一直被沐心语称为自虐的行为,但今晚她准备自虐一下。   施美云让自家厨娘做了一顿美味的饭菜招待三位牌友,饭后大家准备各自回家。   有司机接送的沐心语热情的要送没车的刘雪回住处,刘只推辞了几句便欣然同意,但说现在休息还太早,想去喝杯咖啡。   刘雪的提议正中沐心语的下怀,她让司机将车开到段朵儿指定的咖啡厅,两个人便进去坐坐。   这间咖啡厅就在刘雪家附近,也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香浓的咖啡端上来后,刘雪很享受的喝了两口,沐民语怕晚上睡不着而没碰。   “刘小姐与施小姐认识很久了吧,白天打牌时您说那些话惹施小姐生气,我看您都不在意,可见你们友情真好。”沐心语笑吟吟地道。   放下咖啡杯,刘雪撇嘴一笑,“我和美云从小一起在城东的穷人窝子里长大,十四岁一同被卖给很远的一户有钱人家做下女。稍大一些又一起逃离东家去了上海,在那里我们吃了很多苦。”   患难姐妹吗?沐心语想。   “上海多繁华啊,为什么你们   又回来了呢?真是可惜,我还从来没去过上海呢。”沐心语这话不假,即使穿越前她也没机会去大城市上海旅游一番。   又喝了一口咖啡,刘雪靠坐进椅子里打开皮包,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插到烟嘴上点燃。   这个咖啡厅竟然不禁烟!沐心语郁闷地想。   “沐小姐从小就生活在富裕的环境自然不晓得我们这些贫贱女人为了生活挣扎的艰难。上海太大,想出头并不容易,我们在上海混了几年后就回到了饶城,其实这个契机还是因为已经死了的老霍。”点了点烟灰,烟雾中刘雪的眼神迷离,也许是很久没有正经的回想过以往的事了,她突然很感慨。   又是霍师长!沐心语的眼睛一亮,为了掩饰,她低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可惜,老霍死了,除了房子和车子外没给美云留下一分钱,用不了多久,美云就会挺不住了,她还会再回这个圈子。”刘雪说不上是兴灾乐祸还是惋惜地道。   这么说,现在施美云没有恩主,难怪前两次应酬她都是独来独往,想必是楚沐云单独邀请了她。毕竟她与霍师长有过关系,楚沐云怎么会落下!   “也是,女人最怕迟暮,若是将青春浪费在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的男人身上,到最后就会落得一无所有。”沐心语淡淡地道。   这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楚沐云不是良人啊。   “可不是,当初老霍说要娶姨太太,所有人都以为会是美云,结果迎进门的却是自己儿子的女人。”段朵儿嗤笑地道,“所以说男人啊……”   沐心语心念一动,望着刘雪问道:“刘小姐,我记得你说过陈露露还有别的男人?”   60.邦女郎   工作是治疗情伤的最好良方!   沐心语再次下定决心将自己与楚沐云的暧昧状况撇到一边,把精神头投入到军火的调查上。   从刘雪那里得到一个意外的收获——陈露露在饶城和别的男人接触,而且这个男人既不是饶城的官员,也不是饶城的富贾,似乎还很年轻。   这让沐心语有那么一点点兴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做谍报人员的一种小成就感,亦或是她的妒忌心作祟?   不知不觉,沐心语就把陈露露私下见面的那个男人联想成霍飞扬,这种直觉很奇怪,却也很强烈。   甩甩头清醒一下,沐心语又开始做笔记。   陈露露进入楚公馆那天之后,沐心语便鲜少和楚沐云说话,而楚沐云似乎也心事重重,每天很晚回来,眉头展开的时候少。   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他们仅仅是打个招呼又各自做事,但楚沐云还是很细心的安排了车辆和司机供沐心语进出使用,又嘱咐江管事在沐心语出门前问一问是否需要钱这些琐事。   这样的冷淡相处反而令沐心语的心情平静许多。   “小姐,有客人。”江铃敲门进来,脸上带着笑容道,“而且还是两个。”   客人?她记得今天并没有邀请任何贵妇或名媛到家里来啊?她也想清静一下。   正想着,卧室的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咚咚跑了进来。   “沐老稀!沐老稀!”圆滚滚的楚士文张着手臂大呼小叫地冲向沐心语。   “迷你猪?”沐心语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喜地呼道。   因为楚士文年纪小,又长得胖,以前教他画画时沐心语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可爱的绰号。   咚!楚士文抱住了沐心语的腿,力量大得使沐心语差点丢人的坐到地上。   “老稀,我来看你啦!”因为家庭的娇生惯养,楚士文四岁了还奶气奶气、口齿不太清楚,但也许是由三太太负责照顾抚养,小孩子倒没有骄纵的坏习惯。   在迷你猪的肉脸上亲了两口,沐心语抛却了之前的烦恼与心事,开心地打量着楚士文。   “沐小姐,您好。”熟悉的微胖身影立在门前,谦逊和蔼的声音中透着亲切。   抬起头,看到了荀妈,沐心语的心不知为啥就是一酸。   “荀妈!”松开楚士文,沐心语朝荀妈跑去,然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荀妈,您也来啦。”   其实想到楚士文早晚会来饶城,只是没想到陪同前来的竟然是荀妈,沐心语以为三太太会跟来。   让江铃提前准备午饭,沐心语热切地拉着荀妈在楼下的客厅聊起来,而楚士文则由江管事暂时照看着在新环境里奔来跑去的探险。   “荀妈,就您和小士文过来吗?”沐心语问。   “那倒不是。”荀妈坐着和沐心语说话有些不自在,总算站起来,却被沐心语按住,“四太太也来了,由林坤开车送我们一起过来的。”   四太太?沐心语脑海中浮现那张标准的民国美人脸。   “司令也来了?”四太太出行,楚司令能不跟着?   “司令和大少爷处理应城的事要晚两天过来。”荀妈答道。   沐心语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但却找不出其中端倪。   “四太太现在在哪?”怎么没看见齐雨梅。   “四太太让林坤送我和小少爷到这儿之后,又让林坤开车去了别的地方。”   **   荀妈和楚士文到公馆没多久,楚沐云便回到了家。   父子俩相见自然又是一番打闹嬉戏。   沐心语开始还觉得很温馨,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但渐渐的笑容隐了下去,因为她想到楚士文来饶城的目的——与生母陈露露见面!   陈露露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不清楚,如果她想以正室的身份嫁进楚家那是万万不能的,但如果有楚士文这条纽带,做个偏房姨太太什么的还是大有机会。   一想到这些,沐心语就觉得心烦,站起身一声不响的回房了。   拿出自己记录的小本子翻看着,正面记录着一些人名及关系网,从背面翻开的纸页上也记着几个人的名字,却很简略。   施美云、陈露露、霍飞扬、刘雪、江……   这些人会有什么联系吗?   楚沐云那天说家里有偷听的人,而这幢房子里只有江氏叔侄二人,两个人都是卧底,还是只是其中一个人呢?   施美云是霍师长生前的情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深到赠送洋房与供养的地步,也许霍师长在红颜知己面前透露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楚沐云能想到在宴会上邀请已经淡出交际圈的施美云,霍飞扬自然也能想到去找父亲的这个老情人。可施美云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也许能被一个师长看上的女人,也不是普通女人吧。   刘雪说在旅馆看到陈露露与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大堂里故作陌生,却在上楼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男子,男子随后上楼……   齐雨梅是霍飞扬曾经的恋人,却又被霍师长娶进家门做了姨太太,霍师长战死又成了楚司令的四姨太。楚家父子一直想知道霍师长那批军火的下落,没道理没有盘问过齐雨梅,应该是齐雨梅那里全无收获,才会来饶城继续调查。   而齐雨梅是真的不知道吗?看她在楚家过的雍荣生活,恐怕楚司令并没有对这个美人儿用上严刑逼供的手段。   想了想,沐心语又在小本子的背面纸页上写下齐雨梅的名字。   门被人轻轻敲响,沐心语收好纸笔压到床内侧的被褥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还未换下军装的楚沐云。   面对穿军装的楚沐云,沐心语总会有轻微的被压迫感。   “有事?”她故作冷漠地问,视线落在他胸前第三颗扣子上。   楚沐云望着沐心语低垂的头,觉得似乎很久没有和她聊过天了,她一直在刻意的避开自己。   “晚上露露过来看士文,顺便会留下来吃个晚饭。”楚沐云的声音有些低哑地道。   沐心语真想当成楚沐云的面把门摔上,但她的手只是紧紧的抠着门把手,“要不要让小铃再收拾出一间客房留她住下来?毕竟母子相见,她想多相处些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沐心语说这些话时声音里夹带着隐隐的嘲弄,楚沐云会以为她真的已经看开了。   “不需要,今晚她看完士文就走,明天下午就会坐火车离开饶城了。”楚沐云淡淡地道。   陈露露要离开了?会是真的吗?   沐心语抬起头望着楚沐云的脸一笑,“是吗?”敛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用惋惜地口吻道,“可惜,今晚我约了施小姐和刘小姐去西餐厅吃晚饭,不能陪你们了。”   她没必要留在家里看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搞不好到时候酸水冒上来腐蚀了脑袋,掀了桌子就不好了不是?!   刚想关门,门板却被楚沐云大力的撑开。   昂首冷然地看着楚沐云,沐心语的表情很是不驯。   “还有事?”   楚沐云迎视着沐心语的目光,英挺的眉挑了挑,唇边竟勾起一抹笑。   “没事。”   她关上门,冷哼一声走向自己的床,从枕头下摸出自己手枪,又弯腰从床底拉出一个鞋盒子,打开鞋盒拿出软底拖鞋、掀开下面的薄纸盒,露出周招弟给她的那把枪。   今晚她没有约交际花吃饭,而是要做一件刺激的事。   一把枪有点儿不保险。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身体不太舒服,烀了一天的猪头觉……惭愧。   61.分飞   楚公馆这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欢声笑语不断,陈露露特意一改往日性感冷艳的模样,换上普通的旗袍、挽起头发来楚公馆看儿子。   陈露露一到,沐心语便出了门,她可不想把自己当青蛙气。   “心语!”沐心语钻进车里前,楚沐云追到了门口。   沐心语停下动作看着走近的楚沐云。   “心语,我说过你不必勉强自己去接触那些女人,她们……”   “二少,我想你误会了。”沐心语对楚沐云的关心不屑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在应城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孤女,做事总是战战兢兢,到了饶城与这些太太和名媛们一接触后我才发现,其实做人想活得快乐很简单。你放心,我不是勉强自己,我是乐在其中!”   说完,沐心语钻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目送沐心语坐的车子离开,楚沐云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屋。   让司机开车去施美云家,沐心语决定先按自己跟楚沐云所说的路线行事。   被施家的下人让进屋内,沐心语却发现施美云原来有客人。   “不好意思,事先没说就过来打扰……”沐心语歉意地道,顺便瞄了一眼施美云的客人。   这一眼看过去,沐心语大大的惊讶了一下。   “四太太?”施美云的座上客竟然是楚司令的四姨太齐雨梅?   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沐心语的目光从齐雨梅的身上移到施美云的脸上,后者正夹着香烟冷笑。   “原来沐小姐不是来接楚太太的啊?”掸了掸烟灰,施美云诘笑道。   “沐小姐。”齐雨梅站起来朝沐心语点点头,难掩脸上的尴尬,“真巧。”   是挺巧!沐心语不解地看着齐雨梅,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施美云的公馆里。   跟沐心语打过招呼,齐雨梅转身看向施美云道,“不打扰了。”然后便朝门口走去。   “四太太!”沐心语想追上去。   “沐小姐,您突然来访是找我有事吧?”施美云出声叫住沐心语。   转过身看着施美云,沐心语一脸的迷惑。   **   茶香满室,施美云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反倒有几分落寞。   “她是来问霍飞扬的事。”施美云有些疲惫地道。   对于施美云的坦白,沐心语倒不知道如何应对。   以前在牌桌上聊起过霍氏父子与齐雨梅的荒唐错配,施美云都是默不作声,烦了就会冷言打断。   “呃……霍飞扬是霍师长的儿子吧?”沐心语装作不认识霍飞扬的样子道,“四太太怎么会来你这儿问这个人啊?”   “哼!”施美云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高案前拿起自己的香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后道,“老霍生死前搞了一批硬货,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惦记着呢。齐雨梅以为老霍的儿子霍飞扬也会为了那批货来找我问下落,所以来我这里问人。”   沐心语垂下眼帘,她今晚的计划不是来施美云这里套话,而是有其他的事想请她帮忙,却又意外的有所收获。   “四太太想必是想替楚司令弄到那批值钱的货吧,所以来找你。”沐心语看了一眼落地的大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不,是问人,不是问货。”施美云坐回沙发,端起装着红酒的杯子喝了一口,眼神迷离地看着沐心语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道,“齐雨梅虽然嫁给了老霍,但还是惦记着小的那个。即使已经让姓楚的都给玩过了,她还是不死心!”   施美云口中的憎恶与不屑使沐心语感觉得出她有多么的讨厌齐雨梅。   在心底叹口气,沐心语算是明白了,女人间的争斗是永远的,即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那……霍飞扬找没找过你啊?”沐心语又开始装模作样,小心地问。   “找过!”施美云的坦率令沐心语惊讶。   她以为施美云这种心思缜密的女人会有所保留。   “他也来问我老霍把那批货藏到了哪里。”施美云不屑地笑道,“每个人关心的都是那批货而已。”   沐心语沉默下来,她不想继续追问下去,怕会引起施美云的猜忌,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   被施美云留下来吃了晚饭,当施美云问起沐心语有什么事来找自己时,沐心语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又聊了一些,施美云饭前就喝了红酒,吃饭时又喝了一些,不久就有些醉了,沐心语借机告辞。   离开施公馆时施美云倚在门口看着沐心语上车,唇边勾起一抹凄然的笑。   沐心语没有想到,那个美艳而凄冷的笑容是施美云留给她的最后一份记忆。   回到楚公馆,荀妈已经带着楚士文去睡了,陈露露也已经离开,只有楚沐云坐在客厅里等她。   以前都是他比她回来得晚,这一次算是破了例。   可以前他晚归她都没有等门,他却在等她。   “明天露露走,我们为她送行。”楚沐云道。   又是陈露露,沐心语揉揉太阳穴缓解听到这个名字时一跳一跳的不适。   “你们?好。”她懒散地应对,拎着包准备上楼。   伸出手臂拦住沐心语,楚沐云沉声道:“是我、们!”   猛的甩头看向楚沐云,沐心语眼中闪着不相信,“也包括我?”   “是。”楚沐云肯定地答复她。   眼中的火苗闪了闪,沐心语压下窜上心头的怒火,不怒反笑地道:“好,没问题。反正也是该给饶城的大众看看楚二少与未婚妻的恩爱场面、反击那些小报上胡言乱语报道的时候了。”   楚二少是名人,娱乐八卦历来就离不开名人。自从陈露露与楚沐云相携进出被记者拍到后,小报就没停止过制造各种流言蜚语,而沐心语则平静如常。   甚至沐心语都怀疑会不会有人在黑市下赌注猜她什么时候与陈露露对掐起来。   沐心语爽快答应后,楚沐云只是点点头,便转身抢先上了楼。   狠瞪了一眼楚沐云的背影,沐心语也跟着上楼。   **   下午二时,饶城的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潮拥挤,形形色色的人都窝在不大的候车室里,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里面的气味儿仍然让人掩鼻。   楚沐云一行人在火车站旁的饭馆雅间暂作休息,等待陈露露的火车到站。   顽皮的楚士文没一刻老实,不停的跑来跑去,陈露露则在一旁逗弄着他。   “沐云,你看士文多聪明!”陈露露一副身为母亲的骄傲模样望着楚沐云,“他知道哪个是茶碗的盖子,哪个是茶壶的盖子呢。”   和沐心语坐在一侧的楚沐云笑笑不语。   真不明白楚沐云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当这个花瓶,要送他自己送就好了嘛!   “士文,把这个拿给爸爸。”陈露露将一块果子糕塞到楚士文的手里,让小孩子拿给楚沐云。   楚士文捧着果子糕朝楚沐云跑去,但来到楚沐云和沐心语面前后小身子一转,将果子糕递给了沐心语,“老稀,糕糕。”   当场陈露露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沐心语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乖,谢谢小文。”接过那块果子糕看了一眼楚沐云,沐心语清了清嗓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还不错。”   楚沐云好笑的看着沐心语有些得意的小模样,不禁绽开一抹笑容。   看到楚沐云脸上那不自知的宠溺笑容,陈露露站起身捏紧了手中的皮包。   “二少,时间快到了。”林副官低声提醒楚沐云,陈露露的火车进站时间快到了。   抓起桌旁的军帽戴上,楚沐云站起身。   “走吧。”   陈露露的脸一直绷得紧紧的,昂首从沐心语面前走过。   啧!是你儿子不亲近你,关我什么事!   沐心语也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儿站起来。   由楚二少护行,当然不必通过那个空气污浊的候车室进站,到饭馆楼下就钻进车里,两辆车子缓缓从火车站的军用专用通道驶入。   候车站台上停了两辆黑色的轿车相当的引人注目,还有几名背枪的士兵站在车辆的两旁,使等车的乘客们纷纷看过来。   沐心语觉得丢脸死了,这种大排场搞得她都不想下车。   火车驶入站内,士兵们上前守住车门。   陈露露与楚沐云坐在同一辆车上,沐心语则和荀妈、楚士文一辆车。   陈露露从车上下来与楚沐云说着什么,后下车的沐心语站在后面的车旁也不想靠前。   有人认出了楚沐云,开始有人低呼楚二少,还有人叫着陈露露的名字。   高调!这就是高调的下场!   沐心语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又把蕾丝小帽往下压了压,希望大家别认出她来。   陈露露与楚沐云说完话又朝沐心语她们走来,来到抱着楚士文的荀妈面前停下。   “士文,转过头来……让娘再看看你。”陈露露的声音有些哽咽。   沐心语的心也跟着一软,她最看不得这种场面。   陈露露朝楚士文伸出手去想扳过孩子的脸,但被小孩子拒绝的猛摆头,并不情愿的开始哼叽起来。   这时,突然有一队警察从站外跑了进来,跑在最前的警察来到楚沐云面前边说庆边往这边看过来。   楚沐云的脸色一变,惊异地转过头。   发生什么事?沐心语抬头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像颗炸雷使站台上的乘客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士兵们迅速作出反应分成两队,一队去保护楚沐云,另一队保护沐心语她们。   沐心语站在车的外侧,而陈露露、荀妈她们站在轿车与火车之间的空位上,她第一反应就是从包里掏出手枪,然后迅速拉开车门。   呯呯又是两声枪响,都打在了沐心语乘坐的这辆车上,显然目标是她们!   钻进车内,打开另一侧车门,沐心语心急的朝站在外面缩成一团的陈露露和抱着哇哇大哭楚士文的荀妈喊道:“快上车!”   士兵也盲目的朝枪声传来处瞄着,由于等车的乘客已经吓得乱了套,在站内乱跳,所以士兵们也不敢轻易开枪。   见荀妈和陈露露惊慌中根本没听到她的喊声,沐心语干脆跳下车,“快……”   “小心!”赶过来的楚沐云一把搂住抱着头尖叫的陈露露闪到了一旁。   荀妈和楚士文也被士兵们挡在身后,倒是沐心语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看到楚沐云危险之时救陈露露的刹那,沐心语觉得心一下子就空了,木怔怔地看着缩在楚沐云怀里的陈露露、被士兵保护着的荀妈和楚士文……   “沐小姐!小心!”身后有人大喊一声,然后猛的扯了一下她,她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枪滑了出去。   至于那一枪打在了哪里她不知道,但她很快的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看向自己的楚沐云,然后扭头冲进人群。   “心语!”楚沐云一惊,松开陈露露想追上去,却被陈露露抱得死紧。   沐心语身影迅速消失在慌乱奔跑的人群中不见了,她连头也没回。   62.消失   沐心语不知目的的随着人潮奔跑着,几次差点再被撞倒,但她都稳住了身形。   拖着自己摔倒时扭伤的右臂,她跟着大家跑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外也是人山人海,也许是听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站外的人涌作一团。   闻讯赶来的警察和士兵驱赶着外面的人群,却开始拦截里面涌出来的乘客。   沐心语是最先跑出来的一批,她快速的拨开人群躲进也方才暂时歇脚的饭馆。   伙计见有人闯进来吓了一跳,和掌柜一起过来看才发现是刚才与楚二少同行的女人。   “哎哟,小姐,您这是……”掌柜可不敢怠慢了这位贵宾,但看沐心语脸色苍白、头发微乱、额头上全是汗的样子又不知所措。   “老……老板,麻烦你帮我叫辆黄包车。”沐心语抬起头用手按着自己的右臂痛苦地道。   “哎……哎!二少他们人呐?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饭馆掌柜向外张望着。   听人提到楚沐云,沐心语的眼帘一垂,“站台里有人偷袭,我们冲散了。”   刺痛心脏的一幕在沐心语脑海中回荡,她咬牙憋回眼泪。   掌柜让伙计出去叫车,他还真巴不得快点送沐心语走,万一在他的店里出了什么事,他可不好向楚二少交待。   因为外面乱糟糟的,伙计就近叫不到车,只好在远处叫了辆车在外围等着,掌柜和伙计又扶着沐心语走了些远路把她送上车。   “小姐,若二少问起您,我们是不是说您先走了?”掌柜热心地问道。   无力的靠在黄包车上,沐心语闭上眼睛咬牙道:“麻烦掌柜了!”   望着远去的黄包车,饭馆掌柜莫名其妙地看着伙计,“怎么是这位小姐自己先逃出来了?二少呢?”   伙计眨眨眼,机灵地道:“该不会是楚二少要和那个女歌星私奔,不要这位小姐了吧?”   “乱说!”掌柜左右看看,怕惹祸上身。   “报纸上天天写这档子事儿呢。”伙计辩解地道,“刚才那位小姐保不准就是二少的未婚妻!”   **   傍晚,楚公馆。   “胡闹!荒唐!丢人!”楚大海愤怒的吼声快要震穿屋顶,所有的人都或坐或站的在一旁不敢吭声。   楚大海下午赶到了饶城,随行的还有小儿子楚沐毅和大儿子楚沐飞,应城暂时由三儿子楚沐廷负责坐镇。   到城门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饶城突然戒备森严起来,出入都要查验。   负责迎接的他们的军官短暂的作了报告,说是楚沐云在火车站被袭,正全城捉拿刺客和寻找被人群冲散的未婚妻。   “我早就和老二说过不能轻易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楚大海将桌子拍得震天响,“现在看看吧,出了一条人命!太丢我们楚家人的脸了!小四儿,去和林坤把你二哥找回来,不准他再像个傻子一样疯找那个女人!”   站在一旁的楚沐毅愣了一下神,被楚沐飞推了一把后才吭声,“啊?啊!”转身就往外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爸,二哥现在在哪儿啊?”   楚沐云出了城,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啊!   火车站的枪袭被赶来的警察和士兵控制后,楚沐云满站的找沐心语,却没看到她的人影,后来林副官说进站前吃饭的饭馆老板说沐心语在骚乱时到过他们的店,央求店主和伙计帮她叫了辆黄包车,他们送她上了黄包车,但并不知道沐心语要去哪儿。   封城!封城!楚沐云当时的念头只有这一个!   在城内经过一番搜索和查问,找到了那个拉沐心语离开的黄包车夫,得到的消息是:沐心语已经出城了。   楚沐云又亲自率一队士兵出去寻找,林副官担心出事也跟了出去。   楚大海生气就是一向冷静自制的二儿子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乱了阵角,犹如当年在上海为了陈露露险些丧命一样,楚沐云总是被一些低贱的女人迷住,继而遇险。   这一次火车站遇袭事件,听报告说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陈露露或那个失踪的沐心语,因为子弹都是打在后面那辆车上,而当时只有那两个女人和荀妈、楚士文在那辆车旁……   “爹,还是我去吧。”一旁的楚沐飞低声道,“您也别生气了,和四太太先上楼休息吧。”   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齐雨梅,楚沐飞先安抚父亲的怒火。   提到四太太,楚大海又将怒目转向齐雨梅,吓得她打了一个寒颤,脸上没了血色。   “还有你!你怎么也和那个女的死扯上了关系?你到饶城来不先到这里,去那个女人的公馆作什么?要不是有佣人作证你先离开的,现在你就在警察局被审!”楚大海眯着眼睛低吼道。   嘤,齐雨梅哭了起来。   楚大海重重的叹口气没再往下说什么。   楚沐飞抬眼向楼上看了一眼,今天饶城的楚公馆可够拥挤的。   **   他找不到她,一个受伤的女人出了城能躲到哪里?   出了饶城三四里地外才有村镇,虽然不远,但沐心语出城也不久,不可能走得那么快。   她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望着不远处的村庄,楚沐云却已经失去了进去的意愿。   这已经是第三个村庄了,天色已经渐黑。   “二少,我们先回城内去吧。”一直紧跟在后的林副官来到僵立的身影之后,“如果饭店老板和车夫说的是真话,沐小姐带着伤根本不会跑得这么远。”   “那她去了哪里?”楚沐云有些焦虑地长叹一声。   他还记得她从地上爬起来时望过来的眼神,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他却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和紧咬住下唇的贝齿。   那个表情是怨恨、气恼与不原谅。   现在回想也许那个进修他做的选择对沐心语是过分了一些,但当时他距离陈露露最近,而林乾已经冲到了沐心语身后,所以他果断的去救陈露露……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怎么也找不到我,请相信我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很幸福,而且也不会忘记你。”那一晚沐心语说过的话突然浮上楚沐云的脑海,他突然觉得这就像是她自己的预言。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他不明朗的态度早就已经伤害了她,她虽然在生气、在难过却一直在等待,直到火车站袭击事件那一瞬间,她决定“消失”。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她现在在哪里伤心?   楚沐云握紧马缰最后看了一眼闪着微弱灯火的远处村落,一咬牙使劲带转马缰,“回城!”   “回城!”林副官催动坐骑朝身后二十几人的队伍大喝一声。   已经燃起三根火把的队伍马上调头往回返。   楚沐云快马加鞭,一会儿就将身后的步行队伍扔得不见影子,林副官仍然紧追在后。   会再见面的,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会向你说明一切,再把你锁牢在身边,一辈子不放开!   **   沐心语睡着很不踏实,右臂扭伤的她在睡梦中总会不自觉压痛它。   一条重新投湿的帕子覆在了她的额上,一双关切地双眸注视着沐心语因恶梦和不适而扭曲的脸,几次及时的扳住她要翻滚的身子,以免再压痛手臂。   “睡了?”门口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和轻轻的敲门声。   坐在床边的人站了起来轻轻打开门,“睡了有一会子了,就是睡得不安稳,好像是作恶梦呢。”开门的人温柔地道。   男人走进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霍先生,我们明天出城吗?”孟小芳恋慕的目光落在俊挺的男人身上,边倒茶水边问道。   走到床边,看着嘴里不断哼哼叽叽呓语的沐心语,霍飞扬摘下帽子伸手拿开湿帕去摸她的额头。   并没有发烧,她只是擦伤加扭伤了手臂,并无大碍。   最初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以为在枪袭中她中了枪,检查后才发现她并无大碍。   将茶水递给霍飞扬,孟小芳看了一眼床上的沐心语,又看着霍飞扬。   “霍先生,沐小姐她……”少女的芳心已经悸动,却又有着几分不安。   霍飞扬收回手又把自己的帽子戴上站起来,“小芳,麻烦你先照顾沐小姐两天,现在城内进出查得很严,等风声过去一段时间后我再送你们去宸州。”   孟小芳点点头,旋即又为难地看着床上已经不再梦中呢喃的沐心语,“沐小姐会同意吗?万一她想出去,我也拦不住啊。”   沐心语的性情在应城时,孟小芳就已经晓得,沐心语是个有正义感、自己拿主意的新时代女性,凭她能拦得住想要离开的沐心语吗?   霍飞扬朝门口走去,“我明天早上会过来,如果她醒了要走,你先稳住她再说。”拉开门,他钻入夜色中。   孟小芳跑到门口,也仅仅是听到院门开与关的声音,已经看不到霍飞扬的身影。   **   沐心语觉得自己像是爬了两座山,浑身酸软无力,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耳边一直有一个轻软的声音呼唤着她,沐心语幽幽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回到现实。   “沐小姐,你醒啦。”孟小芳的笑脸出现在视线内。   是啊,醒了,你一直在叫我啊。沐心语扯开嘴角勉强笑了一,然后单臂撑起身子。   感觉睡了一个晚上后,右臂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以前在公司组织的活动上她也扭伤过右臂,因是左撇子,很多事情上她必须得配合团队使用右手,所以偶尔受伤是难免的。   昨天下了黄包车,她的确是跑出城去,可出了城门口不过几十米她就茫然了,要去哪里?该去哪里?随身的包里只有少量的钱,因为她往包里装了两把枪占去太多的空间,特别是周招弟送她那把老式匣子枪,使沐心语不得不买了一个比较大的包。   正在犹豫时突然有人拉了一下她,扭头一看惊讶与惊喜同时涌上心头。   竟然是昔日房东的女儿孟小芳!   孟小芳又把沐心语带回了在饶城暂住的房子内,霍飞扬不大一会儿也赶到,帮沐心语检查了伤势,开了药方子才离开。   昨天一切都太混乱了,沐心语身体累心也累,好在孟小芳向来不是一个多话的女孩子,喝了霍飞扬的药后,沐心语与孟小芳简单的聊了一下孟家的近况,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而且一觉到天亮!   “我熬了粥,沐小姐你吃点儿吧?”孟小芳上前想扶沐心语,却被她拒绝了。   “没事儿,我自己来。”又不是什么大伤大病,沐心语边下床边轻轻活动着右臂。   霍飞扬如果不整天想着报仇而是开家医馆肯定赚钱,经过昨天他的推拿,虽然手臂疼得厉害,但却有活络的感觉。   坐在桌前两个女人开始吃饭,沐心语本来就是左撇子,所以并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孟小芳则不时偷看吃饭的沐心语。   吃了两口饭和咸菜,沐心语瞥了一眼孟小芳,“小芳,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被抓到自己偷看,孟小芳有点儿不好意思,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话,“沐小姐,您和霍先生……很好吗?”   沐心语一愣,不明白孟小芳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好?有多好?哪种好?什么好?   垂下眼帘,孟小芳羞涩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一直以为沐小姐和二少是一对儿,没想原来与霍先生也很熟,所以……”   所以……你是喜欢霍飞扬吧?沐心语了然的望着孟小芳。作者有话要说:太晚了,请原谅我的懒惰,就不排版了……   63.变成杀人犯?   早饭没吃几口,也没来得及回答孟小芳奇怪的问题,霍飞扬便到了。   既然孟奎追随了霍飞扬,孟小芳与霍飞扬一起出现并不奇怪,所以沐心语也不想多事的问什么,世间的事知道得越少,你就会越安全、越省心。   见心中倾慕的男子来了,孟小芳马上喜形于色地站起来。   “霍先生吃早饭了吗?一起吃吧?”她殷切地去厨房取碗盛粥。   孟小芳刚一出屋,霍飞扬就将一页报纸拍到了桌子上。   “人是你杀的?”他的声音仍是低哑,像是嗓子不舒服似的。   什么人是她杀的?沐心语不解地把报纸挪到面前垂眼一看。   “前名、交、际、花情惹风、流二少,富商千金痛、下、杀、手、毒、死情、敌?”沐心语吃力的读着报纸,很多字她看着还不太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甩了甩手中油墨报纸,她不明白霍飞扬为什么让她看这个。   抢过报纸再次拍到桌上,霍飞扬指着报纸上整版的新闻和大标题质问道:“前名交际花情惹风流二少!放眼饶城有几位二少这么出名?”   沐心语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她也一把再次抢过报纸仔细看。   呛人的油墨味刺激着沐心语的鼻子和眼睛,但她却被报纸上整版的凶杀报道和分析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小芳将盛给霍飞扬的粥放到桌上,感觉到了屋里气氛有些凝重,便也不说话地看着两人。   施美云死了?被人毒死了?而且还是在前天晚上……   犹记得施公馆大屋的门廊前,施美云倚在门口与她告别时的笑容,灯光投射在她的脸上明暗不匀,可笑容却凄然之极。   沐心语放下报纸差点扣翻了粥碗,她看着霍飞扬好半天才说话,“那个……那个富商千金……”   “当然是你沐心语、沐小姐!”霍飞扬阴沉地道。   她毒死了施美云?怎么可能?明明离开时施美云还送出门……昨天火车站的警察是……   腾的站起身,沐心语把手中的报纸硬往霍飞扬的怀里塞,“你读给我听!你把这篇报道都读给我听!”   霍飞扬厌恶地一挥手拨开了沐心语的手臂,报纸被拍飞到地上。   “你受伤的是一条手臂,又不是眼睛!”倒是他的眼睛可能出了问题!   沐心语大力的推开椅子跑过去把报纸捡起来就往外跑。   霍飞扬和孟小芳都吃了一惊,同时跳起来去阻拦沐心语。   “沐小姐!”   “你要去哪儿!”霍飞扬在沐心语跑到院门口前拦住了她。   沐心语的眼神有些涣散,用力抖着报纸嘶吼道:“我离开时她还活得好好的!我没有杀她!没有!”   听到杀人,孟小芳吓得捂嘴掩住惊呼望向霍飞扬。   “可施美云的佣人却跟警察和记者说前天晚上你与施美云一起吃的晚饭,你走后不久施美云就毒发身亡!”霍飞扬复述着从报纸上看到的内容。   沐心语觉得天地狠狠的晃悠了一下,把她恍得晕头转向。   “不会的……怎么可能?我也吃了喝了……不是我杀的……”沐心语握着报纸喃喃自语着。   什么奸细、山贼同党之流她都被怀疑过,没想到一顶杀人犯的大帽子又从天而降扣了下来。   被冤枉的感觉远没有施美云的死讯带给沐心语的冲击大。   一直以为自己作戏的周旋在这些女人之间,可前晚施美云剖白心腹的一番话却令她同情起那个仍沉浸在对老情人的思念与忠诚中的交际花。   见沐心语情绪有些不稳定,霍飞扬朝孟小芳使了个眼色。   孟小芳怯然地上前轻扶住沐心语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沐小姐,我们先进屋吧,外面有些冷。”   沐心语怔怔地任由孟小芳扶进屋里,又给按到椅子里坐下。   因为警察跟楚沐云说她是杀施美云的凶手,所以他才救陈露露不救自己的吗?   他也认为她是杀人凶手吗?   他连问都不问,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就认定她是杀人凶手吗?   委屈的眼泪滚下来,沐心语扔了报纸掩面痛哭。   这泪不仅仅是胡思乱想楚沐云怎么看待施美云被杀一事是否与她有关,还有昨天、更久以前一切的一切,她的生活乱得像一锅糊涂粥!   **   陈露露见到了楚沐飞,却像没看见一样昂首从他身边经过。   楚沐飞望着陈露露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压实军帽出了楚公馆。   楚沐云在一楼的书房呆了一整夜。   晚上回来后他无视楚大海的斥责、兄弟的询问,径直进了书房,然后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在一楼饭厅,陈露露碰到了楚大海的四姨太齐雨梅,两个女人是第一次碰面,前天她走时齐雨梅还没回到楚公馆。   “四太太早。”陈露露友好的打招呼。   放下手中的报纸,齐雨梅也站了起来,“陈小姐早。”   对于齐雨梅知道自己是谁,陈露露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意外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大家不用互相介绍就知道彼此也很正常。   拉开椅子坐下来,陈露露准备吃早餐。   齐雨梅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露露,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化着淡妆、穿着比较保守的旗袍,可举手捉足间却散发着无限风情。   楚沐云喜欢这个女人?齐雨梅有些怀疑。   “今天有什么新闻,让四太太看报纸看得这么入迷?”陈露露瞥着媚眼娇声道。   把报纸推到一旁,齐雨梅故作不经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等我的红茶……江铃,我的红茶还没好吗?”   “快好了,四太太。”在厨房忙碌地江铃跑出来慌乱地道。   以前家里的早饭很简单,楚沐云与沐心语都喜欢吃清粥、小菜配面食或点心,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工夫和心思。可从昨天开始公馆里涌进来几个人,每个人的早餐食谱也不尽相同,结果已经忙了一早上了,江铃还没侍候好每个人。   “对了,江铃。”陈露露想起什么似地叫住又要闪进厨房的江铃,“我的那杯热牛奶里要加点糖,但别太甜了。”   “好、的,陈、小、姐!”江铃将牙根咬得死紧,真想不到这只狐狸精也能翻身!   站起身从桌上拖过齐雨梅方才看的报纸,陈露露随便翻看着。   当看到关于施美云被毒死的大版面新闻时,陈露露着实惊讶了一番,甚至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椅腿刮擦地面的声音刺耳而聒噪。   “沐……沐云!”陈露露高呼着楚沐云的名字,举着报纸冲出了饭厅。   江铃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安静吃早餐的齐雨梅,又看看空荡荡的陈露露的座位,不解地眨眨眼,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露露拿着报纸先是冲到楼上敲楚沐云房间的门,荀妈抱着楚士文从隔壁房间出来说楚沐云昨晚睡在书房,她又噔噔跑下楼去砸书房的门。   “沐云,沐云,出大事了!沐云?你快出来!”陈露露的声音又高又急。   砸了几下后,书房的门打开了,一脸阴沉的楚沐云出现在门口。   平日里向后梳得光亮的头发像是被抓乱,有几缕垂到了额前,身上的军装好像一晚上也没脱,仅解开了几个扣子,已经揉皱了。   “什么事?”不奈地看着陈露露,楚沐云的眼圈发黑。   刷,报纸举到楚沐云眼前,“你未婚妻杀人了!”   啪!抢过报纸,楚沐云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撕成四片,然后往地上一扔,用力关上书房的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露露被摔门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楚沐云书房外。   **   霍飞扬望着突然沉静下来的沐心语,猜不透这个女人又在想什么。   先是失控,继而变得沉默。   看她那么激动的否认自己杀了施美云,应该不是假的,其实他一开始也没太相信小报的报导。   孟小芳也担心地看着似乎万念俱灰一般靠坐在床边的沐心语。   “我相信你沐小姐,那个什么花的女人肯定不是你杀的。”孟小芳安慰地道。   眼珠木然地移向孟小芳,然后瞥向站在一旁的霍飞扬,沐心语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现在城内进出查得都很严,过两天风声不紧了我再送你们去宸州。”叹口气,霍飞扬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不是你杀了施美云吗?”突然,沐心语冷冷的声音响起。   霍飞扬猛的回身看向眼中同样闪着冷光的沐心语,她的眼神已经从死灰转为燃烧。   “我为什么要杀她?”霍飞扬不怒反笑。   “因为你想知道你父亲留下的那批东西藏在哪儿,也去找过施美云几次,可她不肯告诉你,所以你杀了她也不无可能!”沐心语慢慢站起来盯着霍飞扬。   “沐小姐……”孟小芳不知所以然,却有些不安地站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霍飞扬走回来,距离沐心语半步远的距离停下来,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之下,俯首迎上她微昂的视线。   “如果真是这个理由,我可以一枪打死她、一刀捅死她,而不会用隐隐藏藏下毒这种手段。”霍飞扬也倨傲的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沐心语先收回视线敛下眼帘,“她一直爱着的人是你父亲,和楚沐云没有半点儿关系……”   “如果有关系,你就会杀了她吗?”霍飞扬追问。   再次抬起眼帘,沐心语恨恨地道:“我不会为了因为喜欢一个男人去杀任何一个女人!如果这个男人不能一心一意的对我,我宁可不要也不会做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喘着粗气的沐心语像只被激怒的泼猫,如果霍飞扬再敢惹她,她就会一爪子抓过去让他破皮流血!   霍飞扬笑了,“我走了。”   嗯?他相信她了?沐心语有些小小的诧异,但霍飞扬向来做事不按理出牌,他的反应也没什么不对。   “火车站的袭击事件是不是你做的!”沐心语对着霍飞扬的背影问道。   “我也想知道是谁做的,正好借这两天的时间查一查。”霍飞扬边走边道。   不是霍飞扬干的?那是谁?   霍飞扬走了,孟小芳才敢喘大气。   “小芳,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沐心语看着开始收拾碗筷的孟小芳柔声道。   “什么事?沐小姐。”孟小芳看着沐心语。   “小芳,你能帮我离开饶城吗?”沐心语希冀地望着孟小芳。   “霍先生说过两天……”   “不,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我想过正常的生活。跟霍飞扬扯上关系和与楚沐云扯上关系是一样的麻烦,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想麻烦你帮我今天就混出城去。”沐心语走到孟小芳身边抓起她的手,“帮帮我,小芳。”   视线落到被握住的手上,孟小芳犹豫了,“可霍先生他……”、   “我怕和霍飞扬再有什么纠缠,他这个男人不比风流的楚沐云强到哪里去!”沐心语加重语气。   思量了一会儿,孟小芳抬起眼睛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我帮你!”   64.咫尺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去北京进修,后面的一周可能是断更或是两天一更啦,请各位见谅。虽然霍飞扬说楚沐云下令正在严查进出饶城的百姓,但毕竟还是有人在进出,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躲起来,沐心语就想做个“光明正大”的人!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沐心语和孟小芳两个人来到了城门口附近。   说实话,沐心语有些紧张,今天报纸上关于施美云命案的报导上有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正是在应城枪决七名山贼时,她与楚沐云一同到场被拍下来的照片。   当时她戴着帽子,又有些刻意闪躲,所以照片没有拍到她的正脸。   就算警察局用最古老的方法贴画像捉人,只要稍作化妆处理就不会被看出来。   所以,沐心语化妆成一名中年妇女的样子准备混出城。   “走吧。”沐心语扯了一下意志还不够坚定的孟小芳往有士兵和警察同时检查的城门走去。   “沐小姐……”孟小芳嘤咛了一声,有些后悔答应沐心语,她该怎么向霍飞扬交待呢?   回头看着孟小芳,沐心语用故意低嘎地声音道:“你这丫头,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做到啊。”   麻烦你,美女!帮帮忙办!沐心语朝孟小芳不停的使眼色。   一想到霍飞扬对沐心语的特别,孟小芳的脚便生硬的向前迈了一步,沐心语借机拖着孟小芳就走。   到了城门口被警察拦住查问。   好在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户籍制度也不够完善,黑户遍天下。   士兵负责检查进出城运输物品的人与货物,而警察主要是查人。   孟小芳与沐心语之前设定好,沐心语是孟小芳的姑母,到饶城来走亲戚几天后准备回乡下去了。   沐心语穿着土布衣裳、又用黄土刻意弄黄了脸,更绝的是为了搞出皱纹的效果,沐心语让孟小芳用面粉打了些浆糊粘在眼角和额头上,快干时她用力一挤脸……   廉价易容后的沐心语看上去挺像这个时代三十多岁的乡下女人,她还特意在腰上围了一个小包袱装成孕妇。   “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生啊?”警察边翻着沐心语随身的包袱边扯着闲话。   “长官,乡下人不生出个儿子来是不行的。”沐心语用变声后的声音“解释”道。   包袱里装了几件旧衣服和两双新布鞋,另外还有一个四方的红布包。   警察看了一眼沐心语和孟小芳,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紧张之色。   抽出那个压在衣服最下面的红色小包打开,两枚银元和几张销钞票露出来。   “长官,这是俺……”沐心语有些“急”的想伸手去抢那些钱,却被警察一闪避开了。   左右看了看,警察背过身拿出那两块银元,扔给一起检查的同伴一枚,然后把红布胡乱一合塞到衣服下面,一挥手,“走吧走吧!”   舒了一口气,沐心语和孟小芳快速的往城外走。   孟小芳将沐心语送到城门口不远处后停了下来。   “沐小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宸州吗?”孟小芳有些担心的看着沐心语。   感激地握着孟小芳的手,沐心语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小芳,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她想按照初来这个年代时的打算生活,低调的、与世无争的、平静的走完上天赐予她的重生。   爱恨情仇、权欲纷争都太熬费心神了,她沐心语过去平凡,没道理穿越后就变得不平凡了,所以是该将她的生活调回正轨的时候了。   在孟小芳不舍的挥别下,沐心语将小包袱往肩上一背,朝黄土大路走下去。   **   除了饶城有火车站外,最近的、拥有火车站的城市就是宸州了。   想到宸州最快的方式就是渡江。   沐心语并不后悔没与霍飞扬和孟小芳一起走,就像她对孟小芳说的那样,她不想再纠缠于这些背景复杂、有野心的男人身边,她想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她选择自己去宸州,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也不见得会碰面,而且到了宸州后她准备马上坐火车离开,至于去什么地方她还没想好。   出城走了大半天来到一个小村庄,沐心语解下假肚子,那是一个塞着一些破棉絮的布包,楚沐云给她的枪在火车站摔丢了,好在还有周招弟送的枪在,沐心语把它和一些钱物藏在了棉絮中。   向村子里的村民询问了下一个村落或镇子还有多远,花钱填了一些干粮与水,她又出发了,离饶城越远她才越安心。   就这样靠两条腿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或找个村子落脚,渴了饿了就随便吃一口,应城到饶城的车程是一天左右,而那条江就在应城城外不远,这段距离沐心语因为迷路走四天才到,好在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事。   赶到江边时已经是下午,前一条渡船刚好启航不久,还能看到船影儿。   渡江载客的船一共三条,上够人就走,也没有什么时间上的规定,所以等候的时间也长短不一,但过江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没来得及登上前一条船、准备渡江去宸州的人已经开始在渡口处排队。   沐心语摸出兜里已经皱巴巴的钞票站到了队伍里。   等船的人或坐、或站都显得很焦急,也有一些认识的人在聊天,沐心语赶路有些累,干脆僦坐在地上抱着包袱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船来了”,沐心语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渡口也开始骚动,一条不算大的木船停在渡口旁,有人陆续从船上下来,看样子都是普通老百姓,如果是有钱人可能就坐马车或汽车绕路去宸州了。可老百姓大多是为了省钱省时间,直接坐船渡江。   船上乘客下完后,船家开始招呼等船的人上船。   这条船看样子也就能载个十来个人,沐心语查了一下,自己应该可以上得去,不然又要等,谁知道哪一趟船就是最后一条了。   就在人们有序上船的时候,突然从坡上跑下来两个人,也不管什么秩序,拨开人群直接跳上船。   “哎?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守规矩!”有人愤愤不平地喊道。   其他人也开始斥责起来,沐心语也暗骂那两个人缺德。   “开船!”跳上船的人突然掏出一把枪指着船家的头。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船上的两个人。   “快开船!”那个人朝船家怒吼。   沐心语瞪大了眼睛看着船上的人,这两个人她认识!   抱着包袱缩在一旁的是孟小芳,而用枪指着船家头的正是霍飞扬!   受到威胁的船家只好撑船离岸,而岸上的人更是不敢再吵嚷,谁敢和枪叫板啊!   看着船越划越远,沐心语则越来越不安。   看霍飞扬和孟小芳的样子好像很仓惶,莫非是后面有人追赶?   好的不灵,坏的灵!刚这样猜想没多久,就听到奔腾的马蹄声从坡上直冲下来。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到了江边,吓得等船的百姓缩成一团。   沐心语看到第一个冲下来停在江边的人,立刻用包袱挡住脸缩到一个壮汗的身后去。   楚沐云掏出手枪朝已经驶远的船只连开数枪,明知是徒劳,但他仍是不甘心。   “找船!”楚沐云朝身后的人吼道。   偷眼一看,果然是忠心耿耿的林副官跟在后面,沐心语又立刻用包袱挡住自己,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二少,这附近没有其他的船只!”林副官放眼看了一下江面,除了已经驶走的那条船外,周边没有任何船影。   双手握紧眯眼看着江心的船,楚沐云抬起手朝天又放了两枪。   “霍飞扬!”他仰天长啸,“沐心语!”   那声饱含怒火的一声“沐心语”差点把藏在人群中的沐心语吓得坐到地上。   撤开包袱偷瞄立在江边挺拔的身影,沐心语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原来他把和霍飞扬一起逃走的孟小芳当成了自己,孰不知她近在咫尺……   **   半年后……   其实融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并不难,只要你肯融入,很快就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辛小姐,您下班啦?”卖菜的周大婶笑眯眯的看着在镇公所工作的辛小姐,从菜筐里拿出一颗白菜递给她,“这是特意给您留的。”   “谢谢您,周大婶。”辛小姐笑着接过白菜递上钞票,“总麻烦您给我留菜。”刚开春不久,还没有什么新鲜的青菜可买,大多是易保存的蔬菜。   抱着那颗白菜,迈着悠闲的步子,辛小姐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升火做饭,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毕竟是“杀人犯”,她虽然是被冤枉的,但还是不得不改了名字,沐心语变成了辛语。   经过楚沐云与霍飞扬在江边那么一闹,结果当天江那边的船一条也没再回来,很多人不得不到附近的镇子投宿一夜,实在舍不得花钱的就在江边燃起火凑合一夜。   沐心语没胆子夜宿在外,还是跟着大部分人去了邻镇,次日好不容易等到了船,她渡了江。   过了江才发现,江的这一边仅仅是宸州的一部分而已,距离宸州大城还远得很。   沐心语疲累的走了两三天后不得不决定随便先找个地方落脚,因为她出来时带的那点儿钱就要花光了。   最后选择了东来镇是因为刚好这个镇子距离宸州仅有两天左右的行程,而且这个镇子的镇公所正在招书记员!   天降的好事啊!正在吃油饼的沐心语看到了这个已经不知道是哪天报纸上的广告后兴奋的去应征。   恰好镇长正因为没有一个能帮忙的文职人员而焦头烂额,虽然沐心语是个女人,但有总比没有要好,就将她录取了。   其实这份工作很轻松,只是帮镇长处理一些文件,写写文书之类的小事,而且这些工作还不常有,但没有这样一个人,真有事的时候镇长又搞不定。   镇上识字的人不是没有,但因为离宸州城不远,很多年青人都去城内发展了,所以沐心语到民国后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混上了一个铁饭碗,着实令她得意了几天。   从最初对繁体字的吃力到不但会读还会写,沐心语真的下了一番苦功,加之以前在公司里接受过的职场训练,使她很快成为镇长的得力助手。   万镇长以前是个乡绅,后经众人推荐当上了镇长,为人比较和善,唯一缺点就是有点胆小怕事。宸州的市长写封信说要加税,他只会唉气叹气,却也只能给百姓们加税,而这些多出来的税钱其实是进了市长的腰包,大家心知肚明没人敢说而已。   但沐心语不管这些黑暗的内幕,她只想在这个职位坐上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说是公职铁饭碗,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里,什么都没有保险一说。   晚饭做好了,沐心语端上白菜炖土豆开始美美的吃起来,并计划着过两天拿到工资后买块腊肉。   在东来镇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穿越前,一个人做饭吃、一个人上下班,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除了没有父母定期打过来的电话外,沐心语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楚沐云、陈露露、霍飞扬……很多人她渐渐都很少想起了,有时候摸摸自己的胸口故意想起楚沐云这个男人,还是会有一窒的不舒服感,但她对自己说:时间再久一点就好了。   话说,最近她又有了一个新的麻烦,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才好。   摸摸自己的脸,沐心语不觉得少了化妆品修饰的自己有多漂亮,怎么就有了烂桃花呢?   65.最先找到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节为存稿定时上传,各位亲的留言我会在进修回来后回复,感谢大家的支持!嗷嗷!霸王和小怪兽们!鱼鸡很快就会回来日更完结的!“辛语!”男人热切地呼唤令正在低头看书的沐心语皱起了眉头。   奶油小生!他又来了!   用油头粉面来形容万镇长的儿子再贴切不过了,看到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镇公所办公室门口的男人,沐心语的面皮抽动了两下。   烦恼的烂桃花就是这一朵了!   一直在宸州混的镇长之子万俊鹏在沐心语就职后一个月的某一天回来了,没想到在看到端茶送水的沐心语后一见倾心,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要不是他老子踢他回去宸州继续学业,没准这位镇长公子还真想留下来继续使用烂招追女。   但每隔一段时间,万俊鹏就回家一趟,总会用各种方法来讨好沐心语。   其实,万俊鹏才21岁,比沐心语还要小上三四岁,坏心眼儿倒是没有,就是蠢了点儿。   “辛语,我给你买的玫瑰花。”万俊鹏把从宸州带回来的玫瑰花放到了沐心语的桌子上,“我们镇上没有,我特意从宸州给你买回来的。”   瞥了一眼那束玫瑰花,沐心语倒希望那是两颗大白菜或一颗大萝卜,起码能吃,花有什么用,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送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见沐心语不理自己,更对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不感兴趣,万俊鹏有些急。   “辛语,你哪天和我爸请个假,我带你去宸州城玩吧,那里面有很多新奇的东西。”   我看过的新奇东西你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沐心语翻个白眼儿侧过身继续看书。   像这种男人千万不能给好脸子看,否则他就会觉得你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继而不停的纠缠下去,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知难而退。   万俊鹏不气馁地围着沐心语唠叨着他在宸州的见闻,末了来了一句震撼的预言,“好像是要打仗了。”   “打仗?”沐心语惊得放下手中的书,瞪着万俊鹏,“打什么仗?”   会不会牵连到东来镇?莫非真的没有一方“静土”让她栖身?   一见沐心语不再漠不关心的样子,万俊鹏来了精神。   “我在宸州城内的时候听说杜司令在调兵遣将,而且还向其他同盟发了函,准备迎战楚家的应军。”万俊鹏得意地说着。   还调兵遣将!沐心语先是不屑地轻声哼笑,随即听到“楚家应军”四个字后笑容一僵。   是和楚氏父子的应军开战?   “你……你怎么知道这种事的?”沐心语强作镇静地望着万俊鹏,故意装出一脸的不信任,“这可是军事秘密。”   “这算什么军事秘密!”万俊鹏见自己被怀疑和小看不禁提高音量,“全宸州城上流人士都在议论,只不过我们东来镇的消息太闭塞,你们不知道而已!明天我爹就要启程去宸州,听说是沈市长奉杜司令的命令召各镇县的当职者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防御大会?   沐心语觉得手心开始冒汗了。   **   万俊鹏没有说谎,几天后去宸州开会的万镇长一回来,全镇人便都紧张起来。   因为万镇长召集各乡绅、里长开会说要组织自卫队!   自卫队一般是为了防御土匪和山贼而组织的民间武装,东来镇向来平静无事,从没有过什么自卫队,现在突然又组织这样的队伍,可见事态不简单。   沐心语作为镇公所的书记员参加了全程会议,虽然万镇长说得很含蓄,但其他人也不是笨蛋,早就听到了应军要过江打宸州的事,一个个都不安的啰嗦一大堆。   而沐心语也与这些乡绅、里长一样不安极了。   战争是无情的,面对人祸老百姓都是无力抵抗只能承受的一方。   莫非真得逃到深山老林才能避开?   这几日沐心语忙得恨不得手脚并用。   又是给报名参加自卫队的男人们登记上册,又要联系定做自卫队队服的事,还要负责准备迎接宸州杜司令派来查验和指导的人……   经过筛选和简短的训练,东来镇的三十几人的自卫队算是勉强组织起来了。   因为没有枪,自卫队的男人们都是腰间别着大刀片儿,这令沐心语觉得好笑。   杜司令派来检查的人没几天也到了,受到了万镇长热情的接待。   可躲在人群中的沐心语看到那位军官的时候真想晕倒了事。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没道理,孽缘永远是剪不断的一根线。   走在众人前面,一身军装的男人黑眸含笑,看起来挺平易近人。   可沐心语却直想躲起来,因为这个人她很熟。   这是第一次看到穿军装的霍飞扬,沐心语觉得他也很适合穿军装,或许男人都适合穿军装!   在歪砬子山时霍飞扬说过要投靠宸州的杜司令,后来在饶城碰到他,沐心语以为他最初的计划失败了,人家正牌军没收这些山贼,但看今日这阵仗,明明就是霍飞扬在杜司令手下混得不错啊!   听说这次审查和指导仅仅是两天的时间,沐心语决定这两天“消失”一下。   “什么?你要请假?”从招待的酒宴上出来的万镇长一脸的为难,“可特派员刚刚到,自卫队的事……”   “咳咳……镇长。”用围巾挡去半张脸的沐心语咳了两声,“可能前段时间累到了,咳咳!特派员检查自卫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看沐心语说话病怏怏的样子,万镇长也不忍心再让她操劳,只好道:“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去找你。”   “行,没问题!”沐心语猛点头。   **   其实组织自卫队也不过是个噱头,这些临时招来的壮丁怎么可能与训练过的士兵相比!   杜司令要求这样做不过是制造紧张气氛,另外变相的征兵。   如果逼每家都出男人参军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抗拒,到时候男丁都逃到江那边去反倒帮了应军的忙。   自卫队就没有那么危险了,各家的排斥情绪还会低一些,也省去了军方的人力物力。   而霍飞扬视查的目的就是从自卫队的壮丁中挑一些年轻力壮、精神头儿足的人,以训练自卫队的名义送到宸州城直接编入宸军。   宸州下共有四镇四乡十一个村子,走上一圈就能带回去一百来名年轻男子。   大概扫视了一番东来镇的自卫队队员,霍飞扬满意的点点头。   这三十七名自卫队员中至少有二十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剩下十几名也都是三四十岁的壮汉。   “万镇长真是神速啊,仅三五天的工夫就组建了东来镇的自卫队,霍某佩服!”霍飞扬微笑地点着头,称赞道。   万镇长受宠若惊地擦着额上的汗,“霍长官夸奖了。”   在镇公所的院子里检阅完自卫队,霍飞扬等人便向镇公所内移动。   “万镇长,刀是拼不过枪的,自卫队只有刀不行,得佩枪啊。”进了屋内,霍飞扬边脱下黑色的皮手套边道。   “是是是!”从迎霍飞扬进镇开始就一直没挺直腰杆儿的万镇长连连点头,“霍长官说得极是,我已经让人去购买枪支了。”   嗯?一只手握着手套停下脚步,霍飞扬挑眉看着点头哈腰的万镇长,“万镇长准备从什么地方、什么人手里买枪?”   如果枪支弹药能够轻松随便的买到还了得?   万镇长真想抽自己的耳光,其实他只是慌张间随便搪塞了一句,哪成想霍飞扬倒认真起来了。   “呃……我只是正在计划中……还没……”万镇长眼神飘忽起来。   见万镇长紧张和没底的样子,霍飞扬猜想方才的话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便以笑带过。   “原来是这样……”   万镇长见霍飞扬不再追问也轻微的松了一口气,连往办公室内让着霍飞扬一行三人。   在办公室坐定后,霍飞扬端着热茶喝了两口才道:“想不到万镇长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前些日子贵镇递交上去的自卫队组建计划杜司令看过之后连连称赞,不但思路清晰文笔好,而且字也写得漂亮,最令人佩服的是万镇长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及对杜司令的中肯评价。”   什么?端着茶杯的万镇长一脸茫然。   霍飞扬又勾起唇角一笑。   其实让各镇各乡写组建计划书不过是随便想出来的主意,显得正式一些,各镇各乡送上来的计划书也都是对杜司令歌功讼德、奉承拍马的字句,再就是表表决心,而且大多是毛笔书写。   东来镇送来的计划书同样没什么新意,只不过比其他计划书上多了几行局势分析,再来就是钢笔书写,字迹洋洒而不失工整。   霍飞扬也看过了那些计划书,唯独对东来镇这份很感兴趣,觉得这份计划书应该不是出自万镇长本人,因为接受中国传统八股教育的万镇长想短时间内练会这么漂亮的钢笔字实非易事。   如果代笔之人是个青年才俊,他倒想结识一下,进而把这个人吸收进杜司令麾下。   “万镇长,您会写钢笔字?”霍飞扬又喝了一口茶笑问。   钢……钢笔?万镇长脑子有些打结,他只见儿子万俊鹏拿回来过一支吸墨水写字的笔,但不知道是不是叫“钢笔”。   “不……鄙人惭愧。”万镇长擦着汗虚笑道,“其实那计划书是由鄙人草拟、公所的文书辛小姐代笔。”   辛小姐?是个女人?霍飞扬有些失望,难怪那字迹洋洒工整中又透着几分娟秀,本以为是方便阅读需要,没想到是因为出自女人之手。   “哦。”霍飞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可惜地道,“本想见识一下这位执笔人,但既然对方是位小姐就算了。”   “是是……辛语小姐正好也因生病请假,所以没来。”万镇长有些语无伦次,逮到什么话说什么。   辛语?霍飞扬的心一动,脑海中滑过一道倩影。   “这位文书小姐是姓辛吗?”他感兴趣地问。   “是是……辛小姐姓辛,单字语,大约半年前到的本镇应征文书一职,聪惠大方、做事得体……”万镇长抓住话题开始涛涛不绝起来,连陪同的乡绅连连朝他使眼色都没看到,谁让他总算找到一个令自己不紧张的话题呢!   半年前?霍飞扬心中的猜疑更浓了,会不会是她?她也来宸州了吗?   不!她不是对孟小芳说要过自己的生活,不和他们来宸州……是啊,她是说不与他们同行,但并没有说不来宸州啊!   “万镇长,我想见见这位辛小姐。”霍飞扬从椅子中站起来,笑眯眯地道。   **   “哈啾!哈啾!”沐心语揉了两下鼻子,又用草纸擦了一下鼻水。   说自己得了感冒是假,避开霍飞扬是真,但没想到还真有点要感冒的趋势,也许是入春后天气不正常的原因吧。   沐心语打算等霍飞扬一走就向万镇长提出辞职。   这半年来她也攒了一些钱,而且准备送陈露露离开饶城那天她为了充门面还戴了一些首饰在身上,逃跑时她都藏了起来,如果卖掉这些首饰又会有一笔钱,不知道这些钱加起来够不够出国的费用……   这个年代出国审批应该不会太严格吧?也不会太贵吧?   利用在镇公所工作之便,沐心语还给自己弄了一份身份卡,总算不是个黑户了。   正在家里边收拾东西边考虑去哪个国家时,房门便被敲响了。   沐心语住在一个桶子楼里,房门外就是走廊,邻里间还是很热情的。   以为是邻居有事,沐心语没有戒心的打开了房门。   门开的瞬间愣住的不只是沐心语,门外的人也愣愣地看着她,黑亮的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变成笑意。   完了!看到是谁站在门外后,沐心语脑海里跳出这两个字……   66.被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为定时发布的存稿,待鱼鸡进修回来后回复大家的留言。瘦高俊挺的身影与娇小纤细的身影并行在东来镇的大街上。   “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夷北。”霍飞扬负手而行,望着冷清的街道。   “没有足够的钱去哪儿都是受罪,不如先赚些糊口的钱再说。”沐心语懒得掩饰自己最初留在东来镇的目的,为了生活窘迫而作出选择没什么不对,装清高也不当饭吃,说谎更是可耻!   也许是沐心语说话太直白,有一段时间两人又默默前行却无语。   叹了一口气,霍飞扬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仿佛是要下雪或下雨,春天的天气说不准啊。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留在楚沐云的身边为自己洗刷不白之冤,反倒像个真正杀人犯似的仓惶逃离。”他真的很不理解啊。   那个男人的名字一出现,沐心语胸口就是一紧,但她没有表现出介怀,只是淡淡地道:“过去的事了,我不想提。”   “才半年而已,怎么会是过去的事呢?”霍飞扬低笑,“如果万镇长知道你是个杀人犯,肯定会大惊失色,没准儿还会让警察抓你。”他只是在开玩笑。   停下脚步,沐心语侧过身凝望着嘻笑如往日,让人不知他真实想法和念头的霍飞扬,“你想揭穿我?那倒不如跟万镇长说我曾经是楚二少的女人,然后让他把我送到杜司令那里,用各种方法来羞辱我进而达到羞辱楚沐云和楚家的目的。”   这话,她说得平静却很轻蔑,听得霍飞扬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黑眸中染上厉色,霍飞扬的声音中透着几不可察的怒意,“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沐心语的眼中却浮上笑意。   逮到她眼中的闪亮,霍飞扬也笑了,这次的笑容显得真挚无伪。   两个人又开始向前走。   其实东来镇镇内并不大,也只有一条主要的街道,镇子的周围是清朝时修建的围墙和不高的镇子入口门楼,并没有特别的防御建筑,这与“城”有着明显的区别。   用现代的词汇和视角来形容,“城”是封闭式管理的生活区,而“镇”则是开放式管理的生活区。   沐心语环顾着街道两旁的住家和小店,竟然有种不舍得的感觉。   其实如果没有战乱,这里很安静很祥和,虽然不繁花却让人住得安心。   “你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吗?”沐心语随口问道。   半年了,那批军火应该早就被寻到了吧?找到的人不是霍飞扬就是楚沐云,或许被某个渔翁得利了也说不准。   “还没有,施美云死了之后,我们又查了一些人,但好像都不知道军火藏在哪儿。”霍飞扬嗤笑一笑长出一口气,“那老家伙谁都不相信,但总该有个知道的人才对。”   霍飞扬叫自己的老爸“老家伙”,不知道是昵称还是不屑了。   “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知道你父亲买了军火,那总有运输、藏匿的人吧,总不可能是你父亲一个人一杆枪一箱子弹的藏起来的吧?”沐心语猜想道。   霍飞扬朗声大笑地看着沐心语,“你猜的也许没错。”   不会吧?沐心语皱眉看着大笑的霍飞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可笑。   “古时候帝王的陵寝建成后都会杀了工匠做先祭,无非是怕他们泄露了陵寝内部的秘密,而知道这个秘密还活着的人怕惹祸上身,谁也不会站出来。不过,我倒是怀疑老家伙到底有没有买那批货,即使买了那批货是不是真的运到了饶城。”   军火的事已经与她没关系了,沐心语不想再谈下去,默不作声的继续走着。   “你打算怎么办?”霍飞扬看着沐心语心事重重的侧脸问道,“战事一起,东来镇早晚会受到波及。如果应军不济打不到东来镇就让宸军给打败了也许还能幸免于难……”   “那就盼着应军不济吧。”沐心语仰头笑道,“东来镇是个小镇,不过是战火过境的一个地方,其实最危险和受创最重的会是宸州,霍大少小心才是。”   被将回一军,霍飞扬忍不住又笑了。   他喜欢和沐心语说话,不会咄咄逼人,却也不会任他欺负,很有趣!   “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宸州,然后坐火车远离战火?”霍飞扬收敛笑容正色地道。   莫名的,霍飞扬的关心令沐心语有点儿感动,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刚到民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凭小心思过日子的时候遇到霍飞扬,没准也会喜欢上他,楚沐云神马的就靠边站……   “谢谢你。”沐心语诚心的道谢,“我考虑一下。”   **   霍飞扬走了,临走时帮了她一个忙。   沐心语请辞,万镇长欲言又止却不敢挽留,因为霍飞扬离开时请万镇长好好关照沐心语。   从二人亲密并肩在东来镇大街上散步看,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万镇长固然想利用沐心语来博得军方好感,但她想离开东来镇,他也是万万不敢强留。   坐上马车的沐心语望着渐渐远去的东来镇幽幽的叹了口气,颠沛流离就是这种情况吧?像无根的浮萍,不停的飘着。   她接受了霍飞扬的意见,去宸州坐火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拒绝了他护送的好意。   上海吧,她想去那个无论任何时期都繁华的都市去,乱市中求一份平安与宁静吧。   坐马车去宸州城也得两天,中间会路过一个小县城作为歇脚的中间站。   傍晚前到达了小县城,沐心语找了一家小店住下。   明天早上早点启程,下午就能到达宸州了,如果有火车她倒希望直接坐火车离开,不在宸州作任何停留。   坐车也是件累人的事,沐心语大概的梳洗了一下,吃了自己带来的干粮后便准备休息,陌生的地方还是少出门闲逛为妙,以免出事。   看了一会儿书,沐心语眼皮开始打架,便昏沉的睡着了。   入夜,小店里又进来几个人。   “几位先生开几间房?”掌柜强打精神地笑脸相迎。   五个男人都穿着长衫,个子也都很高。   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男人摘下帽子靠近柜台问道:“老板,今天傍晚是不是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车夫来投宿?”   掌柜一下子清醒了,扫视了一下这五个男人,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几位……”   “啊。”蓝衫男人笑了,掏出一沓钞票放到柜台上推到掌柜的面前,又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穿着银白长衫的男人,“那个女人是我们少爷逃跑的妻子,请老板行个方便吧。”   逃……逃妻?看着那厚厚一沓钞票,掌柜的心理作着挣扎。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良心的问题。   这五个人看样子来者不善,如果告诉他们真有这么个女子来投宿,万一出了什么事对不起那个女人也坏了店的名誉,但如果不告诉他们……   “老板,您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一间一间的查吧?”蓝衫的男人又摸出一样东西拍在柜台上。   掌柜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二……二楼左边……最里面那间……”   白衫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朝楼梯走去。   蓝衫男人收起枪朝身后的三个人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人便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一向在陌生地方浅眠的沐心语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人侵入了她的房间。   白衫男人站在床边,黑暗中看不清床上睡着的是不是他想找的人,他干脆点亮了屋里的油灯。   沐心语突来的光亮惊醒,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左手伸进枕头下面。   而男人的动作更快,不但按住了她的左手,还整个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67.吻语   “老板,谢谢啦。”戴上帽子,蓝衫男子朝客栈老板点下头最后一个走出客栈。   前几秒钟客栈掌柜瞪大眼睛看着白衫男子一手捂着女人的嘴半拖半拽的把她从楼上扯下来,女人拼命的挣扎……   作孽啊!他的一时胆小没准儿害了这个女人!可他也得活命啊!   当一群人消失在夜色中,掌柜忙冲到门口开始关门闭店。   沐心语在房间里就看清了闯进自己房间的人是谁,没等她尖叫出声就被捂住了嘴,然后被粗鲁的拖下床往外面拽。   老天爷!这里是宸州!   当被拖到楼梯处看到那个站在柜台前的蓝衫男人时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们是怎么知道她投宿在这里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出了客栈她就被塞进一辆马车,然后白衫男人跳上了马车,“走!”   马车开始飞驰起来,颠得沐心语在车内东倒西歪。   男人的一条手臂横过来压住她的身体,才算稳住她。   “你……”沐心语惊异地瞪着男人,她难以想像在战争即将爆发的前夕,他竟然在这里!   穿着长衫的楚沐云没有了军人的霸气,多了一份儒雅,但他眼中的阴霾却依旧骇人。   楚沐云也瞪着她,紧抿的嘴角显示他在压抑着情绪。   两个人就在这不稳的车厢里对视了很久,还是沐心语先避开了视线,把头撇向车厢的另一侧。   她不敢看他,并不是因为心虚,她没什么可心虚的,只是发觉看着这个男人,她本来已经认为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躁动起来。   沐心语不想承认自己“犯贱”,但她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似乎就是在“犯贱”!   看到楚沐云的第一眼,她不是害怕、不是惊慌,竟然是惊喜!   她真是太“贱”了!贱得自己羞愧得想抽自己!   对望的时候她脑海里滑过很多猜想。   他是来找她的?他没有忘了她?他……她自作多情了很多。   **   马车终于停下来时,他们在一片树林里。   沐心语被楚沐云再次粗鲁的扯到车下,然后往林乾的怀里一推,“把她绑上!”   “二少?”林副官扶住跌撞的沐心语,诧异地看着楚沐云。   “手、脚都绑上!”楚沐云凌厉的视线扫过表情愤怒的沐心语,“如果她喊,把她的嘴也堵上!”   “楚沐云!”沐心语气得不轻,他这是什么意思?   “沐小姐。”林副官扯住沐心语的衣袖,轻声劝道,“你不想嘴也被堵上吧?”   甩头狠瞪着气定神闲的林副官,沐心语压下冲到喉咙的咒骂。   说是树林,其实树木很是稀落,清冷的月光洒进来,能见度还不错。   但毕竟是初春的天气,野外还是很冷。   林副官让三名随从生篝火取暖,不大一会儿就有两簇火堆燃了起来。   沐心语坐在林副官身边,她的手脚目前还自由,除非她疯了才会在这种陌生林子里乱跑。   楚沐云坐在火堆的另一侧,火光挡住了他的脸,沐心语看不到他的表情。   沐心语不明白,楚沐云他们是怎么这么巧在今天晚上找到她的,如果是在东来镇的时候出现她还能理解,可在临时落脚的客栈就有些神奇了。   “林副官,你们……”沐心语环着身子看着林副官,“你们怎么到宸州来了?”   “当然是……”   “林乾,你去那边!”楚沐云阴沉的声音隔着火堆传来,打断了林副官想说的话,“天一亮我们就进城,然后直接再雇马车取道北阳回应城!”   “是!”林副官听完命令站起身,临走前同情地望了一眼沐心语。   别走!沐心语在心里喊,目送着林副官加入到三名随从围坐的火堆旁,还故意留给她一个背影。   两堆火间隔有七八米的距离,中间还隔了一株树,好像故意造成的隐私空间。   抱紧自己的包袱蜷成一团,沐心语脑中暂时的一片空白。   她真的不愿多想什么了,好累。   “沐心语,你过来!”楚沐云阴森森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她想拒绝。   “不要等我拖你过来。”他加重口气咬紧牙根道。   切!你生什么气?应该觉得气恼的人是我才对!   沐心语不情愿的站起身大步朝楚沐云那边走去,站在楚沐云身侧,看到他两手握着一根较粗的木棍看着火苗。   “怎么?你想亲自把我绑起来?对哦,我是在你楚二少的管辖地犯的案,当然得押解回饶城处置,真难为你大老远、不怕冒险的从……”   不知道为什么,沐心语就想激怒他,因为她也想大吼大叫发泄情绪,这情绪压抑了半年多,早在火车站遇袭看到他选择去救陈露露时就想爆发,但她选择了逃离,像个掩耳盗铃的人一样不愿面对。   现在,他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还强行要带走她,那她为什么就不能蛮横一回!   但楚沐云显然没有耐性听沐心语讥讽,他扔掉手中的木棍猛的站起身扯过小嘴喋喋不休的小刺猬,压下头吻住了她冰冷的唇。   他站起来的瞬间,沐心语以为会被打,但绝对没想到会是一个吻。   楚沐云抱着沐心语瞬间僵硬的身体,将所有的怒气与思念都倾注在这一吻之上,狠狠的在她的唇上肆虐着。   被他咬痛嘴唇猛然惊醒的沐心语抬起手狠狠的捶打着楚沐云的后背、推拒着他的手臂,可就像被老藤缠得紧紧的小树,她无法挣脱这个男人给予自己的紧实拥抱。   楚沐云像要吞噬掉怀中的沐心语,唇瓣间的碾转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渴求,大手一扳沐心语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他的舌头滑了进去。   唾液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滑落下来,沐心语觉得羞耻极了。   他竟然在手下面前吻她!虽然他们站在火堆的这一边,又有一株不算粗壮的树挡着,但突然没了声音,难道那几个男人不会乱想吗?   也许是感觉到了沐心语的不投入,楚沐云的攻势渐渐转缓。   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瓣边缘,放轻了力道。   “哈……”得到暂时释放的沐心语长呼了一口气。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楚沐云又抬起她的脸吻了下来。   这个吻又长又深,沐心语渐渐沉沦进去,本是僵硬的身子在楚沐云火热的怀抱中变得虚软。   温柔又有些霸道的吻滑过她已经红肿的唇,轻点她被捏红的下颌、纤细的颈子,再向上滑回她已经因不甘啜泣出声的唇。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身躯,当揉托住她的浑圆时气血一涌,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腰,让她的柔软紧贴住他的刚硬。   没有女人能逃脱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情挑,如果厌恶他会无动于衷,可偏偏喜欢着他、恋慕着他……即使他是那么的坏、那么的恶劣。   高涨的情-欲令楚沐云无法放开怀中的女人,如果不是在荒郊野外,哪怕是在刚才那家客栈里,他都会要了她。   克制的在沐心语唇上印下一个吻,楚沐云把她的头紧紧按压在胸膛里。   听着楚沐云快而有力的心跳声,沐心语调整着呼吸,她也浑身燥热,而现在是初春的夜晚啊。   良久,楚沐云轻轻推开沐心语的身子低头轻声道:“外面冷,你去马车上睡,车上有毯子。”   他的霸道可以令她顽抗,可他的温柔却只能令她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为定时存稿发布,八月四日正式恢复日更。   68.承诺   并没有谍战片中的惊心刺激,楚沐云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宸州,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到达了北阳。   北阳只是一个小城镇,不归任何军阀派系管辖,有自己的自卫队。   别看北阳不大,却和应城一样是个繁华的城市,一些新鲜事物同样在这里能够看得到。   在北阳补充了食物和水后,楚沐云下令在城内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一路上虽然在坐在一个车厢里,但两个人却相对无语。   白天赶路,沐心语就挂起车帘子看外面,晚上再也没露宿过野外,林乾总是会拿捏好距离和时间,尽量节约时间的前提下投宿在县城或小镇。   住宿的时候,沐心语的房间外总会有一个守卫的人,他们轮流换班站岗,防止她逃跑。   到了北阳意外的没有住客栈,而是进了一户看似富裕的人家。   “二少,您来了!”一个矮瘦的中年男人戴着瓜皮小帽迎了出来,眼角堆满了笑纹,“刚才大顺子告诉我说您到北阳来了,我还以为那小子撒谎唬我呢,原来是真的啊!”   楚沐云的脸上了扬起了笑容,“金掌柜近来可好?”   “好!好着呢哪。”金掌柜笑呵呵地道,“林副官。”他朝一旁的蓝衫的林乾点点头。   “金掌柜。”林乾也礼貌的打招呼。   打量了一番有些风尘仆仆的沐心语,金掌柜迟疑了一下,“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沐心语。”楚沐云介绍道。   沐心语不禁瞟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楚沐云,不知道眼前这位金掌柜是什么人,与楚沐云是什么关系,她选择隐忍,不反驳楚沐云的话。   “金掌柜您好。”沐心语朝惊讶得瞪大眼睛的金掌柜笑笑。   再仔细的打量了几眼,金掌柜啧啧晃头,“二少您终于要定下来啦,老金我为您高兴啊。”   楚沐云一拉沐心语的手跟金掌柜寒喧着朝里走。   通过楚沐云与金掌柜的聊天才听出来,原来金掌柜是楚家在北阳两家铺子的总管事。   聊了几句后,金掌柜就开始让人安排楚沐云等人的住处和准备酒菜接风。   饭桌上男人们聊的除了生意就是局势,沐心语完全不感兴趣,坐得太久的车,加上一直没有休息好,她不舒服得要命。   吃了没几口,沐心语就放下了筷子。   虽然一直和金掌柜聊着,但楚沐云也没有忽略沐心语,见她只吃了两口炒青菜就不吃了,眉头一蹙。   “不喜欢吃这些菜?”   金掌柜、金太太、金掌柜的儿子和儿媳、林副官都停下筷子看向沐心语。   被众人如此关注,沐心语苍白的脸上漾起红润,“不是,只是这几天赶路有些累……吃不下。”   看着油腻腻的饭菜她的胃就翻江倒海啊。   “那让人带你去休息吧。”楚沐云拍了拍沐心语微凉的手。   **   来到金掌柜安排的房间,沐心语就着水盆里的冷水投湿了帕子擦擦脸就倒在了床上,头痛的感觉仍然没有好转。   不会是要感冒吧?她想。   楚沐云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带她回应城?   他的心不是还系在陈露露的身上吗?   一想到这个年代的男人仍然可以三妻四妾,而且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沐心语的头就痛得更厉害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干脆接受楚沐云算了,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痛苦!爱了就是爱了,折磨自己的人是傻瓜!可是……   爱是自私的,怎么能够分享?这个时代的女人因为丈夫的移情而压抑得性格大变,宅内争强斗狠、暗中算计的事不断发生,难道她也要变成那副丑陋模样吗?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沐心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结果她这一睡却睡了一天两夜,差点急疯楚沐云。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儿的是楚沐云,饭后本想带她去逛逛楚家在北行的两处产业,但看她睡着了便没打扰她,可晚上回来沐心语还在“睡”,叫她吃饭也没反应!   结果走到床边一看,才发现沐心语额头上全是汗,本来苍白的脸一片通红,发起了高烧。   请大夫、开药、煎药、挂吊瓶……中西相结合的一番治疗,烧了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沐心语才退了烧,可人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二少,您回房去睡吧,昨晚儿您就没休息好。”林副官低声劝着守在沐心语床边的楚沐云。   抹了一把脸,楚沐云的脸色有些憔悴。   望着床上的沐心语,愧疚的感觉一直盘恒在胸口。   他是想珍惜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伤害她。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进驻了他的内心?   医院里为无亲无故的孟家人据理力争?雨夜里信守承诺的等待?为了孩子们她亲自去采购画具?   她有时很胆怯,顾虑重重;她有时很勇敢,充满正义;她有时很小心眼儿,计较得失;她有时很睿智,机灵百变……   她活得真实、却不够率性。   就是这样一个喜欢自相矛盾的女人,他渐渐的为之着迷,用各种理由和借口将她留在了身边。   火车站那天她怨恨的一瞪至今令他想起来就会胸口发紧,当她消失于茫茫人海中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遗憾”。   她也许不知道,施美云的毒杀案他从来没怀疑过凶手是她,更想方设法洗脱了她的嫌疑;她也不知道霍飞扬进入饶城的第一天起就被他的手下发现了,她与霍飞扬在饭馆吃饭他也晓得,虽然怀疑过她却不曾试探……对她,他打破了很多自己的“规矩”。   一个人进驻到心里就是这么简单,让他猝不及防,命中注定的一劫。   她做了很多糊里糊涂的梦,像蒙太奇手法的电影一样自己也不懂了。   睁开眼睛时,沐心语望进了一双布着血丝的双眸。   他的脸上有微青的胡髭,本来斯文俊秀的脸上凭添几分沧桑与粗犷。   “……云……”前面的字她从嗓子眼里发出几不可闻,所以他只听到了那个“云”字。   轻握住沐心语的手,楚沐云竟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眼睛也可笑得有些发酸。   沐心语对这种无力的感觉并不陌生。   在东来镇的半年里她多次出现发烧昏迷的状况,睡一天一夜就好了,只是这一次太过严重了而已。   开始她并未在意,只是以为不小心伤风感冒,但莫名其妙的发烧、乏力屡次发生后,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好像是身体出了问题,可她刻意的忽略掉了。   试了几次,沐心语才抬起左手轻抓住楚沐云的衣襟。   从她使力的方向感觉到,沐心语是让他低头,楚沐云轻俯□望着她苍白的脸,两个人的鼻息相融在一起。   “你……喜欢我?”她问。   “……喜欢!”犹豫了两秒,他微微点头。   “能喜欢……多久?”她扯出一抹浅笑,笑得飘渺而心痛。   因熬夜而通红的眼眸在她的脸上巡视了几圈,最后与她相视。   “不知道。”他太诚实。   他的回答让沐心语心里酸酸的,讨厌他的诚实,却又欣赏他的坦白。   深吸了一口气,沐心语垂下眼帘羞涩地小声道:“我……我也喜欢……你。所以,如果哪天你不喜欢了……”   后面的话被他吻住,很轻很柔的吻,“到那天再说……”贴着她的唇他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小娘子终于回到家了,经历了七天没有电脑和网络的生活,真是令偶难忘啊……喵。   69.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看李春天的春天入了迷,忘了更新。对不起各位小怪兽了。这场高烧过后,沐心语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转了性子。   楚沐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身边这个温驯、爱羞怯的女人真的是沐心语吗?   “干嘛又盯着我看?”啃着金掌柜送来的水果,沐心语陀红着脸瞥了一眼楚沐云。   脸上的陀红是余热未褪,当然不是害羞的原因,但楚沐云起码安心了,有血色比苍白要好得多。   因为沐心语的身体不适,所以楚沐云派四名随从中的两个先回应城,然后开车来接他们。   她醒过来后的表白还让楚沐云有些无法消化,甚至他回房睡一觉醒来后再到她的房间,都怀疑自己听到沐心语那句“喜欢”是在做梦!   什么时候,楚二少也患得患失起来了?   沐心语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她掩饰住自己的乏力。   刚到东来镇不久她就隔三岔五的发烧卧床请假,好在镇公所的事务并不多,万镇长又是个随和的上司,她偶尔请个病假也没有被扣过工钱。   身体总是处于断续的生病状态隐隐让她觉得不对劲儿,但她刻意忽略这些,因为越想得多了就会越不安。   生命本就是有限而短暂的,顾虑得多了、想得多了反而快乐就少了。   从高烧中清醒过来时看到邋遢的楚沐云的那一刻,沐心语的心就软了。   女人的心总是易软,心仪的男人只要一点点柔情都会令女人感动。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呢?比起楚沐云来,霍飞扬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陈露露……”将桃核放到桌上,沐心语故意不看楚沐云。   小士文的母亲陈露露小姐还在他的身边吗?   在饶城的时候,楚沐云对陈露露的态度一直不甚明朗,她不喜欢男人这样优柔寡断。   如果想让她跟他回去,对陈露露的事必须有个解决!   “你准备怎么安置她?”沐心语抬起眼帘盯着楚沐云,“楚沐云,如果你想享齐人之福,这个念头不要动在我的身上,想像你爹那样三妻四妾也不要考虑我会是其中一员……”   楚沐云皱眉,看着沐心语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你别皱眉!”沐心语又拿起一枚桃子咬了一口,小时候一生病,妈妈就会给她买桃罐头吃,意喻着“逃离”病痛。“好歹我是新时代的女性,自然不接受……”   “我没想过三妻四妾。”楚沐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陈露露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应该不只一次的撇清与陈露露有任何关系了吧?甚至也说过会在一些事情解决后跟沐心语说清楚一切,为什么她总是对陈露露的存在如此在意?   连孩子都有了,还说没有什么关系?   沐心语狠狠的又咬了一口桃子,桃子丰沛的蜜汁溅了出来流到她的嘴角和手上,甚至有几滴还喷到了旁边楚沐云的脸上和身上。   连忙放下桃子,沐心语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擦楚沐云的脸。   这个时代真是物资贫乏连纸巾都没有!   可她一急忘了手上也沾着桃汁,往楚沐云脸上一抹……   还有些热的手覆上自己的脸,楚沐云有一瞬的怔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毁容”。   看着楚沐云难得一见的傻乎乎模样,沐心语收回手掩口咯咯笑起来。   是谁说的“一笑倾城”?   月牙弯似的眼睛诱得人也想跟着弯了眼,开心的笑声感染得人也想放声笑。   伸手拉住沐心语的手将她扯坐到自己的膝上,楚沐云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抚着她带笑的娇颜。   在楚沐云的唇压下来之前,沐心语抬手挡住他的嘴,娇嗔地道:“未婚未嫁的……”不能让他占太多便宜了!   拨开她的手,楚沐云低沉的笑声震动了胸膛,“反正都亲过很多次了。”   沐心语还想矫情的挣扎,楚沐云干脆利用男人力量的优势制住她,缠绵的吻了个够!   **   “二少好事将近了吧?”金掌柜端着酒壶为林副官面前的小瓷盅斟上酒,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看二少与那位沐小姐之间的粘乎劲儿,老金我敢肯定明年司令就又能抱上个孙子了!”   金掌柜是北方人,口音有些重。因为从祖父辈起就在楚家帮工,所以即使楚大海走上了戎马生涯之路,但经商这一块一直也没有弃掉,所以金掌柜子承父业的继续留在楚家的商号打理生意,而且是忠心耿耿。   林副官端起酒盅浅酌了一口,深沉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欣喜。   金掌柜表面是个爱说说笑笑、大大咧咧地人,其实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生意人,见一直追随在楚沐云身边的林副官这个模样,不禁脸色也一正。   “林乾,你不会又是想像在上海时那样吧?”金掌柜的声音不由得也降了几分温度,“我看这位沐小姐和那个歌女不一样!而且二少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晓世道险恶的毛头小子了,我看得出来他对沐小姐的态度不同,连看那位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要是你再……”   “放心,我不会对沐小姐怎么样。”林副官捏着酒盅举至眼前,仿佛在认真欣赏上面的蓝色花纹,“老金你说得对,二少已经不是当年上海滩上为了一个歌女而在帮派中浴血厮杀的毛头小伙子,所以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林乾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盅伸到金掌柜面前,“再来一杯!”   金掌柜挑眉持起酒壶又给林乾满上酒盅。   “功成身退?你往哪儿退?”金掌柜问道。   又是豪饮而尽,林乾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痕,“回乡下……守着如玉的坟过农耕的生活?”他自己也不确定。   金掌柜嗤笑了一声,喝干了自己的酒。   “林乾啊林乾,抓了十几年的枪,你还会握锄头吗?”金掌柜嘲弄地道。   林乾不语,又闷闷地喝酒。   “我知道在司令回应城的路上如玉被杀,你一直觉得愧疚,但这仇司令已经替四姨太和如玉报了,你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走还怎么走,难道回乡下守着土包和当个种地的人就舒坦了?”   金掌柜的话令林副官的眼眸更深沉了。   想到中了三枪倒在血泊中还死死护住中二枪已经咽气的四姨太的妻子,林副官不禁咬紧了牙根。   那场突袭中两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女人,楚大海失去了新宠四姨太、他则失去了挚爱的妻子。   攻打饶城的时候他最不要命,为的就是要亲手毙了那次突袭的指使者——霍师长!   楚大海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霍师长的身上留下五个血洞!   闯进霍家大宅时看到霍师长的姨太太齐雨梅时,楚大海对他说:“这个女人给你!”   他说:“我不要!”然后举起枪瞪着血红的眼睛瞄准已经缩成一团发抖的女人。   楚大海按下他的枪说:“我要!她将成为我楚大海的四姨太!”   往事一幕一幕都夹带着灰暗的色彩从林乾的脑海中滑过,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上等女儿红。   金掌柜深藏的好酒,只在他娶金如玉的那天拿出来让大家海喝过一次。   婚后某日,妻子曾亲手泥封几坛酒对他说:将来我们女儿出嫁时再启出来宴客……   金掌柜失去了亲妹妹,他失去了妻子,两个男人为同一个女人而推杯换盏,提起那个温柔小女人的好,两个人都忍不住嗓子发紧。   沐心语走到小庭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副官已经和金掌柜都喝得烂醉如泥,却还死抱着酒坛子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   要不要叫人把他们扶进房里去?沐心语左右看着,不知道该去哪儿叫人。   楚沐云在她的劝说下才肯回房休息,因为一直担心她,即使她醒过来了,他的觉也睡得不安稳。   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眼圈发青发黑、疲惫的模样,沐心语有些心疼。   楚沐云又与她缠绵了一会儿才离开,而沐心语却怎么也睡不着。   高烧已经褪去,可她却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健康正在走下坡路。   中枪挨刀这些夺命的伤她都活了过来,可也掏空了她的健康底子。   也许正是想到自己怕是命不久矣,她才抛下一切顾虑大胆的向楚沐云示爱,可心底仍然有太多太多纠结之处。   “林副官?金掌柜?”沐心语走到小庭院的石桌旁,见两个男人已经喝得伏在桌上。   再次左右看看,却仍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怎么办?沐心语想去找人。   “如玉……”   听到林副官的呢喃,沐心语停住了脚步。   醉眼朦胧的林乾抬头看到不过处站着一个女人,他用力甩了甩头,却仍是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有那头长发和衣着显示着她女性的特征。   “林副官?”沐心语见林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忙上前扶住他,“你还好吧?”   林乾站不稳的摇晃了两下,身体的重量倚在了沐心语的弱肩上。   使劲眨了两下眼才看清近在咫尺的娇颜,“沐……沐小姐?”   沐心语吃力的撑着林乾的身体,想把他推回到座位上,别说她现在身体还不算健康,就算真健康也承不住这个大男人的重量啊。   可林乾的手臂却一紧搂住了沐心语的腰。   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全身,沐心语惊恐地瞪着林乾,难道男人酒后会暴露劣根本性在林副官身上应验了?   愣愣的看着林副官平日的僵尸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笑容,使刚硬的面部线条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你长得……很像如……玉……”林乾扣紧手臂将沐心语揽到身前,迷蒙的视线落在沐心语的脸上,“真的很对不起……”   沐心语的身子向后挣着,不知道该尖叫打色狼,还是不吭声的拼命挣扎。   病后的身子还很虚弱,她根本没力气挣开林乾,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觉的闲逛!   “林……林副官,你先放开我!”沐心语环顾着四周,此时既希望有人过来解围,又害怕有人突然出现看到这一幕。   “如玉……我对不起你……”林乾方才明明还叫她“沐小姐”,也仅仅是说沐心语长得像亡妻金如玉,可下一刻他又完全将怀中的沐心语当成了金如玉,“其实……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秘密想向你坦白……”   我不想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的秘密!沐心语双手撑着林乾的胸膛用力向后推,头歪向一旁死命的挣着。   虽然揽着沐心语,但林乾并没有将她搂进怀里,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却又不让她离开身边。   “我知道你一直想……想要个女儿……”林乾喃喃地说着,“其实我……”   林乾果然说出了一个秘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沐心语停止了挣扎,瞠目地抬头看着那个醉眼朦胧、表情痛苦的男人。   说完自己的秘密,林乾仿佛松了一口气,大手按住沐心语的头压在胸口,“如玉……”   两行男儿泪滑下眼角落入沐心语的发中。   而沐心语则僵在林乾的怀中半晌缓不过神来。   70.门坎太高   林乾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嗓子干得像铺了一层石灰,连吞咽都觉得痛苦。   “嗯……嘶……”想撑起身子却因为脑壳里一阵晃荡而呻-吟出声。   “喝水。”清冷地声音在床边响起,一杯水递了过来。   “谢……二少?!”接过杯子,林乾刚想道谢,一抬头却看到微蹙眉头的楚沐云。   楚沐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身白衫的他表情淡然,黑眸中盛满了不赞同。   林乾垂下眼帘,喉头艰涩的滑动了两下,手指握紧杯子。   “二少,沐小姐她……”   说醒酒后不记得醉酒时的一切那是扯淡!借酒壮胆倒可信得多。   昨晚,他酒壮怂人胆的说出了深藏心中很久的秘密,至于动机他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明白是什么。   不知道沐心语有没有和楚沐云说这件事……如果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少。   “昨晚心语发现你和老金在庭院里喝多了,叫金家的下人把你们送回房,好像因为半夜出来走动受了风,她又有些发烧。”楚沐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与不悦。   喝了一口水,林乾的眼神依然在闪躲着楚沐云的视线。   “又想起如玉了?”楚沐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楚家欠你的不只是一条人命,还有一份情债,这辈子怕是还不起了。我不想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之类的话,偶尔怀念一下逝者、放纵一下就够了!林乾,你懂我的意思!”转过身,楚沐云的眼中迸射着凌厉的光芒。   “是,二少。”林乾从床上下来,赤脚站在床边立正站好垂着头。   盯着低头的林乾几秒钟后,楚沐云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乾已经冷汗淋淋,彻底从宿醉中清醒过来。   昨夜他的那些话会不会起到了反作用?沐小姐怎么又病倒了?   林乾抹了一把脸,开始忙乱的寻找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他得去看看沐心语!   **   金掌柜请了两位大夫来给她看病,中医说她体虚得多补补,开了副汤药;西医说她过去的伤损伤了元气,抵抗力在下降得补,建议输液配合中药的汤药。   “千年人参?带血鹿茸?”金掌柜围着老中医搓手焦急地问,“要不要再弄几株天山雪莲什么的?”   老中医停下毛笔白了一眼乱开“药方”的金掌柜,“金掌柜,说书人那套唬人的说辞你还是不信为好,体虚亦分阴阳,下补时得注意,免得相克损伤身体。”   正在给沐心语输液的西医忍不住低笑出声。   “肯定还是有作用的,不然有钱人为什么都用这些东西补身子!”被人损的金掌柜不服气地辩道。   老中医摇头继续写方子,不想和金掌柜争辩。   楚沐云进了屋子,扫视了一圈后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沐心语沁着汗水的脸柔声问:“还不舒服吗?”   唇角一挑,沐心语的眼睛又弯了起来,“你太大惊小怪了,哪有感冒不发烧的?过两天就好了。”   轻蹙眉峰,楚沐云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年轻的西医,“还是伤风带的发烧?”   戴着圆镜片眼镜的西医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然是,沐小姐除了发烧外并没有其他伤风感冒的症状,单纯的发烧应该是体内有炎症。所以我建议最好是去大一些的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瞥了一眼笑眯眯的沐心语,楚沐云又问老中医,“先生怎么看?”   现在的中医已经不完全排斥西医了,虽然老中医还是建议任何病症以调养去根为主,不建议快速压制,但对于沐心语这种状况,老中医也比较赞同年轻西医的话,“反复高热,是该好好查查。”   “反复?”楚沐云一怔。   “没错。”老中医将写好的方子递给金掌柜站起来,“老夫给沐小姐把脉后发现她的脉相偏弱无力,是沉疾已久所致,这种高热体虚的症状应该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如果是平时,沐心语肯定竖起大拇指赞一个,但现在她却不太希望听到老中医说得这么直白。   楚沐云的黑眸转向沐心语,“老先生说得是真的?”   沐心语收起装出来的傻笑,眼神放柔地道:“只是发个烧而已,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可是……”   楚沐云的话还没说完,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就出现在了门口。   “二少!司令到了!”穿黑西装的男子正是两名随从中的一个。   司令?楚沐云腾的站了起来,父亲怎么来了?   正拿着药方子嘟嘟囔囔的金掌柜也是一愣,“大爷来了?”他习惯叫楚大海以前的称呼。   楚沐云拍了拍沐心语的手臂,然后朝门外走去,可就在房门口碰到了父亲。   “爹。”楚沐云停住脚步。   站在门外的楚大海浓眉扭紧、双目怒瞪,看到二儿子后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屋内、屋外都传来抽气声,沐心语更是从床上猛的坐起来。   “混帐东西!没用的东西!我楚大海怎么会有你这样为了女人而不顾一切的儿子!”楚大海怒吼道。   楚沐云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握紧双拳的慢慢转过头不吭声,左侧脸颊上却已经红肿一片。   “放着饶城军火调查的事你不管,扔下一个贱货在应城老宅折腾你不顾,不要命的跑去宸州找一个背叛你的女人!沐云,你还是不是我楚大海的儿子!”烧红了的双眼瞪向屋内床上的年轻女子,楚大海用力拨开身前的人迈腿进屋。   “爹!”楚沐云猛然抓住父亲的手臂,俊脸也阴沉起来,“您要做什么?”   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怒目相向,楚大海更气了,狠狠的甩开楚沐云的手。   “小二,这个女人……”楚大海与楚沐云一模一样阴霾的眼神转到沐心语身上,“我……”   “爹,心语是我、的、女、人!”楚沐云一字一顿地咬牙道,“这一次,我不允许任何人插进来!”   穿好衣服、梳洗干净的林乾跑到门口就听到楚沐云的吼声,脚步一窒地停在门外。   听到楚沐云宣布对沐心语的“所有权”后,楚大海不怒反倒笑了,指着床上的沐心语讥诮地道:“这一次?上一次你不明不白搞一个孩子带回家,这一次呢?这个女人跟霍飞扬一起逃跑,万一哪天她大了肚子,是你的还是姓霍那小子的!”   沐心语的脸也像被楚大海抽了一巴掌似的通红,楚大海这话说得她像个淫/娃荡/妇。   楚沐云不语,绕到沐心语与楚大海之间的位置,用身形挡住沐心语羞愤的视线,冷凝地眸子与父亲的怒眸相峙。   “回应城我就娶心语过门。”楚沐云昂首硬声道。   “我楚大海不会承认这个女人是我们楚家人!”倔儿子必定有个犟老子,楚大海的吼声又提高了几个分贝,“你楚沐云的正牌老婆必须是与我们楚家门当户对的女人!什么人尽可夫的歌女、和男人私奔的女人连楚家的门都不配进!”   连番的羞辱令沐心语再好脾气也有些受不了了,涨红脸的她看了一眼还站在床边的年轻西医气呼呼地道:“医生,麻烦您帮我把针拔掉!”   西医大夫犹豫地看着楚沐云。   “你乖乖躺着,这事和你无关!”楚沐云回头喝道。   沐心语伸手按在针头的位置,微扬下巴地看着楚沐云,“到底让医生给我拔,还是让我自己拔?”   说跟她没关系?人家都把她形容成跟男人落跑的荡妇了!还嫌弃她身份“低贱”得进不了某家大门!   她又不欠他们楚家的,干嘛一大一小的在这里瞪眼睛拿她炒菜下咸淡啊!   见沐心语真要动手拔针头,医生忙上前帮她。   拔下输液针头后,沐心语把黄色的橡胶管子往旁边一扔下了床。   楚沐云上前扶住她,不悦地沉声问:“做什么?”   扬起脸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虚假笑容,指了指门口沐心语答道:“这个房间留给你们楚家人吵,我去外面透透气。林副官,麻烦你扶我一下!”沐心语故意跟一直僵在门口的林乾打招呼。   林乾踌躇了一下,低头进屋跟楚大海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扶沐心语。   楚沐云抓紧沐心语的手不肯放,力道大得沐心语不得不扭头看他。   他的黑眸中在无声的质问:你要干什么?!   71.谁的儿子   最后,沐心语没出门,楚大海和楚沐云换地方吵去了。   老中医开完药方见屋内气氛不对就匆匆告辞,年轻西医得看护沐心语输完液,只好看完全部“剧情”。   楚沐云不让沐心语出去,抱起闹脾气的她放回床上,让大夫继续给她输液,然后叫父亲跟他换地方谈,临出门前楚沐云命令林副官看住沐心语,不要让她不听话。   她又不是小孩子!虽然被一个男人这样关心和疼爱是很偷笑,但楚沐云的大男子主义作风还是令沐心语嘟起了嘴。   大夫坐在靠门的桌旁翻着书看,林副官也危襟正坐。   这使得沐心语不觉得自己是病人,倒像个囚犯!   金掌柜将药方交给伙计去抓药,自己则担心地跟在楚大海和楚沐云身后,不知道该劝哪一个。   父子俩坐在金掌柜家的前厅里,都脸色黑沉、嘴唇紧抿。   “你的婚事……”楚大海的大掌重重的拍在漆桌上准备说教。   “大哥娶了大酒坊的千金小姐,沐廷娶了政要军官的女儿,还有沐毅的未婚妻听说您也相中了人选,对方是曹大帅的小女儿。爹,以您现在的实力不需要再攀什么达官显贵的亲家了。”楚沐云先放软态度地道,“何必逼我?”   楚大海的眼睛一瞪,看着紧锁眉头的二儿子,仿佛看到十九岁便拒婚的楚沐云,当年听到自己被父亲包办了婚事时他也是这副德性,很无奈却又不肯顺从,结果……   结果楚沐云就做了一件气得楚大海差点早赴西方极乐的事——亲自去对方家里退婚!害得人家被退婚的那位小姐寻死觅活,最后楚家不但要召告天下的道歉,并认那位小姐为干女儿,又在二太太的家族中寻了一个有为青年促成好事,还赔送了一大笔丰厚的嫁妆!   楚沐云越是表现得波澜不兴就越是让楚大海头痛!   四个儿子中楚沐云十足十的像自己,又继承了妻子的内敛与睿智,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常搞得他这个老子措手不及的跳脚。   现在,不在沐心语的面前了,楚沐云反倒冷静下来,拿出既不妥协也不强硬的态度来对付楚大海。   “沐云,你晓得我们这种地位和背景的人只能是将实力越积越厚,能抓住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女人想要有随便一招手就像苍蝇一样拥过来一片,你不能为了一株小草放弃参天大树与森林啊!”楚大海苦口婆心地劝道。   硬的不行来软的!他楚大海对其他三个儿子哪个不是严父的形象,但对楚沐云却是丝毫没有办法强硬起来,也许是亡妻的遗言令他一直难以忘记吧。   “你有多少个女人、多少个儿女、如何去偏袒都无所谓,如今我要先走一步了……”生完儿子便一直缠绵病榻的妻子凄凄地道,看了一眼奶娘怀中已经睡着的儿子,她想为儿子的未来做个交待,赌一赌丈夫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少,“我的儿子一定要活得像我一样自由,这是我的遗愿。”   她什么也不要,即使没有她这个娘在身边,丈夫也不会让她的云儿受委屈,但她还是私心的希望儿子能够更快乐的生活,远离家族纷争。   正是爱妻的遗言让楚大海对楚沐云很多离经叛道的作法采取只能发怒却无法阻止的态度。   而楚沐云在十岁左右就体会出自己与其他兄弟的不同,大哥楚沐飞和三弟楚沐廷做错事要挨打,而他则是被父亲训斥痛骂几句了事。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退婚后被父亲用藤条抽了几下,关进房里半个月不准出门。   今天挨这一耳光也可以说是楚沐云平生第一个耳光秀,楚大海不是气极了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一巴掌。   “如果妻子只能娶一个,姨太太可以有很多个,就让那些有身份、地位、背景的女人来做我的姨太太吧,心语做我的正妻。”楚沐云“妥协”的叹了口气道。   楚大海气得差点再抡拳头!原来打这个不孝子也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想抽他第二次!   楚沐云偏头看着父亲淡淡地道:“当年爹不也这么对祖父说过同样的话吗?”   横眉立目的楚大海顿时老脸红白不定,说这孽子和自己相像还真是半点不差!   “又是你三娘多嘴!”楚大海懊恼地捶了一下椅子扶手气呼呼地道。   当年楚沐云的娘亲只是一个没落小商家的小姐,在庙会上求签时与当时已内定为楚家儿媳的柯苡茹发生一些不愉快,结果被长辈硬逼着陪柯家小姐来上香的楚大海一下子就被美丽的周云娘吸引……   发生很多事情后,楚大海将周云娘迎进门做了正妻,夫妻恩爱一年多却无所出,在长辈们的说教下只好又将原定的未婚妻柯苡茹迎进门,说是不分大小同是妻,可楚大海却十分冷落柯氏。待楚沐云出生后不久,楚大海又把已经怀了身孕的三姨太云萍接进门,而黎云萍正是周云娘的表妹……   父母辈的感情故事楚沐云不是很感兴趣,但听三太太云萍说过后他倒是记得,此时拿来堵父亲的嘴也实属无奈。   金掌柜见父子俩一怒一静,但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各不相让,他感觉有些头痛。   “大爷,今天住在这里吗?”瞧准时机,金掌柜开口问。   “不住。”   “住一晚!”   金掌柜额头开始冒汗。   楚沐云皱眉地看着父亲,“北阳不安全,我们应该尽快回应城。”   北阳不属于任何军阀势力管辖,但并不代表各方势力不会在这里做什么,久留是不明智的选择,如果不是沐心语的健康出了问题,他们应该早就到应城了。   楚大海的眉毛一立,横声横气地道:“不安全你还不是呆了两三天,差这一晚上?”   “对对!”金掌柜抹着汗应和道,“难得大爷过来,正好看看几个铺子的情况。”   楚沐云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反正我们明天就启程,如果您想再多呆几日也无妨。”   “你!”楚大海气得跳起来,敢情这个儿子不是担心他在北阳不安全,而是关心别人!看看说的什么话“您想多呆几日无妨”,呸!   “大爷!大爷!我最近搞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走走我带您去看看!”金掌柜冲上前拉住楚大海往外拽,“走走!梦婉还准备了您爱吃的豌豆黄儿,她的手艺可是尽得大奶奶的真传啊……”   楚大海被金掌柜拖走了,楚沐云的嘴角才轻轻的勾起。   站起身,他还是有些担心脾气倔强的沐心语。   **   输液已经结束,西医离开了。   林乾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沐心语的房间,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保护”她。   压了压有些发木的针眼,沐心语从床上坐起来。   林乾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过去,在距离床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要什么?”他问。   抬起眼皮看着林乾,好半晌沐心语才道:“去厕所。”   林乾的脸着起一把火,冷硬的形象再次被破坏。   忍住笑,沐心语穿好鞋下了床,朝林乾伸出手,“能帮个忙吗?”她的腿很虚软。   林乾上前一步抓住沐心语的手肘微一用力,却不太敢太靠近。   借力站起来,沐心语长出了一口气,“谢谢。”   “我……我去叫下人。”林乾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撤了一步,转身就往门口走。   “林副官,等等!”沐心语出声叫住匆匆要离开的林乾。   高瘦的身形在门口一滞。   沐心语抹了一下额上的虚汗,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林乾的背影轻声道:“昨晚你和金掌柜喝多了酒,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她必须确认一下,不想听风就是雨,毕竟喝醉酒的人所说的话大多是有前无后或有后缺前,不能全信。   果然,林乾的背更僵直了。   “小士文真的是你和陈露露的孩子吗?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沐心语又向前一步追问道。   昨晚听到林乾醉后吐露的惊天“秘密”,沐心语真是被震得七荤八素,她该欣喜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是真的。”林乾吞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小少爷是我与陈小姐的孩子……”   “沐云不知道?”她不相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楚沐云会不查清楚就接收了?林副官是个刚直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欺瞒的事?   乱了!乱七八糟了!沐心语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乾半转过身子,目光却仍然不能与沐心语对视。   “二少以为小少爷是大少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一直隐瞒?如果沐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还要承担下来?”沐心语真的不明白了。   林乾的双手在身侧死死的握紧,绷紧的面颊显示出他在紧咬牙根。   “不想说就不说吧。”沐心语低下头轻声道,她没办法逼问下去。   “谢谢!”林乾开门冲了出去。   冷风灌进来,沐心语拢了拢披着的衣服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已经空荡的小院。   沐心语觉得有一个又一个谜团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施美云的死、小士文的身世、陈露露对自己儿子真正血缘的确定……楚沐云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   白天除了金掌柜的妻子梦婉和下人来送吃的东西之外,便再没有人进来打扰沐心语了。   为了快点养好身体,沐心语也不想再在外面乱走徒增麻烦。   到了晚上,下午睡了一觉的沐心语了无睡意,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发呆,大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   发呆是最好的休息方法,她一直这么认为。   “怎么不关窗?”门被人打开,楚沐云出现在门口,俊脸上的眉头又紧紧的锁着,有些责备地看着窗口的沐心语。   从发呆中缓过神,沐心语怔怔地扭头看着楚沐云,一时还找不到现实感。   这个男人啊……除了在江边那次看到他愤怒的朝天开枪和怒吼,就没再见他情绪激昂过。   迈进屋内将门关上,楚沐云转过身再度抱起沐心语,“明天我们就出发回应城,你今天得把身体养好一些。”   其实她自己能走,但就是想享受一下楚沐云的关怀与体贴,这样她才有一种被他疼惜的真实感,也可以抹去她心头不时涌上的不安。   抬手抚平他的眉心,沐心语想起三太太说过的话。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三太太亲生的孩子之后,楚沐云就变得不太爱说话,做事也很分寸和主意……   “总关在屋子里会闷。”她撒娇的把头靠在楚沐云的肩窝里,“现在天已经不是很冷了,多开门窗透透气也好。”   把她放回床上,楚沐云把薄被掩在沐心语的身上。   “也许就是到的那天你开着窗睡觉才病倒的。”他抚着她微红的脸颊轻声道。   心又微微的扭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霸道得强硬的男人会总是这样温润如水。   “楚沐云?”沐心语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他温热的大掌。   “什么事?”楚沐云虽然有些疲累了,但他还是有耐性地望着沐心语。   “小士文不是你的儿子?”   楚沐云一愣,黑眸中的神采变幻了数次。   “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真相,好吗?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的隔阂。”沐心语放软语气道,“作为交换,你讲当年与陈露露的故事,我讲一切你想知道的事。”   如果以交换作为相互坦白的借口,沐心语比较能够接受。   黑眸中又恢复了沉静,楚沐云把沐心语的手塞进被子里,身子向后靠在床边上,薄唇微挑地道:“我有些累了……”   眨眨眼,沐心语将自己的身子向旁挪了挪,拍拍身侧的位置大方地道:“那你躺着说。”   楚沐云的眼神一闪,看着沐心语坦荡的表情,在心底咀嚼她“豪放”的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经走入最后三分之一,本月下旬结文!!然后开始更《我是那谁谁》啊!请继续支持变态娘子。   72.命运之轮(1)   如果往事是快乐的人们总喜欢津津乐道,如果往事是悲伤的人们就不愿去碰触,如果往事是恼羞的人们宁愿闭口不谈,如果往事是微不足道的人们回忆起来便有些模糊。   在楚沐云的过去中,与陈露露那段风花雪月、迷乱的上海往事对于他来说介于恼羞与微不足道之间。   如果非说那段往事具有任何意义,楚沐云只能说那时自己年少轻狂、自以为锋芒锐利,结果却挫败得一塌糊涂;那段往事对他以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除了多出一个儿子外,他现在过得仍然很好,所以也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段往事。   但对于怀中的女人来说,他那段轻狂岁月里发生的事却很重要,已经严重到影响了他们的信任与未来,所以他不得不掀开来说。   接受了沐心语大方的邀请,被楚大海揪着巡视了一圈位于北阳的几间铺子后有些累的楚沐云窝上了那张床,但他并没有钻进被窝里,而是隔着被子拥着沐心语。   其实那段往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意气风发的兄弟二人在上海遇到了多情美丽的歌女,却不知道那个歌女是黑帮小头目的女人,误以为小头目在欺辱歌女,兄弟二人抱打不平想要把女人救出火海……   说到春风一度的那一夜时,楚沐云慎重地强调自己并没有与陈露露发生关系,虽然心里喜欢着这个女人,可知道大哥楚沐飞也喜欢着陈露露,并且楚沐飞曾得意说过自己已经成为陈露露的入幕之宾,兄弟俩共睡一个女人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陈露露被楚氏兄弟从华南商会“救”出来的那一晚,楚沐飞受了伤被林乾送去医院救治,楚沐云则照顾受惊的陈露露。   那一晚,陈露露朝楚沐云伸出了寻找安慰的双臂,扑在他的怀里哭泣哀伤自己的命运。   虽然她的红唇印上了楚沐云的双唇,甚至双手也拨开了他的衣襟触摸到滚烫的肌肤,甚至他们也倒在了大床上翻滚,可到最后一刻楚沐云还是清醒过来。   他给陈露露拿药和水,让她先休息。   后来林乾从医院赶过来说楚沐飞的情况很不好,楚沐云又让林乾照顾陈露露,自己赶去医院,直至黎明才回到饭店,发现林乾却没了踪影,天亮时父亲楚大海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陈露露擦枪走火那一晚,楚沐云含糊带过,但女人的心思就是细密,沐心语还是听出了话外音。   心里酸涩不已,又像小猫在抓,说不妒忌和生气是骗人的,可即使这样又不能改变什么!   是她自己说要让楚沐云做交换说往事的,如果她生气翻脸就是砸自己的脚。   拥紧沐心语,楚沐云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脸别扭地道:“事后一年我再去上海公干,露露就抱来士文,说是我的儿子,我想也许是她那晚太迷乱,所以误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头目不能令女人怀孕,孩子很可能是大哥的,就没有拒绝,留下了孩子。”   故意拉长脸,沐心语伸出手捏起楚沐云一侧脸颊恼道:“她说是你也不反驳?也不说那晚你们什么也没发生?”她还是气不过!   抓住沐心语的手送到嘴边轻咬一下作为惩罚,楚沐云笑道:“说好不生气。”   张嘴在他的大手上也轻咬了一口哼声道:“我不生气才怪!”   温热的嘴唇压了下来,两人唇舌勾缠的拥在一起。   这个吻开始是温柔的浅尝,因为沐心语的主动回吻变得有些失控。   沐心语勾住楚沐云的脖子将自己贴紧他的身体,虽然有一层被子隔在中间,但也被动情的楚沐云扯到了一旁。   火热的吻从嘴一路滑下,楚沐云湿热的嘴唇落到了沐心语的颈上。   沐心语的娇躯微微一僵,楚沐云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停下热吻抬起上半身粗喘地看着她。   如果她不同意,他不会再继续,而且她还病着……   沐心语有些迷朦的双眼注视着汗水满面的楚沐云,他的隐忍是因为在意她的意愿,这种被重视和疼爱的感觉令她乱了心神。   羞怯的伸出手臂圈住楚沐云的颈子,沐心语别开眼不敢看他灼热的眼神,“你……你要温柔一些……”   唉,真该吐血啊,在过去用脚趾头也想不到她沐心语会说出这种让人喷笑和恶心的台词。   但在这情难自禁的时候,她总不能说“comeonbaby”或更羞人的邀请吧?   楚沐云的眸色一深,俯头噙住沐心语晶亮红肿的双唇,“好……我会温柔一些……”   哎呀,羞死人了!沐心语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敢看楚沐云闪亮的双眼。   **   今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楚大海坐在房间里看着茶杯发呆,茶水已经从冒着热腾水气的热茶渐渐变成了凉茶,可楚大海一直动也未动的盯着看。   “报告!”男人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楚大海微愣了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西装革履穿戴整齐的林乾走了进来。   “司令。”林乾来到桌前。   “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可喝了一口就被凉茶苦到的楚大海又把茶杯重重的放下。   林乾抬眼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楚大海,又垂下眼帘,“我让人给您换一壶茶。”   “不用了!”楚大海一摆手,“林乾,你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林乾坐。   林乾坐下来,双手端正的放在膝头,腰板笔直。   林乾坐下了,楚大海倒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屋里踱步。   半晌屋里除了楚大海烦躁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动静。   虽然楚大海没说一句话,可林乾的眼睛却追随着那个身影移动,手心都沁出了汗。   终于,楚大海停下了脚步,又坐回椅子。   “林乾,那个女人……”   “司令,您说的是沐小姐?”林乾接过话来。   眉头一挑,楚大海瞥着林乾,“看来这个女人也挺有手段啊?”能令冷硬的林乾维护的女人,不简单!   林乾没有避开视线,惯有冷静与镇定又回归到他的身上。   “司令,沐小姐对二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而沐小姐也和陈露露不同,您……”   楚大海抬手阻止了林乾的解释,板起的脸更加让人畏缩,“在我眼里都一样!不能给沐云的未来带来任何帮助的女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个时候?”林乾的心一沉。   “不,是沐云成亲前,没用处的女人玩玩可以,但迷惑得我儿子论及婚嫁绝对不可以!你明白吗,林乾?”楚大海刻意压低声音阴沉地道。   林乾想继续面无表情,但楚大海的话却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他的胸口,还用力的搅了两下。   司令的意思是……   “五年前你做得很好。”楚大海站起来拍了拍已经浑身僵硬的林乾,“这一次我还想让你帮帮我。”   椅脚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林乾腾的站了起来。   楚大海被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两步,瞪着林乾。   “司令,我想请辞回家乡……”   “混帐话!”楚大海厉声喝止林乾的请辞,“你不想做?为什么?”   “……”林乾站得笔直,眼神坚决却不语。   遗传很可怕!楚大海同一天在两个儿子身上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气恼。   “我要带士文走。”林乾的声音中透着坚定,“我已经向沐小姐说出了士文的真正身世。”   啪!楚大海给了这个没有认祖归宗的儿子一个耳光,他已经气得发抖。   偏着脸咬紧牙根,林乾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哑声道:“二少是真心喜欢沐小姐,司令如果不想父子反目成仇,就不要伤害沐小姐。”   啪!又一个耳光抽了下来,林乾躲也不躲,硬挺着身子站在那里任父亲打。   **   他真的很温柔,即使浑身紧绷得快要爆炸,即使她已经作好了承欢的准备,最后关头他却只是伏在她的身上喘气。   是他不行?还是……   沐心语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她的呼吸也不平稳、心跳如雷。   “……&^^&%$$5^\……”楚沐云抵着沐心语狂跳的颈部脉搏咕哝了一句。   “什……什么?”沐心语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楚沐云抬起因汗湿的头,饱含□地黑眸在沐心语的脸上巡了一遍,然后重重的吻了她的唇一下。   “回应城调养好你的身子后,我会把今夜一并讨回来!”他咬牙切齿狠狠地道。   哎呀,这话说得真是暧昧!听得人也心里又甜又羞!   沐心语闭着眼睛轻拥着身上的男人,她不好意思睁开眼睛看楚沐云,更没勇气回答他的宣言。   从沐心语的身上移□体,楚沐云抓过薄被将她裹个严实。   “热……”沐心语微微的抗拒了一下,她已经一身是汗了。   楚沐云手一紧,粗鲁的压制住沐心语的挣扎,哑声道:“多发发汗你会好得快。”   如果她挣开被子露出衣裳不整的样子,他会忍不住直接将她就地正法了!   笨拙的拍拍沐心语的后背,楚沐云清了清嗓子,“睡吧,我不离开。”   不离开?沐心语的确有些累了,一放松下来便有些昏昏沉沉,很快睡着了。   次日清晨,金家的下人端着洗漱的热水敲响了沐心语的房门,当听到屋里传来的是男人应门声时愣了一下,继而开门便看到楚二少坐在床边穿衣……   楚二少昨晚在……沐小姐房里过夜?   73.命运之轮(2)   出了一身的热汗,烧果然退了。   清晨醒过来,沐心语觉得身轻气爽许多,睡在身侧的楚沐云早已经离开。   想到昨晚的缠绵,沐心语拥着被子脸红了一会儿才起床。   洗漱完毕到前厅用饭时,沐心语的好心情被楚大海的阴沉脸色打散了。   “楚司令、金掌柜、金夫人、金少爷、金少奶奶……早。”叫了一圈的人,沐心语瞥到楚沐云满脸含笑的看着自己,小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哼!楚大海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拿起筷子不快地道:“吃饭!有病就在自己房里吃,耽误大家吃早饭!”   沐心语尴尬地坐下来,说了声对不起。   楚沐云的手在桌下轻握了她的手一下,“吃饭。”   本以为在饭桌上还会被楚大海继续刁难,但出乎意料的安静。   吃过早饭后,楚氏父子便开始准备回应城的事,又给金掌柜交待一些事。   穿戴好的沐心语站在车旁望着远处的楚沐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来。   原来敞开心扉去爱一个人是这么幸福的事。   林乾走到沐心语身旁,望着全身心都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   意识到身边有人,沐心语转过头发现林乾站在自己的身边正看着她。   “林副官。”沐心语羞涩地低头打招呼。   虽然昨晚与楚沐云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楚沐云在她那里过夜了,而楚沐云交待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昨夜的事,就让大家误会下去好了。   沐心语想楚沐云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想造成既定的事实令楚大海接受她,虽然她不太赞成这种做法,但也不想令楚沐云的心思白费,所以她选择沉默。   “沐小姐,关于士文小少爷的事……”林乾犹豫地提起儿子。   沐心语看了一眼远处的楚氏父子轻声道:“林副官,小士文的身世不应该由我来告诉大家,如果你愿意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告诉沐云。”   反正楚沐云昨晚已经和她说明白与陈露露之间的关系了,他一直以为楚士文是大哥楚沐飞的孩子,所以才不吭声的认下了楚家的子孙,这就足够了。   别人的事她没心力去想和管了,现在她只想和心爱的男人相守余下的人生,能有多久就多久,珍惜每一天……   楚沐云朝她走来,身上披着朝阳的光辉,像尊俊美的神只……情人眼里出潘安吧。   沐心语朝林乾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迎向楚沐云。   **   楚沐云担心地俯首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觉的沐心语。   她太容易疲劳了,车子离开北阳仅半个小时,她就眼皮打架地困倦了。这使楚沐云不由得想起西医的建议,该带沐心语去大一些的医院做个检查。   沐心语做了一个美梦,这是穿越到民国后第一个美梦,以前她做的梦都会惊醒自己。   梦中她和小士文在一座花园里奔跑,楚沐云坐在椅子上看着公文,不时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还有霍飞扬和孟小芳、周招弟、林副官……好多好多的人,大家都在笑,和乐融融。   车子一阵颠簸进入了山路。   沐心语从美梦中幽幽醒来,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打湿了楚沐云的肩头。   “嗯?”揉了揉眼睛,沐心语看着车外的大山。   因为只是初春,山上光秃秃一片,灰煞煞的。   “醒了?”楚沐云掏出手帕擦了一下肩膀的口水印。   沐心语收回视线看着他,“这是哪儿了?”   “歪砬子山脚。”楚沐云望着车外的荒芜。   歪砬子山脚?沐心语的脑海里跃出霍飞扬和周招弟的名字来。   这里也是有回忆的地方啊,虽然回忆并不美好。   楚沐云与沐心语坐的车子在后面,楚大海与林乾的车子开在前面,因为山路不平所以车子开得很缓。   如果这一路开去梦中的甜美乐园该多好!沐心语妄想着。   她多久没有做这种白日梦了?太久了,久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职场小粉领!而是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物。   由一个不服老还精灵古怪的剩女摇身一变成了沉静寡言的“小姐”,这种转变是沐心语自己也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时事造人?装疯卖傻在二十一世纪有市场,在这里会被当怪物!想活下去、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得摒弃在高科技年代耳渲目染过的一切旧习,学着端正态度改走民国女人路线。   越想越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得有趣,沐心语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楚沐云则纳闷地看着没来由突然偷笑的沐心语,一把搂过她的肩头质问道:“笑什么?”   抬起眼故意抛了个媚眼给楚沐云,沐心语笑呵呵地道:“因为未来的美好幻想而忍不住笑出来。”   够文艺么?有没有民国才女的潜质?   原来爱情真的很伟大,它带给人们幸福与快乐,可以拨开头顶的乌云带来一片艳阳天!   “在幻想什么?”楚沐云也忍不住被沐心语感染得笑了出来,紧紧的搂着她的上半身低声问。   “幻想着一座大房子里有一座美丽的花园,我、你、小士文、林副官……”   轰!突然的爆炸声和卷起的滚滚烟尘打断了沐心语的话。   他们遇袭了!   **   楚沐云习惯了这种生活,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身为一个军阀首领的儿子,他随时做好了上阵杀敌和被暗杀而死的准备,但引颈待毙不是他们楚家人的作风!   司机因突然的爆炸而刹住了车,楚沐云快速的推开车门,顺手将沐心语拖了出来。   “跟着我!”楚沐云掏出手枪回头朝沐心语吼道。   只有一瞬间的惊慌,从车上被拖下来跌坐到地上时沐心语感觉自己的右脚脚踝处传来刺痛,右脚的鞋子留在了车上,而鞋子上的金属钩子却在脚背至脚踝处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   楚沐云担心前现那辆车里的父亲,将沐心语拖出车子拉着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作为掩护。   “躲在这里,别动!”用担心而焦虑的眼神望着沐心语,楚沐云快速的嘱咐道。   “嗯,你小心!”沐心语的声音有些发抖,她还是不够坚强。   子弹是从对面的山上射过来的,证明伏击的人隐藏在对面,敌暗我明,又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楚沐云开始后悔之前安排不够周密了,不应该答应父亲在北阳多留一天的!   连开了几枪作为掩护,楚沐云朝前面那辆车奔去,子弹打在他的脚下咻咻的响,击起沙石。   沐心语看得胆颤心惊,深怕不长眼的子弹打中楚沐云,不停的在山上和楚沐云之间转换视线。   楚沐云一离开,沐心语就掏出周招弟给她的那把匣子枪,有胜于无!   楚沐云有惊无险的窜到另一辆车旁,在沐心语的角度看不太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等待。   因为一直关注着另一边的情况,沐心语无意中抬头朝身后的山上看了一眼,差点吓得尖叫出声。   只见三个人鬼祟的从后山的一丛干草丛里探出头来……   沐心语没有时间去想,端起枪朝那三个人开了一枪。   背后突来的枪声惊动了楚沐云和林乾,他们快速的转身朝后开枪击毙了偷袭者。   “还有一个!”沐心语急得大吼,她刚才那一枪根本没打中!只击中了山石!   “趴下!心语趴下!”楚沐云急得肝胆欲裂,瞪着那个藏在大石后伸手去指身后山腰的沐心语。   他不想再失去她!不想看她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沐心语举着枪盯紧那个没被击毙的偷袭者藏身之处,如果对方一露面她即使打不中也要把他吓回去!因为楚沐云他们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喊话。   “二少,我过去!”林乾半猫起身子要朝沐心语那边过去。   一把拉住林乾,楚沐云摇摇头,“再等等,沐廷应该快到了!”   本来定好是昨天楚沐廷在半路接他们,但楚大海非要住一晚,只好通知楚沐廷今天再带兵过来接应。   “可是……”林乾担心的看着被孤立在巨石后的沐心语,“二少,不要让饶城火车站的误会再发生!”   女人希望被自己的男人保护,无论出于什么大义,在危险面前被置于一旁不顾都会令她们难受。   “……”楚沐云犹豫了一下松开林乾,“林乾,你照顾我爹,我去……”   “不行!”楚大海拦住要起身的楚沐云,“那女人躲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沐廷应该快到了!”   对面山上的火力突然目标一改,连续不断的朝沐心语藏身的巨石射击。   沐心语缩在大石头后面不敢动,但她还是紧盯一处不放。   一颗子弹打在沐心语脚边,她吓得一缩脚才发现自己大意中把脚露在了上面,好险!   楚沐云一甩手,“不行,我得过去!”   “二少,我去!你掩护我!”林乾一推楚沐云,将弹夹退出来换上新弹夹,然后朝对面的山上连开数枪冲了出去。   楚沐云伸手却没抓住林乾,只好拿起自己的枪和楚大海的枪拼全力朝对面山上开枪。   出现了!沐心语看到那个一直躲在枯草堆里的人探出了头、举起了枪。   不行!这样窝着根本瞄不准!   那个人的枪瞄准的楚大海和楚沐云,而他们此时疲于防备对面山上的攻击……   一扭头看到林副官正朝她跑来,沐心语大惊。   “小心!”   “心语!”   电石火花间,每个人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呯咚!呯咚!沐心语听到如雷的心跳声!哈哧!哈哧!耳边传来重重的喘息声。   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疼痛慢慢的向四肢漫伸。   “沐小姐?”伏在沐心语身上的林乾抬起上半身俯视着圆睁双目的女人。   她哪都痛!莫非她又中枪了?衰命到底?   “呃……”林乾身子一震,猛的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鲜血。   “林副官!”沐心语惊叫着要撑起身子,却被林乾按住。   “别动……”林乾别过头用袖子抹着嘴,但血还是不断的涌出来。   他后背中了两枪!   “林副官!”沐心语挣扎着起来将林乾推到一旁,“你哪里受伤了?”   林乾在奔向沐心语的时候发现她惊恐的望着楚沐云他们身后的位置,转身看到了剩余的那名偷袭者,是他三枪击毙了那个人,而后背却中了对面山上伏击者两枪。   沐心语忙乱的在林乾身上检查着,寻找他受伤的地方。   抓住沐心语忙碌的软手,林乾半撑起身子。   “枪伤……在后背……”林乾朝一旁吐了一口血沫道。   “怎么办?”沐心语着急地落下泪来,林副官会不会死?虽然自己中枪了也没死,但那得看伤在什么地方,“怎么办……”   林乾觉得身子有些发沉,疼痛使意识也变得模糊,但他依然使劲抓着沐心语的手。   “别动……躲在这里……等……三少……”轰然他倒了下去,晕倒前没有松手。   沐心语抖着手从林乾的手中抠出他的手枪,周招弟给她那把枪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一手拖着林乾的头,一手紧握着手枪,沐心语流着泪缩在巨石后。   当楚沐廷带着部队赶过来,楚沐云冲到巨石旁来看沐心语和林乾的情况时,沐心语像受惊的小兽一样举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74.看了会蛋疼   沐心语睡不塌实。   第一次看到浑身是血的人近在眼前,沐心语觉得比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还恐惧!   自己受重伤要晕倒时只是绝望,反正不是死就是活,没有了念想。但一个与你相处很久、又关系不错的人突然受重伤不知生死的倒在你面前,那种心情比自己要死还可怕!   林副官紧紧抓住她手的那股力道仿佛还留在沐心语的手上,如果握着自己手的那个人……   猛的掀开被子,沐心语吃力的移下床,一瘸一拐的朝房门口走去。   她的右脚被楚沐云拖下车时受了伤,除了被鞋子的金属扣刮伤外还扭到,但没有什么大碍。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楚家请来的看护吃惊地望着下床的沐心语。   “沐小姐!您还不能下床,您的脚……”看护冲过来扶住沐心语,“您的脚需要静养。”   抓住看护小姐的手,沐心语急切地问道:“他醒了吗?林副官醒了吗?他会不会死?”   从回到应城的楚家开始就是一片忙乱,林乾被送进了医院,而她则被安排在楚家那幢欧式前楼过去住过的方间里,医生亲自到家里来为她处理伤腿。   楚沐云一直没有出现,她只能通过看护和下人探听林副官的消息。   看护小姐扶着沐心语回到床上,拉好薄被轻覆在她的身上。   “沐小姐别担心,那位军官虽然还没醒,但医生已经帮他把子弹取出来了。”看护小姐温柔地道。   这叫什么话?人死了子弹也可以取出来吧?   “沐云,沐云呢?”沐心语又想到楚沐云,她想见他。   当楚沐廷带来的军队歼灭了偷袭者后来到她藏身的大石前时,她惊恐得不知道是敌是友,就连看到楚沐云的脸都觉得陌生,死握着手枪不放。   依稀记得楚沐云蹲在她的面前轻按着她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开她扣着枪的僵硬手指,如果她稍稍心神不定,也许枪就会走火直射他的胸膛……   他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楚沐廷也蹲在一旁命人快将林乾抬走……很乱很乱,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被楚沐云揽在怀里,她的头都被他压痛了。   他轻声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   现在他在哪里?是不是守在林副官那里?   看护小姐微皱着眉头看着沐心语,考虑是不是要给这位情绪有些激动的小姐打一针,她如果再这么乱动,自己也很难办。   但还不等看护小姐做决定,沐心语却突然又冷静下来了。   她靠回软软的枕头上,疲累的闭了闭眼睛,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算了,谢谢你。”她轻声道。   看护小姐轻叹一口气,“如果那位军官有新的消息,我会告诉您的,您好好休息。”   **   晚上,楚沐云一身疲惫的从医院回到司令府。   “沐云!”一阵香风飘来,一具柔软的躯体便扑进了楚沐云的怀中,甚至把没有任何准备的楚沐云撞得退了两步。“沐云!我担心死你了!”   陈露露退出楚沐云的怀抱,一双纤手在楚沐云的身上乱摸一气。   又退了两步避开陈露露的手,楚沐云淡淡地道:“没事。”   对于楚沐云的冷漠,陈露露并不在意,她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了一遍楚沐云,发现除了疲色外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放下。   “沐云……”   “露露,你先回房吧。”楚沐云想尽快打发她,他担心沐心语。   陈露露慢慢靠近楚沐云,一双手又抚上他的胸膛。   “沐云,我担心死了,这几天他们谁也不肯告诉你去了哪里,中午的时候又听说你和司令在半路受到偷袭受了伤……人家吓坏了。”陈露露的声音并不娇嗲,却饱含着女人的无限温柔。   楚沐云无动于衷的拨开陈露露的手,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房睡觉吧,明天我有事和你谈。”   “有事?什么事?我现在还不想睡觉,不如我们……”陈露露朝楚沐云发出邀请。   “今晚不行,我要去看看心语。”楚沐云不耐烦的道,绕过陈露露朝前楼走去。   楚沐云从身陈露露身边走过时,她的脸瞬间变得冷硬。   半转身子回头看着楚沐云头也不回的身影,陈露露十指扭绞地咬牙。   明天有事谈?是不是要让她滚出楚家的司令府,让那个女人坐上二少奶奶的宝座?   没问题!她从来没想过做楚沐云的正妻,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做个姨太太也无所谓!来日方长,到底谁能夺得这个男人的心还说不定!她有儿子做筹码怕什么!   如要楚沐云对她无情,也别怪她无义!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   沐心语已经睡着,楚沐云跟看护小姐打过招呼后进了房间。   因为怕沐心语半夜惊醒或有什么需要人帮助的地方,所以屋里留了一盏小灯。   走到床旁,楚沐云看着眉头微蹙睡着的沐心语。   她跟在他的身边似乎一直在受伤害,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自己又放不开手。   曾问过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接受了这个女人?这不像他!   本以为经过与陈露露那段荒唐的感情后,他会对女人有了戒备之心,从上海抱回士文被父亲痛骂后他的确与女人保持了距离,甚至包括父亲刻意安排的中意儿媳人选,连逢场作戏他都懒得虚应。   如果说沐心语是特别的,但他又没有沐毅所说的那种对爱情的心潮澎湃感……是他太淡如水,还是不够喜欢这个女人?   床上的沐心语嘤咛了一声,被人盯着看使睡梦中的她也不安稳起来。   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又眨了两下才看清楚是楚沐云。   “沐云?”喉咙有些干,她的声音像小猫在叫,坐起身子轻揉着眼睛的模样很可爱。   这轻轻的一声呼唤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楚沐云自以为平静的心湖,不单单是激起阵阵涟漪,还翻起了巨浪。   一步迈到床前,楚沐云抱住了沐心语,紧紧的抱住她。   会失去她的感觉好像这个时候才有了真实感,不能想像也不想去想,现在能抱着她真好。   沐心语也紧紧的回拥着楚沐云,刚睡醒的她还不太晓得是真是幻。   也许感情真的很玄妙,前一刻还是陌路人,转过身就被缘分牵住心神恋上那个人。   他抗拒过,可心的沦陷速度不是自己无法控制。   坐在床边,楚沐云捧起沐心语的脸细细地吮吻着。   慢慢清醒的沐心语静静的任他吻着自己,乖顺的闭上眼睛承受楚沐云的疼爱。   当他的唇吻上她的唇,烈火一样的感情爆发开来,他们狠狠的衔着对方的唇,勾着彼此的舌。甚至因楚沐云的粗鲁咬痛了沐心语的唇,使她发出微微的痛呼。   楚沐云的手伸进沐心语的睡衣内,大手毫不温柔的揉捏着她光滑的肌肤,身子狠狠地将她压进床垫里。   也许深深的占有她、被她吸纳包容、在她的身上得到极致如死的颤栗,他才能有种真实感、才能够发泄心中的杂乱情绪与不安。   沐心语的睡衣已经被楚沐云扯开,雪白肌肤诱惑地曝露在他的眼前,她纤白的手臂羞涩的遮挡住春光,却没有拒绝他的激狂。   当火热的吻落在胸前时,沐心语惊喘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这种婚前性行为在二十一世纪并不稀奇,沐心语虽然没有经验,但随着电视剧和电影尺度的放大,暧昧的床戏看得太多了。   她和楚沐云之间虽然未说一个“爱”字,但她能够感觉得到楚沐云对自己的珍视,男人总是很少说“爱”,他们比较喜欢用做的。   室温好像越来越高,楚沐云的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沐心语的手指在那结实坚硬的肌肉上滑动,心神有些飘乎。   突然,右小腿传来针刺似的疼痛,沐心语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力量大到差点儿将楚沐云推到床下去!   他压到了她受伤的脚踝和腿!   被推倒在床边上的楚沐云也清醒过来,坐起身子掀开已经被踢到沐心语脚下的被子,露出她缠着绷带的右脚。   真是尴尬!沐心语轻按着自己的小腿,面色通红地咬着下唇。   方才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作出了这种反应,现在什么旖旎的气氛都被她给打断了,真是欲哭无泪。   楚沐云小心地摸了摸沐心语的脚踝,然后转头看着她担心地问:“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看护小姐进来……”   他太过孟浪,情难自禁之下也忘了容易受伤的沐心语又添新伤……这个女人一直在受伤,唉。   “不……不用!”反手抓住楚沐云结实的手臂,沐心语猛烈的摇头。   老天!如果让看护小姐进来看她的脚,这种暧昧的场面和她不自然的表情,肯定羞死人了!   “你的脚……”他怕刚才不小心碰得太大力……毕竟他没有注意,所以动作一直很粗鲁。   “不……没事,只要注意一下就好了。”沐心语紧紧拉住欲下床的楚沐云,真怕他去叫看护小姐。   只要注意一下就好了?楚沐云回头看着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的沐心语,这是一种变相的邀请和暗示吗?意思是她想继续方才的……   话一出口,沐心语就意识到了暧昧,但也收不回来了,只能又羞又恼地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头。   楚沐云轻笑两声,又躺回床上,大手滑入被内、滑进沐心语的睡衣里阻止她在被窝里偷偷系纽扣。   “真的没事儿?”拨开她的头发,楚沐云故意将气呵在沐心语的耳后,然后轻噬住她的耳垂。   “嗯……不……没……”沐心语身子一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手轻托住柔软温柔地抚摸着,楚沐云轻哼道:“既然没事,我们继续?”   轰,沐心语的脑子里炸开了五彩烟花,也不知道自己的头是怎么扭过去的,反正就被楚沐云吻住了,身上的睡衣彻底被剥落下来,被里的温度像火炉。   仅剩的衣物离开了两个人,楚沐云小心地避开沐心语受伤的脚踝和腿,将自己和她都投进了男女美妙的原始旋律中去。   她在他的身下哭泣,却无关悲伤;他在她的身上低吼,却无关愤怒。   ……   许久,大床的咯吱声停歇下来,被汗水打湿的床单让楚沐云抽出来扔到了地上,他拉好被子盖住两个人,然后重重的躺在了沐心语的身侧,将已经无力软绵绵的娇躯揽进怀中。   所有的疲累和郁结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困倦,他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怀中的女人动了两下。   “做什么?”手臂紧了紧,楚沐云睁开眼睛。   “穿……穿衣服。”沐心语小声地道。   睡衣裤和贴身的衣物早就被扔到了地板上,她现在这个样子很没“安全感”。   “明早我让下人给你送套新的过来。”楚沐云抱紧她,不让她去拣衣物,“现在,我们都累了,睡觉。”   沐心语挣了两挣无果后也放弃了,窝进楚沐云的怀中闭上眼睛。   眼睛又再度睁开,沐心语扭了扭身子叫醒身边呼吸已经沉重的男人,“林副官……”   楚沐云叹了口气,“死不了。”他在医院守了大半天,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他是不会回来的。   有了楚沐云这句话,沐心语才彻底放下心来,打了一个不够秀气的呵欠,她真的困了。   楚二少又在沐小姐的房里过夜了……住在隔壁的看护小姐碾转了一晚没睡着,第二天就请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我蛋疼,改了不下三次。删了码,码了删。为什么呢?你们懂的,和谐……写了这么蛋疼的一章耗费了我一天的时间,无语了,校稿时更疼了,这省略N个字的章节希望大家看了不要蛋疼。   75.绝情二少   楚沐云再次在沐心语的房间里过夜使楚家人纷纷异动起来。   二太太这边是又解气又生气。   解的是陈露露失宠的气,生的是沐心语得宠的气。   “太太,我觉得那个总受伤得病的小姐比那个歌女好对付得多,我们先静观其变,没准儿这两个女人还打得头破血流呢!到时候我们就拣笑话看好了。”跟随柯苡茹多年的老妈子悄悄耳语,替主子宽心。   二太太的脸拉得很长,“那个丫头比歌女好对付?别忘了她还拿枪指着我们的头让我滚呢!”   想到上次想给沐心语下马威,结果被人家给下马了,还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但沐心语好在你不惹她,她绝不犯你。   陈露露可不一样!一副替楚沐云出头争地位的模样,与三太太走得很近,偏跟她酸言酸语。   那些话你挑不出毛病却又听着刺耳,把自己气得像青蛙却跟始作佣者发作不了。   “太太,要不我们和二少喜欢的小姐合作,一起对付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老妈子又出主意。   “哼!我说过,有其父必有其子!谁知道楚二能喜欢那个丫头多久?我们可别沾那个腥儿,就看她和那个歌女斗好了!现在是那丫头占上峰,但贱歌女可不会坐以待毙,好戏啊……还在后头!”这么一想,二太太的心情倒好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一些,“行啦,我们去前院的花园逛逛。”   “哎。”老妈子应了一声,也一同眉开眼笑起来。   **   陈露露借陪儿子之名,硬是挤进后院三太太的院子里,整日围着三太太转,对于她这些举动楚沐云不说,楚家人也不会出面说什么。   楚家男人的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到搅得家宅不安楚大海不出面管,但如果一家之主出面了,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到时候楚大海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反驳和改变,谁让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自己不处理明白了!   所以楚沐云决定开始处理身边乱七八糟的感情事。   欧式前楼楚沐云的办公室里,陈露露抹着眼泪无声的哭泣。   今儿一早起来她就听说昨晚的事了,楚沐云在沐心语的房里过夜,早上看护小姐满面通红的请辞……   楚沐云双手交握在胸前,他还没开口呢,陈露露就先发制人的凄哀起来,他只能皱眉看她准备哭到什么时候才会觉得累。   终于,陈露露的眼泪再也掉不下来了,眼睛也被手绢揉得红肿,她无限委屈地开口了。   “沐云,我知道你喜欢沐小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但我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和小士文就可以了,我一点儿奢望都没有!”   只要能留在楚沐云身边,她就有很多机会!   楚沐云的右手落到办公桌上敲击着桌面,目光复杂地看着哀求自己的陈露露。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陈露露真相。   如果没有与沐心语突然分开的这半年,他可能还在糊涂自己对陈露露的感情。在不断追寻沐心语下落的时间里,他渐渐找到了自己感情的方向,年轻时的迷恋是该结束了。   “露露……”楚沐云靠进椅子里,炯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离地望着陈露露。   “沐云?”陈露露站起来朝楚沐云走去,“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士文不是我的儿子。”楚沐云平静地说出隐藏四年的秘密,瞬间他也得到了解脱,觉得浑身轻松。   陈露露像被雷霹中了一样僵在原地,红肿的眼睛越瞪越大地看着神色自若的楚沐云。   他说什么?这个男人说什么?   “沐……沐云……你说说说什么?”陈露露抚着胸口,像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一样痛缩。   “露露,当年在上海我与你之间一直是清白如水,没有发生任何事,所以士文不会是我的儿子。”楚沐云平静地道。   “那你……那你怎么……不可能!”陈露露回过神发出尖叫声,“沐云!你不能为了和沐小姐在一起,或是让沐小姐接受你就说这种谎话!”   她恼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外推?这个孩子还在他的家里生活了四年!   楚沐云也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地道:“露露,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年虽然我对你也有好感,但自从知道你和大哥之间有了关系后我就尽量在与你保持距离,更不可能与你再发生关系……”   “不可能!明明从华南商会救出我那一晚,我们……我们度过了缠绵的一夜!我与楚沐飞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士文是你的儿子!”陈露露扑到楚沐云身前,这次她是真的泪流满面了,“沐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我说了,我只想留在你和士文的身边,如果沐小姐讨厌我,我可以搬出去住,不要说这种绝情的话!求求你!(此处灰常琼瑶,请原谅)”   楚沐云轻轻推开陈露露,皱眉地道:“露露,不是心语的问题,而是我想和你说清楚这件事,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处理?他要处理她?   同时,楚沐云当然不会漏听陈露露与楚沐飞并没有发生关系这句话,那士文是谁的孩子?   陈露露泪雨纷飞的摇着头,楚沐云的话真真正正伤到了她。   “不会的……你明明……”她泣不成语。   推开陈露露,楚沐云的眉头越拧越紧。   那天晚上林乾说大哥伤势很重,他便赶去医院,而留在大饭店里的男人是林乾……但第二天早上他回到饭店时房间里除了睡觉的陈露露外并没有发现林乾。   难道是林乾离开时有别的男人……   “我去求沐小姐!我去求她不要赶我走!我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我现在不求你能念旧情,我只要守在我儿子的身边看着他长大!”陈露露疯了似的扭头就往外面跑,她要去找沐心语!   “露露!”楚沐云一惊,他不希望陈露露去打扰沐心语,怕沐心语再产生误会,他们刚刚绕过一堆弯路才走到一起……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沐心语站在门口。   “心语!”楚沐云见冷着脸的沐心语站在门口,长裙及脚面却挡不住缠着绷带的右脚。   楚沐云绕过桌子朝沐心语跑去。   陈露露动作比楚沐云更快,她站得离门口近,两步就奔到了沐心语面前,戏剧化的扑嗵一声跪在沐心语面前,抓着沐心语的裙摆哭道:“沐小姐,我陈露露被崔良德拿枪指着脑壳威胁我留在他身边时都不曾下过跪,今天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士文!”   沐心语两只手紧抠住门框稳住身子,低头看着表情夸张的陈露露。   “你这是做什么?”楚沐云来到近前,气恼地想拉陈露露起来,却被她甩开手。   “沐云,你不要管我!我知道你为难,我并不想让你为难的,我来求沐小姐,如果她不答应我,我就天天跪在她面前乞求!”   烦不烦人啊!琼瑶女主角附体怎么着?   沐心语提了一下裙摆没扯动,低头皱眉对陈露露道:“陈小姐,你可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吗?”   陈露露疑惑地抬起泪脸迎视沐心语略显苍白、素净的脸。   沐心语认真地看着陈露露的双眼良久,然后抬起头看着楚沐云,“你跟她说了小士文的事?”   楚沐云点点头,气得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别开眼睛,真不愿意看陈露露这夸张的举动。   又低下头,沐心语也叹了一口气,“陈小姐,我刚巧下楼想遛遛腿脚,就听到这个房间里吵吵闹闹,我想有些事情不太适合很多人知道,所以……”她为难地回头看了看客厅,已经有两个佣人在探头探脑了。   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沐心语这个没过门的二少奶奶专横啊!陈露露说死也不肯松手。   沐心语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干脆弯下腰来假装扶陈露露,却轻轻的对她耳语,“陈小姐,那一晚你真的不知道是和谁发生关系吗?”   陈露露的哭声一滞,身子也僵住了,握着沐心语裙摆的手指抠进了掌心。   趁陈露露不再玩千斤坠,沐心语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拖了起来了。   扶起陈露露后,沐心语望着楚沐云要求道:“沐云,我想和陈小姐单独谈几分钟。”   楚沐云的脸上立即现出不赞同的神色,“心语……”   “只需要两分钟就够了……一分钟也行,我只说三句话,但这三句话不适合你听。”沐心语笑道。   陈露露回头也看着楚沐云,她现在心里渐渐发冷,有一种恐惧正慢慢爬上她的心头。   五年前遇到楚沐云的时候他就是寡言鲜语的男人,很多时候看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生完儿子不久就听同行的姐妹说楚二少又来上海了,她惊喜万分。怀孕的时候她被华南商会的人控制在上海,不然早就去投奔北平的楚家。   当把孩子送到楚沐云那里后,他波澜不兴的只收留孩子却对她的去留只字不提。傲气涌上心头使陈露露扭头就走……   结果华南商会的崔良德知道她把孩子给了楚家,并亲耳听她说那个孩子根本不姓崔而姓楚的时候一时恼怒痛殴陈露露,反抗中她错手杀死了崔良德。   崔良德的手下开始追杀她,当她逃到楚沐云在上海投宿的饭店时却被告知楚二少已经离开上海了。   失魂落魄的她忘记隐藏自己,被崔良德的手下开枪打中险些丧命,多亏被霍飞扬所救……   种种过往历历在目,原来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楚沐云此时的眼中、心中只有沐心语一个女人,哪有她陈露露什么位置,呵!   在沐心语频频使眼色下,楚沐云竖起两根手指示意只给她们两分钟时间,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沐心语走进来关好门,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陈小姐,有件事我想做为孩子的母亲你有权利知道。”沐心语望着还僵直身子立在门口背对自己的陈露露,她有片刻的犹豫,在想自己要不要这么残忍的说出事实真相。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女人间的暗战实在让人觉得费神。   转过身恨恨地看着沐心语,陈露露却没有沐心语那种犹豫。   “怎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说的话?告诉你沐心语!今天我这个为楚沐云生下儿子的女人他都能冷血赶走,你早晚也会步上我的后尘!”陈露露恶毒地诅咒道。   最后一点儿怜悯和善念在陈露露的诅咒中消散,沐心语咂了一下嘴看向别处。   “第一,请陈小姐不必担心我沐心语的下场会是如何,没有楚沐云这个男人我依然会在这个时代混得很好,因为男人不是女人这一生的全部;第二,楚士文的确不是沐云的儿子,也不是楚沐飞的儿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楚家的孩子,我不是因为要和楚沐云在一起才这么说,但沐云一直以为士文是他大哥的孩子,至今也是这么认为,这件事你不说、孩子的父亲不说,我不会去无聊的告诉楚家人;第三,你的去留不是我沐心语说什么是什么,楚沐云如果想留你,我再怎么着也赶不走你,如果他不想留你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不要把一些事怪到我头上,进尔对我耍一些手段,我沐心语也不是坐以待毙型的女人,到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撕破脸皮找难堪了。”沐心语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真佩服自己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整理出这些说辞的。   本来她只是想和陈露露单独说一下楚士文的事,甚至都准备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林副官,但陈露露的态度令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露露不会感激她这么做,甚至会怨恨林副官!   说完这些话,沐心语看了看楚沐云办公室里的落地大钟,一分钟?   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沐心语看着陈露露紧握双拳、咬紧牙根的模样,在心底叹道:看来与陈露露的“仇”算是结下了。   往门口走去,沐心语刻意和陈露露拉开了距离绕行。   “沐心语!”陈露露冷声叫住沐心语,“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士文的父亲是谁?”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忙,更新变成了隔日更,待过几天轻松下来后恢复正常。   75.发重了别订   楚沐云再次在沐心语的房间里过夜使楚家人纷纷异动起来。   二太太这边是又解气又生气。   解的是陈露露失宠的气,生的是沐心语得宠的气。   “太太,我觉得那个总受伤得病的小姐比那个歌女好对付得多,我们先静观其变,没准儿这两个女人还打得头破血流呢!到时候我们就拣笑话看好了。”跟随柯苡茹多年的老妈子悄悄耳语,替主子宽心。   二太太的脸拉得很长,“那个丫头比歌女好对付?别忘了她还拿枪指着我们的头让我滚呢!”   想到上次想给沐心语下马威,结果被人家给下马了,还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但沐心语好在你不惹她,她绝不犯你。   陈露露可不一样!一副替楚沐云出头争地位的模样,与三太太走得很近,偏跟她酸言酸语。   那些话你挑不出毛病却又听着刺耳,把自己气得像青蛙却跟始作佣者发作不了。   “太太,要不我们和二少喜欢的小姐合作,一起对付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老妈子又出主意。   “哼!我说过,有其父必有其子!谁知道楚二能喜欢那个丫头多久?我们可别沾那个腥儿,就看她和那个歌女斗好了!现在是那丫头占上峰,但贱歌女可不会坐以待毙,好戏啊……还在后头!”这么一想,二太太的心情倒好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一些,“行啦,我们去前院的花园逛逛。”   “哎。”老妈子应了一声,也一同眉开眼笑起来。   **   陈露露借陪儿子之名,硬是挤进后院三太太的院子里,整日围着三太太转,对于她这些举动楚沐云不说,楚家人也不会出面说什么。   楚家男人的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到搅得家宅不安楚大海不出面管,但如果一家之主出面了,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到时候楚大海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反驳和改变,谁让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自己不处理明白了!   所以楚沐云决定开始处理身边乱七八糟的感情事。   欧式前楼楚沐云的办公室里,陈露露抹着眼泪无声的哭泣。   今儿一早起来她就听说昨晚的事了,楚沐云在沐心语的房里过夜,早上看护小姐满面通红的请辞……   楚沐云双手交握在胸前,他还没开口呢,陈露露就先发制人的凄哀起来,他只能皱眉看她准备哭到什么时候才会觉得累。   终于,陈露露的眼泪再也掉不下来了,眼睛也被手绢揉得红肿,她无限委屈地开口了。   “沐云,我知道你喜欢沐小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但我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和小士文就可以了,我一点儿奢望都没有!”   只要能留在楚沐云身边,她就有很多机会!   楚沐云的右手落到办公桌上敲击着桌面,目光复杂地看着哀求自己的陈露露。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陈露露真相。   如果没有与沐心语突然分开的这半年,他可能还在糊涂自己对陈露露的感情。在不断追寻沐心语下落的时间里,他渐渐找到了自己感情的方向,年轻时的迷恋是该结束了。   “露露……”楚沐云靠进椅子里,炯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离地望着陈露露。   “沐云?”陈露露站起来朝楚沐云走去,“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士文不是我的儿子。”楚沐云平静地说出隐藏四年的秘密,瞬间他也得到了解脱,觉得浑身轻松。   陈露露像被雷霹中了一样僵在原地,红肿的眼睛越瞪越大地看着神色自若的楚沐云。   他说什么?这个男人说什么?   “沐……沐云……你说说说什么?”陈露露抚着胸口,像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一样痛缩。   “露露,当年在上海我与你之间一直是清白如水,没有发生任何事,所以士文不会是我的儿子。”楚沐云平静地道。   “那你……那你怎么……不可能!”陈露露回过神发出尖叫声,“沐云!你不能为了和沐小姐在一起,或是让沐小姐接受你就说这种谎话!”   她恼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外推?这个孩子还在他的家里生活了四年!   楚沐云也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地道:“露露,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年虽然我对你也有好感,但自从知道你和大哥之间有了关系后我就尽量在与你保持距离,更不可能与你再发生关系……”   “不可能!明明从华南商会救出我那一晚,我们……我们度过了缠绵的一夜!我与楚沐飞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士文是你的儿子!”陈露露扑到楚沐云身前,这次她是真的泪流满面了,“沐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我说了,我只想留在你和士文的身边,如果沐小姐讨厌我,我可以搬出去住,不要说这种绝情的话!求求你!(此处灰常琼瑶,请原谅)”   楚沐云轻轻推开陈露露,皱眉地道:“露露,不是心语的问题,而是我想和你说清楚这件事,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处理?他要处理她?   同时,楚沐云当然不会漏听陈露露与楚沐飞并没有发生关系这句话,那士文是谁的孩子?   陈露露泪雨纷飞的摇着头,楚沐云的话真真正正伤到了她。   “不会的……你明明……”她泣不成语。   推开陈露露,楚沐云的眉头越拧越紧。   那天晚上林乾说大哥伤势很重,他便赶去医院,而留在大饭店里的男人是林乾……但第二天早上他回到饭店时房间里除了睡觉的陈露露外并没有发现林乾。   难道是林乾离开时有别的男人……   “我去求沐小姐!我去求她不要赶我走!我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我现在不求你能念旧情,我只要守在我儿子的身边看着他长大!”陈露露疯了似的扭头就往外面跑,她要去找沐心语!   “露露!”楚沐云一惊,他不希望陈露露去打扰沐心语,怕沐心语再产生误会,他们刚刚绕过一堆弯路才走到一起……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沐心语站在门口。   “心语!”楚沐云见冷着脸的沐心语站在门口,长裙及脚面却挡不住缠着绷带的右脚。   楚沐云绕过桌子朝沐心语跑去。   陈露露动作比楚沐云更快,她站得离门口近,两步就奔到了沐心语面前,戏剧化的扑嗵一声跪在沐心语面前,抓着沐心语的裙摆哭道:“沐小姐,我陈露露被崔良德拿枪指着脑壳威胁我留在他身边时都不曾下过跪,今天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士文!”   沐心语两只手紧抠住门框稳住身子,低头看着表情夸张的陈露露。   “你这是做什么?”楚沐云来到近前,气恼地想拉陈露露起来,却被她甩开手。   “沐云,你不要管我!我知道你为难,我并不想让你为难的,我来求沐小姐,如果她不答应我,我就天天跪在她面前乞求!”   烦不烦人啊!琼瑶女主角附体怎么着?   沐心语提了一下裙摆没扯动,低头皱眉对陈露露道:“陈小姐,你可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吗?”   陈露露疑惑地抬起泪脸迎视沐心语略显苍白、素净的脸。   沐心语认真地看着陈露露的双眼良久,然后抬起头看着楚沐云,“你跟她说了小士文的事?”   楚沐云点点头,气得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别开眼睛,真不愿意看陈露露这夸张的举动。   又低下头,沐心语也叹了一口气,“陈小姐,我刚巧下楼想遛遛腿脚,就听到这个房间里吵吵闹闹,我想有些事情不太适合很多人知道,所以……”她为难地回头看了看客厅,已经有两个佣人在探头探脑了。   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沐心语这个没过门的二少奶奶专横啊!陈露露说死也不肯松手。   沐心语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干脆弯下腰来假装扶陈露露,却轻轻的对她耳语,“陈小姐,那一晚你真的不知道是和谁发生关系吗?”   陈露露的哭声一滞,身子也僵住了,握着沐心语裙摆的手指抠进了掌心。   趁陈露露不再玩千斤坠,沐心语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拖了起来了。   扶起陈露露后,沐心语望着楚沐云要求道:“沐云,我想和陈小姐单独谈几分钟。”   楚沐云的脸上立即现出不赞同的神色,“心语……”   “只需要两分钟就够了……一分钟也行,我只说三句话,但这三句话不适合你听。”沐心语笑道。   陈露露回头也看着楚沐云,她现在心里渐渐发冷,有一种恐惧正慢慢爬上她的心头。   五年前遇到楚沐云的时候他就是寡言鲜语的男人,很多时候看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生完儿子不久就听同行的姐妹说楚二少又来上海了,她惊喜万分。怀孕的时候她被华南商会的人控制在上海,不然早就去投奔北平的楚家。   当把孩子送到楚沐云那里后,他波澜不兴的只收留孩子却对她的去留只字不提。傲气涌上心头使陈露露扭头就走……   结果华南商会的崔良德知道她把孩子给了楚家,并亲耳听她说那个孩子根本不姓崔而姓楚的时候一时恼怒痛殴陈露露,反抗中她错手杀死了崔良德。   崔良德的手下开始追杀她,当她逃到楚沐云在上海投宿的饭店时却被告知楚二少已经离开上海了。   失魂落魄的她忘记隐藏自己,被崔良德的手下开枪打中险些丧命,多亏被霍飞扬所救……   种种过往历历在目,原来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楚沐云此时的眼中、心中只有沐心语一个女人,哪有她陈露露什么位置,呵!   在沐心语频频使眼色下,楚沐云竖起两根手指示意只给她们两分钟时间,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沐心语走进来关好门,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陈小姐,有件事我想做为孩子的母亲你有权利知道。”沐心语望着还僵直身子立在门口背对自己的陈露露,她有片刻的犹豫,在想自己要不要这么残忍的说出事实真相。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女人间的暗战实在让人觉得费神。   转过身恨恨地看着沐心语,陈露露却没有沐心语那种犹豫。   “怎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说的话?告诉你沐心语!今天我这个为楚沐云生下儿子的女人他都能冷血赶走,你早晚也会步上我的后尘!”陈露露恶毒地诅咒道。   最后一点儿怜悯和善念在陈露露的诅咒中消散,沐心语咂了一下嘴看向别处。   “第一,请陈小姐不必担心我沐心语的下场会是如何,没有楚沐云这个男人我依然会在这个时代混得很好,因为男人不是女人这一生的全部;第二,楚士文的确不是沐云的儿子,也不是楚沐飞的儿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楚家的孩子,我不是因为要和楚沐云在一起才这么说,但沐云一直以为士文是他大哥的孩子,至今也是这么认为,这件事你不说、孩子的父亲不说,我不会去无聊的告诉楚家人;第三,你的去留不是我沐心语说什么是什么,楚沐云如果想留你,我再怎么着也赶不走你,如果他不想留你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不要把一些事怪到我头上,进尔对我耍一些手段,我沐心语也不是坐以待毙型的女人,到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撕破脸皮找难堪了。”沐心语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真佩服自己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整理出这些说辞的。   本来她只是想和陈露露单独说一下楚士文的事,甚至都准备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林副官,但陈露露的态度令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露露不会感激她这么做,甚至会怨恨林副官!   说完这些话,沐心语看了看楚沐云办公室里的落地大钟,一分钟?   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沐心语看着陈露露紧握双拳、咬紧牙根的模样,在心底叹道:看来与陈露露的“仇”算是结下了。   往门口走去,沐心语刻意和陈露露拉开了距离绕行。   “沐心语!”陈露露冷声叫住沐心语,“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士文的父亲是谁?”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所以变成了隔日更,过段时间不忙就恢复日更。   76.姨太太这种生物   陈露露很快搬出了楚家,临走前仅与三太太道了别,却没有去看睡午觉的楚士文。   虽然没去看儿子,陈露露却去看望仍在休养中的沐心语。   正坐在窗边看书的沐心语挑挑眉,望着门口打扮得像要出门的陈露露,她并不知道陈露露要离开了。   “你要出去?”沐心语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陈露露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身后的门并没有关,“恭喜你沐心语,我终于被你赶走了!但走了我一个陈露露并不代表你就能独占沐云,楚家不容我这个下贱的歌女,同样不会容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下一个被赶出门的恐怕就是你了,到时候你还不见得有我这么洒脱!”   重新又坐回椅子,沐心语捧起书微笑地道:“谢谢陈小姐的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不步上你的后尘。”   狠狠地瞪了一眼沐心语后,陈露露忍下到嘴边的狠话,扭头离开。   门被重重的关上后,沐心语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根本再也看不下去的书,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   陈露露的话一点儿也没错!也许更是一个预言,预示着沐心语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何种风浪。   无论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古板的民国年代,“门当户对”这项嫁娶风俗从未改变,古今中外雷同不变。   灰姑娘的故事往往只是个别案例,嫁进城堡后里面的故事又有谁知道呢?   楚大海对自己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作为一个既是军阀、又有富商家底的楚家不接受她这名孤女也在情理之中。   唉,自己怎么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局面呢?路是自己挑的,爱人也是自己选的,低调什么的都是浮云,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想着呢,门板被轻轻的敲响。   “沐小姐,三太太想见您。”楚沐云安排侍候她的丫头站在门外恭敬地道。   三太太?回来四天了,楚家的女人根本就没出现过,三太太这次来是……   “三太太在哪儿?”沐心语连忙站起身。   “沐小姐……啊,你坐!快坐下,小心点儿!”现身门口的三太太见沐心语要站起来,赶忙进屋劝她不要动,“就要是自家人了,别这么拘礼。”   三太太一句“自家人”说得沐心语俏脸泛红,她与楚沐云之间的“奸情”肯定也是人尽皆知了。   **   三太太抚着沐心语的手打量了一会儿,柔声问道:“脚好点儿了吧?”   “嗯,好多了。”沐心语低着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三太太笑眯眯地道,“上次进府里来也是受伤,后来半路遇山贼又受伤,这次回来了还是受伤……真是让人揪心。”   三太太,那是因为你家楚二少是个大灾星啊!沐心语在心底哀泣。   又唠了一些闲话,说说楚沐云在忙什么,楚士文有些长高了的话,三太太看看房内两个佣人。   佣人明白的退了出去。   这是有话要和她说吗?看着佣人关上门,沐心语想。   果然,佣人一走,三太太扭回头后目光就变得更柔软了。   “心语啊……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三太太拍了拍沐心语的手。   “哪会?我不介意。”沐心语笑道。   “心语啊,你真的不能容士文他娘——陈小姐留下来吗?”三太太语重心长地道。   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沐心语惊愕地望着三太太。   她万万想不到三太太是来给陈露露说情的!   “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上过洋学堂的新女性不像我们这些过去的女人了,丈夫三妻四妾的再不情愿也得忍着。但即使再新时代,男人们还是有娶了正妻也纳姨太太的,况且陈小姐还给沐云生了士文,于情于理沐云该给她一个交待。就算是陈小姐是个卖唱的女人,但也有男人纳戏子作姨太太……”   “三太太!”沐心语笑吟吟地打断了三太太的劝解,从那双细腻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陈小姐离开楚家的原因不是我赶她,而是另有其因。”   虽然她说得上是主因,楚沐云如果不是为了沐心语也不会赶陈露露离开,以他的个性没准收陈露露作姨太太也有可能!这个男人太烂好人!   若不是他嘴上不说爱与不爱的问题,但行动上已经表明一颗心向着她,她真以为他是那种滥情的人。   “另有其因?是什么?”三太太奇怪地问。   将头发向耳后拢一下,沐心语抬眼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总算是有了春天的气息,应城楚家的树抽绿芽了。   “陈小姐自己不说,也不方便从我的口说给您听,毕竟这关系到她的隐私。”沐心语笑容不变地转回头看着三太太,“其实,如果沐云说想留下陈小姐,我又能如何呢?”   三太太听了这番话后静默不语。   沐心语也懒得再开口。   是女人就想独占自己的丈夫,没有人愿意分享!   **   离开了楚家的陈露露由楚家的司机开车送到了饶城,因为那里有火车站。   到达饶城时天已经黑透了,陈露露又住进了最初来饶城时的那家大饭店,而且是同一房间。   有人提前给她订好了房间。   进了房间打开灯,看到房内早已经有个人坐在那里,陈露露并不吃惊,而是镇定自若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还想和我们合作吗?”坐在沙发椅上的人冷冷地开口。   将睡袍扔到床上,陈露露开始脱衣服。   “你们还会相信我吗?”不大一会儿就□的陈露露毫不遮掩地挑眉问道。   沙发椅上的人不屑地扫了一眼陈露露凹凸有致的身体,哼声道:“就知道你早晚有这一天,我们才一直没放弃你。”   怒色染上陈露露的双眸,“你!”   “好了别气了。”从阳台处闪现一个瘦高的身影,鸭舌帽下的双眼闪着笑意,“不管怎么说陈小姐与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听到这个声音,陈露露迅速抓起床上的睡袍遮住身体。   霍飞扬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不明的笑容。   “飞扬,你为什么出来?”周招弟不快地瞪着身后的出现的霍飞扬。   露出白牙,霍飞扬走到沙发椅后双手按在椅背上微俯□笑道,“陈小姐挡得也挺快的……”   周招弟咬咬牙哼了一声,然后猛的站起身。   “陈露露,给了你半年逍遥的时间也该够了,我们听说楚沐飞已经找到了当年牵线给霍师长买军火的人,但这个人已经被楚家保护得密不透风,很是神秘。你该接触的男人是楚沐飞,不是楚沐云!”周招弟冷冷地道。   陈露露也回以冷色地嘲道:“如果我不想和楚沐飞接触呢?”   周招弟也不怒,“那我们就让华南商会的人来接你!”   “哼!”陈露露一扯挡着身子的睡袍,光裸着身子、扭着俏臀、昂着头往浴室走去。   霍飞扬吹了一声口哨儿,结果被周招弟一巴掌给呼住。   两个人从正门走出去,在门口周招弟朝霍飞扬手一摊。   “干嘛?”霍飞扬不解地看看周招弟的手,又看看她板起来的俏脸。   “这个房间的备用钥匙给我保管!”周招弟气呼呼地道。   霍飞扬无奈地一笑,从兜里掏出钥匙拍到周招弟的手上,“给你!但是别再鲁莽作事,上一次……”   “行啦!我知道!”收拢五指握紧钥匙,周招弟白了一眼霍飞扬,不想他再提那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娘子杯吹的在夏天感冒了,多销魂啊!   77.指桑骂槐   林乾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后醒了过来,听到这个消息沐心语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扭伤的脚也渐渐恢复了健康,每日与楚沐云甜甜蜜蜜的度日,沐心语也没有刻意的去要求楚沐云给自己一个“交待”,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   自从那一晚后,楚沐云再也没有与沐心语同床,每次激情澎湃到擦枪走火时他都克制的停下来。   一次沐心语气喘嘘嘘地伏在楚沐云怀里,戛然而止的热情使她有点失落,但害羞使她没胆子邀请楚沐云进一步,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我不想有意外。”也紧紧抱着沐心语的楚沐云咬紧牙根嘎声道。   笑痕爬上嘴角、漫上眼梢儿,沐心语当然明白楚沐云口中的意外是什么,现在的确不是有小生命出现的好时机。   楚大海又带着四姨太去了饶城,听说军火的事有了眉目,所以沐心语暂时得到了一片安宁。   既然脚好得差不多了,天气也越来越好,实在不应该闷在屋子里。   楚沐云与楚沐廷在楼下商议事情的时候,沐心语跟侍候她的丫头到花园里坐坐。   侍候沐心语的丫头叫铃儿,手脚很是麻利,一听沐小姐说要出去,马上从衣柜里拿出厚衣袄替沐心语换上。   虽然不想穿太多,但沐心语体谅铃儿怕自己再生病的苦心,只好捂得像只熊似的被扶下楼。   应城的春天比宸州来得早,初进应城时就有感觉温度上的不同,而且没多久应城内的树木就开始抽绿,早开的迎春花也在枝头冒出黄色的花头。   因为有请专门的园丁侍弄花园,所以楚家前院的花园一直青绿一片。   坐进过去经常教孩子们画画的小亭子,沐心语不禁回想起在楚家曾有过的欢声笑语。   现在双胞胎已经随楚大少去了饶城,而小士文以前就是充数,现在自然也不会再跟她学画画……   巧!就是这么巧!不知道是人为刻意的巧,还是真的这么巧!   沐心语刚在亭子里坐下,就看到欧式小楼通往后院的小路上走来几个女人。   想躲有些来不及,怎么都是碰面;不躲,她又懒得和这些女人玩心思。   “二太太?”铃儿低呼,不安地看着沐心语,“沐小姐……”   从暖手的暖袋里抽出手摆了摆,沐心语示意铃儿不必惊慌。   果然,以二太太为首的四个女人快步朝小亭子走过来,其中那位梗着脖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年轻女子好像是柯氏的侄女。   别怪沐心语记忆力太好,实在是上次举枪吓唬二太太她们四个女人时很是有趣儿!   二太太如鹰一般的眼睛早在拐过来时就盯住了沐心语,心思更是转了好几回。   走到亭子旁的时候,沐心语扶着石桌起了起来。   “二太太。”沐心语礼貌地打招呼,铃儿也福了一□子。   出乎沐心语意料的——二太太竟然微微颔了一下首,没有再口吐犀利的言语。   犹豫了一下,二太太看看身侧撇着嘴、翻着眼不愿意看沐心语的侄女柯梦馨,“梦馨,你不是说脚痛想休息一下吗?”   “啊?没有啊?”柯梦馨显然和姑妈没在同一频率上,瞪着杏眼奇怪地望着二太太,她不记得自己说过累啊。   身后同行的妇人用手指戳了一下柯梦馨的后背啐道:“方才你不是一直喊累?”   “没……”柯梦馨有些恼地回头看向妇人,发现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哦……是啊……是有些累了。”她瞬间虚弱起来。   亭子里的沐心语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仍然是一派谦和。   “那二太太和柯小姐就坐来休息一下吧。”沐心语挑眉道,“铃儿,你去前厅多取几个软垫子来。”   天气还是凉,木椅子在外面放久了坐上去也不舒服,沐心语出来时只带了两个垫子。   铃儿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出亭子去取软垫子。   见小丫头走了,二太太朝身边和身后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忽啦啦涌进了亭子。   穿着棕灰色佣人衣服的老妈子抢先一步,从沐心语刚才坐着的地方抽出软垫子来放到对面的椅子上,“太太,您坐!”老婆子得意洋洋地瞥着沐心语。   “人老啦就怕冷,一个垫子……”二太太有些“犹豫”地道。   沐心语二话不说转身拿起方才铃儿坐着的垫子递了过去,“这还有一个。”   老妈子不客气的伸手抢过来垫在椅子上,“太太,坐!”   二太太一直没有升为正室,虽然不再叫二姨太了,但仍然只能被称为“二太太”,可她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刻意称柯氏为“太太”。   柯氏矫情的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沐心语,“沐小姐的脚还没好吧?快坐下来,别累着了。”   沐心语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的微笑却是温润得很。   “没事,我还年轻,扭脚这种小伤好得很快,还是年老体弱的二太太多注意休息吧。”沐心语体贴地道。   “年老体弱”四个字令二太太变了脸色,却又不好发作。   抱着几个软垫子跑回来的铃儿一进亭子就看到二太太已经坐下了,一时间有点茫然。   二太太身边的老妈子眼睛一瞪就朝铃儿走去,看样子是要抢那四个垫子。   “铃儿,把垫子拿过来!”沐心语叫醒发怔的丫头。   铃儿抱着垫子就跑了过去,晃了老妈子一下。   沐心语忍着笑从铃儿手中接过两个垫子扔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慢慢的坐下来。   “既然二太太在这儿,就不能乱了尊卑礼数。铃儿?”沐心语唤着自己的丫头,“把剩下的两个垫子给柯小姐和那位太太。”言下之意就是下人都站着吧!   铃儿机灵的又绕过桌子把垫子放到柯氏旁边的两张椅子上,然后退到了沐心语身侧。   “虽然我年轻,但为了沐云也受了几次重伤,体质虚弱得很。”沐心语轻抚右胸口,她的右后背曾受过枪伤。   “那你方才不也是坐着一个垫子!”柯梦馨尖声地道。   “哦……”沐心语微皱了一下眉,“其实我早就想让铃儿多取几个垫子了,赶巧二太太你们就来了。”   比起陈露露夹枪带棒的讥诮和利齿,沐心语的反击显得不露声色。   沐心语捧起书旁若无人的继续看起来。   二太太四个人对视了一眼,偷偷互相使眼色。   铃儿担心地望了望看书的沐心语,她在楚家也做了一年多的下人,二太太和房中的下人打压欺负各院主人的事她也看了不少,楚家二小姐楚仪婉当年就是气不过二太太的专横跋扈而顶了两句,结果没出一年就被嫁到了远方,三太太为此留了不少的眼泪。   “太太,昨儿我去街上买绣线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丑闻!”老妈子先开腔打头阵。   “什么丑闻啊?”一直陪同在二太太身边的妇人立刻“好奇”地问。   大家一起看向沐心语,人家还是专心的读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就是集上那个卖豆腐的宁老头的闺女,被些浪气的年轻人称为豆腐西施的宁兰儿!”老妈子拔高了声音看着沐心语,“听说和百福镇贝保长的儿子睡过了,以为能攀上高枝儿成为保长的儿媳妇,没想到啊……”   “豆腐西施宁兰儿?哪个豆腐西施?我怎么……哎哟!”又没跟上频率的柯梦馨被柯氏在桌下狠狠地踩了一脚!   弯腰揉着自己的脚,柯梦馨嘟着嘴不敢再吱声。   她是不知道什么豆腐西施嘛!她哥柯世发整天在集市上混,只听他提过朱屠户的媳妇挺风骚……   “周妈,你继续讲!”二太太朝老妈子使个眼色,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沐心语,她就不相信面前这个没成亲就和男人睡到一块儿的小贱货会听不到到!   “哎!遵太太您的话儿!”周妈得意地双手交叉在自己肥沃的大肚上又眉飞色舞地讲起来,“那个豆腐西施长得有几分姿色,百福镇贝保长家每天必定要买四块豆腐,就和宁老头定好每天中午之前送过去。那宁兰儿表面是个文秀的姑娘,其实骨子里是个闷骚货!啐!”   周妈加重语气,还朝地上啐了一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撇嘴瞄着沐心语。   捧着书本的沐心语随着周妈那一声“啐”手指微微勾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抬起头。   这种影射似的故事沐心语不会听不出来,她大可以起身走人,没必要听这些女人在这里编故事埋汰自己,但她硬是压住火气没动!   “宁兰儿给贝保长家送了几次豆腐就勾搭上了贝保长的二儿子,听说早早从家里出来给贝保长家送豆腐,直到下午才从贝家里出来。后来她和那贝家二儿子鬼混时被贝保长的老婆给抓到了,痛骂了几句赶走,再也不要宁家的豆腐了。没多久,人家贝保长就给二儿子说了一门亲事,成亲头一天宁兰挺着已经隆起来的肚子找到贝家要说法,结果贝家二儿子根本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孩子!第二天贝家就风风光光的把新媳妇迎进了门!而那豆腐西施就落得个残花败柳、人人唾弃的下场!”   周妈一口气讲完了豆腐西施的悲惨爱情故事,额头上竟然都沁出汗来,可见挺卖力气。   “周妈,后来那个豆腐西施和孩子哪儿去了?”柯梦馨好奇地问,她完全听入迷了。   噗哧!沐心语被柯梦馨的打岔逗笑了,本来被周妈指桑骂槐的故事听得胸口发闷,柯梦馨这么一逗,那股子闷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柯氏和周妈及那个陪同的妇人万万没想到沐心语还能笑得出来,除了单蠢的柯梦馨信以为真外,连丫头铃儿都面色难看的听懂了。   “沐小姐笑什么?”周妈不自在地问。   放下书本,终于抬起头,沐心语的眼里、脸上、嘴上都是笑意。   “没什么。”合上书页,沐心语摸着书的封皮道,“四少爷送给我几本书解闷儿,刚看了一个故事觉得有趣儿就忍不住笑了。”   “什么故事?”柯氏伸长脖子想看那本书的名字,可惜被沐心语的手指挡住了。   莫非这丫头真的聚精会神的看书了,没有听到周妈讲的故事,那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讲的一头驴子、一只癞皮狗、一头猪、一只乌鸦的故事。”沐心语的眼睛扫过对面的四个人,“四只动物因为长得丑不得主人的欢心,对主人疼爱的白马羡慕、嫉妒、恨!   相约在一天一起去给白马一个教训。癞皮狗见到白马就一顿乱吠想吓住它,乌鸦则在旁边呱呱叫的助阵,想在气势上震住白马,猪很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哼哼地在一旁发傻,驴子自认自己比其他三只蠢东西要高贵得多、聪明得多,因为它长得很像马,所以就站在一旁准备等癞皮狗和乌鸦吓住了白马后它好出来奚落一番。   结果白马根本不怕癞皮狗和乌鸦,所以驴子没有开口的机会。”   讲自己的“故事”,沐心语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道:“在外久了感觉有些冷,我先回屋去了,失陪。”   78.求婚   再蠢的人也会听得懂沐心语故事中的四只动物是指哪一个,没必要她指名道姓的说出来骂人家。多么幼稚的指桑骂槐伎俩,想必二太太一行四人早已经气得鼓鼓的了。   唉,沐心语进了屋子后顺了一下头发,想想自己也挺幼稚的,还现编一个故事出来解气……   “心语?你出去了?”开完会的楚沐云和楚沐廷正坐在厅里聊着事情,见沐心语和铃儿进来后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外面天冷……”   “我又不是娇气的小婴儿,出去透透气不碍事。”沐心语笑着安抚过于紧张的楚沐云。   每一次他都没能在她危险的时候挺身出现,愧疚一直在内心纠结着,他不希望她再出事。   朝站在沙发旁的楚沐廷点点头,沐心语笑了笑。   一向冷峻的楚沐廷也仅仅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突然,沐心语觉得楚沐廷长得与林副官挺像的!特别是两个人都是平时不苟言笑,脸部冷硬的线条很像……   再扭头看身侧的楚沐云,她甚至觉得楚沐云的侧脸也与林副官有那么一些相像。   中邪了!沐心语拍了拍脸,想拍去自己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不舒服?”楚沐云更紧张了,不赞同的神色染了满眼满脸,“天气再暖一暖前不要出去了。”   白了一眼楚沐云,沐心语嘟起嘴却没有反驳他。   “你们聊,我先上去。”沐心语想上楼。   “我和沐廷谈完了,我陪你上楼。”楚沐云扶住沐心语的手肘要陪她上楼。   轻轻抚开楚沐云的搀扶,沐心语有些无奈地轻声道:“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太紧张了。被这样娇气的对待我不舒服。”   重新抓住她的手肘,楚沐云坚持地道:“不想让我抱你上楼,就这样上去!”   野蛮人!不讲理!独裁者!沐心语哼声瞪了一眼固执的楚沐云,但心底却泛开了甜蜜。   楚沐廷被二哥楚沐云扔在了楼下,连声招呼也没打。   他呆呆地望着楚沐云和沐心语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叫住二哥,其实他们关于家事的谈话只进行了一半,后面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   但看楚沐云的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了。   楚沐廷摇摇头戴上军帽,他决定去母亲三太太那里坐一坐,过一会儿再来找楚沐云。   **   二太太被沐心语挖苦成驴子,气得倒在床上哼哼了两天。   沐心语这次也学聪明了,回房后就把在花园与二太太一行人相遇发生的事告诉了楚沐云。   事后楚沐云特意到二太太的房里“请安”,恳切的与她这位二娘谈了一会儿,然后二太太就“病”倒了。   “太太,您别气了,柯家五奶奶已经派人去知会大小姐了。”周妈捶着二太太的腿劝道,“我们都小瞧那女人了!以前姓陈的歌女被我们教训后听说也去二少爷那儿告过状,不过二少爷可没亲自来过……”   “行啦!”二太太烦躁地打断周妈的话,“让仪芙快点回来帮我想办法,说什么也不能让姓沐的丫头进了楚家的门!”   “对!”老妈子附和地咬牙道,“就算梦馨小姐不能嫁给二少,也得弄个太太您能拿捏得住的媳妇人选嫁进来!”   二太太翻了个身拨开周妈的手要坐起来,老妈子忙上前把靠枕拿过来垫在她的后背处。   “楚家的儿媳妇能让我拿捏得住的也只有思惠这孩子了,沐廷的老婆是军官之女,婚事也是老爷亲自定下的,虽然不多言不多语倒还算得上是体面人家出来的闺秀,晓得安守本分没有个锋芒毕露的架式,有三太太在呢自然轮不到我来管教。但陈露露、沐心语之流都是小门小户、甚至贫门蓬户出来的女人,这种女人难识大体,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进了富贵之门后整日想的就是算计家里的财产分多少……穷人的劣性子改也改不掉!沐云虽然是三太太带大的,但他的媳妇可得由我来管教!”二太太拉着脸恨声地道。   “太太说得极是。”老妈子又附和道。   “沐廷的岳父听说混得很不错,也只有春婷一个姑娘,将来林家的东西都是沐廷的,而且还会极力提拔沐廷。”二太太分析着楚家几位少爷的未来前景,“沐毅虽然还未成亲,但亲事也差不多算是订下来了,对方家世显赫,将来少不了也帮衬着沐毅飞黄腾达……就是老二沐云的婚事,老爷不敢轻易作主!结果却选了这么一个货色!”   说来说去,柯氏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有人来和自己的儿子楚沐飞争楚家的家产啊!   “太太莫急,大小姐回来后肯定会给那个穷丫头好看!您再给老爷写封信,让老爷快些把二少爷的亲事订下来,这样不就两全齐美了吗?”周妈出着主意。   二太太拧紧眉沉思着。   楚家的家产注定是要分给四个儿子的,她现在已经在积极为自己的儿子楚沐飞争取更多的利益,在柯氏看来,将来楚家要分的就是那些生意,而楚大海打下的江山则是现在谁掌控得多,将来就得的多!   **   在楚家,沐心语住得并不开心,因为她知道二太太不会轻易接受“失败”,而她真的不愿陷进宅门内斗中去。   也许是看出了沐心语有些闷闷不乐,楚沐云决定趁天气好带她出去散散心。   以前在应城住了一段时间,沐心语却没有仔细逛逛,她一心想混口饭吃,有点儿慌不择路,结果摔得鼻青脸肿。爱打抱不平的又引出一番纠葛。   仔细一回想,过往如梦,提起来只会引起自己的笑意。   楚沐云带沐心语去应城西城区的图索西餐厅吃点心,沐心语是第一次来应城三家西餐厅中的这一家。   维多利亚和宝利莱是同一个老板所开,沐心语以前在维多利亚打工时遇到一些不愉快,所以楚沐云特意选择了图索来吃饭。   图索西餐厅环境优雅安静,蓝格子桌布上压着玻璃台面,木质的椅子朴素无华,餐桌上摆着一个小瓷花杯,里面插着一朵鲜花……   比起维多利亚的金碧辉煌来,图索的风格更趋向于正宗的英伦茶餐厅。   点好的水果茶和蛋糕端了上来,沐心语开心地品尝着美味。   楚沐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对面,脱去军装的他少了一些压迫感。   “我一直想问你,在维多利亚是因为什么不做了?”楚沐云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后望着沐心语道。   “我没说过吗?”捏着叉子抬起头,沐心语记得好像和楚沐云提过这件事。   “你只说和里面的员工打了一架,然后被开除了。”楚沐云微笑地道。   他不奇怪沐心语会因为这个理由被开除,因为她其实就是一颗易爆的小炸弹。   想了想,沐心语放下叉子从身后捞过自己的头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吗?”   他当然记得,而且一直难以忘怀。   现在她的头发颜色仍然很浅,但新长出来的头发明显比发尾的头发颜色要深一些。   沐心语顺了顺自己略嫌干枯的头发苦笑道:“维多利亚餐厅里一个男侍者以为我是中国人与洋人的混血儿……很看不起我,因为那天给你们服务时出了一点儿小风头,他就骂我是洋鬼子的杂种,我头脑一热就揍了他几拳。”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沐心语只有归纳为“年轻气盛”,快一年的民国生活使她消磨掉了很多锐气与棱角。   “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揍,明明高高的个子却被我   打得哭爹喊娘,还在经理面前告我的恶状,所以我就被开除了。”耸耸肩,沐心语无奈地道,“其实我只在健身中心学习过一年零四个月的跆拳道,连个腰带的颜色都没混上……”   说到这里,沐心语才意识到楚沐云根本不懂什么是“健身中心”和“跆拳道黑带”。   果然,楚沐云对沐心语的话挑挑眉,但他并没有追问什么是健身中心和跆拳道。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包括沐心语在东来镇过的那半年里发生的事。   正聊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了玻璃窗前,敲了两下玻璃。   沐心语往外一看,马上认出了来人——这不是发哥吗?   这个瘦小枯干、吸了大烟似的男人正是柯氏的侄子柯世发,当初逼孟大叔挪摊位的地痞。   “他要干什么?”沐心语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窗外呲着黄牙笑的柯世发,好胃口顿时消失。   楚沐云推开椅子站起来,“他应该是找我有事,你先坐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沐心语疑惑地望着楚沐云走出餐厅,柯世发则迎了过去。两个人站到餐厅门口稍远的位置说着什么。   楚沐云和柯世发?   他不是曾说过与柯世发“不熟”吗?   正想伸长脖子往外看,手肘就被人轻轻的推了一下。   沐心语警惕地扭过去看向一旁,除了邻桌正在看报纸的男人外,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盯着邻桌的男人看了几眼,沐心语开口问道:“先生,是你推我的手肘吗?”   报纸慢慢放下,一张粗犷俊朗的面庞印入眼帘。   如果不是唇上那两撇胡子令沐心语迷惑了几秒,她恐怕真的会惊呼出声。   霍飞扬?他又胆大包天的潜入应城来了!   粘着假胡子的霍飞扬咧嘴一笑,“沐小姐,别来无恙啊!”   快速的瞥了一眼门口不远处的楚沐云和柯世发,两个人好像谈的事情很重要,楚沐云的脸色有些沉重。   “你不好好在宸州当你的军官,又来应城作什么?!”沐心语掩饰紧张的端起水果茶恼道。   再次把报纸举起来,却只挡住半张脸,霍飞扬的目光停留在沐心语的侧影上。   “我听说你在宸州城不远的客栈被劫,后来听客栈老板描述劫匪的模样就怀疑是楚二少。”霍飞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没想到楚二少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时隔半年在误会你我私奔的前提下,还敢冒险靠近宸州去劫你……”   “废话少说!”沐心语扭头瞪了一眼霍飞扬,“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蠢!要找军火你就去饶城!要掌兵权你就回宸州!来应城做什么?”她咬着牙低声喝道。   如果楚沐云发现了霍飞扬肯定不会放过他!至今他也没问过沐心语与霍飞扬“私奔”的事,而沐心语因为一系列的事情冲击又忘了解释,现在看到这个祸水才想到她和楚沐云之间还有一层误会呢!   “你是担心我吗?”霍飞扬眼睛闪闪地笑问。   担心他?沐心语惊愕地望着霍飞扬。   她担心他吗?她为什么要替这个男人担心?   从开始相遇,他就一直在利用她、逗弄她,但他也真的救过她、帮过她。按理说以现在沐心语的立场,应该是帮楚沐云抓住霍飞扬这个对头,解除心头一患……   “你救过我,我不想欠你人情。”沐心语收回视线淡淡地道。   “这个人情还是先欠着我吧。”霍飞扬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来,同时站起身,“也许我会有一天向你讨这个人情,但不是现在。另外,防着点儿周招弟。”说完,他朝前台走去,与进门的楚沐云擦肩而过。   楚沐云好像有心事,所以也没注意身边刚刚经过了一个自己的对头。   防着点儿周招弟?这是什么意思?   “心语,我想在外面给你找间房子住,你看好不好?”楚沐云坐下来后便语出惊人。   给她找间房子住?是包养的那种金屋吗?沐心语冷脸看着楚沐云。   “然后等这个月底我爹从饶城回来,我和他我们结婚的事!”楚沐云隔着桌子拉过沐心语的手轻笑道。   结婚?沐心语觉得今天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一时无法承受。   “沐……沐云,你为……为什么突然求婚?”楚沐云方才说的话算是求婚吧?沐心语有些慌张地看着虽然挂着笑容,表情却无比认真的楚沐云。   握着她的手举到唇边轻吻一下,楚沐云轻声道:“我楚沐云想要的女人、想守护一生的女人不会容许别人来伤害。我知道,即使我不伤害你,这世间还是会有人因为我来伤害你,所以我要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这个男人说出了世间最甜美的情话。   79.第三只眼   哗啦!桌上的花瓶被扫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鲜艳美丽的花朵躺在水渍与碎片之间沾上了水珠。   洁白纤细的手指痛苦的按在白皙的颈子上,鲜血大量的从嘴里涌出来。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   救命!她痛苦的爬到放着电话的桌旁,使劲全身力气扯下桌布,电话咣当掉了下来砸中她的头……   染血的手指颤抖的想拨号码,视线越却来越模糊,带着沫子的滴在电话上……她绝望的伏在了电话上流下最后一滴泪。   **   四太太齐雨梅在饶城的楚公馆被人毒死了!   就在楚沐云准备在应城给沐心语找套房子住下来,避开楚家大小姐楚仪芙的那几天里,楚家四姨太这个不长命的位置又多了一个枉死的女人。   楚沐飞急召楚沐云去饶城,看来楚大少又解决不了问题,只好搬救兵了。   沐心语从逛街回来后又开始不断的低烧,身体嬴弱得让她自己恨得牙根发痒。   放心不下沐心语,也想借去饶城处理事情之后的时间,直接坐火车去上海给沐心语看病,楚沐云干脆就把她带着一起去饶城。   一路上的颠簸后终于到达了饶城楚公馆,楚沐云扶沐心语下车后让司机直接去医院请大夫到公馆来给沐心语看病。   沐心语隐隐有一种预感,也许向老天借来的这条命该还了。   好在如果她真的要死了,起码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已经两情相悦,这也就是死而无憾的美好结局吧。   这话她不敢和楚沐云说,怕他生气、怕他担心。   在应城司令府里这几日,他一直睡在她的房里,仅仅是陪在她的身边而已,他的不安从他紧紧的拥抱中感受得出来。   有时候,沐心语半夜里浑身是汗的醒过来,却发现楚沐云根本没有睡,她轻微的一动他就撑起身子问“怎么了”。   开门的人是江管事,沐心语微微一愣。   记得楚沐云说过楚公馆里有奸细,本以为自己离开的半年多时间里江氏叔侄早被抓起来或是赶走了,但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沐心语瞥了一眼楚沐云,发现身边的男人镇定自若的命令江管事让佣人准备冷水和毛巾,把床铺再铺得松软一些,把被子再加厚一些……   “沐云!你可来了!”略显邋遢的楚沐飞军装扣子一颗未扣的从楼上冲下来,充血的眼睛因看到二弟而兴奋。   皱眉抬手挡住激动的楚沐飞,楚沐云怕他撞到沐心语。   “大哥,怎么回事?”楚沐云环视了一下公馆,感觉阴气沉沉的,窗帘半掩、灯光昏暗,像是在营造什么气氛。   楚沐飞颓丧地揉揉本来就已经很乱的头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的沐心语,“先让你的女人上楼休息吧。”   楚沐云点点头,刚想让沐心语上楼,却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楼梯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楚沐云奇怪地问:“心语,你在看什么?”   收回视线,沐心语咳了两声轻声道:“四太太是住楼上靠西侧第三个房间吧?”   在场的人除了楚沐云外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江铃的眼神简直是恐惧。   “小……小姐,你怎么知道?”她回头看向楼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沐心语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楚司令与四姨太住在哪个房间,怎么来了就能指出来?   摇摇头,沐心语挽紧楚沐云的手臂,“我不上楼,晚上也不要一个人住。”   屋里一片静谧,甚至连大气儿都没人敢喘几下。   半晌,楚沐云才清清嗓子看向楚沐飞,“大哥,爹呢?”   提到楚大海,楚沐飞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住进医院了。”   **   晚上,楚沐云和楚沐飞聊到很晚才进房间,江铃正在给沐心语削苹果,却没有任何交谈。   “二少。”江铃放下刀和苹果站起来。   “嗯,你出去吧。”楚沐云摘下军帽扔到一旁,边解衣扣边道。   江铃退了出去,楚沐云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沐心语的额头。   不是高烧,却也不是沁凉,这种低烧的状态已经持续五六天了,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沐云,为什么江管事和江铃还在公馆里?”沐心语抓住楚沐云的手问道,“四太太的死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   楚沐云脱掉军装侧躺在沐心语身旁叹口气道:“是我大意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思有点乱,加上大哥又极力想顶替我的位置管理饶城,我一气之下就回到了应城,饶城的事就一概不管。但我临走时让林乾转告过大嫂注意江管事和江铃……要不明天我就让大哥把他们辞了。”   “四太太中毒而亡,首先被怀疑的就应该是江氏叔侄啊,怎么他们却没有事?”   楚沐云简单的说了一下当天的过程。   因为齐雨梅是楚司令的姨太太,自然比不得普通人家死了妾室,饶城的警察局长恨不得长驻楚公馆来安抚楚大海的“悲伤”与愤怒,同时也展开了周密的调查。   凌思惠则带着孩子先行离开回应城的司令府居住,恰巧与楚沐云和沐心语错开。   齐雨梅中毒的事发生在晚饭后不久。   凌思惠带着孩子们在房间里讲故事,江铃和江管事在楼下收拾屋子,楚大海和楚沐飞受人邀请出去吃饭,齐雨梅则推拖自己身体不舒服没有同行。   饭后没多久,齐雨梅的房间就传来杂乱的声音,凌思惠是第一个听到异动的人,她安抚好孩子后出了房间,喊江管事和江铃同上楼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结果发现齐雨梅和楚大海的房间门被反锁住了!大家叫了半天没有动静后,凌思惠命江管事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可江管事说齐雨梅早就把房间的备用钥匙都要走了……   撞开门后,大家都惊呆了。只见齐雨梅口鼻流血的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着电话机。   警察把江管事和江铃都叫去问了话,也检查了现场,却没有任何发现,也排除了江氏叔侄作案的可能。因为当天晚饭后江铃和江管事在楼下收拾双胞胎弄乱的房间时,凌思惠有几次出屋去叮嘱过二人要仔细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双胞胎玩耍时打碎了几个玻璃杯子和一个立式台灯。当时江氏叔侄都在楼下忙着。   沉默了一会儿,楚沐云低头看着沐心语的发顶奇怪地问:“进门时你看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四姨太住的房间在哪儿?该不会……”想想就觉得不对劲儿,他搂紧了沐心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你太用力勒得我上不来气儿!沐心语偷着乐。   “我看到什么是秘密,你不用担心。而且……”揪着楚沐云的衣襟抬起头,沐心语眨着眼睛道,“四太太中毒完全不必有人上楼特意毒害她吧,在食物里、水里下毒都有可能啊。”怎么就能排除了江氏叔侄的嫌疑呢?最不可思议的是楚家人还在用他们两个人!   “既然他们有古怪,已经让他们得意了半年多的时间,也许也以为自己真的被信任了。如果四太太的死真的和他们有关,不如就连根拔起永除后患吧。”沐心语道。   楚沐云不禁讶然地盯着沐心语的发顶,“你有什么计划?可不准你以身涉险!”   打了一个呵欠,沐心语推了推楚沐云的身子,“你去洗漱,坐了一天的车我累了。”   见沐心语不肯多说,楚沐云拧紧眉摇晃了几下已经闭上眼睛的沐心语,“心语,你答应我不要做……”   “我什么也不做,快睡吧!”沐心语坏脾气的翻个身继续睡。   瞪着沐心语的后背,楚沐云没办法的咬咬牙起身去洗漱,然后轻轻的爬上床拥住她日益单薄的身子,依旧是难眠。   **   沐心语从楚沐云那儿知道了这些事,她也不是侦探的料子,自然也不想去破案,只是身陷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学会自保就得了解环境。   她的想法就是即使辞退了江管事和女佣江铃也不见得会阻止可怕的事情再继续发生。   而且齐雨梅的中毒使沐心语联想到半年前交际花施美云的中毒之死,两个女人都与霍飞扬的父亲霍师长有关系。   难道说下毒的人与霍家有仇?所以才会在同一幢房子里齐雨梅中毒死了,而凌思惠、孩子们和下人却都没有事?   “小姐,您的茶。”江铃把泡好的红茶放到茶几上。   江铃的出现打断了沐心语的思绪,坐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的她微笑的点点头。   “小铃,在应城楚家我有个贴身的丫头叫铃儿,真巧。”沐心语笑道。   江铃的面色有些微白,显然还没有从齐雨梅死亡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她拘谨地笑了一下,只是扯动嘴角。   “小铃,四太太的尸体现在在哪儿啊?”沐心语端起红茶轻吹两下喝了一小口。   一听沐心语问“尸体”,江铃的脸更白了,嘴唇都抖起来,“小……小姐,您别说这些,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四太太……四太太现在在哪儿……”   也不知道江铃是真胆子小,还是装出来的,沐心语觉得她的恐惧不太正常。   “警察局说四太太中的是什么毒吗?”沐心语又问。   “回小姐,不知道。”江铃低声道。   沐心语抬头看着江铃不作声,就那样一直盯着她看。   既不让她退下,又不吩咐作事,江铃被沐心语看得越来越发毛。   “小……小姐……您看什么?”江铃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   沐心语眨了两下眼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喝茶。   “江铃,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已经不如半年前那么好了,总是在生病,可以说是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里了。”沐心语放下茶杯幽幽地道,“老人们常说,快死的人阳气儿弱,总会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妈呀!小姐您可别说了!吓死人了!”江铃哇呀的叫了一声双手抱紧身子,“我……我去厨房给您做些甜点吃。”说完转身就跑。   嗤!胆小的丫头,随便吓吓也害怕。   看样子江铃并不是假的害怕,但她这么过分的胆怯肯定是有事。   沐心语决定把自己的计划还是告诉楚沐云比较妥当,以免自己真的出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80.大帅的千金   沐心语把自己的想法和楚沐云说过后,被坚决的否定了,楚沐云差点因为她这个心思而让人把她送回应城去!   对于楚沐云的过度保护,沐心语又开心又生气。   其实她的计划很简单,危险的概率相当小,只不过是装神弄鬼试探一下江铃和江管事。   常言道,做贼心虚。如果真的是江氏叔侄下毒害死齐雨梅,他们肯定会露出马脚,在他们意志薄弱的时候抓起来审讯,没准儿就成了。   当然,如果不是人家做的,也就算了。   楚沐云认为沐心语的想法太单纯,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完全不同意。   商量未果不说,楚沐云还把林坤留在了家里看着沐心语,另一方面打电话让应城司令府的铃儿过来继续照顾她。   楚沐云和楚沐飞一边忙着与倒卖军火的商人接洽,调查当年霍师长是否真的买过军火一事,一边又在明察暗访的调查施美云与齐雨梅中毒的案子。   沐心语拒绝再打点滴,用常识来想一直打点滴对自身的免疫机能恢复并没有好处。   因为有林坤在公馆里坐镇,沐心语也不再搞阴阳眼的把戏,让江铃和江管事把窗帘都拉开、窗子打开放放新鲜的空气。   江铃说是楚大少让把家里弄得昏暗一些,他怀疑有人在监视楚公馆。   沐心语翻了个白眼儿,监视的人是看不到里面了,但公馆里的人都快发霉了!   指挥江铃和江管事给屋子进行大清扫,连林坤也被指使着搬桌挪椅,折腾了一天后屋子总算干净明亮起来。   但江铃却不敢进楚大海与齐雨梅的房间打扫,站在门外徘徊了很久。   “怎么还不进去收拾?”江管事板着脸看着侄女,“就剩这一间了,快些打扫完,然后准备晚饭,大少和二少今天接司令出院!”   正在看书的沐心语听说楚大海要出院了一愣,她还真没听楚沐云提起这件事。   “可是……这屋子死过人。”江铃手里紧抓着抹布和鸡毛掸子不敢开门。   江管事皱紧眉头,“那就不打扫了?司令晚上还要住在这屋子里呢!”   江铃还是不敢动,眼圈有些发红,看来她真的很害怕,“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房间……”   放下书,沐心语站了起来。   “小铃,我陪你进去,你打扫。江管事,你去拿一床备用的被褥,毕竟死过人晦气,床上和屋里的东西最好都换换。”   “是,沐小姐。”瞪了一眼江铃,江管事去准备东西。   沐心语上了楼,林坤亦步亦随的跟在身后。   停下来回头看着林坤,沐心语挑眉道:“林司机,你不用去医院接司令吗?”   他是司机不是保镖吧?   憨厚的林坤道:“大少和二少现在出行都由大少的司机负责接送。”   哦,就是专门腾出他这个人来“看着”她啰?   “那你去帮江管事搬东西,给司令的房间重新布置一下吧。”沐心语又给林坤下了命令。   林坤想了想,反正都在这个屋子里,而且他还会进进出出那个房间能看到沐心语,也没什么不可以,便答应下来去帮江管事。   见林坤大步上楼朝江管事进去的房间走去沐心语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上楼来到江铃身边,“走,我们进去吧。”   江铃吞了一大口唾液望了一眼沐心语,不得已的去扭门把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天没打开过的原因,门被打开时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江铃像触电似的收回手跳到一旁。   沐心语忍住笑一伸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昏暗一片,时间好像停止在齐雨梅中毒身亡的那一晚,连被扯掉在地上的桌布和花瓶碎片都没有收拾。   楚沐飞竟然都没让下人收拾,这使沐心语从心底觉得楚大少这个人不靠谱儿。   “是警察不让收拾的吗?”沐心语指了指吊在桌上的电话机和地上的碎片问。   “不……不是……”江铃躲在沐心语身后怯道。   走上前大力的拉开窗帘,灰尘在阳光下肆意飞舞,沐心语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打扫吧。”沐心语皱眉退到窗前,打开一扇窗子深吸了一口气。   望着窗外她才发现,原来齐雨梅房间最大窗户的外面是她曾练枪小后院的草丛地。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法揪住了沐心语的心思,她回头看了一眼开始打扫房间的江铃。   “小铃,四太太过世后这个房间就没有人进来过吗?”   正在将床上被褥和枕套、床单扯下来扔到地上的江铃答道:“警察进来过三四次,大少说为了方便警察调查就没让收拾。”   原来楚沐飞是在保护现场……沐心语失笑。   就算保持这个状态一年两年,警察进来看一百次,又能怎么样呢?   江管事和林坤合力将房间里的桌子、椅子和摆设全给换掉,江铃把床也整理完毕,开始擦拭灰尘。   关上窗子,沐心语站起身叫住要出去的林坤,“林司机,麻烦你把我坐过的这张椅子也搬出去吧。”   林坤转身过来搬椅子,沐心语瞥了一眼铺新桌布的江铃,压低声音道:“去小后院这扇窗户下面找找,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坤听了之后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的微微点下头,搬着椅子出去了。   看大概收拾得差不多了,沐心语说自己有些累就要离开房间,江铃更是巴不得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匆匆抹了两下地跟着退了出去。   虽然说累了,但沐心语却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看书,为了方便给去小后院的林坤把风。   **   房子收拾一新了,没等到楚氏父子归来前,却迎来了另一位楚家人——楚家大小姐楚仪芙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江铃也不认识楚大小姐,开门后听到来人的自我介绍犹疑了一会儿,江管事把她们请进屋里引荐给沐心语,沐心语自然也不认识,但林坤认识!   “大小姐!?”刚巧从小后院回来的林坤看到楚仪芙很是吃惊,这位嫁给楚大海同僚的大小姐应该在北平才对啊。   听林坤这样叫了,那么这两个女人中看起来年纪较大、表情傲慢的女人应该就是楚仪芙了?   沐心语仔细打量那个也正在打量自己的女人,还别说!楚仪芙与柯氏长得很是相像。   “楚小姐。”沐心语朝楚仪芙点点头,“大少和沐云出去接楚司令了,您坐着稍等一会儿。”   “你就是沐心语?”楚仪芙边摘手套边坐下来,然后扭头朝身侧年轻的女子道,“清婉,你也坐。”   叫清婉的女子微笑地朝沐心语点头道:“您好。”   这位秀气美丽的女子也是楚家人?沐心语看了一眼林坤,对方的眼中显示出陌生。   清咳了一声,沐心语走向林坤,“林司机,你先去换套衣服吧,方才帮江管事收拾屋子弄脏了你的军装。”伸出手轻拍了两个林坤的肩下胸上的位置,沐心语的的眼睛望着林坤的眼睛。   林坤垂下眼帘说了声好,然后转身离开。   楚仪芙对沐心语与林坤之间的“暧昧”挑挑眉。   江铃端上茶点后就又回到厨房帮忙。   沐心语心里有事,也不想和这位楚大小姐有什么交锋之战,便推说自己不舒服上楼了。   楚仪芙盯着沐心语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芙姐你哼什么?”曹清婉好奇地眨着丹凤眼看着楚仪芙,“方才那位沐小姐是你哪个姨娘吗?”   “呸呸!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楚仪芙笑骂道,“那个病怏怏的女人才不是我爹的姨太太。”   端起茶喝了两口,楚仪芙望着曹清婉认真地道:“清婉,你真的想好了?别看我四弟现在这个样子,但再过五六年也会长得和我另外两个弟弟一样伟岸、俊朗。”   曹清婉嘟着嘴、手指绕着头发道:“我又没说不和楚沐毅成亲。再说,我爹订下的事根本不会改变,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换完衣服的林坤进了客厅发现沐心语没在,不禁有些慌的四处扫视,他可是奉命留在家里保护沐心语的!   “大小姐,沐小姐她……”该不会趁他不在偷溜出去了吧?林坤额头上开始冒汗。   楚仪芙对林坤的紧张感到好奇,“她上楼了,你找她有事?”   一听沐心语上楼了,林坤才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那我不打扰大小姐和客人了。”一溜烟,林坤钻进了厨房。   看着林坤消失在厨房里后,曹清婉靠近楚仪芙悄声道:“怎么感觉这个男人和那个沐小姐之间有什么啊?”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楚仪芙描绘精致的大眼微微一转,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想法涌上心头,甚至她都为自己聪明而感到兴奋。   **   晚上,楚沐云和楚沐飞把父亲楚大海接了回来,看到迎出来的楚仪芙,楚沐云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担心沐心语有没有被这个做事风格与二太太一般无二的大姐欺负到。   因为以前的房间死过人,就不能让楚大海再进去住了,就另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楚沐飞的隔壁。   沐心语有些恶作剧的把齐雨梅的房间安排给不知情的楚仪芙住,楚大小姐仅知道在这幢公馆里死了一个父亲新纳不久的四姨太,并不知道齐雨梅以前住哪间房,也没特别的挑就住了进去,作为客人的曹清婉则住在东侧的客房里。   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周章的楚仪芙没想到计划的开端就很顺利。   吴江曹大帅的小女儿曹清婉竟然对楚沐云一见钟情!   本来与曹清婉订婚的人是楚四少楚沐毅,这次从北平的女子中学请假跟楚仪芙来夷北就是为了见见父母之命、媒酌之言的“未婚夫”。   没想到远远见上一面后有些小小的失望。   刚满二十岁的楚沐毅身上还有些少年稚气未脱,说话嘻嘻哈哈缺少稳重感,这让曹清婉不甚满意。   今晚一见到楚沐云一下子就深陷进这个男人的魅力中去。   楚大海住进了事先为楚沐云安排的房间,晚饭也是由江管事送上楼在房间吃。   餐桌上,沐心语算是真正领教了大帅女儿的活泼与大胆。   知道曹清婉是楚沐毅的未婚妻后,楚沐飞和楚沐云表现得都比较客气,甚至为了让这位可爱的小姐开心,楚沐飞还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引得大家不得不捧场的干笑。   今天的座位排列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沐心语坐在楚沐飞身边的位置上,楚仪芙和曹清婉把楚沐云夹在了中间……   对于这种排位沐心语采取不作声的态度,下楼时就看到曹清婉已经攀着楚沐云的手臂一口一个“楚二哥”的亲热叫着。   也许是出于赌气的原因,沐心语直接拉开楚沐飞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看那位开放的大帅千金、楚家未来的四儿媳都快偎进“楚二哥”的怀里了,他怎么还不伸手推开?不懂得拒绝的男人最让人讨厌!   这顿晚饭吃得所有人胃疼。   曹清婉为楚沐云疏远的态度而感到郁闷、楚仪芙因为楚沐云的不理不睬和言语不敬而气愤、楚沐飞被桌上怪异的气氛噎得吃不下饭、沐心语则是因为楚沐云不明确的拒绝曹清婉而没吃几口就上楼了。   家事真是一锅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不一行一行的敲着排版了,大家可能看得会吃力,真是抱歉。   81.旖旎夜   “晚饭怎么吃那么少?”在外奔忙了一天的楚沐云对沐心语的小脾气有些捉摸不透,“而且怎么坐在大哥身边了?”脱下军装扔到床上,他坐了下来开始脱靴子。   回房后就为自己乱吃飞醋有些后悔,沐心语却仍然对楚沐云不拒绝曹清婉的反应不开心。   抽走沐心语手中始终未翻一页的书扔到地上,楚沐云欣长的身子压了下来。   “起来,你好重!”沐心语赌气地推拒着楚沐云的胸口尖声道。   俯下头,楚沐云含笑的薄唇压下来,沐心语抗拒的别过头,这个吻就落在了她的嘴角上。   像在玩追逐的游戏,沐心语躲避着楚沐云的唇,而楚沐云一直含笑像小鸡啄米似的捕捉着她的软唇。   终于,沐心语头晃得都晕了,被逗得咯咯笑地投降了,楚沐云如愿以偿的吻住了她的唇。   很久没有这么缠绵的拥吻了,沐心语被楚沐云渴切的唇舌吮弄得嘤咛出声,双臂伸出来环住他的颈子。   本想用一个深吻来缓解一下思念与疲劳,谁知道沐心语积极的回吻直接挑起楚沐云禁了许久的欲火。   自从那一夜之后,他怕沐心语未婚先孕被人说三道四,就控制自己不再与她□,但每次拥着她绵软身子都是难眠的夜晚。   火热的吻沿着红肿软嫩的唇滑下圆润小巧的下颌来到白皙的纤颈,他轻噬着她颈间的细皮嫩肉,像吸血鬼渴望鲜血一样渴望着沐心语的肌肤与申吟。   沐心语困难的吞咽着唾液,手指插进楚沐云的黑发中,不由自主的挺起了上半身迎向他的唇。   衣衫在火热的纠缠中逐一剥落,当楚沐云一口含住女人敏感的峰端时,沐心语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破碎而压抑的娇吟从口中逸出。   上次在楚家司令府一夜的狂欢吓走了看护的窘事她可没忘,现在隔壁住着的是曹大帅的千金,如果让曹清婉听到这些,明天她就不用出门作人了!宣示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权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但这种“清醒”与克制也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当楚沐云深深的进入她的身体后,沐心语就什么也不记得、无法控制了。   再结实的大床也难以承受激狂的撼动,沐心语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令人羞耻的、不停歇的嘎吱声发出哀呜,忍不住伏在楚沐云的肩头上低声哀求,“轻……轻一点儿……”   回答她的只是更猛烈的惩罚,因为她的不专心。   **   顶着黑眼圈儿从床上爬起来,沐心语哀怨地望着精神气爽穿衣服的楚沐云。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这么大吗?   “我有事和你说。”沐心语从床上探着身子去捡床下的睡衣。   “什么事?”床的另一侧往下陷,一双大手就拢住了沐心语悬垂的一对柔软。   “哎呀,不要闹!”沐心语羞恼地回手捶了一下楚沐云在她后背偷香的头,“人家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用被子裹住沐心语,楚沐云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道:“这样正经了吧?有什么事?”   “沐云,你觉得四太太为什么会被人毒死?”沐心语的头靠在楚沐云的头上问道。   沉吟了一会儿,楚沐云沉声道:“应该是和那批军火有关。”   “那你们和倒卖军火的商人接触有什么收获吗?”沐心语轻扭头看着楚沐云的侧脸。   “其实那个军火商人只是大哥和爹作的噱头,想引霍飞扬出来。”楚沐云不打算对沐心语隐瞒。   听到这个真相,沐心语吃惊不小。   “其实施美云和齐雨梅中的是同一种毒,无色无味……甚至都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中的毒。”楚沐云的眉头拧紧,“心语,我想把江管事和江铃尽快辞掉,万一是他们搞鬼,你就危险了。”   沐心语不是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即使辞掉江氏叔侄,换的佣人进来也不见得保证就可靠。   “沐云,你不觉得奇怪吗?施美云和四太太都与霍师长有过一段情。施美云死的当天四太太还去看望过她……其实一开始我怀疑是四太太毒死了施美云,但现在她也被毒死了,共同的线索就是两个女人都曾经与霍师长过从甚密。一个是妾、一个是红颜知己……会不会有第三个人在找军火?”沐心语说出自己的想法。   楚沐云点点头松开沐心语,“有可能,如果不是霍飞扬那伙人做的,就有可能真的有第三个人了。”   白了一眼楚沐云,沐心语没好气地道:“霍飞扬应该不会恶毒到想杀旧情人吧?四太太当年应该也是被迫嫁给霍师长和你爹,他不会这么不明事理。”   听沐心语替霍飞扬辩白,楚沐云的脸一沉,停下扣衣扣的手又搂住沐心语。   “你怎么这么了解霍飞扬?他明事理?你又怎么晓得?”男人的语气中酸气十足。   被楚沐云勒得透不过气,沐心语用力挣了两下恼道:“我只是猜嘛,换作是你会不会杀了我?”   “会!如果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一定会杀了你!但我不会偷偷摸摸假手他人,一定会亲手……”   “你也太霸道了吧!”沐心语恼怒地捶打腰间的大手,“如果是被迫的呢!你也要杀死我吗?陈露露和你大哥和别的男人还纠缠不清呢,你怎么没去杀她。”   这个男人未免太小气!太霸道!太不体恤女人的苦衷了!   手臂更是紧了紧,楚沐云轻吻着沐心语的耳垂软肉喃道:“如果你迫不得已,我就把那个强迫你的男人碎尸万段!然后再也不让你遇到这种事!”   眼圈一红,沐心语用力打了两下那有力的双臂,“那你就事先保护好我,让我永远也不要遇到像四太太……”   后面的话被楚沐云扳住下颌吻住,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   楚沐云下楼迟了,沐心语干脆就没下来。   当他拎着军帽、整理衣领下楼时发现楼下的气氛有些沉凝。   楼下所有人都仰头看着楼梯上的楚沐云,神色各异。   楚大海的脸怒气横生、楚沐飞则是责怪、楚仪芙是冷笑、曹清婉低头啜泣。   大清早儿的这是干什么?楚沐云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哭泣的曹清婉,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爹早、大哥早、大姐早、曹小姐早。”楚沐云淡淡地一一打过招呼,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楚大海从鼻孔里重重的哼出一声,大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响,“沐云,昨晚你在那个女人房里过的夜?”   把军帽交给江管事,楚沐云不甚在意地道:“爹,心语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我原来的房间大哥住着。”   在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望着神色自若的楚沐云。   “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要随便把外面低三下四的女人当做楚家儿媳妇的人选!”楚大海横声道。   挑起眼帘,楚沐云的眼中射出冷光,“楚家多我楚沐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爹您又何必在我的婚事上强求呢?我说过,如果那些位高权重人家的千金小姐想做我的姨太太没问题,但我的正妻位置只留给沐心语!”   “沐云,你这是什么口气!竟然跟爹这么说话!”楚仪芙愤怒的拍桌子瞪着楚沐云,“没结婚就和男人住到一起,不是自视轻贱的女人是什么?白天在家里和司机眉来眼去,晚上明知道隔壁住着贵宾还……丢死人了!昨晚你们吓坏清婉了知不知道!”   敢情曹千金是被昨晚激烈的男欢女爱声音给吓到了!   视线一转,楚沐云望着楚沐飞,“大哥,我们走吧。今天要和吴先生最后谈一次。我准备过两天带心语去上海看病。”   “啊?早饭……”楚沐飞看着还没吃上两口的早饭,而且现在桌上气氛这个样子,怎么能离开?   “楚沐云!”楚仪芙气愤地站起来,“你这是……”   “大姐,留着你的威风在黄家发吧。”猛的站起身,楚沐云冷脸打断楚仪芙的发飚,“这里是楚家,楚家的规矩是各院管好各院的事你应该晓得。”   一句话堵得楚仪芙哑然,只能跺脚望着父亲,“爹!”   楚大海板着脸没有作声,楚家规矩一向是维护男人的地位和面子,儿子与女儿之间他当然是向着儿子!   见父亲不替自己撑腰,楚仪芙咬牙恨恨地坐下。   “大姐,心语是我重视的女人,我不希望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大谅,我先道着歉。”说完,楚沐云离席朝门口走去。   曹清婉张大嘴看着楚沐云的背影,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却满眼的崇拜和倾慕。   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女人依靠啊。   楚沐飞端起已经凉掉的粥一饮而尽,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见自己亲弟弟像楚沐云的跟班似的,楚仪芙的胸口堵得厉害。   “清婉啊,让你见笑了。”沉默了一会儿,楚大海硬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向曹清婉道歉。   曹清婉用手绢掩着鼻子摇头,“没……没有,楚叔叔。”   “和沐毅见过面了吧?”楚大海很是重视这位未来的四儿媳,“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   楚仪芙张了张嘴,却忍了下去,有些话她不好说。   曹清婉羞涩地低下头扭着手绢,瞥了一眼楚仪芙,发现对方正在喝粥没有看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   “那小子性格好,为人风趣幽默,经商头脑也不错!”楚大海以为曹清婉的害羞是满意楚沐毅。   “楚叔叔。”曹清婉低声道,“楚二哥也没结婚呢吧?”   楚大海心一沉,“啊……是……老二刚才不是说……”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曹清婉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楚大海道:“楚叔叔,我觉得和楚四少不太合适,我们都太年轻。我娘说女人要嫁就嫁给比自己大、稳重成熟的男人才会体贴自己。如果楚二哥还没有成亲,我想……我想嫁给楚二哥。”   说完,曹清婉双手捂住脸害羞得不敢看人。   楚大海傻了,他万万没想到经过昨晚难堪的一夜后,曹清婉竟然相中了楚沐云!   **   “沐小姐,真的有东西。”找了一个机会,林坤找到了在小后院练枪的沐心语。   摊开手,林坤的掌心有两样东西:一只闪亮的大耳环、一支钢笔。   “放在你那儿。”瞥了一眼那只耳环,沐心语思忖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用枪瞄准不远处的靶子,“你仔细找过,就这两样东西吗?”   “是的,我仔细找过了,而且今天早上我又特意早起找了一遍。”林坤谨慎地道。   “你马上把这两样东西送去给沐云,告诉他,耳环是施美云的遗物,这两样东西都是在四太太窗下找到的。”沐心语开了一枪后回身对林坤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支钢笔里应该有玄机。”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沐心语对那只耳环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民国初期的女人戴饰品应该大多还是延续清朝时期的旧习,金银饰为主,也鲜少有夸张的耳饰,但与施美云打麻将时有两次她是戴着这副大耳环,当时她说是一位在上海的朋友送给她的,所以沐心语一眼就认了出来。   齐雨梅为什么会有施美云的遗物呢?而且这支钢笔是谁的?如果是不小心掉落下来的,齐雨梅应该派人去找,如果是不想要了随手扔掉也没必要特意扔到窗外来吧,扔到房间的垃圾桶里就可以了。   “沐小姐……”林坤迟疑了一下,他是奉命保护沐心语的,如果他离开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有什么不放心的?”沐心语给枪换弹夹,“司令、楚大小姐和曹大帅的千金都在这儿呢,能出什么事儿?”   林坤嘿嘿笑了两声,其实这些人在一幢屋子里更让人担心吧。   沐心语让林坤去找楚沐云,自己继续在小后院练枪,时不时打几枪就到靶前去看两眼。   午后的阳光渐斜,沐心语坐到软椅上休息。   曹清婉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闭目休息的沐心语,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枪靶。   听到脚步声,沐心语睁开眼坐了起来。   “曹小姐?”她站起来。   “你好,沐小姐。”曹清婉微笑地伸出手。   看了看那只白嫩的小手,沐心语并没有伸出手回握住。   “曹小姐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她并不打算摆出虚假的友好姿态。   曹清婉见沐心语不友好,干脆也收回自己的手,“是想和沐小姐聊聊。”少女的眼中露出傲然的光彩。   82.伤心   不管你怎么不屑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当自己遇上这种事儿的时候就很难摆出高雅淡然的态度。   沐心语在陈露露的问题上摆过一回高姿态,结果把自己郁闷得差点出内伤,在曹清婉面前她决定以最真实的面目来对待这位大帅千金。   把放在桌上的枪和子弹收好,沐心语一抬手,“我们屋里谈?外面呆久了会冷。”   曹清婉没有动,而是望着沐心语手里装着枪和子弹的牛皮袋子,“沐小姐会打枪?”   提起牛皮袋看了一眼,沐心语笑笑道:“我以前受过几次伤,以防万一,沐云让我先学会自保。有这么一把火器在手里的确能吓唬住不少人。”   “楚二哥保护不了你吗?”曹清婉歪着头不解地问。   沐心语沉默了。几次遇险受伤楚沐云都没能保护得了她,但她又无法责怪他。   甩开这个想法,沐心语率先朝屋子走去,“曹小姐想和我谈什么?”   当沐心语经过曹清婉身边时,手臂被曹清婉一抓。   “沐小姐,我已经给我爹打过电话,让他和楚叔叔说把最初和楚家订的亲事改一下。”曹清婉望着沐心语的侧脸,“我要解除和楚四少的婚约,嫁给楚二少——沐云哥哥!”   曹清婉的声音像是尖啸的哨音穿入沐心语的脑海、耳膜直达内心深处、神经之末!   说不在意是骗别人,也在骗自己。   但在“情敌”面前越是表现得愤怒越是显得你在意!你就越失败!   “曹小姐,这种事您不必和我说。”沐心语挂上虚假的笑容抚开曹清婉的手,“如果你想说让我知难而退离开沐云,或是警告我什么的话就不必白费力气了。女人能不能得到这个男人的身心,全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我退出,然后再把你推进楚沐云的怀抱,他如果不能接受你,结果还是一样。”   做个坏女人其实很简单,沐心语发现自己绝对有这个潜质。   果然,从没经历过这种恶言相向的曹清婉被刺激到了,漂亮的丹凤眼涌起了雾气。   唉,沐心语在心底叹了口气,扭头离开了小后院。   她没有善良到会安慰倾心于自己男人的女人不要伤心难过,未来会很美好。   **   陈露露的出现令沐心语意外,她以为这个女人已经回了上海,却没想到陈露露仍然留在饶城!   “沐小姐,真巧。”衣着光鲜的陈露露主动跟沐心语打招呼。   林坤出去找楚沐云,趁此机会沐心语偷溜出来散步,总憋在那间气氛压抑的大房子里她会闷死。   是挺巧!正在看香粉的沐心语放下了手中的粉盒,“陈小姐?”   陈露露拿起沐心语放下的粉盒仔细看了两眼又放回去,“沐小姐来买粉?”   她怎么还没回上海?沐心语打量着光鲜亮丽的了陈露露。   “怎么?沐飞没和你们提起吗?”陈露露看出沐心语眼中的疑问,笑吟吟地道,“我决定留在饶城了,这里的商贾名流和官员们很喜欢我呐。”   敛下眼帘,沐心语没应声。   自甘堕落,还是为了生活所迫,这些问题想多了只会让自己藏在深处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沐心语选择不去多想。   见沐心语一副不愿与自己多说话的模样,陈露露也不在意。   “我听说楚公馆发生的事了,四太太真是可怜,还请楚司令节哀顺便。”陈露露捏起一个唇膏圆盒打开看着,“沐小姐什么时候和二少成亲啊?”   沐心语抬起眼帘一笑,“既然陈小姐不回上海长住饶城了,我和沐云一定会将喜帖送到。”说完昂首离开了铺子。   “哼!”陈露露咬牙瞪眼的望着沐心语离开的背影,狠狠地把唇膏盒盖子扭上,“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沐心语!”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陈露露脸上现出几分阴狠。   “哟,陈小姐您来啦!这次您缺点儿什么?”胭脂水粉铺子的老板一见自己的大买家来了,兴奋地迎了出来,“上次您给朋友买的礼物,她们还满意吧?”   自从到了饶城后,陈露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这家铺子来买一些化妆品。   在饶城,这家胭脂水粉铺子里的东西算是最全的了。有老字号的香油膏、香粉、发油,也有从东洋和西洋过来的唇膏、眼粉、金粉和假发。   “满意,她非常满意。”陈露露瞬间改变了表情,红唇含笑地拿起沐心语刚才看过的那盒香粉递给老板,“麻烦您帮我拿盒这个香粉包一下。”   “哎,好好!”老板喜滋滋地接过香粉盒子看了一眼,又放回去,然后跑进柜台里拿出新的香粉开始包起来。   啊……陈露露吐出胸口的闷气望着铺子外面和煦的阳光,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   晚饭,楚公馆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愤怒的楚大海摔碎了面前的杯子和饭碗,吓住了楚仪芙和楚沐飞,更把曹清婉吓得眼泪直流。   “仪芙,你带清婉先上去!”楚大海朝女儿吼道。   楚仪芙从椅子里跳起来,“是,爹!”   拉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曹清婉匆匆上楼。   沐心语的眼圈里也含着泪,但她没有甩手离席,只是低头坐在楚沐云的身侧。   “心语,你也上楼。”拍了拍沐心语的手,楚沐云柔声道。   抬起泪眼,沐心语不安地望着楚沐云。   这种直面感受到楚大海的排斥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一次楚大海暴发得比前次都猛烈。   因为楚沐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曹家的联姻。   “不准走!让她也留下来听听!”楚大海又大声吼道。   楚沐云的俊脸迅速冷下来,不驯地望着父亲,“那也让曹小姐留下来听一听不是更好!我说过,如果她愿意做我的姨太太,我不介意联姻!”   沐心语的身子颤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楚沐云。   他说什么?姨太太?   原来在他的心中,就算爱着她也可以娶姨太太?   握着沐心语手的楚沐云感觉到了她的轻颤,扭头看着她震惊的脸。   “心语?”楚沐云捏了捏她的手。   “姨太太?”沐心语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说会娶姨太太?”   楚沐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受伤,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这句话如此在意。   “清婉是大帅的女儿,怎么可能做你的姨太太!让这个女人做你的姨太太还差不多!”楚大海用力拍着桌子。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自己的二儿子明明以前很聪明睿智,怎么遇到女人的问题时就变成了白痴!   “我说过,心语必须是我的正妻!”楚沐云也吼回去。   他受够了父亲在婚事上的咄咄逼人!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可以听父亲的,读什么样的学堂、放弃读书从戎、周旋在名媛千金之间……   除了十九岁那年的亲事他断然拒绝外,几乎从未违逆过父亲的意愿。   “这个女人能给你带来什么?仕途?财富?当初我娶了你娘之后又娶了你二娘就是因为我需要壮大自己的实力!男人有了财富与地位才能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切!”   楚大海吼完喘着粗气,客厅里一片寂静。   “沐云,你别惹爹生气了。”楚沐飞站在中间有点惶恐,从小他就怕父亲生气发怒,“既然你喜欢沐小姐,爹也同意你可以娶她做姨太太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沐心语觉得心渐渐发冷,因为她发现楚沐云竟然没有反驳父亲和兄长的话,而低头沉默……   这就是她喜欢上的男人,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他是不是心动了?泪终于滑了下来,甩开楚沐云的手,沐心语奔向楼梯。   “心语!”楚沐云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一阵眩晕袭来,沐心语刚跑上四五个台阶就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向后栽去。   楚沐云来不及赶到楼梯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沐心语摔下来。   求生的本能使沐心语用手抓住楼梯扶手,但她觉得使不上力,就这样滑滚下楼梯。   身体触及地面的刹那,沐心语觉得身体中有什么摔了出去……轻飘飘的……   “心语!”楚沐云的声音中充满的惊恐与心痛,小心翼翼地托起沐心语的上半身,“心语?”   她怎么了?怎么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也空荡荡的?楚沐云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   深夜,沐心语突然醒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从未如此清明过,好像一直以来都处于浑沌的脑子被摔清醒了似的。   从床上坐起来环顾房间。屋里的小灯亮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楚沐云也不在。   伸了伸手臂、动了动腿,竟然没有一点儿伤痛的感觉,她没有摔伤真是万幸。   裹上睡袍,沐心语赤脚下了床。   梳妆台上一个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香粉?她走了过去拿起来。   多眼熟的香粉盒,今天偷溜出去在胭脂水粉铺子里看到的香粉盒子与这个一模一样!   是沐云买来送给她吗?   想到楚沐云,沐心语的脑子又是一片混乱。   心语是正妻、千金小姐做姨太太……痛苦的抱住头,沐心语闭上了眼睛用力甩着头,将把那些回声般存在于脑海的声音甩掉。   香粉盒子掉下来,香粉散落一地。   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沐心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跳到岸上缺氧的鱼。   挣扎着拉开房间的门,她想找楚沐云问个明白,到底那些话是他的真心话,还是虚应父亲的话。   楼下一片黑暗,好像整幢房子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睡着了。   楚沐云在哪儿?沐心语赤着脚、借着二楼走廊上微弱的壁灯灯光下了楼。   没有,他不在这里。   不知不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沐心语朝通往小后院的门廊走去。   打开那扇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沐心语的头发被吹起来。   小后院没有安灯,所以放眼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有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你把香粉放到她的梳妆台上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沙哑。   “放上去了……她会不会怀疑?”一个更低的声音有些胆怯地问。   “……不如你把香粉倒进她原来的粉盒子里吧。”似乎那个人也意识到这样做的不妥。   “可我已经放上去了。”胆怯的声音有些焦急,“如果她问起来怎么办?”   “你不是说今天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吗?应该还不会那么快发现,趁这个机会快点换过来!”   “哎,好。”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和碰撞的声音。   沐心语轻轻掩上门隐到门后。   进屋的人显然过于慌张和焦急,并没有注意到门后藏着一个人。   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沐心语再次打开那扇门,外面黑暗、寂静。   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沐心语出了屋子。   虽然这里很黑,但她仿佛不需要光亮就能知道方向,慢慢摸到了小后院通往外面的隐蔽小门。这是她练了两天枪后发现的暗门,被茂密的树藤枯枝轻掩。   打开门,游魂似的沐心语迈入了楚公馆后的小胡同。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啦!   83.冤家   小胡同里并没有什么站岗的人,而且另一端也是高高的院墙。   如果方才那个黑暗的人没有楚公馆的内应在里面开门,那就是会飞檐走壁的盖世武功了。   糊里糊涂的走出胡同来到街上,沐心语茫然地四处张望。   饶城虽然很大,但仍是比不得上海那种灯红酒绿的不夜城,稀落的几杆路灯相隔甚远才有一盏。   街道这一侧是公馆的高墙、大门,另一端是矮墙小屋。   沐心语选择了楚公馆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有人从暗处冲了过来扯住沐心语的手臂。   沐心语怔怔地望着抓住自己的那个人,下一秒另一只手就从睡衣袋子里掏出了手枪顶住对方的头。   “放开……”她的声音很冷,却没有怒意,也没有惊恐。   “你……是我。”对方左右看了看,迅速拉扯着沐心语退到街对面的暗影里,“你怎么了?”   是我?哪个我?黑暗中沐心语的眼睛慢慢眨了两下。   已经适应黑暗的霍飞扬借着微光打量着赤脚、穿着单薄睡袍在街上乱晃的沐心语,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来迟了一步。   枪口还顶着霍飞扬的额头,但他没有任何的畏惧。   “沐小姐……沐心语,是我啊,霍飞扬!”霍飞扬有些急了,双手抓紧沐心语的手臂轻晃了两下。   “霍、飞、扬?”游神状态的沐心语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她的枪微微下滑了几寸,“你想杀我?”   他是来救她的好不好!霍飞扬懊恼的快速一抬手扭住了沐心语的手腕夺下她手中的枪,然后弯腰一把抱起她。   “放开我!”沐心语突然一激灵,用力捶打着霍飞扬的肩膀尖叫着。   霍飞扬的耳朵差点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震聋,动作利落的放下沐心语,还不等她站稳直接一手刀敲在她后颈上,沐心语软绵绵的瘫在了他的怀中。   “真是麻烦!”霍飞扬腾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啐了一声,然后趁被人发现前抱着沐心语消失在夜色中。   **   “二少,您……不回房去啊?”清清嗓子偷看了一眼望着钢笔发呆的楚沐云,“沐小姐她……她没事儿吧?”   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楚沐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夫说只是身体虚弱晕倒,好在楼梯也不高,滑下来时没有伤到哪儿。”放下钢笔,楚沐云揉了揉眼睛倒进椅子里。   他和林坤在书房熬了很久,一直在研究这支在四太太齐雨梅窗下找到的钢笔。   耳环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查的,就那么一个物件一目了然,而这支钢笔拆开、装上、放大、远观、近察了几个小时也没找到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非说这支黑色的钢笔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在笔身的位置被人用刀刻了两排字。   “赠予心爱的梅,愿我们今生来世永结同心。扬。”   这两排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初霍家父子的乌龙荒唐情事,儿子喜欢的女人嫁给了老子,而这支钢笔很可能就是当年霍飞扬送给齐雨梅的定情之物,而被她一直保留在身边。   无论齐雨梅是由于什么原因嫁给了霍师长,却一直保留着霍飞扬送礼物就证明她对霍飞扬旧情难忘,从未丢弃的东西为什么在楚公馆就扔了呢?   晚饭时发生那些事时,林坤也在场,他知道楚沐云很重视沐心语,但现在二少的这副模样真不像是替沐心语担心的样子,莫非沐小姐从楼上摔下来真的没事?   把钢笔扔到桌上,楚沐云站了起来,“林坤,应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林乾已经脱离危险,由你娘和你妹妹在医院照顾着。”   一听哥哥没事,林坤有点儿激动,“是……是吗?谢谢二少和司令!”   “呵!”楚沐云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好谢的,应该是我谢谢林乾救了我和我爹。如果不是他及时开枪打中藏在我们身后的那个刺客,可能我和我爹今晚就没命这么大动干戈了。”   “二少……”林坤嚅嚅地道,“您的打算是……”   “大丈夫一生何患无妻,可有时候偏就有人喜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到底是一生的宏图大业重要,还是有个体己知心的人在身边更幸福?”楚沐云叹息地道,回首望着桌上的钢笔。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失去了机会,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变了样子,霍飞扬与齐雨梅如此,他和陈露露如此……如果他选择了仕途的高峰而舍弃对沐心语的承诺,他会怎么样?她又会怎么样?   林坤同样给不出一个答案,他只能低着头不语。   **   霍飞扬担忧的忘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沐心语,猜测她会不会中了毒。   莫非他晚了一步?   房门被轻轻的敲响,压低的男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过来,“霍先生?大夫来了。”   霍飞扬起身开了门将医生迎进来,对门外的人道:“你明天一早去楚公馆外面看看情况。”   “是。”男人隐入黑暗。   转身回到房内,见医生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给沐心语听诊。   霍飞扬也是学医的人,但他也仅仅是停留在理论知识和一些药理常识上,所以对沐心语现在这种状况只能求助于专业的医生。   医生给沐心语看完诊后眉头紧拢的转身望状身后的霍飞扬。   “飞扬,这位小姐是……”   “一个朋友。”霍飞扬接过话。   他认识这位医生,可以说是老相识,因为他们既是同乡又是同窗。   “历煦,她有没有中毒?得的什么病?”霍飞扬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医生伍历煦的对面。   把听诊器放回包里,伍历煦又掏出注射用的针管和药。   “她没有中毒的症状,目前通过简单的检查发现她更像是得了感冒,但她的心音很不正常。”熟练的将药液抽进针管,伍历煦准备给沐心语注射退烧消炎的药。   按住医生的手,霍飞扬瞪着眼睛问:“心音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望着多年好友质疑的双眸,伍历煦皱眉露出复杂的表情。   “怎么说呢……听这位小姐的心音缓慢而无力,像是垂死的人,但她外表的反应又不像是人之将死,所以只能说不正常。”从医三四年了,如果光听沐心语的心音,他真的以为听到的是一位垂暮老者的心跳声,杂音、缓慢、微弱。   “你确定不是中毒了?”霍飞扬再次确认了一遍。   奇怪地看着霍飞扬,伍历煦不解地问:“怎么?她吃了什么导致中毒的东西?”   霍飞扬抹了把脸靠进椅子里颓丧地道:“也许是用了洒上毒粉的东西。”   伍历煦震惊地转头看向沐心语,又倾身扒开沐心语的眼睛、摊开她的掌心、撬开她的嘴……   谁这么折腾她?   沐心语痛苦地申吟出声,手臂无力的挥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两张同样年轻、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意识渐渐清明,她才认出其中一张脸是霍飞扬!   “霍飞扬?”她声音软软地道。   一身汗的伍历煦和霍飞扬同时舒了一口气,互相对望一眼。   “不像中毒了。”伍历煦小声地道。   沐心语听到了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男士的话,猛然想到霍飞扬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怎么在这儿!”沐心语半撑起身子惊愕的望着霍飞扬。   霍飞扬眨眨眼奇怪地道:“你忘了?”   “什么?”沐心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楚公馆的房间里!“这是哪儿?”   “我的藏身之地。”一旦确认沐心语的身体无大碍了,霍飞扬又恢复了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态度。   伍历煦则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沐心语,镜片后的双眼中闪着几分不敢相信。   深呼吸了几下,沐心语觉得体力在慢慢恢复,拥着被子坐起来。   “你绑架了我?”她微恼地瞪着霍飞扬。、   啧!霍飞扬不屑地一扭头,敢情她全忘了。   两个小时前她失魂落魄的赤脚走在街上,可是他救了她啊!   一道又一道雷霹在伍历煦的头顶,他张着嘴又看向霍飞扬。   “是不是你毒死了施美云和四太太!”沐心语突然指着霍飞扬的鼻子给他定罪。   “我杀那两个女人作什么?”霍飞扬摆出不耐烦的样子站起来,从发傻的伍历煦手中抽出吸好药液的针管,而沐心语的眼中则闪烁着惊慌。   他该不会是给她注射什么毒液或毒品之类的东西吧?沐心语往床里缩了缩。   “历煦,你按着她,我给她扎。”霍飞扬挥挥手中的针管,露出恶魔式的笑容看着沐心语。   “你?”伍历煦不相信地发出疑问声。   “历煦,你忘啦,我也是学医出身。”霍飞扬催促着,“快按住……”   噗!硬梆梆的枕头砸在霍飞扬的脸上。   “你这个恶魔!杀了施小姐和四太太,现在又想杀我吗?”沐心语从床上跳起来,哪有一点儿生病的样子,“别作梦了!”   枪!枪呢?沐心语四处扫视着,第一反应就是找枪。   伍历煦彻底被弄懵了。   一个前一刻还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女人如今一蹦三尺高,健康得让人不怀疑她有踢门砸窗的力气!   一个前几分钟还忧心忡忡怕床上女人中毒有生命危险的男人,此时嘻皮笑脸的挑衅。   84.凶手是她   今天一早,陈露露醒得特别早,昨晚是她在这家饶城最大的饭店住的最后一夜,因为今天她就要搬到一位金主为她租的小楼里去了。   在饶城比在上海更让她能够体会到风光。   上海太大了,美女如云,歌女、舞女、交际花淘汰很快,除了美貌还得有手段才能站稳脚跟。而陈露露一向是处于中下游不红不白的位置,好不容易搭上商会小头脑又因她的多情而害死了人家……   自己的多情换来的不过是一场黄梁梦,陈露露望着镜中依旧美丽妖艳的自己嗤笑了一声。   从应城楚家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对男人付出真情,她要利用有限的资本为自己的未来铺垫更厚的基石。   敲门声打断了陈露露的揽镜自顾,也许是金主派人来接她了。   扭腰摆臀的来到门口,陈露露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才拉开门。   “是你?”门口站着的人显然不是她要等的人,如花的笑脸立时拉了下来,“什么事?”   纵然不情愿,陈露露还是看了看走廊周围的情况,迅速的闪身让门外的人进来。   欣长的身子挤进房间后摘掉头上的鸭舌帽,霍飞扬黑亮的双眸中闪着怒火。   关好门,陈露露不在乎霍飞扬不善的表情,走回到镜前继续搔首弄姿。   椅腿拖刮地板的声音很刺耳,令陈露露不得不皱眉看向霍飞扬。   把椅子往陈露露正在梳妆的台子前重重一放,霍飞扬坐在她的身侧盯住那张令男人第一眼就会闪神的脸看。   被霍飞扬盯得有些不自在,陈露露撇开视线拨弄着耳朵上的耳环,好像觉得不太满意的摘下来。   “昨天你给春妮儿什么东西拿去楚公馆?”霍飞扬阴沉着脸质问陈露露。   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对夸张闪亮的耳环在耳边比着,陈露露的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笑痕。   “怎么?是不是楚公馆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眼中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你希望发生什么事?又有人被毒死?”霍飞扬挑眉问道。   换下耳环,陈露露转过头笑盈盈地望着霍飞扬道:“你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呢?霍少,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我让楚公馆乱成一片,而不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来质问我。”   望着陈露露得意的样子,霍飞扬咬咬牙突然笑了。   “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坐正身子望着早上起床后微乱的房间,霍飞扬道,“江铃被毒死了,现在楚公馆里的情况我们彻底不了解了。”   哗啦!一失手,陈露露的手肘撞掉了桌上的首饰盒。   “怎么可能?难道春妮儿……”她明明是让春妮儿把混了毒粉的香粉交给江铃,再让江铃把香粉放到沐心语的梳妆台上……怎么结果是把江铃毒死了?   霍飞扬手如闪电的扣住陈露露的脖子,眯了眯眼睛咬牙问道:“雨梅也是你让江铃毒死的?”   颈间的钳紧和呼吸的不畅令陈露露惊恐起来,她用手指甲抠抓着霍飞扬的手臂和手。   “你……呃……”陈露露像小鸡一样被霍飞扬掐着脖子揪起来逼到床边。   “抛弃你的人是楚沐云,为什么你要杀雨梅?施美云呢?也是你让人毒杀的?”   因缺氧而整张脸憋得通红的陈露露不停的翻白眼儿,连捶打霍飞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狠狠的向后一推,交将陈露露推倒在床上。   “咳咳!”陈露露倒在床上咳着,鼻涕眼泪狼狈的涌出来弄糊了精心准备了一早上的妆。   霍飞扬冷冷地看着床上咳个不停的陈露露,恨不得方才直接掐死这个恶毒的女人!但他还有话要问她。   顺过气来,陈露露惊惧地扭头迎上霍飞扬阴霾的视线。   “为什么杀施美云和齐雨梅?”霍飞扬阴沉地问。   这两个女人与陈露露可以说是毫无瓜葛,甚至浅薄的交往都没有,为什么她要杀了她们?   陈露露吞咽了一口唾沫,觉得喉间隐隐作痛。   “说啊!”霍飞扬大力的踢了一脚床边,将床单踹上了脏土。   陈露露瑟缩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抚上颈间。   “施……施美云和……和四太太不是我让人杀的。”陈露露蜷曲着身子抖声道,“是周招弟她嫉妒那两个女人才……才下的毒。”   霍飞扬不相信地瞪着陈露露不作声。   “真的!是真的!”陈露露见霍飞扬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坐起来辩解道,“当初你到饶城来,周招弟就不放心你。她还来找过我,想杀死我。后来知道我的心里只有楚沐云,而且只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帮你查消息后才放过我!”   霍飞扬握拳的手越来越紧。   “我承认,毒死施美云和齐雨梅的毒药都是从我这儿出去的,但我都是给了被周招弟派来的春妮儿!并且……并且杀死施美云的是楚家四太太齐雨梅,而杀死齐雨梅的是周招弟……我……我只是气不过沐心语得意的样子,才昨天私下找春妮儿替我……呜呜……前两个女人的死真和我没关系啊!”   陈露露说出的“真相”令霍飞扬震惊!   他一直以为周招弟在这两起毒杀中多少是掺了一脚,但没想会是这么复杂的一个真相!   “雨……雨梅……她为什么要杀施美云?”霍飞扬觉得嗓子有些发涩,吞咽了两回唾沫才问得出来。   也许是看出霍飞扬的动摇,陈露露收起慌乱慢慢坐起来向床的另一侧爬去。   “因为你到饶城后频繁和施美云接触,这事儿被周招弟派过来的眼线回报过去……正巧齐雨梅又还是爱你爱得要死,周招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齐雨梅,然后又从我这儿拿了毒药……”   “不可能!”霍飞扬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的揪住、又狠狠地扭了一把!   周招弟、齐雨梅她们俩个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他想不明白……   从国外回来后发现自己日夜思念的女人变成了父亲的姨太太,母亲已经卧床将逝,一系列的打击使霍飞扬痛恨这个家、恨父亲、恨齐雨梅!母亲过世后他去了南京,便一去不复返,直至父亲战死沙场。   那段青涩的恋情给他的打击至深。   虽然纵情声色两三年后他觉得心不再那么痛了,每当游去各个城市之间时能获得一份平静,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父亲的死、父亲旧部一封又一封催促他回来重建饶军的密函使他不得不回到饶城。   对齐雨梅的记忆还停留在留洋归来后仅有的一次见面上,血红的双唇、凄婉的双眸、消瘦的纤影。   犹记得看到血都会腿发软、看到人受伤都会落泪惊呼的女人却下毒杀了施美云?   “齐雨梅借拜访之名去看望施美云,然后把已经事先抹上毒粉的霍师长的遗物交给了那个交际花。”陈露露现在不害怕了,因为她看出来霍飞扬受到的打击不轻,她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坐到床边上打开床头小柜的抽屉拿出一包香烟,陈露露抖着手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方才她差点被霍飞扬掐死!   “反正我也都跟你说了,也不差再多说一点儿!”陈露露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闭上眼睛让烟沉入肺中再倒出来从鼻孔喷出,无限享受的模样。   “周招弟对你的占有欲很深,其实她一直有派眼线跟在你身边,一方面是保护你、同时也是监视你。半年前火车站动乱是她搞的,就是想杀了我!哼!这个女人真是阴险!”陈露露不屑地哼笑道,“一边说相信我对你没有特别的意思,只喜欢楚沐云,从我这里拿毒药利用齐雨梅杀了施美云,一边又反过来又想借乱杀了我!我一直就没相信过她,也就齐雨梅这个傻女人……”   “她是用什么方法害死雨梅的!”霍飞扬打断陈露露的话怒吼道,“也是用毒药?用什么方法!”   将脚边的首饰盒用力踢开,霍飞扬彻底疯狂了!   恨她,是因为她背叛了他最真挚的感情,但即使恨得彻夜不能眠的岁月里也不曾想过她死……   陈露露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首饰,不在乎的耸耸肩,“周招弟从我这儿拿了毒粉特制了一盒胭脂膏让春妮儿拿给楚公馆里江家小丫头,就说是你送给齐雨梅的……”   重重的摔门声截断了陈露露的喋喋不休,霍飞扬已经离开了。   “呼……”陈露露紧张的肩膀垮下来,但下一秒她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衣柜前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本来是想等金主何老板派的人过来让他们帮忙收拾的,但现在她想快点离开饭店!离开饶城!   刚才图一时痛快把一切都说了出来,霍飞扬冲出去肯定是找周招弟或是春妮儿算帐去了!   周招弟这个山贼出身的女人做事又狠又毒,一定不会放过她!   反正已经捞到不少钱了,饶城里也没几个有钱人,干脆离开去别处好了!虽然不甘心沐心语没被毒死,但就算没有沐心语,楚沐云恐怕也不会接纳她。   所以,陈露露痛快的“拿得起放得下”,决定马上、彻底的远离这些危险的人!   早上起床时的美好前景和对饶城的好印象荡然无存,陈露露又要开始逃亡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想日更怎么就这么难呢!!以前也没这么忙啊!!唉……   85.没有你   天亮了,他站在窗前一夜未睡,赤红的眼睛显示出疲惫,然而他却一点儿困意也没有。   江铃的中毒验证了沐心语的怀疑,然而沐心语却失踪了!   房门被敲响,楚沐飞站在门口望着二弟僵挺的背影。   “沐云,警察局的李探长想和你谈谈。”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楚公馆连殒两命,还都是谋杀!   这一次的毒源找到了,显然是佣人江铃尸体旁散落一地的香粉。   警察取了一些香粉的粉末回去检查,留下两个探员调查公馆内的所有人。   江铃死在沐心语的房中,而沐心语又失踪了,案情显得错综复杂摸不到头绪。   疑点又都投向了深夜失去踪影的沐心语身上,难道是她故意将毒粉扬到江铃的脸上使对方中毒的?   李探长问了一些问题后带着探员离开了,楚公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铃的死也揭开了楚仪芙住的房间曾是四太太生前住的房间一事,吓得她立刻把东西搬到曹清婉的房间同住。   如果不是想促成曹清婉与楚沐云的婚事,楚仪芙想马上就离开这座凶宅!   江铃死了,江管事也被警察带走了,楚家显得有些乱。   楚大海、楚沐飞、楚沐云、楚仪芙、曹清婉、林坤和楚沐飞的司机都在公馆的大厅里,主人和客人坐着,两名司机站立于旁。   楚大海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精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楚沐云身上。   自然的,众人的目光也投向了“沉思”状的楚沐云,而他却浑然未觉。   楚大海的脸板得紧紧的,却没有开口训斥楚沐云,而是转头看向林坤道:“林坤,今天就送大小姐和曹小姐回应城司令府!”   “是!司令!”林坤打了个立正。   “爹?”楚仪芙也很想走,但曹清婉……   “沐云也跟着回去!”楚大海继续命令道。   被叫到名字的楚沐云还是连话也不说,也不看其他人。   楚大海压了压气恼,又对大儿子楚沐飞道:“在饶城再找一幢房子,这个公馆不能住了!另外,新住处的下人都先从应城调过来!以后应城和饶城住处的佣人必须经过严格筛选才能任用!”   “是,爹。”楚沐飞温驯的应声,眼角瞥了一眼楚沐云。   这是怎么了?一向喜欢拿主意、遇事喜欢主导一切的楚沐云今天格外安静!   难道这世间真的只有“情”才能消磨男人的锐气与精神?看楚沐云失魂落魄的样子比半年前还惨!   楚大海也不逼楚沐云说话,径直又做了一些安排,其中有一项是让楚沐廷带二百名士兵过来。   “让沐廷来?”楚沐飞的脸色微变,他向来与冷硬不多言的楚沐廷不太合契。   楚沐廷是个将才,在北平时就被很多将领和官员们盛赞年轻有为、拥有将帅之才。而这些话听在楚沐飞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作为长子却不是嫡出,在地位上低了二少楚沐云一等;作为最早跟随父亲从戎的儿子,能力却没有三少楚沐廷出色;经商上更是不比楚沐毅灵活精明。   要说楚沐飞唯一让楚大海喜欢的地方就是他很听话,是最听父亲楚大海话的儿子!   楚大海毕竟经历了清朝末期的教育,一些老旧的大家族规矩和礼法依然无法摆脱,在妻妾、子女的要求上也很是严格。   所以,虽然楚沐飞是长子,但不是正妻所出,他在对待大儿子与二儿子的态度上也截然不同。   无论楚沐云做了什么让他气得跳脚的事,他都还是很信任二儿子,常常委以重任。   楚沐飞不希望楚沐廷过来,但又没胆子反驳父亲的决定,只能沉着脸不再出声。   坐镇安排完一切,楚大海挥手摒退了儿女和司机,唯独留下二儿子楚沐云。   **   她辗转了一夜,直到天微亮时才熬不住的睡去。   并不是习惯了他的体温和气味,而是陌生的环境真的让她没有安全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无比依赖他,只要知道房子里有他,或是知道他会回到房子里,她就可以安心的做任何事。   可现在……   只睡了一小会儿,沐心语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跟霍飞扬跳脚对峙的体力早已消失殆尽,除了疲累还是疲累,实际上她却什么用力的事都没做,一直在躺着……   “一、二、三!”沐心语给自己鼓劲儿的数了三个数,然后用力撑起身子,扶着床边、桌子、墙朝窗户走去。   这是一户普通的民房,很像当初应城的孟家,却比孟家小上许多。   一个很小很小的院子放着一口大缸,如果推辆自行车进来都会显得拥挤;小院子配小房子,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地炉子……天渐暖了,炉子已经不再生火。   整个房子就像是被人特意分离出来的迷你住处。   昨夜发生的事她有些记不太清楚,从楼梯上摔下来后被楚沐云抱回房间,两个人还说了一会儿话……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甩了甩头,沐心语扶着头闭上眼。   “心语……不行……”什么不行?   “你的病……”她有什么病?   “……死人……”谁会死?   腿软的滑坐到地上,沐心语痛苦的睁开眼,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服。   她是怎么了?衰弱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的时间越来越短……   “沐云……”轻啜一声,沐心语环住双膝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不知道这样坐在地上哭了多久,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沐心语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进来的人脚步很轻,看到窗边蜷缩的身影时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   以为是霍飞扬回来了,沐心语抬起红肿的眼睛。   不是霍飞扬!   沐心语马上警惕的挪一下虚软的身子。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沐心语记起了这张年轻秀气的面孔——春妮儿!   “你果然是在这里啊。”明明算得上秀气的娇颜上却现出狰狞的笑,春妮儿左右看了看,然后朝床走去,一把扯下床上的床单。   她来干什么?是霍飞扬让春妮儿过来看着自己的吗?沐心语看着春妮儿像只发泼的猫一样开始撕床单。   当春妮儿拿着布条走向沐心语时,沐心语明白了,敢情春妮儿是要绑她!   “你要做什么!”沐心语挣扎着站起来。   晃晃手中的布条,春妮儿恶意地笑道:“当然是把你绑到招弟姐那儿去!”   “周招弟?”沐心语的眉头拧紧,“她找我有什么事?”   “呸!”春妮儿粗鲁地啐了一口,“谁要找你啊!要不是你这个贱货一直缠在霍大哥身边,我们才懒得理你!你想不要脸、愿意跟男人睡,就找楚家那几个男人好了,再不然随便找哪个都好,干嘛总勾搭霍大哥!招弟姐可是放过你几回了,这次连我春妮儿都看不下去了!”   沐心语又羞又恼!知道自己与楚沐云之间的事是“随便”了,被人耻笑也无言反驳,但春妮儿说得实在是过分,嘴里不干不净损得人咬牙切齿。   “你别胡说八道!”沐心语也气得忍不住还嘴,“我什么时候勾搭霍飞扬了!明明是他总突然在我面前出现好不好!”哪一次是她主动找霍飞扬了!   春妮儿窜上前扯过沐心语的身子,“别在这儿说不要脸的话了!霍大哥身边美女如云,会要你这个破鞋?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睡过的贱货!在山上也被唐麻子他们玩过了吧?还装什么干净的女人骗姓楚……”   啪!手掌与脸颊的大力碰撞注定会产生惊人的声响和麻辣的感觉。   扭住沐心语一条手臂准备绑人的春妮儿一脸惊愕的瞪着双眸燃火的沐心语。   “你……你……”春妮儿后知后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方才她被这个女人给打了!“你这个贱货!”   春妮儿尖叫一声扑倒沐心语,揪着她的头发挠抓起来。   沐心语也不是好惹的,但她输在体弱没力气,被春妮儿按在身下打。   两个女人吵吵叫叫的扭打在一起,场面可谓精彩。   沐心语被春妮儿抽回三四个耳光,头发也被扯掉几缕,而身上的泼女还想抓她的脸。   情急之下,沐心语顺手在地上拾起一样东西挥向春妮儿的头。   她只想自救!   沉闷的倒地声响起,沐心语身上一轻。   虽然春妮儿停止了攻击,但沐心语却没力气爬起来,只能四肢大摊地躺在地上喘着气。   良久,春妮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沐心语想着自己是不是把她打晕了。   这才有时间看自己手中的武器,竟然是撮煤的小煤铲!   撑着地面坐起来,惊心的一幕展现在沐心语眼前。   瞪大眼睛和张大嘴的春妮儿仰躺在地上,太阳穴到眼际处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乌黑的鲜血汩汩地从那个大大的伤口往外泉涌。   她……她……   沐心语看着手中的煤铲,染着煤黑的平铲铲头处有着可疑的粘稠液体……   “啊!”将手中的煤铲扔掉,沐心语尖叫一声。   她杀人了!这一次她真真正正的杀了一个人!   86.王见王   “二少!找到了!”一个穿着长马褂、戴着眼镜,打扮得像教书先生似的男人被林坤带进来,急匆匆得连呼吸都有些紊乱,“在福里弄七号的一个独门小院儿里!”   看到来人时,楚沐云就坐椅子里跳了起来,听到那个男人的报告后随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   “二少!”林坤被撞得一趔趄,差点摔倒,望着楚沐云疾奔的背影发怔。   “林坤,马上开车!”楚沐云朝身后还发怔的林坤吼道。   林坤和那个男人马上跟了出去。   楚沐云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惊动了楼上的楚大海、楚仪芙和曹清婉,纷纷走出房间向楼下看。   “沐云,你去哪儿!”楚大海隐隐猜到楚沐云风风火火的原因,“等你大姐和曹小姐收拾好东西,你们就回应城!”   站在公馆门口仰头看着楼上的父亲,楚沐云的脸上现出一个笑容,然后扭头推门离开。   “沐云!林坤!”楚大海气得直拍楼上的栏杆,却无力阻止。   曹清婉靠近楚仪芙怯声地问:“仪芙姐,楚二哥这是去哪儿?”   楚仪芙沉默地望着没关上的门,突然她很羡慕那个失踪的女人,因为她太了解楚沐云,能让他展现如此面貌的只有那个女人。   本以为曾经在老宅小花园中哭泣的男孩儿长大后变得冷硬无情了,原来还是会有将他化为绕指柔的人存在。   “清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过这个故事后如果你还想和沐云在一起,我也不会拦你,但以后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楚仪芙叹了口气望着曹清婉。   曹清婉茫然地回望着楚仪芙,不懂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讲故事,这个故事又和楚沐云有什么关系。   **   将院门打开一条缝隙,沐心语又赶紧缩了回来。   门口停着一辆拉草的板车,车夫正坐在车上抽着旱烟。   无缘无故门口停着一辆装草的车多蹊跷!肯定是和春妮儿一起来绑她的同伙!   沐心语躲在门后咬着嘴唇想逃出去的法子。   时间久了,那个假车夫肯定会进来看情况,那她还是难以逃脱!但现在这个样子她冲出去也难以逃走,因为她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车夫的咳嗽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两句,好像外面有些冷、要等多久的话。   沐心语更急了,她扫视了一圈小得可怜的院子,除了那口大缸外没有什么东西……   想了想,沐心语轻手轻脚的走到大缸前掀开缸盖子,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冬天时装水怕冻坏就一直空放着。   脑子快速的转动了几秒,沐心语又走回屋子,尽量不去看躺在地上的春妮儿,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和一个角落里的小板凳又走了出去。   借小板凳的力,沐心语钻进了大缸里,然后用力将茶壶朝屋子的门口摔去。   哗啦!茶壶碎裂的声音非常大,沐心语快速的缩进缸里盖上缸盖子。   几乎是同时,门外的车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大开的房门和碎茶壶后又跑进屋子里。   沐心语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如果车夫发现春妮儿死了而她不见了,会不会搜查院子?   正担心着,就听到车夫惊呼了一声春妮儿的名字,然后就是咣咣当当的声音,缸里的沐心语心扭绞得发痛。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恢复了安静,但沐心语还是不敢出去。   又等了好久,真的听不到任何动静了,沐心语才轻轻翘起缸盖向外偷看。   房门还是开着,院门也大开着,车夫不见踪影。   走了?沐心语猜想着。   不放心的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石头扔出去打在院门上,沐心语又缩了进去。   石头落地很久也没有人进来的动静后,沐心语才掀开缸盖从里面爬出来。   手里握着大石块轻轻来到院门口往外看,发现门口的马车也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沐心语闪身出了院子,左右看了两眼后果决的朝大街上走去。   **   在周招弟栖身的地方扑了个空后,霍飞扬气恼的又跑了几个他们接头的地方,那里的人都说没看到周招弟过来,只有一间距离沐心语藏身小院比较近的茶水铺子的内线说看到春妮儿坐着装草的马车往福里弄去了。   春妮儿?霍飞扬心一紧,他险些忘了沐心语正藏在他租的小院内!   春妮儿去福里弄做什么不难猜到!   霍飞扬拔腿飞奔至租下的小院儿,刚到门口就觉得浑身冒冷汗。   院门大敞着,院门口散落着几束稻草……   谨慎的来到门口,霍飞扬试探的敲了敲敞开的院门,“里面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这使他的心更往下沉了。   走进院子看了一眼被扔到院墙下的铁锁。   因为沐心语身体虚弱,为了避免折腾她来回开门和阻止不认识的人进入,霍飞扬离开时特意在外面用铁锁把院门锁上,从外面看就像是主人不在家的样子。   而铁锁被人撬开显然不可能是沐心语翻墙出来做的,一定是春妮儿他们干的!   看到洞开的房门和一地的瓷碎片,霍飞扬加快几步冲到屋门口。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霍飞扬双眼一闭咬紧牙根,双拳用力砸在门框上。   “啊!”他痛苦的怒吼了一声。   他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半晌,霍飞扬才睁开眼睛沉痛的看着地上头部血液已经干涸的尸体,慢慢走了过去。   “咦?”看清尸体的脸后他惊讶了。   这个穿着盖着白色睡袍的女人并不是沐心语,而是春妮儿!   上前一步掀开睡袍,发现春妮儿只着一个贴身的肚兜儿和长裤,身上的衣服被人扒走了!   瞬间,霍飞扬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堆坐到地上。   “呵……呵呵……”他抚着额头低笑。   他应该猜到,那个女人顽强得异于常人,命大得和猫有得一拼!   门外的骚动都没能令霍飞扬从突然的放松中警惕起来,当楚沐云和报信的手下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霍飞扬坐在地上,而地上则躺着一个脑袋流血的女人……   “心语!”楚沐云目眦欲裂的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女人。   可当看清怀中女人的脸后,楚沐云失手又将尸体扔了出去。   霍飞扬被楚沐云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回过神来的楚沐云一把揪住霍飞扬的衣襟,“心语呢!”   霍飞扬笑嘻嘻地望着楚沐云,就是不答他的话。   “心语哪里去了!”楚沐云怒吼着朝霍飞扬的俊脸挥出一拳。   挨了一拳嘴角出血的霍飞扬不客气的反揪住楚沐云的衣领,不屑地道:“你自己的女人没有好好保护,怎么有脸来问我她去哪儿了!”   “二少!”林坤和报信的男人同时惊呼出声,想上前帮忙。   “不用你们!”楚沐云吼道。   “啐!楚沐云,这一天我可等了很久了!”霍飞扬掰开楚沐云的手跳起来。   楚沐云也马上站起来按着手指,双眼阴森地望着霍飞扬勾勾嘴唇,“彼此彼此,倒是你之前一直躲躲藏藏不敢露面……”   “放屁!”霍飞扬也放弃了斯文,直接挥拳。   林坤和送信的男人都退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看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要参加婚礼,朋友聚会,所以今天双更了。   87.女人的劫   沐心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到火车站的长椅上。   逃命也是件力气活儿啊!   杀完人后的恐惧慢慢散去,但心理上的压抑和痛苦却无法抹去。   按了按腰间的钱袋子,那是春妮儿身上的钱袋儿,虽然扒下春妮儿身上衣服时她的手是抖的,但还是想到了逃亡后生活的问题,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扯下了尸体上的钱袋。   她现在和那些杀人抢财的土匪没什么区别了!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她已经在火车站里的水池洗过手了,但还是感觉很“脏”。   是人就都有求生的本能!沐心语这样安慰着自己。   所以杀了春妮儿是为了救自己!而且她是失手打死了春妮儿……   双手在眼前不停的抖,她无法控制自己,后来干脆将两只手夹在腿间,结果连身子都在抖。   “对不起,借过儿。”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借个过儿。”   一个穿着暗紫色洋装、戴着同色遮纱小帽、拎着一个竹编行李箱的女人从拥挤的过道处走过来,不停的向坐着的旅客们请求空间。   饶城的候车室又小又脏,各色人混杂在一起,但稍微手头宽裕一些的人都去火车站旁边的茶馆或餐厅等候火车进站。   这样一个光鲜的女士挤进来很是惹人注意。   沐心语不禁也注意了一下这位拎着竹箱子的小姐,觉得这个身影有几分眼熟。   那名女子挤到售票的小窗口站排,不时左顾右盼的看着。   沐心语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她认识,但又一时想不起这种熟悉感属于谁。   “一张到南京的火车票。”轮到女人买票时她对着售票员道。   这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划过沐心语的脑海,陈露露!   这不需要刻意去装,自然就娇滴的声音沐心语深深的记得,甚至小心眼儿的还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用娇滴滴的声音向自己示威和嘲弄的模样。   陈露露不是在饶城混得风声水起吗?看她小心谨慎的模样买火车票去南京,身边也没有任何人陪伴……   陈露露拿到票后将纱帽压了压,并没有离开候车室,而是朝进站口走去。   沐心语也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陈露露进了站台后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将行李箱一放,然后靠在一根柱子旁点燃香烟抽起来。   沐心语偷偷潜行到陈露露靠着的柱子后面,从腰间摸出在春妮儿身上卸下来的匕首。   “陈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沐心语故意放沉声音,将匕首抵在了陈露露的腰间,“你可别乱动,这匕首锋利得很。”   陈露露感觉到后腰有尖锐的东西戳上后就僵直了身子,手里的香烟一抖掉到了地上。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陈露露隐约觉得身后这个拿刀挟持自己的人是周招弟的手下。   “陈小姐不是在饶城混得很好吗?这么急匆匆的要离开,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呆不下去了啊?”沐心语用衣袖捂住嘴瓮声瓮气地道。   “你……你是谁?想……想要什么?”陈露露想扭头看身后的人却被戳了一下腰不敢动了。   “你是不是周招弟派来的人?”陈露露气恼地道,“哼,我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霍飞扬了!反正她杀了施美云和齐雨梅两条人命,也不在乎多杀我一个!但我告诉你,今天早上楚公馆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如果我也出了事,楚家和警察局就得封了整座城,到时候大家都插翅难飞!她周招弟别人不认识,但楚家人可认识霍飞扬!好好想想吧!”   周招弟身边的手下大多都是山贼强盗出身,没什么文化、也不是很聪明,就连那个春妮儿也是个粗鲁的丫头,陈露露想借刚才的话吓吓对方,暂时保住一条命。   沐心语则为陈露露的话震惊,险些失手一匕首捅进陈露露的身子里。   她只是想知道陈露露为什么要一副逃离饶城的模样,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惊人的真相。   陈露露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以为自己的话真的吓住了对方,不禁稍稍定下神,脑子快速的转动着,思考着怎么脱困。   “楚公馆谁死了?”回过神来,沐心语发现了陈露露的蠢动,用匕首又顶了顶她的后腰。   陈露露闭了闭眼睛,吓死她了!   “霍飞扬安插在楚公馆的眼线江铃!”   江铃死了?江氏叔侄果然是被人安排进来监视楚家人的奸细!   只不过江铃是怎么死的呢?沐心事觉得头有些痛,隐约有什么记忆要跃出脑海,却怎么也挣不出迷雾。   身后的人又没动静了,陈露露再次尝试逃脱,头也不回的拔腿向人多的地方奔去,连行李都不要了。   沐心语被陈露露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迅速躲到柱子旁掩住身形。   陈露露不敢喊叫,只想躲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安全了,因为她现在也算是“杀人犯”之一,哪敢大喊求救。   刚好有一列火车进站,准备上车的乘客和下车的乘客交汇在一起,人头攒动、拥拥挤挤。   冲进人群的陈露露像跳进水里的人一样用手拨着阻挡自己的人,她费力的朝出站口挤去。   噗!感觉腹部被人用力的撞了一下,陈露露的身子一弓,微微有些站不稳。   “啊!”人群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人群像退下的潮水一样忽啦快速退开,把捂着腹部的陈露露留在了中间。   躲在柱子后面的沐心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出头来看。   陈露露举起自己的手,看着暗紫色的洋装在腹部湿濡一片,那湿润还不断的向衣料四周扩散着,三个黑色的洞赫然出现在左侧腹部,从洞里往外流着暗红色的液体……   腿一软,陈露露跪坐在地上,然后身子一栽倒在地上。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她就中了三刀!   人群又向后退了几步,惊呼和窃语在陈露露耳中变得飘渺起来。   死亡真正来临时恐惧倒跑得无踪影了。   沐心语来到人墙外,拨开人群站到前面,看清躺在地上抽搐的陈露露时捂住了嘴。   似乎感应到沐心语的到来,陈露露侧躺的身子挣扎着一扭,仰躺在地上,双眼斜向沐心语站着的方向。   沐心语被陈露露那双瞪得浑圆的双眼望住,控制不住双脚的朝她走去,来到陈露露身前跪坐下来,执起她费力想抬起来沾血的手。   “孩子……文……”陈露露从喉间挤出话来,内脏受创后呛出的血从嘴角流出来,“谁的?”   沐心语感觉那只手在渐渐变冷,却越来越用力的抓住自己的手。   “我找人送你去医院!”沐心语慌乱地抬起头,望着看热闹的人喊着,“麻烦哪位……”   手又是一紧,陈露露的身子震了一下,嘴里又涌出一大口黑血。   “谁的?”陈露露瞪大眼睛紧紧抠住沐心语的手,临死前她想知道自己一直逃避不愿深究的事实真相。   沐心语的眼睛湿润了,俯下头望着陈露露的大眼犹豫了几秒后轻轻道:“林乾,林副官。”   也许她说小士文是楚沐云的孩子会更好,给将死的人一个虽然虚假却美好的答案,可陈露露的眼神令她无法撒谎。   陈露露的嘴角扯了扯,双眼不再圆睁,视线慢慢放软。   “是他啊……”带着虚无的尾音,陈露露不动了。   沐心语的眼泪落下来,不是为陈露露难过,只是莫名的心酸。   一阵尖锐哨音响起,几名警察冲了进来。   沐心语的手还被陈露露紧紧的握着,一个警察费了很大的力才掰开陈露露已经僵硬的手指。   有警察开始检查陈露露的尸体,也有警察开始驱赶围观的乘客……   沐心语站在一旁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神飘得很远。   有人扯了一下沐心语的手臂,她怔怔地转头。   一张熟悉的面孔印入了眼帘。   “跟我走!”周招弟钳制住沐心语的手臂朝后扬了扬下巴,手中染血的匕首抵在沐心语的腰侧。   小心周招弟!霍飞扬说过的话闪进沐心语脑海里。   趁警察忙于驱赶现场看热闹的人,无暇顾及沐心语的时候,周招弟连拉带扯的将沐心语拖进散开的人群中一同离开。   几分钟前她也是用这个方法吓唬住陈露露,可这一刻周招弟可不是在吓唬她,如果沐心语敢反抗肯定就会是红刀子进红刀子出。   **   霍飞扬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啐了一口,然后嗤笑了一声看着楚沐云。   楚沐云也没好到哪里去,右脸已经浮青、嘴角也流着血。   两个人的衣衫都被扯得破烂、沾着灰尘,各据院子的一方。   林坤和报信的人互看一眼,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帮二少捉住霍飞扬。   “心语呢?”楚沐云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霍飞扬恶意地笑着。   楚沐云的拳头再次握紧,身子绷得死紧。   “二少!”林坤冲上前架住又要冲上去的楚沐云阻止他再和挑衅的霍飞扬打到一起,“先去找沐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事!”   林坤的话惊醒了楚沐云。   沐心语下落不明,藏身的地方还有一具女尸,她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头脑发热的要和霍飞扬一较高下!   挣开林坤,楚沐云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扭头就走。   “等等!”霍飞扬跳到楚沐云面前拦住他,“心语好像心智出现了问题,经常会恍惚……”   “滚开!”一听霍飞扬对沐心语的“昵称”,额上青筋都绷了起来,伸手去推身前的霍飞扬。   霍飞扬动也不动挨了楚沐云一记,脸色一沉抛掉顽劣的笑容和口吻,“她杀了来绑她的春妮儿,又扒掉春妮儿的衣服逃了出去,你想她会去哪儿?”   春妮儿?楚沐云拧紧眉头望着霍飞扬,感觉出对方是想帮他找沐心语。   “我与歪砬子山的山贼混过一段日子你也知道,山贼头子的女儿周招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她的计划和撺掇下雨梅杀了施美云,继而又让江铃杀了雨梅。昨天陈露露拿洒了毒药的东西给江铃让那个丫头害沐小姐,我私下跟踪春妮儿发现她去了楚公馆。本来我很担心她们这群女人又在做什么害人的事想去公馆里探探时,就看到心语神智不清地从公馆后的小胡同里走了出来。”   霍飞扬讲述着昨夜发生的事,语气异常严肃。   楚沐云压下心中的怒火与芥蒂静静地听着霍飞扬的话,同样对一系列的连琐投毒杀人真相感到震惊。   “我欠沐心语一条命。”霍飞扬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往门外走,“在应城时我那一枪是想打你,没想到打中了她,在歪砬子山我又害她挨了一刀,我不想又是因为我而让她再出事。”   楚沐云抬起头瞪了一眼霍飞扬的背影,快走几大步把那个耍帅的身影往旁边一推!   “林坤,马上去军部告诉大哥封城!哲良,去警察局找局长出动警力找人!”挡在门前,楚沐云转身看着霍飞扬,“这一次我放过你,下一次……”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楚沐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很没用啊!”霍飞扬又现痞色,嘲讽地道,一边用手揉着撞到院门的手肘。   这该死的家伙那么大力推他,亏他脚下站得稳,不然就四脚朝天摔倒在院子里了!   “二少!找沐小姐要紧!我们快走吧!”林坤手急眼快的拉住气得又要挥拳的楚沐云。   楚沐云重重的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哈哈……哈……啊……嘶!”站在院子里的霍飞扬干笑了两声,因嘴角的疼痛捂住了嘴。   叹口气看了一眼小屋,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铁锁,出了院子把院门落锁后快速离开。   88.秘密   楚沐云很快就知道了火车站又出事的消息,但警察已经处理完现场,所以他赶去了警察局的停尸间,看到了脸上盖着一块白布的陈露露。   当李探长掀开那手帕大小的白布露出陈露露苍白无血色的脸时,楚沐云的心抽痛了一下。   曾经鲜活的生命已经变得冰冷,曾经的妩媚娇颜变得毫无生气。   “二少,当时在现场有警员发现了沐小姐,但由于过于混乱,等处理完现场后发现沐小姐不见了。”李探长站在楚沐云的身后报告着当时的情况。   不见了?心语出现在火车站?   “是谁杀了陈小姐?”楚沐云拎起白布的一角重新覆住陈露露的脸。   “当时正好有一辆列车进站,下车和上车的乘客混在一起,据现场几位下车的乘客讲,他们看到陈小姐慌张的随着下车的人流往出站口挤,然后就听到有女人的尖叫,等大家回过神时发现陈小姐已经中刀。”李探长视线落在陈露露已经血迹干涸的三个刀口上,“距离很近的三刀,每一刀都扎得极深,应该是近身快速连捅三刀,凶手真是心狠手辣!”   转过身,楚沐云的黑眸中闪着愤怒,“沐小姐呢?她有没有受伤?”   李探长不禁被楚沐云的目光震慑得后退了一步。   “好像是没有……”   “心语离开时有没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探长舔了舔嘴唇道:“有人看见她是被一个年轻女子给拉走的。”   “年轻女人?”楚沐云连深想都不必,直觉认为那名“年轻女子”就是霍飞扬口中那个周招弟!   这个女人杀了一个又一个其他女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她与霍飞扬不是一伙的,而是想独吞军火?   沐心语落到周招弟的手中凶多吉少,周招弟抓沐心语又意欲何为呢?   **   “沐云!”楚沐飞急匆匆的赶到警察局,正巧与走出来的楚沐云撞个对面。   将手中的纸在楚沐云面前一抖,楚沐飞气喘地道:“家里收到这个!”   抢过纸张一看,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两句话:沐心语在我们手上,用齐雨梅的缸笔来换!   缸笔?楚沐云一愣,马上又回过味儿来,敢情对方写了错别字,是钢笔!   对方怎么知道齐雨梅有一支钢笔?那只钢笔里到底又有什么秘密?   “沐云,爹让你和林坤快回公馆,今天必须和大姐、曹小姐一起离开!”楚沐飞转达着父亲的意思。   将纸张在手里揉成团狠狠的掷出去,楚沐云咬牙道:“封城!”   “啊?”楚沐飞怔然地望着二弟。   “我让你封城!从今天起饶城的火车站、三个城门口都严查进出人员!每天晚上八点宵禁!从今天即刻起一家一户的搜查登记!一天不找到沐心语,饶城一天都不能放松警戒!”楚沐云朝楚沐飞吼道。   楚沐飞不禁来了一个立正,“是!”   楚沐云哼了一声大步朝车子走去,“林坤,回公馆!”   楚沐飞斜眼看了一眼自己敬礼的手,马上放了下来甩两下,他怎么对自己弟弟敬礼!   楚沐云回到公馆后一直阴沉着脸将自己锁在沐心语的房间里不出来。   楚大海派人去找过几次都被赶了回来。   整个公馆笼罩在沉重诡异的气氛中,所有人都被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晚上,楚公馆迎来了一位非常不受欢迎的客人——霍飞扬。   不再躲躲藏藏的霍飞扬一身西装革履、英气勃发,双手插在裤兜里、面露桀骜不训的笑容站在楚公馆门口,五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将他包围在中间。   楚大海和楚沐飞站在公馆铁门内瞪着霍飞扬。   “姓霍的,你小子倒是有胆!不再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敢露脸了吗?”楚沐飞不屑地高喝。   “切!”霍飞扬同样不屑地嗤笑,“我有躲吗?只是不想和你们楚家人碰面而已!我来找楚沐云,不想和你们废话!”   霍飞扬的话气得楚大海吹胡子瞪眼,“还不快点儿把他给我抓起来,都愣着干什么?”   楚沐飞忙命令士兵上前去抓霍飞扬。   “喂,姓楚的!”霍飞扬也不反抗,任由士兵扭着自己的手臂,嘴里可没闲着,“看看你们多不讲理!饶城已经被你们攻下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你们怕什么?我又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我!?”   “呸!你这个山贼!”楚沐飞走出院子来到外面指着霍飞扬的鼻子骂道,“为什么抓你?歪砬子山那帮山贼绑架我的儿女,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我不但要抓你,明天就毙了你!”   霍飞扬还是一脸的不驯笑容,打量着气势汹汹的楚沐飞。   “楚大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霍飞扬在山贼窝子里出现了?没凭没据可不要随便污赖人啊!”霍飞扬笑道,“我可是宸州城杜司令座下的一名参谋!”   杜立文的参谋?楚沐飞微微惊讶,回头望着同样皱眉的楚大海。   现在应军与宸军的关系很微妙,虽然当政高层分为两派,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若是下面有什么冲突也都是以军阀占地称王一掩而过,但楚大海的发迹是依托直系军阀陈光远的背景并非秘密。   而宸州的杜立文则是皖系一派,与那些占山为王的草莽军阀司令不一样,算是正牌军,所以两军一直是关系紧张却无冲突。   参谋并不是什么大职位,可偏偏霍飞扬是杜立文的参谋,这就是大问题了。   出了房间的楚沐云知道了门口的骚乱,走出来看到了霍飞扬。   “楚沐云你不想救沐心语啦!”霍飞扬眼贼的也看到了面容憔悴的楚沐云,在士兵的压制下挣扎地喊。   沐心语三个字像把尖利的剑刺中楚沐云的心,他推开前面的士兵朝霍飞扬走去。   怕二儿子被霍飞扬的话鼓动,楚大海忙命左右去拉回楚沐云,“还不去把二少带回屋里休息!”   两名士兵忙上前去拦楚沐云,结果被他一拳一脚给撂倒在地。   霍飞扬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着楚沐云大步朝自己走来。   “你知道心语在哪儿?”久未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楚沐云血红的双眼瞪着霍飞扬。   “嗯……还不知道。”霍飞扬实在不想讨打,但他得说实话。   果然!楚沐云揪起霍飞扬的衣领,一副恨不得狠揍他的表情瞪着他。   “但我知道怎么引出周招弟。”霍飞扬被勒得呼吸不畅。   楚沐云的手稍稍放松,“霍飞扬,你看把你鞭打三十军鞭,然后挂在饶城政’府办公厅的旗杆上这招儿能不能让周招弟现身?”布满血红的双眼中射出狰狞的光芒,原本俊逸的贵公子倾刻化身为恶魔。   **   静静望着对面抽烟的女人,沐心语异常的镇定。   对方则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好像下一刻就能扑过来将她碎尸万段。   周招弟连着抽了四五根烟后把烟嘴子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走到沐心语面前。   猛的扯住沐心语的头发向后一拉,周招弟咬牙道:“你杀了春妮儿!贱人!”   到这个份儿上了,害怕都是多余的,听天由命吧!   沐心语平静地与周招弟迎视,“你们杀的人还少吗?我只杀了一个而已。”   话音刚落,周招弟的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了下来,沐心语蜷倒在床上护住头和腹,任周招弟打。   周招弟每一拳、每一脚重重落在沐心语身上,沐心语就觉得心神飘得越远,最初难耐的疼痛变得越来越不明显,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身体悬在空中。   耳中仍能清晰的听到周招弟的漫骂,身体却没有了痛觉。   和春妮儿一起去绑沐心语、装成车夫的男人拉住了周招弟。   “大小姐,要是把她打死了,我们就换不到东西了,杜司令那边已经不耐烦了。”男人劝道。   “哼!”又补了一脚,周招弟才气哼哼的罢休,掠了一下汗湿的头发回头道,“春妮儿的尸体是不是还在那个房子里?”   “应该是吧……”男人不在肯定,“如果霍少回去过就说不好了。”   听男人提到霍飞扬,周招弟的脸上又现出愤恨,转身瞪着仍保持蜷缩姿势的沐心语。   “狐狸精!当初我在歪砬子山放你一马,还送你一把枪以助逃脱,现在竟然回头咬我一口!”周招弟愤然地道,“你好好守着楚家少爷就够了,还来迷惑飞扬!贱货!”   沐心语迷迷乎乎就听周招弟一口一个“贱货”的骂着,糊里糊涂的就彻底没了意识。   走到床边用力推了一下沐心语,见她软绵绵的瘫倒在一边,男人担心地问:“会不会死了?”   “就算是死了,楚沐云也会拿东西来换她的。”周招弟坐回桌旁又点了一根烟,“现在饶城全面戒严,想出去是难了,但杜司令派来接应的人也快到城外了,我们只要逃到城外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霍少怎么办?这几次他都是单独行动,做什么都不通知您一声,我们这次的行动……”   “你明天去找飞扬,就说我已经找到霍师长藏军火的地方了,然后先把他骗到城外让兄弟们看管住,我拿到东西随后就赶到!”周招弟眯眼计划着。   男人有些犹豫,“现在查得这么严,明天即使拿到东西,大小姐您怎么出去?”   瞥了一眼晕过去的沐心语,周招弟阴沉地笑道:“当初飞扬利用楚大少的儿子保我们逃出歪砬子山,然后渡江到了宸州,这一次我要用同样的手法,利用这个女人做人质护送我到城外!既然是拿东西来救人,自然也不会希望她死。”   “嘿嘿……”小屋里一男一女发出得意的笑声。   **   咯啦……轻微的响动过后,霍飞扬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   楚沐云的视线也紧紧注视着霍飞扬手中那支钢笔。   手绢包着钢笔的笔身,小钳子在钢笔下半部分的金色金属圈儿的位置轻轻扭动。   随着咯吱吱的声音,霍飞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放下钳子、打开手绢,霍飞扬轻扭着钢笔金属圈与下半部分的笔身。   果然笔身有玄机!   金属圈向上一提,钢笔分成了三部分。   笔尖和上半段笔身、金属圈与薄金属片、空的下半段笔身。   霍飞扬小心的从空的笔身夹层中勾出一张筒状纸,放到桌上展开。   并没有急匆匆的抢过来看,楚沐云抬眼看着霍飞扬,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那张纸上写着几行字,还有简单的一幅图。   霍飞扬将纸上的字看完,然后顺手将下面画着图的部分撕下来递给楚沐云。   楚沐云一愣,他在一瞬间以为霍飞扬是要毁了那图,没想到却是给自己。   此时霍飞扬的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楚沐云一时读不懂其中的情绪是愤怒还是仇恨。   “这是你们一直想要的东西。”霍飞扬沉声道,“信的内容我不能给你看,但这图给你们楚家了!”   伸手接过那个小纸片,楚沐云扫了一眼又抬眼看向霍飞扬,“你不也一直在找,这么痛快给我?”   细心的将钢笔重新组装起来,然后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霍飞扬敛下眼帘淡淡地道:“是,拿到这批军火后我有个要求。”   “是什么?”   “打宸州时把杜立文的命留给我!”霍飞扬咬紧牙根恨声道。   楚沐云把纸片放在桌上朝霍飞扬伸出手,“把那支笔给我。”   霍飞扬按住衣兜恼火地望着楚沐云,“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这支钢笔是我的!”   嘭!楚沐云也拍案而起,“什么狗屁我想要的东西!那个周招弟要用你的钢笔来换交换心语!把笔给我!”   霍飞扬一愣,他还不知道有这个插曲。   楚沐云从腰间掏出手枪指向霍飞扬的头,“不但要拿回那支笔,还得委屈你做人质。”   同样锐利的视线、桀骜的眼神、傲然的表情,两个男人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对峙着。   “呵!”霍飞扬先笑了,“好……好!我霍飞扬从不欠债,这次我还!”   89.如沙的爱   穿越来到民国后,沐心语从来没想过家,她觉得自己是那种随遇而安型的女人,浪费力气还达不到目的的事少想少做,事后也不会觉得失落。   在那个相距差不多快一百年的时代里,父母各自再婚,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她的存在也只是为了自己……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沐心语突然很想念母亲的唠叨、父亲的训斥,原来人真的不可能脱离其他人自己过活,一时的快意抵不过长久的寂寞与失落。   如果爱情像水中的浮萍无个固定的落脚处,不如就让它随波逐流而去。   难得无梦,沐心语晕晕乎乎的不知睡了多久,被人用力的揪起来时还有些虚软。   “别在这儿装死了,快起来!”周招弟狠狠地把沐心语从板床上拖下来。   沐心语跌撞的坐到地上,理了一下头发睁开眼睛。   也没有什么梳洗的流程,直接把沐心语塞进了一辆有蓬的马车里。   “四良,你去找飞扬,先把他骗出城去,我大约一个时辰后去西城门口,抓紧时间!”周招弟命令道。   “大小姐,你要小心啊。”叫四良的男人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次行动不保险,但大小姐的想法没人能改变,他只好去按命令行事。   沐心语靠坐在马车里,意识总也凝聚不起来,如梦似幻。   周招弟驾着马车先去饭馆吃了早饭,街上虽然警察和士兵来回走动着,使原本热闹的饶城增添几分紧张感,但并没有影响百姓的日常生活。   吃完饭,周招弟买了几个包子扔到车里给沐心语。   被包子的热度烫醒,沐心语睁开了眼睛,看到周招弟绷着脸掀着车帘看向自己。   “别装死了!”周招弟阴郁地道,“只要你的男人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又放我们走,你就又能够过上阔太太的生活了。”   阔太太?呵!沐心语干裂的嘴唇上勉强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做一个阔太太,然后身后跟着丈夫的妾室……   “招弟……”沐心语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浑浊的双眼平静地望着周招弟,“如果你拿到东西,又能够出得了城……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不可能!”周招弟快速的否决了沐心语的“请求”,“知道施美云和齐雨梅为什么要死吗?”她阴恻地望着摇头的沐心语,“因为施美云和霍老头有一腿,用军火藏匿地址不停的纠缠飞扬,齐雨梅明明嫁给了霍老头却还对飞扬念念不忘,总是偷偷打听飞扬的下落,甚至还派人送人给飞扬说想见他一面!”   嫉妒使周招弟本来漂亮的面孔变得狰狞,咬牙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再杀一遍那两个女人。   沐心语理解周招弟这种心理,自己不也是因为楚沐云对陈露露不明的态度而心如虫噬,又突然听到纳妾的话后胃扭得快要吐了。   只是她没有周招弟这种敢爱敢恨、极端的性格,遇到事情她就逃了,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缩进壳里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飞扬对你不一样!”周招弟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他很少对女人这么上心,就连齐雨梅背叛了他,他宁可选择永不相见逃离霍家,也没有藕断丝连的自寻痛苦。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这种有意无意的举动我看不惯!”   “我不喜欢……霍飞扬。”沐心语轻轻地道。   身体中有什么在流失的感觉越来越明晰,像曝晒在阳光下的鱼,感觉到体内的水分在不断消失,呼吸困难,最后……死亡……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楚沐云,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周招弟用力一甩车帘子不再理沐心语.   楚沐云……不是她再生的良人啊。   如果……真是发自内心的话,如果她沐心语再重新穿越一次来到这个时代,她一定摒弃自己好胜的性子、忘记所有二十一世纪的女权思想,安安份份的过日子……教书也好、做下女也好……哪怕最后找个朴实的乡下男人“委屈”自己也好,只求与那个男人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要有……   马车又晃晃荡荡的行驶了很久,周招弟似乎在故意兜圈子。   当听到有人喝斥停车的时候,沐心语又醒了。   “车上是什么?”士兵的喝问声异常响亮。   “是家里通房的丫头得了传染人的肺痨,活不久了。”女扮男装的周招弟憨着声音道,“主家怕死家里头晦气,让拉回乡下家里去。”   “哪家的?”士兵质疑地问,同时一杆长枪的枪筒挑起了车帘子。   躺在车厢里盖着脏兮兮薄被的沐心语轻抬了一下眼皮,看到两名士兵年轻的脸庞。   沐心语的病容和车内被子散发出来的臭味儿令士兵迅速放下帘子。   周招弟的手已经摸上了腰侧,只要沐心语求救她就拔枪!   见士兵捂着嘴退到一旁,周招弟微微松口气,“是进宝当铺黎掌柜家里的丫头。”   当铺老板黎富财有个败家仔、风流成性的儿子全城皆知,搞大家里丫头的肚子、和寡妇勾搭、去青楼过夜……很多人都猜这个败家仔儿早晚死在风流病上。   挥挥手,士兵赶苍蝇似的赶人,“快走!快走!”   周招弟牵着马匆匆出城。   到了城外后,周招弟驾着马车连着疾驰出去很远,找到一片小林地后才停下。   为了方便监视车上的沐心语,周招弟把车帘子掀开,自己则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你不是想要楚沐云拿东西来交换?”   沐心语不明白为什么周招弟改了主意,东西也不要了的直接出城。   狡猾的一笑,周招弟挑眉笑道:“愚蠢,我只是用那封信牵制楚家人罢了,让他们以为我会用你交换到东西后才离开。但东西摆在那儿又不会消失,我何必冒险在城内交易?只要有你在手里,那东西早晚是我的,当初用你作人质逃出城是最坏的打算。”   沐心语不禁开始佩服周招弟了。   这个善妒的女人很聪明,比自己聪明多了。   “你想要什么?”沐心语并不知道周招弟要的是什么东西,迷糊间只知道周招弟写了一封勒索的信给楚家,似乎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自己。   站起身拍拍草屑,周招弟走到车前打量着沐心语的苍白。   “你得的什么病?”不会是她瞎编的“肺痨”吧?   周招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沐心语也不在意,“快要死的病,心被伤一次,这个病就越严重,最后魂飞魄散。”   是的,心被伤一次,她的身体就衰弱几分。   等她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时,沐心语突发奇想的猜测,自己穿越来到民国真的是有“使命”啊!让自己经历生死的恐惧、经历爱情的折磨、经历人性的考验、经历战乱的惶然……   这狗屁使命为啥不留给别人享用?给那些立志在异世界创造女人丰碑的穿越女们,给那些生命顽强到媲美小强的穿越女们……她太软弱,软弱到让旁人会为之咬牙恨铁不成钢的地步。   她太普通了,普通到无法承受跌宕起伏的人生。   周招弟听不懂沐心语的话,却从她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笑容中看出些什么。   “楚家二少爷……负了你?”   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算不算负心?沐心语别开视线看着地上。   “招弟,我知道你爱霍飞扬,不允许任何女人接近他,凡是有暧昧的你都要除掉。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会让霍飞扬害怕你、讨厌你,甚至疏远你。”沐心语乏力的躺回车板上,望着木头车顶幽幽地道,“记得我二十岁谈第一场谈恋爱时,和男友经常吵架,因为他在学校里很优秀,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每次听到或看到有女生接近他,我就觉得不安,然后就是吵架、吵架……最后我们分手了,朋友说我抓他抓得太紧了,一捧沙子握得过轻会散落在地上,握得太紧也会从指间流失……可我们又该怎么把握这个力道呢?”   也许一开始是想劝周招弟,可后来沐心语自己也迷茫了。   “我不管飞扬怕不怕,我一切都为了他好,我喜欢他就不允许别的女人窥视他!”周招弟固执地道,“飞扬会明白我对他的重视和爱,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而且我杀的都是伤害他的女人,孟小芳也喜欢飞扬,我却没有动她一根头发!”   小芳?沐心语想到那个温柔不多话的姑娘,孟家小屋里淡淡的友谊都成了她值得回忆、感到温馨的记忆。   “那你会接受小芳嫁给飞扬,你们共侍一夫吗?”沐心语想知道,像周招弟这种独霸爱情的女人是否能接受丈夫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不能接受!”周招弟咬牙答道,“喜欢归喜欢,想和我睡一个男人,得看她有没有那条命!”   好羡慕你,招弟。   沐心语笑着闭上眼睛,她累了,希望就此一睡不起,本来早就该被收去的命就在这个时候还给老天未偿不是件好事,请让她再软弱一回吧,她杀不了楚沐云身边的女人,又只会自寻烦恼,还不如就眼不见为净了!   **   下午,四良在西城门外的林子里找到了周招弟,一脸的惊慌。   “大小姐,霍少被楚家抓住了!吊在政’府办公厅的旗杆上!”四良抹着额头上的汗。   “什么?飞扬被抓住了?”周招弟大惊失色,心上人被抓让她微乱阵脚,“他不是藏得好好的?”   在饶城晃了这么久都没被抓住,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逮到了!   四良摇摇头,“我出城时看到城墙上贴着布告,说是让您用车上那个女人去换霍少!”   布告?她出城时怎么没看到?还是因为太紧张急着出城没注意?   计划没有变化快,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棋差一招差在了霍飞扬身上!   周招弟双拳紧握的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的一跺脚,“走,回饶城!”   周招弟爬上马车准备赶车,却被四良拉住马缰。   “大小姐,城外接头的人说杜司令派来的人明天中午就能赶到北城门外的岭子了,我们再等等!别忘了这次我们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啊!”   周招弟的身子僵住,她怎么会忘记!和霍飞扬出来前,杜司令严肃地说明这次主要目的是探得藏匿军火的地方或地图。   他们这些山贼投靠杜立文带去了黄金和人马,但毕竟是出身匪窝,杜司令收编后也没有重用,除了霍飞扬外,其他人晾至在一边待用。   周招弟一心想立功,让杜立文令眼相看,所以将霍师长在饶城藏有军火的“秘密”告诉了杜司令……   “先救飞扬才是重要的!”周招弟抢回缰绳气道,“军火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大小姐,这次如果不成功我们歪砬子山这帮兄弟就有可能被杜司令赶走啊,歪砬子山肯定是回不去了,楚家人不灭了我们才怪!去别的地方,我们得多久才能起势啊!”四良苦口婆心地劝周招弟,“不如我们等杜司令的人到了,用这个女人要胁换地图和霍少,你看……”   “滚!”周招弟一马鞭挥向四良,“万一他们等不到明天杀了飞扬怎么办!”   四良躲开马鞭跳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周招弟驾着马车冲出林子。   沐心语听到了一切,却无力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怪异的弥留之际。   要死还死不了,要活还活不起的状态,最奇异的是她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上反应过来的任何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写死女主,好不好?   90.走了   春天的太阳有这么毒吗?   霍飞扬的汗水打湿了眼睫毛,他用力眨了一下将汗水眨落。   在这根旗杆上已经吊了快三个小时,好人吊得也要晕死过去了。   也许周招弟对自己用心并不似想像中的深嘛。呵……他自嘲地想。   站在办公厅一楼办公室内从窗户向外望的楚沐云背着手,戴着手套的手指紧紧的扭扣在一起。   等待是一种煎熬,却不得不等待。   终于!两名士兵冲进了政’府大院。   “报告!绑架沐小姐的匪徒在西城门口出现了!”一名士兵站在办公室门口报告。   楚沐云的心一阵狂跳,然后又渐渐平稳,好几秒钟后他才慢慢转过身,“对方几个人?看到沐小姐了吗?”   “二少,只有一个年轻男子驾着马车,他说沐小姐就在马车里。”士兵的声音低了下去。   转身望着旗杆上的霍飞扬思量了一下,楚沐云沉声道:“放下那个男人,押着去西城门!”   “是!”士兵立刻行动。   “沐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楚沐飞站了起来,“为什么不让那个绑匪进城里来,我们好把他抓住!”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沐云的气息有些微颤。   “大哥,如果是你绑了人,会只身带着人质进城交换吗?”   楚沐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会……但霍飞扬不是那个女人重视的男人吗?为了救他,那个周什么弟的也许……”   “大哥,你就把心语想像成士山或美珊吧。”说完,楚沐云松开紧扣的十指,大步走出办公室。   什么意思?楚沐飞抓了抓头。   他无法容忍任何闪失与意外!   楚沐云坐上汽车后一直面色阴沉,他的脑海里盈满了沐心语受伤的样子,这种猜测与臆想令他呼吸都有些压抑,一种强烈的欲呕感盈在胸胃以上的位置。   西城门口,已经摘去伪装毡帽的周招弟冷艳的站在马车前,手里握着两把枪。   当霍飞扬出现在周招弟的视线里时,她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步,城门口的士兵同时将枪端了起来。   楚沐云走到城门口,冷冷地望着周招弟。   “周、招、弟!”他叫出面前这个女人的名字。   周招弟微愣了一下,她想不到楚沐云会知道是她绑架了沐心语。   “放了飞扬,让他带着那支钢笔过来!”周招弟举起枪喊道。   她在赌沐心语的价值!   楚沐云像狼盯着挣扎吵闹的羔羊一样狠凛,“心语在哪儿?”   谨慎的后退到车旁掀开车帘,露出里面似乎昏厥的沐心语,“楚沐云,你的女人在这儿,她得了重病,不是我怎么样她了!”周招弟撒谎道。   她知道,昨天的拳打脚踢并不轻,所以清醒后的沐心语和她温言细语时她以为这个女人的脑子坏掉了,但现在看来,明明就是沐心语神智不清……快死了。   想到沐心语无缘无故的发烧和体弱,想到霍飞扬陈述那夜遇到游魂似的沐心语,楚沐云心底升起恐慌,一种不愿细想的烦躁搅乱他的心。   用手使劲推着车厢里的沐心语,周招弟没好气地道:“沐心语,你男人来救你了!”   车上的沐心语动也不动,仿佛沉沉的睡着了。   周招弟一阵心慌,借着身形挡住他人的视线,轻探了一下沐心语的鼻息。   微热的呼吸轻轻抚过周招弟的手指,沐心语没有死!   “让飞扬开着那辆车过来!我把马车和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周招弟晃着手中的枪谈条件。   “二少!”有人愤怒地上前一步。   楚沐云抬起手阻止属下的冲动,“把霍飞扬拖出来,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开车。”   霍飞扬趔趄着被推了出来,白衬衫上交错着血痕。   “霍飞扬,你还能开车吗?”楚沐云的视线落在霍飞扬凌乱的头发上。   抬起头,霍飞扬露出白白的牙齿,“楚二少,今天这笔帐我早晚算回来!”   见霍飞扬精神还不错,楚沐云冷笑一声。   “霍飞扬,昨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但如果今天救不了心语,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我楚沐云的!”   霍飞扬沉默地望着楚沐云,知道他说的话绝不是恐吓,而一种决心!   从衣兜里掏出钢笔向城外的周招弟展示了一下,楚沐云揪过霍飞扬,将那支钢笔插进了霍飞扬衬衫的上衣口袋里。   “去吧,半个月后我一定亲自率兵攻打宸州。”楚沐云淡淡地道。   霍飞扬手上的绳索被解开,然后又被人推进了轿车里。   周招弟微松了一口气,看霍飞扬开着车子驶过来。   车子到了马车旁边后,霍飞扬朝车外的周招弟喊道:“招弟,上车!”   周招弟犹豫了一下,看看马车,她想着要不要把沐心语再带着作为人质!   楚沐云不给周招弟再动歪念头的时间,一摆手带队朝马车奔来。   “快上车!”霍飞扬恼怒地吼道。   周招弟看着冲过来的士兵和楚沐云,只好打开车门跳进去,车子绝尘而去!   **   当这副娇弱无力的身躯再次落入他的怀中时,他的心脏又开始狂乱地跳动起来。   之前的平静仿佛是一种掩饰,一种自我欺骗的镇定。   “心……心语。”楚沐云从车厢里抱下沐心语轻轻的唤着,深怕自己大声的呼喊会吓到她。   一直跟随在楚沐云身边的林坤派一队士兵去追车,另一面又担心地看着二少和沐心语。   在黑暗中飘荡了很久的沐心语听到了楚沐云的呼唤,那声音低沉而压抑,还隐藏着浓浓的痛苦。   脸上有了温热的抚触,身子被有力的紧拥,她感觉到了正在失去的东西减缓了流失的速度。   吃力的睁开眼,沐心语觉得眼前短暂的白茫茫一片后,终于看清了那张俊逸的脸。   “沐……云……”她从嗓子眼儿里勉力发出声音。   “心语,你……”   咽了一口唾液滋润喉咙,沐心语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又无力的闭上,“你的儿女……后世子孙……不要有念语……思语……这种烂名字……”   她好累,走的时候不想给任何人负担。   “二少,抱沐小姐上车吧,快些送她去医院!”林坤焦急地看着紧紧抱住沐心语的楚沐云。   楚沐云像是没有听到林坤的话一般,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咽下酸涩的泪意。   “如果……有……下辈……子,我要第一个……遇见你,你要第一个……爱上我……”原来死是这么吃力的一件事,好多好多放不下和不甘愿,可她想走了,只是有些话要说完。   “心语……”楚沐云抚着沐心语冰凉的脸,哽声。   “我不祝福你了……因为这辈子你还不懂……唉……”最后一个字变成了短促的叹息隐于楚沐云的怀中,沐心语的身子一沉。   “心语?心语?”楚沐云轻唤着怀中的女人,“心语……”   两行男儿泪滑下双目,楚沐云将那已经没了气息的娇躯紧紧扣入怀中。   没有激狂的喊叫、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压抑不住的泪狂肆,与苍白小脸上两行清泪相融。   林坤别过头不忍看楚沐云压抑痛苦的惨状。   这是林坤一生中第一次看到楚沐云如此的痛苦,也是最后一次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女主让娘子我都开始讨厌了!好友说太平凡没志气啦!呜呜……所以我让她死翘翘!!!   唯一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招雷!娘子头一次写悲剧!实在是因为此女主角被我给写残了!敬请谅解!!只此一章的狗尾,不再续貂!!起风了,宸州比应城冬天来得早、春天来得晚。   一道婀娜的身影从洋楼里走出来,轻轻来到男人的身后把呢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天冷,进屋吧。”女人温柔地道。   男人的身形一动不动,女人的话像擦身而过的风。   微叹了一口气,女人的脸上现出一抹哀怨,绞着手指又回了屋里。   不大一会儿,一个瘦挺的身影又走了过来。   “二少,蒋督军、裴督军和严副师长都到了。”林乾一如既往的尽责。   转过身,大衣滑落到地上,楚沐云不发一言的朝二层小楼的洋房走去,那里灯火通明却和外面的寒冷一样无法温暖他。   看了一眼楚沐云的背影,林乾也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大衣跟了上去。   战争爆发得很快,已经不仅仅是军阀混战的内’战,外国侵略者的铁蹄已经在践踏河山,而政’府却在犹豫不决中。   “咳咳!”楚沐云掩口咳了两声,他感染上了风寒。   会议一如既往的冗长,每个将领都有着自己的顾虑和意见,楚沐云已经对此感到厌烦。   “你喜欢战争?”曾有一个女人这样问过他。   “我不喜欢。”他轻捏着她圆滑的肩膀答道。   “那为什么总是一个又一个作战会议的开?”她故作天真的望着他,其实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作战会议,她不喜欢却也无力阻止。   “……不知道。”   他真的答不出,占领了一块又一块土地,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将领,迎接一次又一次胜利……他没有兴奋、没有雀跃。   看着父兄的激昂、弟弟们的喜悦,他却觉得厌倦。   小时候,私塾的老先生说他是个状元料子,书读得好、又有很多自己的见解。可惜等他长大后,就没有考状元这个机会了。   上了新时代学堂,他萌生了出去看世界的想法,可父亲的大业让他的想法搁置……   “如果不作军人,你最想做什么?”女人窝在他的怀里掰着他修长的手指问。   五指一拢紧抓住她的小手,他温柔地道:“当医生。”   “医生?”她愕然地抬头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不解,“作律师、银行职员之类的不好吗?”在这个时代,也有更多的职业可供选择。   “不,就想当医生。”薄唇落在她微凉的脸颊上,“当医生好。”   她羞涩的笑了,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双臂环着他的腰,“那我就当护士,好不好?”   好!他在心底默默地答道。   可这都是梦想,他不会成为医生,她也不能成为护士……   “二少?二少?您的意见是什么?”结束了激烈的讨论,严副师长征询楚沐云的意见。   哗……记忆的潮水迅速退去,现实浮现在眼前。   刚毅的军人面孔、一双双好战的激昂眼神。   “把你们的意见保留,明天司令过来时一一向他报告吧,咳咳……”楚沐云撑着桌面站起来,有些疲惫地道。   所有人都怔住了,没想到匆匆赶来开会至夜晚,得到的却是这个决定,那还不如明天司令过来时再开好了!   楚沐云走出了会议室,朝书房走去。   “各位,二少最近身体不好,精神也有些不振,请各位谅解。”林乾也站起身,替楚沐云圆场。   将领们互相对望,眉头纷纷拢起来。   “林参谋,这一年来二少非常不对劲啊!”裴督军不悦地开口,“不是兄弟我背后说三道四!女人没了再找就是,二少也成了亲,对那个死去的女人还念念不忘也太没出息了!”   裴督军也是长年跟在楚大海身边的将领了,说话实在直接。   “哎?裴老兄,你这话就不对了。”蒋督军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位沐小姐就好比当年吴三桂身边的陈圆圆,我们二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曾经还是街坊间的美谈呢。”   “美谈个屁!”裴督军粗鲁地道,“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哪儿还有当年的威风!女人就是祸水!”   蒋督军只是笑而不语。   林乾咳了一声,道声散会便也离开了。   **   “人的一生可以爱几个人?”她幽幽地望着远方问。   爱?他有些迷茫,那种书上才有的强烈感情他始终不懂。   后来,她就不再问了,也鲜少再有自怨自艾的时候,倒是他开始患得患失,怕怀中柔软的她有一天会消失。   有一天,刚挂完点滴的她笑嘻嘻地对他说,“以前看过一部电……一部戏,里面男主角说过一句话很经典。”   “什么话?”他端着热粥微笑地望着她。   “男主角说: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对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那将是一、万、年!”她的眼睛晶亮如星,仿佛堕入了那誓言的无限浪漫中,“好不好?”   把吹温的粥送进她的嘴里,他笑着说:“好。”   咽下香喷喷的粥,她又迫不及待地说:“我也常在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该怎么过活、怎么样面对你、怎么样选择……”   “人生不能从头再来。”他敛紧眉沉声道。   他不喜欢她的假设,隐隐中有种要远离他的意思。   双手痛苦的掩住脸,他的牙根咬得死紧。   如果……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告诉她:无论这一生为多少女人心动过,最爱的仍是她一个!如果上天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一定坚定不移的告诉她——他爱她,让她不再忧伤彷徨……如果在爱她的这份感情上加一个期限……两万年、五万年、生生世世!   “二少……”林乾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昏暗的灯光下楚沐云正剧烈的咳着,“我让医生过来……”   “不用了,吃些药就行。”楚沐云摆摆手不让林乾半夜去请医生过来。   拉开抽屉,林乾拿出里面装着药片的药瓶晃了两下,几近愤怒地望着楚沐云,“这药瓶连开都没开过!”   绵绵的病持续了近半个月始终不见好转,楚沐云也不肯让医生给他打针,开了一些药说会吃,却是这种状况。   楚沐云抢回药瓶扔进抽屉里,嘭的关上。   “林乾,你出去吧。”他不想听人说教。   “二少!沐小姐已经死了一年多,四个月前你也娶了曹大帅的千金做二少奶奶,你该重新振作起来了!沐小姐如果泉下有知也会生气你这么对待自己!”   “不会……”楚沐云掩住嘴咳了两声惨然的一笑,“她不会生气,她会高兴我这样折磨自己。”   攻陷宸州城的时候,士兵抓住了顽抗的周招弟,她张狂的笑着,指着楚沐云的鼻子嘲笑他。   她曾对周招弟说过:心被伤一次,这个病就越重,最后魂飞魄散!   “沐小姐不会那样想的!”再次打开抽屉,林乾扭开药瓶的盖子,硬要塞进楚沐云的手中。   楚沐云大力推开林乾的手,药瓶就飞到了地上,药片哗啦散了一地。   看着那白色的药片,楚沐云又咳又笑。   他死了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她预料到他会娶妻,所以临死前说那样的话:你的儿女、后世子孙不要有念语、思语这种烂名字!她不想要他与别的女人孕育的孩子名字中有她的影子!   民国十年,一直被肺病缠身的夷北、泞州九省总司令楚大海之二子——楚二少楚沐云病故,年仅二十八岁,其遗孀曹清婉无所出。   **   2011年8月1日,周日,建军节。   连夜赶好设计稿子的沐晓菲将热腾腾的白图装进画筒里,跟图文社的老板打了声招呼后就拔腿狂奔。   今天P市武警总队的领导会来看新办公楼的设计图纸,沐晓菲非常激动能够拿到副楼的设计机会,这对她刚进设计院三年的新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恩赐!   前期设计的图纸拿给院长和老同事看过,在他们的指导下做了修正,今天就是最终呈现的时刻啦!   这个图文社就在设计院的对面,沐晓菲发挥在大学时的短跑速度冲进了院门。   “等等!请等等!”冲进一楼大厅就看到有人正鱼贯的走进电梯,也顾不得其他,沐晓菲拔高嗓子喊着稍等,希望能够及时赶到院长办公室交上图纸。   果然,跑到电梯口后,里面的人正礼貌的按着开门键等她。   “谢谢!谢谢!”背着图纸筒进了电梯,沐晓菲对电梯里的人道谢。   但看清对方的穿着后,她愣住了。   电梯里算她一共六个人,三名穿着威武的绿色军装,另外两名正是设计院里的同事!   呃……沐晓菲一缩脖子,没想到武警总队的客人到了,刚才自己风急火燎扯嗓门儿的叫唤不知道被院长知道了会不会批评她。   “不好意思。”一名穿着绿色军装的武警轻触了一下沐晓菲的图纸画筒,“您踩到我的脚了。”   啊?沐晓菲低头一看。   可不是嘛,她的运动鞋正大剌剌的踩在人家锃亮的皮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情急之下忘了这是在电梯里,沐晓菲一下子跳起来。   电梯晃动了一下,吓得陪同的女同事掩嘴惊呼出声。   今天这个丑可出大了!电梯门一开,沐晓菲连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自己变成壁虎似的贴在电梯壁上,让客人先出电梯。   “你不出来吗?”低沉的声音中含着疑问,“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也在这层下。”   设计院一共五层楼,这已经是顶层了。   “啊?”沐晓菲抬起头望入一双明亮的黑眸中。   男人真的是在穿军装时最帅啊!小小的恍了一下神,沐晓菲从电梯里跳出来。   “谢谢……我……刚才……”踩到人家的脚啊,她还记得这双明亮眼睛的主人。   “没关系。”露出雪白的牙齿,武警笑了。   啊!今天是建军节,就碰到了帅帅的武警,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回家就和爸妈炫耀去!   没准这位武警帅哥对她有意思哩,不然为啥别人都走了,偏他留下来挡着电梯门等她下电梯哩!   “你好,我是P市武警总队的霍宇航。”对方伸出手来。   这双手又白又修长,真不像是一个整日操练的军人会有的手。   匆忙的伸出手握住那只大手,沐晓菲自我介绍道:“我叫沐晓菲,本市第三建筑设计院的一名设计师。”   “我知道,你负责我们副楼的设计,我们看过你的设计初稿了。”霍宇航亲切地道。   哎哟,武警同志多么的平易近人啊!沐晓菲乐陶陶了。   两个人相谈甚欢的走向院长办公室,关系就这么轻易拉近了。   沐晓菲,女,27岁,在孤儿院长到七岁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七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记不得了。   霍宇航,男,26岁,父母均是部队干部,一家子从老到小、从男到女都是军人,父母的意愿也是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但霍家有一条从民国时传下来的祖训,如果霍家男子遇到一个姓沐的女子,并且一见钟情的话,任何长辈都不许阻止,因为那是天定的缘分。   为什么霍家会有这样的祖训呢?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而霍宇般与沐晓菲会不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呢?谁又知道,感情的事最难捉摸啊。   (全书完)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